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宋之际门阀变革研究
——以刘裕姻戚为对象
2019-04-11谢莹莹
谢莹莹
(湖南大学岳麓书院 湖南 长沙 410000)
皇室的婚姻活动并不是像普通百姓一样只是为了结两家之好,延续香火,多数都带有政治及功利目的,或巩固政权,或拉拢人心。作为低级士族(1)出身的刘裕,十分重视子女的婚嫁情况。王子公主的婚姻不仅是刘宋皇室提升自己门第的手段,还是其强化政权、巩固地位的政治工具。
一、刘裕姻戚家族简介
刘裕北府武将出身,帮助刘裕造宋的也多为低门,或是以军功显贵的庶人,这些低级士族随着刘裕地位的上升也提高了自己的门第,这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严格的门阀制度。同时,一些东晋以来显著的高门大族,也通过联姻刘裕,从而巩固家族门第于不坠,这又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门阀制度于不倒。
(一)刘裕子女婚姻简介
据《宋书》记载,刘裕共有七子,其中有婚姻记载的只有六人,衡阳王刘义季暂时未发现婚姻记载。有封号的公主有九位,除义兴公主外,有婚姻记载的公主有八位。
其中少帝刘义符妻晋海盐公主司马茂英、庐陵王刘义真妻陈郡谢氏(谢景仁女)、文帝刘义隆妻陈郡阳夏袁氏(袁湛女)、彭城王刘义康妻庐江何氏(何尚之女)、江夏王刘义恭妻琅琊王氏(王僧虔同堂姐)、南郡王刘义宣妻高平檀氏(檀同堂姑);会稽公主适振威将军徐逵之(东海徐氏)、吴兴公主适右光禄大夫王偃(琅琊王氏)、豫章公主先适徐乔,后适何(东海徐氏、庐江何氏)、始安公主与吴郡公主先后适褚湛之(阳翟褚氏)、新安公主适王景深(太原王氏)、富阳公主适徐乔之(东海徐氏)、宣城公主适周峤(汝南周氏)。
诸王公主的婚姻家族主要包括:河内司马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庐江何氏、琅琊王氏、高平檀氏、东海徐氏、阳翟褚氏、汝南周氏(其中太原王景深因史籍无可考,故暂不赘述太原王氏)。若依据祝总斌先生的官品划分,则可将其分为低级士族与高级士族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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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刘裕姻戚家族
从以上可以看,刘裕姻戚家族高门、次门并举。在门阀制下,士庶界限非常严格,高门、次门、庶族之间是不得通婚的,东晋公主所嫁家族中就绝没有低级士族,全是侨姓高门。但刘宋皇室却改变了东晋的做法,不仅与高门还与次门联姻,这其中本就体现了一种新的变化。
1、河内司马氏
刘裕长子少帝刘义符的皇后出自河内司马氏,“少帝司马皇后,讳茂英,河内温人,晋恭帝女也。初封海盐公主,少帝以公子尚焉”[1]卷41《列传第一》,1283。司马氏不仅是两晋的皇族,也是汉三国时的高门大族。据《晋书》记载:“宣皇帝讳懿,字仲达,河内温县孝敬里人,姓司马氏……楚汉间,司马为赵将,与诸侯伐秦。秦亡,立为殷王,都河内。汉以其地为郡,子孙遂家焉”[2]卷1《帝纪第一》,1。河内司马氏起家于殷王司马,建功于司马钧的征西羌,再到司马“博学好古”由武入儒,司马氏完成有武将到士大夫阶级的转化。后又经司马防的功业巩固门第,司马懿的把持朝政,司马氏成为曹魏的一流门阀,最终一举而移魏祚,成为皇族。其家族的门第变迁即是:“地方豪族”到“汉魏士族”再到“皇族”。
晋宋之际社会变革,出自寒门的北府武将势力登上历史舞台,司马氏在皇权不振的情况下,联姻北府将领刘裕,无疑是为了巩固皇权,或者从门阀的角度来看,即巩固司马氏的门第。但这并没有阻止司马氏皇权的衰落,刘裕一举而移晋祚,又使司马氏从门阀的最高代表——“皇族”变为“士族”。
2、陈郡谢氏
刘裕二子庐陵王义真妃出自陈郡谢氏,是谢景仁之女,据《宋书》载:“谢景仁,陈郡阳夏人,卫将军晦从叔父也。名与高祖同讳,故称字。祖据,太傅安第二弟。父允,宣城内史。景仁幼时与安相及,为安所知。始为前军行参军、辅国参军事……高祖雅相重,申以婚姻,庐陵王义真妃,景仁女也”[1]卷52《列传第十二》,1493-1494。
上述材料大致概括了陈郡谢氏家族主要人物谱系。陈郡谢氏的发迹史就是从谢安主导的淝水之战开始的,此后谢氏才从一个普通士族变成了与琅琊王氏并列的名门望族。历史发展到晋宋之际,由于谢混弃刘裕而助刘毅见诛,谢氏家族不仅军权相继失去,对政权的操纵能力也越来越低,地位较东晋中叶有所下降。
为个人与家族门第计,谢氏不得不寻求政治靠山,而与皇室联姻正好能最大程度地满足这种愿望。因此,除了宦途上如谢晦、谢景仁等人务实合时与刘裕保持合作之外,在婚姻上谢氏也格外重视与刘宋皇室联姻。刘宋一朝,除了义真王妃谢景仁女外,谢氏与刘宋宗室婚姻见于史传者,计有6例,这些宗室婚姻对谢氏保持门第不坠是格外有影响的。鲜明的例子就是,南朝人纪僧真向齐武帝请求当世族,齐武帝让他去征求谢氏的意见,可见在皇帝眼中,谢氏也是世族领袖;后来侯景想与谢氏联姻,梁武帝认为侯景家的级别不够,说“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3]卷80《列传第七十》,1996。这些事实无不说明,谢氏家族在当时门阀士族中确处于高不可及的特殊地位,其门第并没有因刘裕灭晋代宋而有所衰落。
3、陈郡袁氏
刘裕三子文帝刘义隆的皇后出自陈郡袁氏,“文帝袁皇后,讳齐妫,陈郡阳夏人,左光禄大夫敬公湛之庶女也”[1]卷41《列传第一》,1283-1284。关于后父袁湛,《宋书》又有载云:“袁湛,字士深,陈郡阳夏人也。祖耽,晋历阳太守。父质,琅邪内史,并知名。湛少为从外祖谢安所知,以其兄子玄之女妻之”[1]卷41《袁湛传》,1497。从以上材料可知,陈郡袁氏不仅与刘宋皇室联姻,而且也是顶级士族陈郡谢氏的姻戚之家。袁湛的母亲是谢安的侄女,袁湛又娶谢安侄子谢玄之女为妻。除此之外,据《晋书》、《南史》等书记载,袁湛侄孙袁觊的女儿嫁给了齐武帝子竟陵王萧子良为妻。袁湛侄子袁濯的妻子是琅琊王氏、太尉王诞之女,袁濯侄女适琅琊王弘。因为这层婚姻关系,形成利益共同体,彼此相互提携,王、谢、袁、萧一时并称南朝四大盛门。
4、庐江何氏
关于刘裕四子彭城王刘义康的妻族庐江何氏,在《宋书·何尚之传》中有载:
何尚之是南北朝时期刘宋名臣,南学的开创者。东晋散骑侍郎何准曾孙、南康太守何恢之孙、金紫光禄大夫何叔度之子,家中世代为高官,是典型的门阀世家。而且庐江何氏在东晋时就是外戚,何准女儿何法倪就是晋穆帝司马聃皇后,“穆章何皇后,讳法倪,庐江人也。父准,见《外戚传》,以名家膺选”[2]卷32《列传第二》,977。庐江何氏在东晋就以“名家”成为国戚,改朝换代到了刘宋,何尚之的女儿被选为刘裕的儿子彭城王刘义康的王妃,又与刘宋皇室结为姻亲,成为国戚,可见其门第并没有因为朝代更替而衰落,也可以看出门阀制度具有其稳固性。
5、琅琊王氏
关于琅琊王氏,“王与马,共天下”的格局在东晋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可以说琅琊王氏是当之无愧的顶级士族,不仅是晋皇室婚媾的对象,到了南朝也是皇室结亲的首选。
可见,琅琊王氏仅在刘宋一朝就与皇室联姻尤甚,这过多的联姻也说明了顶级门阀的根深蒂固,不仅不受代际更替影响,而且还是新皇室尽力拉拢结交的对象,以期自己的门第也能因此得以提升。
6、阳翟褚氏
阳翟褚氏在东晋一门出过两位皇后:“康献褚皇后,讳蒜子,河南阳翟人也”[2]卷32《列传第二》,974“,恭思褚皇后,讳灵媛,河南阳翟人,义兴太守爽之女也”[2]卷32《列传第二》,984。一门出两位皇后,可见褚氏是东晋皇室的重戚。
褚氏“虽晋室姻戚,而尽心于武帝”[1]卷52《列传第十二》,1502,对刘裕来说,像褚氏这样本就皇室姻亲又愿效忠称臣,是他首先拉拢的对象。所以褚湛之在入宋之后才能先后选尚刘裕两位公主,“秀之弟湛之(褚叔度子),字休玄,尚高祖第七女始安哀公主,拜驸马都尉、著作郎。哀公主薨,复尚高祖第五女吴郡宣公主。诸尚公主者,并用世胄,不必皆有才能”[1]卷43《列传第三》,1505。
褚湛之先尚刘裕七女始安公主,后尚刘裕五女吴郡公主,可见刘裕对其赏识。后又因有才干,被文帝赏识,其子褚渊也尚了文帝女南郡献公主,褚渊之弟褚澄尚文帝女庐江公主,“姑侄二世相继”嫁入褚氏家族。除了两个儿子,褚湛之的侄子褚暧也尚了文帝第六女琅邪贞长公主,生子缋,尚宋公主。一门三代人尚6公主的荣耀,使褚氏能在刘宋时期继续保持其在东晋时的显赫门第。
7、汝南周氏
汝南安城周氏,自汉一脉相承,代代人才辈出,是公认的中国六大世家之一。《宋书·周朗传》略云:“周朗,字义利,汝南安城人也……兄峤,尚高祖第四女宣城德公主。二女适建平王宏、庐江王。以贵戚显官,元嘉末,为吴兴太守”[1]卷82《列传第四十二》,2089。周朗以贵戚显官,有名于当世,其兄周峤也以名家之子娶刘裕小女宣城公主,两个女儿又分别嫁宋文帝七子建平王刘宏和第八子庐江王刘。可见其在刘宋时期也门第不衰。
刘裕除了与皇族、公认的高门士族通婚以外还与低级士族东海徐氏、高平檀氏通婚,这是严格的门阀制度下士庶分明的一个异端,下面简要介绍一下这两个家族的情况。
8、高平檀氏
高平檀氏同刘宋有国婚记载的是刘裕弟长沙景王刘道怜、刘裕六子南郡王刘义宣。《宋故临澧侯刘使君墓志》云刘道怜“妃高平平阳檀氏,字宪子,谥曰景定”[4]129。此墓志中说的檀宪子即为刘宋开国权臣檀道济的姐姐,也是《世说新语》作者刘义庆的生母。至于为何说自己是高平平阳人,而不是和檀道济一样是高平金乡檀氏,可能与檀道济被宋文帝冤杀有关。檀宪子顾及弟弟一门卒于强死而有所曲饰,实在情理之中。这种情况也出现在作为檀道济后人的檀宾墓志中,墓志铭称檀宾“君讳宾,字子颖,兖州高平平阳县都乡箱陵里人也”[5]158。其隐饰真实地籍贯,亦当出于同种心态。
高平檀氏,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一个颇事军功的家族,涌现过檀斌、檀嶷之、檀韶、檀道济等著名战将,但在晋宋之际,像这样北府武将出身的家族并不是显著意义上的高门大族,甚至被蔑称为“吏门”,即使军功显著,真正的门阀高族也是心怀鄙视的。史载:“司空檀道济,为子求江湛妹婚,不许,义康命又不从”[1]卷43《列传第三》,1344。济阳江氏违抗皇命,二拒与檀氏联姻,可以看出对檀氏的蔑视。
檀氏真正崛起始于檀韶、檀道济兄弟,檀道济曾随刘裕参与讨伐卢循,灭后秦等战役,是刘宋建国的开国元勋,因赫赫战功被封为护军将军。后又随文帝元嘉北伐,灭谢晦叛军等,可以说檀氏是“造宋”大功臣无疑。刘裕与其结亲明显有笼络的意味,因为与皇族联姻再加上军功加持,檀氏也因此崛起,成功将其家族门第从“低等吏门”转变为“士族门阀”。
9、东海徐氏
这样的军功家族除高平檀氏外还有东海徐氏。东海徐氏此前不显,崛起在于晋宋变革之际徐羡之辅佐刘裕称帝,史书称徐羡之:“与宋高祖(刘裕)同府,深相亲结。义旗建,高祖以为镇军参军、尚书库部郎、领军司马……上初即位,即思其佐命之功”[1]卷1《本纪第一》,18。可见徐羡之是名副其实的刘宋开国功臣,后又与谢晦、傅亮、檀道济一起为辅政四大臣,位极一时。其子侄也先后选尚公主,成为刘裕姻戚,累加宠任。
徐氏尚主始于徐羡之侄徐逵之,“逵之,尚高祖长女会稽公主,为振威将军、彭城、沛二郡太守。高祖诸子并幼,以逵之姻戚,将大任之,欲先令立功”[1]卷71《列传第三十一》,1834。徐逵之是刘裕长女会稽公主的驸马,也是造宋的直接功臣,刘裕在诸子皆幼的情况下,因为姻戚关系委任他先立功勋,可见对其的重视。此外,徐羡之子徐乔之又选尚刘裕六女富阳公主:“(羡之)子乔之,尚高祖第六女富阳公主,官至竟陵王文学”[1]卷43《列传第三》,1334。又据《宋书·何皇后传》记载:“后父……尚高祖少女豫章康长公主讳欣男,公主先适徐乔”[1]卷41《列传第一》,1293。
魏晋南北朝时期,士大夫名中的“之”字代表天师道之信仰,可省略。所以徐乔即徐乔之。徐乔之先尚刘裕二女豫章公主,离婚后又尚刘裕六女富阳公主。东海徐氏一门曾纳刘裕三位公主,可见刘裕对其家族的重视程度。这种重视也让北府武吏出身的徐氏家族一跃成为新贵,完成了从不入流的“吏门”到“新贵”即“新士族”的转变。
二、门阀士族的变化
从以上几个家族的分析中,我们可以发现家族门第或者说门阀的变化有几个明显的特点:
(一)士族与皇族相互转换
由河内司马氏的家族材料可以看出,河内司马氏由“地方豪族”到“门阀士族”再到“两晋皇族”,最后经过刘裕政变之后,又从“皇族”降为“士族”。反观刘裕,无论是史料还是考据来看,北府武吏出身的刘裕家族都称不上门阀士族,因为门阀是有世代相继的性质的。但刘裕通过政变这一手段成功灭晋代宋,代替司马氏成为皇族,使家族门第有了质的飞跃。在士庶壁垒严格的情形下能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门阀联姻,则证明其家族门第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无论是河内司马氏还是彭城刘氏都说明了皇族与士族是可以相互转换的,这也暗和谷川道雄先生“皇族是门阀贵族的最高代表”,当低级士族刘裕成功代晋,并与士族门阀选择联姻时,证明他“承认并保护贵族社会的规则”[6]14,他就已经成为门阀的最高代表。当皇室家族不再具有皇权时,它就变成普通的不具代表性的士族了。这种皇族与士族的转换也体现了门阀制度变化的灵活性。
(二)军功武吏门阀的崛起
晋宋时期,门阀制趋于鼎盛,士庶界限非常严格,在这种情况下,高门、次门、庶族之间是不得通婚的,东晋公主所嫁家族中就绝没有低级士族,全是侨姓高门。但刘宋皇室却改变了东晋的做法,不仅与高门还与次门高平檀氏、东海徐氏联姻。究其原因,皆因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出身于次门士族,出身低级士族的刘裕也带动了一批寒门武吏阶层的崛起。我们通常将刘宋之际寒人崛起、庶人阶层的上升,当作门阀制度解体的开始,标志着门阀制度因此而衰落。事实上,这些崛起的“寒人”大多是与刘裕一起打天下的北府武吏。就像刘裕姻戚高平檀氏和东海徐氏一样,通常都是立有军功的家族。比较特殊的一点就是这两大家族如檀道济和徐羡之是造宋的直接功臣,他们的功劳较一般的寒族大,因此格外受到宋武帝刘裕的拉拢。而这两大家族通过军功、婚姻两条途径也成功地提升了其家族门第,上升为刘宋一流士族,并通过子侄后人与皇室的联姻,终究挤入了门阀的行列。晋宋变革之际,门阀吸收低级武吏阶层加入,不得不说是门阀制度对军事政权的一种妥协。但同时也应看到,这是门阀制度在新的时代环境之下的一种“自我革新”。
(三)高门门第不坠
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刘裕九家姻戚中,高门大族占了七家,有皇族司马氏,有东晋国戚庐江何氏、阳翟褚氏,还有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这样能把持朝政的顶级门阀。这些高门大族历经数代而不衰,在晋宋更替之时,还能取得皇族的青睐而与之联姻。周一良先生曾言:六朝门阀制度之下,最为人所重视者唯“婚”与“宦”,这些门阀大族维护门第无非婚、宦二途。如琅邪王氏自东晋以来与前后四朝皇室联姻,在刘宋时期更是7人尚主,数量居世家之首,其家族地位在刘宋也堪称士族之冠。可见,这些门阀大族不因一家一姓的兴衰而灭亡,皇权更换下,其家族也能安然无恙。这说明门阀制度具有其稳定性的一面,皇权不能决定门阀制度的变迁,二者相互制约,在特定情况下,二者还要妥协联合。在晋宋更替之时,出身低级士族的刘裕选择与门阀联姻,是最高军政权对门阀制度的一种妥协,这时期的刘宋政治是“军阀帝王与贵族结合的政治”[6]61。
三、余论
任何制度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会随着时代和环境的变化而变革,门阀制度也一样。自魏晋形成起,士族门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士族内部的高下序列仍有升降”[7]61。在晋宋变革之际,高门继续维持门第于不坠,低门上升为高门,皇族降为士族,吏门上升为皇族,这只是门阀制度在某一阶段的升降变迁。出身寒族或低级士族的北府武吏们登上历史的舞台,但他们的崛起并没有撼动根深蒂固的门阀制,反而是门阀制适应时代变革的需要,吸收了新的武吏阶层,将他们也变成了新门阀。
田余庆先生将刘裕称为“门阀制度的掘墓人”[8]278,认为刘宋皇权统治下的门阀士族已不是决定性的政治力量了。但笔者认为:晋宋之际,庶人阶层的上升,或者寒人、平民的抬头并不能说是门阀制度解体的开始,也并不能标志门阀制度因此而式微。只能说是门阀制度在新环境下的一个“变革”,门阀制为适应环境需要而吸收了新的阶级加入,其根本地位并没有发生动摇,至少在晋宋变革之际或刘宋前期没有发生动摇。在此期间的门阀制度适应新形势变为“军阀帝王与贵族结合的政治”。
注释:
1“低级士族”一词出自祝总斌先生,祝先生依据官职将东晋时期的门第等级划分为高级士族、低级士族和庶族三种。二品及以上为高级士族,三品及以下为低级士族,无品级者为庶族。下文所称高门、低门即等同于高级士族、低级士族。祝先生通过分析刘裕祖辈曾出任过的三类官职:县令或郡太守;郡功曹;中央郎官、御史、助教,认为这些官职庶族很难插足,但高级士族也不屑为之,所以刘裕属于低级士族的行列。相关研究参见祝总斌:《刘裕门第考》,《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2年0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