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风波

杨得智

时间：当代，夏季的一天

地点：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县某村在建公路边

人物：祁六十一：土族，当地农民妲兰索：土族，村干部赵书记：精准扶贫驻村工作队书记马工程师：县交通局干部

【幕启：隐约传来青海土族“花儿”的音乐，台上有一农房，门上面写着“土乡小院”，墙上写着一个“拆”字】

【祁六十一抬着售货的箱子，由房内出】

祁：（兴奋、旁白）我家尕奎考上北京的大学了，尕奎是我们家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这个实话是给我老祁家祖宗八代都争了光了。

【传来汽车喇叭声，吵闹声】

祁：（旁白）那些汽车堵得嘟嘟叫，我老祁心里高兴的蹦蹦跳，司机财神爷来了，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想到尕奎的学费我又急得跳蹦蹦！（呦喝）哎！饮料、矿泉水，卤八眉猪肉，卤猪蹄，卤鸡蛋，方便面……

妲：（妲兰索急上）哎呀，老祁，我的亲阿爸，拆迁通知单下了好几天了，人家的房子都拆了，你还卖着吗？你看，汽车堵成啥了！你行行好，（作揖）赶快把房子拆了好不好！

祁：（装赖）不好，这个房子我死也不拆。（走）

妲：（大叫）你……你给我站住。

祁：没时间，我还要做生意，（叫卖）买猪蹄……

妲：你…祁六十一，应该把你叫祁二百五。（上前）

祁：你胡说啥，我是我阿爷六十一岁生的，所以叫祁六十一，祁二百五！你骂我阿爷呢。

妲：你…你就是个搅沫沫…（冲上前，欲发怒，赵书记上）

赵：（制止）妲兰索……

妲：赵书记，这……你看。

赵：老祁，你呀！耽误村里的大事啊！妲兰索，这事等下再说，先找人要紧。

妲：找谁？

赵：县交通局的马工程师呀！国家现在精准扶贫，县上对我们这条路很重视，专门派马工驻村来帮我们修路。估计他马上就到，走。（急下，妲兰索跟下，老祁在后面举起矿泉水欲敲妲兰索的头，妲兰索猛回头）

祁：（阴阳怪气地）哎，卖卤猪蹄、八眉猪肉、矿泉水……

妲：好！你砝码！回来我再收拾你！（下）

祁：收拾我？没门儿！你以为我想堵路啊，我也是没办法，儿子过几天要上大学，学费还差好几千，儿子为了挣学费，也天天到工地上挖土方，我又没别的办法，唉！（喊）卤猪蹄、矿泉水、土鸡蛋……（马工气喘吁吁地上），

马：哎呀，这条路都堵成这样了！怎么没人管？

祁：矿泉水，新鲜的土鸡蛋，香死人的猪蹄……不好不要錢啊！大老板，要点啥？

马：热死了，来瓶矿泉水吧。

祁：好！这个矿泉水是我们这里的名牌产品，是我们这里的药泉水，喝了它，保你有病治病，无病防病，保你四季常青。

马：四季常青？

祁：哦，是青春不老，永远年轻哪。

马：（笑，喝水）你老哥会说话，多少钱？

祁：老板，别忙，（拿出一包烟）这是正宗的青海湖牌香烟。（从中抽出一支给马，并点上火，然后把一包烟放入马手中）

马：（见状）你这个老板真会做生意。

祁：大老板，停车这么长时间了，你一定饿了，来个土鸡蛋怎么样？（给马手里塞两个鸡蛋）

马：土鸡蛋，怎么还是两个？

祁：这是我们这里的绿色环保食品，自己家养的土鸡下的鸡蛋，吃，这就叫出门在外，好事成双！

马：还好事成双，一来就堵在这儿了！

祁：堵车好啊，好发财呀！（觉失口，不好意思）

马：（旁白）原来是这个人靠堵车发财呀，老哥，多少钱？

祁：矿泉水六块，烟三十二块，鸡蛋十块，一共四十八块。

马：啥！一个鸡蛋五块，金蛋还是银蛋啊！

祁：老板，这个鸡蛋可是绿色环保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我还给你打了半价。

马：好好，给，这是钱！

祁：（忙把钱装入口袋，旁白）这个老板有钱，今天我要美美的把他宰一下。

祁：唉呀，大老板，你看今天天气好啊！

马：（擦汗）这么热的太阳，车停在这里，不蒸死，也会晒成干板鱼。

祁：唉呀，大老板啊！那请进屋坐一会儿，里面凉快，有青海小吃，有青海小调，有青海“花儿”……有……

马：哪来的时间听“花儿”，已经耽误了几个小时了！

祁：看你急成这个样子了，要办大事情吗？

马：当然是大事情，我就是来修这条路的。

祁：修路？

马：对啊，就这条路。

祁：啊！（旁白）看样子，房子是保不住了，学费也凑不齐了。（急得跺脚）

马：对了，老哥，你那间房子你赶快拆。把路堵成啥了。

祁：拆？

马：对呀，拆了好修路，路扩宽了你们好发财呀！

祁：发财，发财！拆了我的房，我到哪里去发财？

马：唉！你这个人真是鼠目寸光！现在国家……

祁：（打断）呸，你才是老鼠，你才鼠目寸光。

马：老哥，我是说，你那个小饭馆能挣几个钱，路修好扩宽了，才会挣大钱，你看，你们这里环境多好，这山上都是宝啊！

祁：这话对！我们这个山里都是宝，做生意的都往这里跑！

马：就这个老土路，坑坑洼洼的，晴天一身淌土，雨天一身泥糊糊，进不去的出不来，山里的好东西卖的白菜价！谁敢跑，鬼才往这里跑！

祁：别乱说，我们这里是发财宝地，你看，（拉着马转圈）左边是苗圃和树林，里面有珍贵的药材，右边是一条药水河，有纯净的药泉水，中间是龙王山，山上牛羊成群，我这个尕酒馆正好打个尖！

【幕后：赵书记喊：别再往前挤，听我指挥，靠边，注意安全】

祁：催命鬼来了，我先躲一躲（下）

马：（晕）实话砝码，这个人不好对付。

赵：（上）老祁，老祁。哎呀！马工。

马：赵主任，哦，不，现在是赵书记。（笑）

赵：（笑）你走上来的？

马：是啊！车这不是堵在后面了吗。

赵：哎呀，你看，一上来就让你吃了个闭门羹哪。

马：（玩笑地）看来我不受欢迎呀。

赵：马工来帮我们修路，是我们的福气。我代表全镇人民欢迎你呀！（戏谑的打了马一拳）

马：哈，老赵，开了个玩笑。精准扶贫您驻村在这里两年多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容易啊！

赵：马工，能帮乡亲们脱贫致富，这种感觉也是乐在其中啊！

马：可我听说你老婆身体不好，家里你照顾不上，意见挺大哦！

赵：嗨，她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发发牢骚也是正常的，我的这点困难比起乡亲们的困难算不了啥！

马：（玩笑的）嗬！向您学习呀！哈，好了，我们说正事，这有个钉子户啊！

赵：马工，你放心，我马上去找他，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马：我跟你一起去，（二人下）

【妲兰索气冲冲地拿十字镐上，老祁跟上】

祁：妲兰索，我的尕姑奶奶，求你行个好，不要拆我的房子，我给你磕头，我求求你。

妲：哎，祁家阿爸，你可胡别叫，镇上已经下了通知了，今天堵车防碍修路的房子一定要拆，你的房子非拆不可。

祁：一定要拆，看来你要来狠的，我给你说，阿爷我属老虎的，你敢把我动一下。

妲：哼！老祁，我告诉你，阿姑我是属牦牛的，必须拆！

祁：（冲上前抓住妲兰索）你敢把我的房子拆，我就把你的牛筋扯。

妲：你就是剥我的皮，扯我的筋，房子一定要拆！（举起十字镐）

祁：（见势不妙，抓乱自己头发大叫）唉哟，大家快看来，妲兰索欺负老实人，快报警、快报警！

妲：（哭笑不得）你……你这是老母猪抢食，乱拱！

祁：你欺负我，还骂我是老母猪，我……（冷不防从箱子里拿出一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死给你看。

妲：（吓呆了）你……你别乱来。

祁：你还敢拆我的房子？

妲：老祁，你冷静点……（上前）。

祁：别过来，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前门有龙门神守着，后门有虎门神守着，堂屋里有观音菩萨、财神爷坐着，谁要想拆房，断我家财路，惊动了各路神仙，会遭报应的！

妲：老祁，你……（欲冲上去）老祁，拆迁的期限已超过了好几天，你可不能再拖了，你可不能做拦路虎啊！你就不怕乡亲们骂你啊。

祁：拦路虎，还骂我！这是我先人留下的遗产，谁也不许动，哪个敢动，我就跟他拼命。

【赵和马跑步上】

赵：（着急），老祁，你干什么？你家尕奎在工地上晕倒了！

祁：啥！尕奎晕倒了。（急下，妲兰索跟下。赵，马焦急徘徊）

赵：看样子，尕奎得的是急病！

马：那得趕快送医院。

赵：我联系一下医院。（准备打电话）

马：（指指路）车也上不来啊！

【祁和妲急上】

祁：老天爷，尕奎是我的命根子啊，还要上大学，怎么办？（忽然）车，有没有车到县上去？（急问妲兰索）

妲：哼！路全堵死了，车怎么过？

祁：这是哪个王八蛋堵下的路！缺德啊！

马：老祁，你……你这个房子！

祁：啊！我的房子！（愣住）唉！

赵：妲兰索，你们赶快背尕奎抄小路往后山进县城去。

妲：哎。（欲下）

祁：等一下！看病的钱，（掏出钱，抹眼泪）这个钱是我儿子读书的钱，儿子命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又……

赵：老哥，钱还是你留着给儿子做学费吧，我这里有一千块钱，先拿着……

妲：赵书记，村里谁家有事，您老是拿钱，您自己家…

赵：好了，救人要紧，赶快走。（硬塞给妲兰索，妲兰索跑下）

马：老牛，你先别急，我这里有点钱，先拿给孩子做学费。（给钱，祁不好意思）客气啥！拿着吧，尕奎上大学的事还有国家、还有政府哪！你发什么愁啊！都什么时代了！

赵：老祁啊，马工说得对，党的十九大刚开完，国家正在进行精准扶贫，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对我们农民的富民政策是越来越好，老百姓都高兴，我们这里的老百姓身处金山难发财，盼着早点把路修好，路修好了，我们这里自然生态条件这么好。我们种中药材，发展畜牧业，生产山泉纯净水，搞绿色环保农业产业园，发展旅游经济，你今天拆房扩路作贡献，明天大家发财了，你盖上红砖大房再把红红火火的饭店开，多好啊！

祁：（深受感动）赵书记，马工，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人啊！（欲打自己耳光）

马、赵：（阻止）老祁！

祁：你们都是好人！（拿起十字镐，慢慢走近土乡小院）拆！（轮起镐头）

【青海土族“花儿”音乐起，三人定格】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