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年轮(一)
2019-04-12陈元魁
陈元魁先生是我省著名的民俗学家及作家,是省政府聘任的省文史研究馆员。他以自己的文学笔触,以善于捕捉民间生活细节蕴含社会核心意义的思想敏锐,以拥有巨量真实生活素材为前提,梳理、整合、提纯前辈们在地方文史方面那些零碎又缺少系统的内容,艺术化地再现青海民众日常生活从贫困单一到富裕丰满的演进过程,给后来人提供了一部部血肉鲜活的文史材料。
如果说在撰写以家族历史为主脉的长篇小说《麒麟河》时,他不得不注入很多的主观情绪,那么在撰写《家国年轮》时,他以更加客观的态度和着眼点,调动和应用存储在心里的这些有血有肉因而生命力持久的寫作素材,在文史这个层面上挖掘出其潜在的意义。
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宁人,是西宁市社会发展的全程见证者。西宁解放那年他刚5岁,从童年的幼稚好奇,到青年的盲目冲动,再到成年的冷静沉着和老年的从容淡定,可以说陈元魁先生是西宁社会发展的见证者和亲历者。他善于观察、善于比较、善于思考又善于归纳总结升华的文学宿命,让他有了与别人不同又无法替代的洞察力和感知力。
需要强调的是,他用青海民间“花儿”中的核心句子作为该作的篇章分目,是有用意的。它们是以百姓日常生活为基点,以历史文化传统为支撑,以社会物质条件为肌理,全方位展示社会生活从低级向高级发展过程的有文学色彩的文史作品。
“花儿”之所以被人们誉为民间百科全书,是因为“花儿”的唱词中,几乎涉及了社会实践的方方面面。只要把“花儿”集捧在手里连续读上数百首,一个丰富多彩的社会镜像就会展现在眼前,总会从中找见情感和记忆的对应点。而他从中感知并发出来的,是与民众日常生活可以对接起来的丰富记忆和推想。感觉只要调动与这些朴实生动“花儿”词句有关联的记忆和想象,就会举一反三地推演出社会生活发展中某一个方面的纵向概貌。稍加杜撰,便是一篇独立并有鲜活血肉的文史资料。同时对所引用“花儿”唱词,做些学术层面上的简约评析,就能使这一民间口头文学艺术奇葩更加鲜艳。
需要强调的是,他多年来翻阅过的省、市、区三级文化宣传部门分别出版的各种文史资料,发现有些撰稿作者的姓名频繁出现,他们是:魏明章、陈邦彦、邓靖声、严永章、赵仰仑、李逢春、罗耀南、程起骏、董绍萱、任景民、朱世奎、靳育德、王世哲、罗麟、陈显泽、张志圭、靳克义、邸兆贵、祁宁英、滕晓天、何鸿仪、朱世达、赵德炎、杨文盛、罗平、张奋生、巢生祥、李汝鑫、赵邦明……这众多有着文化情怀的前辈和同仁们,凭着一己的热忱,为省市区各级文史资料的搜集整理撰写注入了大量心血,做出了珍贵贡献。他在文章中多次有选择地引用了他们的文史成果,是刻意延续他们对我省文史工作的一往情深,也是陈元魁先生表述向他们的致敬。
花花被儿绿档头(衣)
花花被儿绿档头,样样儿新,绣给的花儿们俊了。这是六句式“花儿”唱词中的后三句,也即抒情的内容。可以认定,这首“花儿”产生的年代,应该已经到了二十世纪 60年代末,是一首新编“花儿”。因为更早的年代里,青海城乡民众家居习惯中,没有“档头”这样的说法。也许在极少数富贵人家例外。但那时候普遍的现象是由于物质条件极度匮乏,大部分城乡家庭的第一要务是吃饱肚子,在食不果腹的窘迫现实里,是没有心情讲究穿戴,更别说是炕上的铺盖被褥了。
那时候城乡民众家庭的炕上用品,无外乎是板炕或打泥炕上铺一条毛毡,毛毡上叠放着一条或两条被子,被面大多是褐子。条件稍稍盈实人家,铺的是质量上乘的秋毛毡,一般人家只能是杂毛擀制的沙毡。城里富贵买卖人家,有满间炕上铺着手工编制的栽绒毯子的,但这种人家的数量极其有限。在乡下,连沙毡铺不起而“溜精炕、溜精板”的现象却不在少数。
也有少数殷实人家,在为儿子准备娶亲成家前的岁月里,日积月累积攒下好羊毛,擀下一条上好的秋毛白毡,再花费用把白毡送到城里染坊染成大红喜毡,儿子大婚,把新红毡铺在洞房炕上,为大婚喜庆增添别样的意趣。这当然得有两个前提,其一是经济宽裕,其二是家庭有很高的审美传统,两者缺一不可。故而这样的现象在青海鲜有,但至今没见过这方面的民俗记载可为佐证。
毛毡的特点是保暖防潮、抗蹭耐磨。无论城乡,在板炕或打泥炕上铺一条毛毡,用不着在毡上覆盖别的什么织物。睡觉、起居、吃饭、待客、做针线、做经事……全在炕上,其作用超出了炕的本身功能。
说青海当地的床上用品,不得不说说枕头。当年青海人家的枕头是型似菜瓜的长方型,其特色在于枕头的两端,有两副正方形绣品作为装饰,使枕头的实用性,有了民间工艺品风格,这种特色除青海外别处鲜见。
人的一生枕头是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从嗷嗷待哺的婴幼儿到年长的老人,终生谁不与枕头为伴?“瞌睡遇了枕头”这句俗话,不但形象地说明了人与枕头的关系,还有一层弦外之音:得其所好。可见,枕头除了实用,还会生发引伸出一些文化意味。唐·沈济《枕中记》记载:贫寒学士卢生,在邯郸客店遇一道士,诉说贫寒的苦衷,道士给他一枕,让其在梦中享尽荣华富贵。一觉醒来,店家的黄粱米饭还没煮熟。足见人生美梦的虚幻短暂。这是成语“一枕黄粱”的出处,类似与枕头有关联的成语还有“高枕无忧”,其旨意与本文无涉,不再赘述。
青海当地人家通用“菜瓜枕头”。通常用元青和头蓝布做枕皮,两边是绣花档头,内装荞麦皮。同是枕头,由于绣花档头的工艺精拙而分出审美效果的高下。比起肚兜,袜溜跟、针线荷包等民间绣品,枕头堂而皇之摆放在炕上显眼地方,亲友往来又在炕上款待,故而妇女们绣枕头要比绣其他东西更为用心。这种绣了“鱼儿戏莲”“喜鹊弹梅”等等传统图案的枕头,在婚嫁中当作娘家人馈赠给婆家主要亲友的礼品,众目睽睽下接受妇女们的检验和挑剔,刺绣手艺不到家,是不敢亮在人前的。
这种装了荞麦皮的枕头搬取轻巧,枕在头下稳定凉爽。无论怎样转头,枕头会依据人的头脸形状改变它的凸凹坡度,给人恰到好处的舒适感。自然,功在荞麦皮。它蓬松轻滑透气性好,会依据不同角度的压力改变它的组合状态。
枕头的实用范围有限,人们除了睡觉使用它,平时并不怎么在意它的存在。就当地人而言,一生中至少有两次要强调枕头的意义。一是婴儿出生后,为防止把头颅睡歪,家长十分留意枕头发挥的作用,给婴儿枕一本薄厚适宜的书,或用豌豆装个小枕头,旨在让可塑性很强的婴儿脑袋睡出理想的形状。二是娶亲成家,有抢枕头的风俗。新郎新娘争先入洞房,把床上枕头压在屁股下,以求婚后生活中始终处于优势,这当然是封建糟粕。
除了大众化的“菜瓜枕头”,那时候还有些特殊的枕头。曾见一老妪枕着一只小木箱,箱盖中间部分凹下去,前边有搭扣还有小锁。据说里面装着老妪的心爱细软。除此之外,据说有些富贵人家还有瓷枕玉枕,枕这样的枕头有健心安神醒脑明目的功能。
后来,绣花印花带皱边的枕头被人们渐渐接受,因它的轻便美观,被乡民们叫作洋枕头。这种枕头得有一个相配的枕心。当时荞麦皮难寻,民众的枕心里大多装的是麦草。这麦草刚装进去鼓囊囊的,枕一段时间压实,又轻飘飘的,挪动一下会有针尖似的草屑从布缝中钻出来,让人脖颈发痒,是名副其实的“绣花枕头一包草”。
如今,随着床上用品日益增多,配套的枕头款式也多起来,色调更是丰富。基于它的功能,万变不离其宗,它的形状没有多大改观,无非把单枕弄成连枕,把长方形缩成正方形。磁性枕因此应用而生。中国古有疗病养生的药枕,这磁性枕就是药枕在新时代的延伸和发展。
中央电视台第二套节目的“生活”版块中,消费驿站栏目对眼下上市的各种枕头作了调查评说,对单孔、四孔、七孔以及磁性枕头的实用性作了客观的报道,提醒消费者在选购枕头时因人因时而宜,不要盲目从众。
曾有这样一则电视广告:枕上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其中一只“游”了出去,停在另一只枕上。这当然是寓意,暗示同枕的有情人因故分卧,这“故”就是可恶的感冒病毒。这则宣传感冒药的广告,创意比较含蓄,没有赤裸裸地煽情,观众看了身上不起鸡皮疙瘩。
“花儿”里还有一首说到了枕头:鸳鸯的枕头不稳当,尕妹的胳膊(哈)枕上。民间自有独到的机智和风趣。想枕尕妹的胳膊,就说鸳鸯枕头不稳当,这需要人们心照不宣的理解。设若鸳鸯枕头有知,从此不给见异思迁的主人服务,不知主人作何感想。
如同中药配方中的君臣文武搭配,如果把青海居家用品中铺的、枕的视为臣属,那么被褥则必然是炕上元君,得详尽地叙说叙说。
在古代,被子称为寝衣。《说文》中说:“被,寝衣,长一身有半。”又:“衾,大被。”对于什么是寝衣,前人有不同意见,有人认为相当于今天的睡衣,但多数人认为就是被子。在古代,并不是人人都能有被子。富人可以盖锦绣的被子,估计这种锦绣的被子就如同现今苏杭的织锦绸缎被子。那么穷人呢?一般盖的是布被,所以常以“布被”表示清寒生活。连盛唐时代的诗圣杜甫也属于这种布被阶层,《茅屋为秋风所破》中的“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可作证明。
很长一段岁月,青海城乡民众都可归为“布被”阶层。家里四五个人只有一床被子的现象屡见不鲜。大多是薄厚不等的羊毛被子,而且一年四季没有更换的可能。大人睡在两边,孩子夹在中间,倘若一边的大人转身又要捂严被子,另一边的大人甚至中间的小孩就得挨冻。农村的情况更是可怜,个别人家的土炕上能有一床被儿,是可以向人炫耀的事实。虽然这床被儿的被面被里不过是手工粗制的褐子。多数人家,睡觉盖一件皮袄(当然是白板破皮袄)、盖一条沙毡,就阿弥陀佛了。那沙毡是粗羊毛擀制的,盖在身上硬翘翘的,四边透风,毡边如果与肉体相磨,硬痒难耐。于是产生了夫妻夜半作喜,沙毡边“割”疼孩子求饶的笑话,成为了现代版的“恶卧”。
60年代初,市场有一种印花布,大朵大朵的花,其间密布着枝叶,色调厚重艳丽。城乡大多数人家,都买这种印花布作被面,比现成的印花、织绵缎被面便宜,耐脏,耐洗,适宜贫困人家的消费条件。在这种被子上多缝一块棉布的档头,就成了“花儿”里唱的:花花的被儿绿档头,样样儿新,绣给的花儿们俊了。
二十世纪60年代始,交通逐年改善,物资也渐次丰富起来。从窘迫的生存境况中摆脱出来,首先一条,得把睡觉的状态改变一下。试想,一条被儿下挤着几个胴体,如何安睡?夜里睡不安稳,白天哪有精神?哪怕一星期不吃荤,也得添制一床被褥。于是,扯花布、买棉花、撕羊毛,家家忙乎起来。妇女们跪在炕上,小针缝,大针引,一床绵软崭新的棉被就问世了。叠起来放在炕角,鼓鼓地发散着温馨。那些一时还无力添制新被的,眼看要落后,努力把旧被改造一下,或拆洗换上新被面新被里,或把压实的棉花网套弹虚弄软。于是乎,从内地上来弹网套的人,背着长弓在街巷里轉悠吆喝,被某家主妇唤进院里,铺设网床,铮铮嗡嗡地把旧网套弹得雪花纷飞,转眼变得新棉花般柔白。
有那心细的妇女,觉得被头易被脑油弄脏,整个儿拆洗又费事又费棉线,灵机一动,找块干净白布缝住被头。档头,由此应运而生。
档头,青海民间有两种概念。其一,指被子朝着枕头的一边,睡觉前拉被窝,必须让档头朝上,如此,免得时常捂脚的一边捂在嘴上。其二,被子缝好后,在认定被头的一边另外缝上一块布,用来护住被头,这样,拆洗易脏的被头要比拆开整个被子便利。这块后缝上去的布,就叫档头,也有叫被头的。
防寒保暖,是被褥的实用功能。青海气候偏寒,即便是盛夏三伏,夜里睡觉不盖被定会着凉。尤其那时节的土木结构民房,低矮、阴湿、腰腿有病的人以及老者,夏天尚且要睡热炕,岂能不盖被子。如此,被褥里装什么,颇有讲究。条件好的家庭,用棉花装薄被,夏天盖;用羊毛装厚被,冬天盖。如果用驼毛装一床被子让老人体弱者受用,再好不过。可怜生活拮据的人家,好不容易添制了一两床新被褥,春寒秋凉都由它覆体。如是棉花被,隆冬注定要蜷住身子;如是羊毛被,盛夏又得受点小罪。
这自然是地域条件所限。青海不出棉花,加上棉花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资,有段时间买棉花得用购货券,比羊毛还难得。故而青海城乡民众亘古以来习惯利用羊毛多,用棉花少。装进被褥的羊毛,在长年的铺盖中揉压瓷实,又被汗气侵蚀,三五年就得拆出来洗一洗,洗净灰土汗气;重新撕一撕,使羊毛恢复篷松透气的保暖弹性,再装进被褥使用。其使用年时和价值,反而比棉花经济。
除去保暖防寒,被褥的装饰功用是居家的一件不可轻视的要素。购买花色艳丽的棉布做被面,抑或直接用苏杭织锦缎被面,无疑都是为了美观。试想,把一床只用白纱布或灰粗布裹住棉胎的被儿叠放在炕角,另一个炕角叠放一床织锦缎面的被子,两者相比,产生的结果会是怎样?难怪妇女们十分在意被面、褥面的花色质地呢。床角摆两床叠得齐齐整整的花被,那花团锦簇的被面,被窗户里射进的天光照耀,不同的角度产生不同的光彩。那活泛的流光溢彩给人多少怡目的美感?而主妇的心气、秉性、居家的温馨富足、都从这些怡目的光彩中透露出来,让人美不胜收。
在特定环境里,以美观引人注目的床上褥被铺盖,还能体现别一种风格。君不见,部队营房内,一色雪白床单的大通铺上,一溜草绿薄棉被叠得刀削斧劈了一般,四棱见角,八面出线,体现着整齐划一的规范美。叫人不禁纳闷,布表棉胎的软和被儿,何以弄得像砖头木方一样硬挺平齐见棱见角?进而便钦佩那些武能使枪弄棍,文能诵诗歌唱的巧手战士。每逢节假日,这些被子被他们抖开搭在院里的铁丝上晾晒,绿色被子上护着雪白毛巾的档头,绿处绿得怡目,白处白得耀眼。如果细心点,从护被头的毛巾上,便能看出被子的主人是勤快还是懒散。此是题外话,就此打住。
美观,既能激活人的感觉又能体现人的一种愿望。青海婚俗,姑娘出嫁至少要陪两床被子。这两床被子,浓缩着母亲对女儿的万般痛爱和寄托的绵绵厚望。被面、被里、棉花套都要精心挑选,颜色要鲜艳(多以红色为主调),质地要优良,图案要富丽堂皇。多数人家首选的自然是苏杭产的高档织锦缎被面。清贫农家,最不济也得买两条大红的线绨被面。而后是精心缝制,一针针,一线线,把母亲及全家人的疼爱厚望缝进被子里,自信婆家亲友见了这陪嫁的婚被,从这密针细线中觉察到娘家人绵绵的心意和厚厚的期望;也自信新婚夫妇由这婚被作陪,喜喜欢欢恩恩爱爱,美满百年。
这种极富人情味和生活韵律的现象,眼下似乎渐渐地淡了下去。除了远乡山村依然沿用着手工缝制婚被的习俗,城市及近郊的人家都已懒得费事,拿现钱去商店选购现成的被褥。这当然没什么不好。现时的年轻人,喜欢迎合时尚,对传统的大红大紫的色调不甚感冒,而要追求高雅、素洁、体现个性。再说,时下的商场,什么没有?以百姓的话说,只要有钱,想买晒干后扎成把的眼泪也能买到。选购几床理想的被褥,实在是小菜一碟。无论是棉花的、丝棉的、羊绒驼绒的、太空棉的,应有尽有,里子面子全是新兴纺织材料,新潮的花色款式,輕柔、绵软、保暖透气且富有弹性。曾几何时,被罩床罩的出现,让被面的存在和审美退到了第二位。这至少减轻了家庭妇女们拆洗被褥又重新缝引被褥的麻烦。加上清洁洗涤的手法大变,认为被罩有点不干净,扒下来塞进洗衣机,洗净晒干再罩上去便万事大吉。于是给被子缝档头的习俗,也退出了生活舞台。
这也许就是社会进步、物质丰厚造成的一种必然趋势。比如文中提到的菜瓜枕头,因与床上应用的纺织品越来越丰富而不能与其相配套,而被淘汰出局。在婚庆仪式中保留的抬枕头习俗,抬的是新潮的绣花、印花洋枕头(绣花枕头一包草),而非昔日妇女们千针万线绣制的成双成对的民间刺绣工艺品。再比如被面,其作用已超出缝被子的单一功能,竞然成了挂红、搭红习俗的新潮替代品。君不见已经十分西化了的婚礼现场,至爱亲朋们把一条一条又一条流光溢彩的织锦被面,摞摞层层搭挂在新郎新娘身上,热重得新郎新娘不停地擦汗。这原本很贵重很地道的苏杭产织锦稠缎被面,由于电脑提花机的出现与电脑辅助纹样设计系统的应用,生产成本大幅下降,花二三十元便能买来,搭挂给结婚的、买了车的、盖了新房的,开了商铺的,高考成了状元的,都用被面充当的“红”表示祝贺。此被面已非彼被面,这种文化上的变异,得留待后来人评说。而作为娘家人给出嫁的姑娘陪上四床六床八床婚被,让纯情的民间礼俗多出几份炫耀和造做的味道,同代人自然是见怪不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