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骑手”撑起工伤“保护伞”

■文／朱政权 张家友 石树才

外卖“骑手”作为一个近年来快速发展壮大的新兴就业群体，他们的身影活跃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们突破了传统的就业形式和劳动合同关系，一人可以在多个平台注册、上线接单甚至还可以横跨行业。外卖“骑手”工作时间多在路上奔波，存在明显风险，需要为他们撑起一把工伤“保护伞”。

企业参保难

2017年1月，李某在某外卖平台接单送外卖的过程中发生了交通事故。同年9月，李某申请工伤认定。认定过程中，外卖平台以李某不是公司固定员工，且发生事故时也无客观证据支持其是在为公司工作为由，拒绝配合与举证。工伤认定行政部门最后采信了李某在该平台的注册信息和接单时间、平台配发的外卖马甲、客户询问笔录等客观证据，形成关联性的工作时间、工作地点、工作原因等证据要件认定工伤。企业最终赔偿李某的相关待遇为10万元。事后该企业地区负责人王某认为：此种雇工与劳动形式，造成企业在经营中遇到较大风险，如果能参加工伤保险，必将有利于公司规避此类经营风险，但目前难以有合适的渠道为每一名从业人员参保。

快递“骑手”、外卖“骑手”——作为新业态就业群体，其劳动关系不是传统的固定形式。这类新兴群体，有点类似于灵活就业人员，但又有区别，有时又有一定的雇主。由于目前灵活就业人员主要参加医疗与养老两个险种，如果以灵活就业人员形式为其参保，其生育保险以及工伤保险待遇将得不到保障。由于用工企业也并不掌握哪名“骑手”会在下一秒与其产生雇佣关系，因此，如果以劳动合同固定用工形式参保，因不存在传统的劳动合同、劳动时间、工作地点，用工企业与外卖平台也无法按照传统方式全员参保。

基于上述现实情况，目前按照劳动合同、社保基数申报参加工伤保险的制度设计，较难满足这类新业态企业的参保需求。如果单纯着眼于这类企业如何参加工伤保险、这类群体如何纳入工伤保险保障范围，需要我们给出创新答案。在与家政、物业、快递等特殊行业座谈时，这类企业的负责人提出可否突破传统思维，改当前按社保基数申报缴纳工伤保险费用为按项目、按人头、按定额相结合的方式，根据不同行业特点，制定不同的参保缴费规则。比如外卖“骑手”行业，不按照传统的工资基数方式缴纳，考虑其他两种形式：一是按照平台实际注册总人数，分为50人以下、50—100人、100—200人等，采取分段定额的方式来缴纳工伤保险费，定期申报调整；二是将参保缴费具体到人头上，每增加注册一名“骑手”，按人头来申报，以年度为单位定额缴纳工伤保险费用。

工伤认定难

企业参保难，不仅在主观上造成企业在工伤认定过程中不愿配合，影响工伤认定结果。这种灵活的就业形式，在客观上也影响工伤认定结论的准确性。

PFC

2018年2月的一天晚上7点，“骑手”孔某某在某外卖平台接单，送外卖食品至客户处。送达后，孔某某上线某“代驾”平台，接单从事“代驾”业务。孔某某从送外卖到达的地点至“代驾”服务点的途中，临时经过租住住所，取方便“代驾”用的小型电动自行车，途中不幸发生了非本人主要责任的交通事故。

2018年5月，孔某某以个人名义申请工伤认定。此案在认定过程中发生争议，其一就是认定承担工伤责任的主体。该案例是否属于下班途中返回住所？还是属于在下一个平台服务的上班途中或者说属于为下一个平台服务的工作时间段内？这还涉及两个服务平台，依靠采信电子接单派单证据，一段时间后其中有部分证据存在被覆盖或消失的可能，造成取证难。目前该案例，初步认定为第二个“代驾”平台承担工伤保险主体责任。认定理由主要考量该类工作其工作内容主要包含两个顺序流程，接单赶至服务场所与送达客户或物品至目的地，到达目的地后，本次工作就已完成。接下来再获取下一个流水单接单工作。孔某某在第一个服务平台食品送达后，接着上线下一个服务平台，即也可视为第一个平台服务工作已经终止。本案例中，孔某某成功接单“代驾”，已经处于第二个平台的工作时间，因为对此“时间”平台是有约定的：必须在一定时间内赶到，方可获取报酬补偿。因此认定孔某某属于“代驾”平台的工作时间发生事故，初步认定“代驾”平台承担对应工伤责任。目前该案还未最终确定结果。

上述案例，工伤认定构成的多个要件，其客观性需要考量。这明显增加了工伤认定的难度或者难以确保认定结果的客观与准确，最终造成工伤认定结果存在一定争议，引起行政复议与行政诉讼。企业主体责任难确定，从业人员权益又得不到充分保障，在工伤认定环节必将加深矛盾。

“骑手”保障难

企业参保难、工伤认定难，必然会影响工伤人员应得权益。在实务中，部分受伤人员因考虑诉讼成本、执行时间等客观原因，最终接受调解，放弃了一部分权益。最近就有这样一起案例，季某是江苏省常州市一家企业的在职职工，因种种原因未参保，不幸发生工伤事故。经过劳动仲裁，季某理应获得12万元的工伤待遇，由用工企业全额承担。但是季某认为，仅劳动仲裁这一法定程序环节，就耗费了其大量的精力与时间，自己不愿将法定的流程全部走完去主张完整的待遇。最终，季某在法院诉讼环节前接受调解，放弃了一部分权益，获得10万元的补偿。

相对季某获得大部分赔偿，陈某就没那么幸运。2018年大年初一，陈某私下受雇从事快递工作，不幸发生工伤事故。因其雇主不具备个体工商户或者企业法人资格，属于民间合作与雇佣之间的模糊边界，受到的伤害最终只能进行民间赔偿。但因当事人无能力赔付，导致受害方无法获得赔偿。因为雇佣方不具备用工主体资格，伤者也无法向社会保险经办机构申请先行支付。从客观上讲，这类就业群体在正常为雇主服务，理应获得公平的工伤保险待遇保障，如果难以凭借合理的渠道与形式参保，将进一步导致其难以获得平等与公平的工伤权益。

参保难，导致待遇享受难。另一方面，待遇项较多或者待遇享受起点低，也是待遇足额享受难的一个重要原因。根据《工伤保险条例》，工伤待遇项包括了治疗工伤的医疗费、康复费、伙食补助费、异地就医食宿费、一次性伤残津贴、一次性医疗补助金与就业补助金以及工伤定期待遇等，项目种类较多。在走访座谈中，部分企业反馈，目前从业人员权益意识日益增强，这种劳资权益纠纷耗费公司很多精力。比如一些明显的扭伤、软组织挫伤等小外伤，小额医药费也在保障范围，也走工伤认定与劳动能力鉴定程序，耗费大量精力。

另一方面，目前工伤保险待遇保障支付主要是围绕正常劳动关系、劳动年龄段的人员进行的一系列制度设计。比如一次性医疗补助金与一次性就业补助金，主要考虑劳动年龄段的职工，个人提出或合同到期解除劳动合同而获得的补偿。新兴的就业形式，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劳动合同，领取以上待遇的构成要素存在缺失或不客观。某家政服务行业协会人员在座谈中认为，在参保形式创新后，可以按定额征缴工伤保险费，其待遇支付是否可以考虑进行新的制度设计。快递行业协会人员表示，企业想参加工伤保险，主要是为了化解重大风险，避免企业生产经营或个人生活受到重大影响。这是否可以考虑，伤残等级达到一定级别的纳入保障范围。保障的待遇项是否也可以适当减少，比如未达级的医疗费可以不纳入保障范围等。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可减少因此类权益事件耗费不必要的精力；另一方面也会提升社保经办运行效率。

以“骑手”为代表的新兴群体也是社会劳动者，也创造社会财富与价值，他们付出的劳动与场所固定、劳动时间固定的工作者无本质差别。这类群体的合法权益与待遇理应得到保障，这关乎民生幸福。另一方面，这类企业也应该得到关心与保护。政府需要营造良好的创新氛围，呵护新生事物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