忘不了的渭风古韵
2019-04-19郭澳春
郭澳春
那条小河朴素而悠久。八角楼的牌坊在风雨侵蚀中孤独地倒下,河畔的杨柳也在春冬的交替中无言衰老。
我在时间的荒漠中遇见你——渭河。在世界上千千万万条河流中,我唯独听见了你清丽的声音,灵魂便被你吸引。我走进你的身旁:“嘿,渭河,你好吗?”我听到了你叮叮咚咚的回答。自此,那声音便成了我永生不忘的渭河之声。
这条河,很长,很宽,但流经家乡的河段,很短。我对于渭河的记忆其实不多,但即便这些记忆支离破碎,依然不影响我对它的热爱。它的一切都令我念念不忘。
最初的记忆,其实是从印象模糊的幼年开始的。
老家在渭河以南大约三十公里。小时候,马车很慢,出门十里赶一趟集就已经很遥远了,三十里早就超出了懵懂孩童所能想象的极限。所以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渭河是遥不可及的,它似乎不属于家乡,我的家乡没有河流。
后来长大一点儿,便经常去舅舅家玩,离渭河便近了许多。那时候,我最爱在枯水季光着脚丫子,踏过不深不浅的河。河面大约有几十米宽,我动作利落地挽起裤腿,一手提鞋,一手横在空中摇晃着,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对岸。虽然河流有许多形状不一,大小各异的石头,但我踩在上面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
平日,渭河里的水较浅,基本上是清澈见底的,但到了发大水的时节,满河滩都成了浑浊不清的黄泥水,水流用“急湍似箭,猛浪若奔”来形容也不为过,有几次差点没过河堤,淹了河堤附近的村子。渭河涨起来的时候,河上便会多两条渡船。妈妈说,她曾坐那船到对岸去过。我也坐过一次,那次人少,大家都悠然地坐在船上,男人们抽着旱烟,女人们则围拢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我只静静地坐在船边,惊异于那无人关注的景色:正值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水面也波光粼粼,耀眼夺目。我看飞鸟平展着翅翼,在水面上时起时落,或休息在岸边丛生的杂草间,或尾翼轻轻掠过水面,打破那面光滑的镜子,让波纹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忽而又飞去远方……
这让当时的我想到了马中锡的那首诗:“野色苍茫接渭川,白鸽飞尽水连天。”
我静静地坐在船边,聆听着水的声音。这声音是独特的,不同于黄河水的轰鸣之声,不同于山泉的雀跃之声,渭河水悠悠的,静静的。柔和的水声抚平了我烦躁的心灵,让我沉静下来,看云卷云舒,雁来雁往。它不慌不忙地告诉我,大自然自有一种宁静致远的胸襟,人同自然融为一体,方能体味此中真意。
后来,父母要去集贤做生意,我自此便远离了渭河,但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它。
河流在日夜不息地奔跑,我也在不停地成长,学习上的压力让我腾不出空余时间去见见我念念不忘的渭河。
终于等来了一次机会,我又回到家乡。我怀着无限憧憬来到河边,入目的却是一片陌生:河水粘稠,漂浮着垃圾和水草,水里没有船——路修好了,也就不需要船了。水草耷拉着,白鸥惊起的涟漪也远不如之前那般壮观。
我向河对岸望去,过去生长小麦玉米的田野,如今长出了连绵的高楼。如果对比几年前的照片,你会发现,对岸开启了一个钢筋水泥的星球。
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陆续看到挖掘机在挖泥淘沙。听大人说,那是为了建桥修路。我说不清道不明彼时的心情,只觉得心中有一种钝钝的疼。
回来后,我常在闲暇时站在门口向南眺望。南边,是一望无尽、连绵叠嶂的秦岭。倘若是晴天,山的轮廓很清晰,隐约有水墨画的缥缈意境。但我心中总还是割舍不了那条河。
现在,我该以怎样的心情拥抱它?
我再次来到渭河边。桥已经修好,钢筋水泥十分坚固。两岸的人们来往也不用再踏着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摸河而过。路面也是水泥地面,平坦而光滑。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时代的进步还是倒退,总觉得心中有一处空缺,什么也填充不了。
也许我还是更爱以前的渭河。
如今,政府已经认识到保护自然的重要性,发出了全线治理渭河的动员令。我相信,五年之后,放眼渭河,清澈的河水,蜿蜒的堤坊,如茵的河岸,秀美的河道,將会如一条斑斓的丝带串起整个关中平原,将会再现“渭水银河清,横天流不息,渭水如镜色,水中有鲤鲂”的美丽景色。渭河流域将会迎来一个崭新的明天。
尽管古老的旧桥碎了,却碎不了渭河的古韵,停泊的船没了,却带不走渭河的灵秀,华夏的景变了,却改变不了渭河的美。遥远的渔民在唱歌,唱出了渭河永存的古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