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景祐本《史记》《汉书》用字异文类型
2019-04-02李娟
李 娟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 文学院,南昌 330000)
《史记》《汉书》从产生之日到今天,经过历朝历代的整理、修订、校勘和注释,其中某些用字已被后人更改,因此,对两书中的用字异文进行研究,最好选择出土本。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史记》《汉书》有完整的出土本问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选择传世本。本文之所以选择景祐本作为研究对象,是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一是景祐本是两书现存最早的版本之一,它最接近两书用字的原貌;二是景祐本是两书为数不多的善本之一,用字的可信度高。本文从用字之间能否彼此构成异文、一个字能否与多个字构成异文、一组异文能否在多个义项上构成异文三个角度来分析景祐本《史记》《汉书》用字异文的类型。
一、单向异文与双向异文
所谓“单向异文”是指《史记》和《汉书》在记录相同事件的语境下同一个义项《史记》用甲字记录,而《汉书》用乙字记录,甲乙二字之间形成的异文是单向关系。如:
1.【娶/取】
(1)初,周襄王欲伐郑,故娶戎狄女为后,与戎狄兵共伐郑。(《史记·匈奴列传》)
(2)初,襄王欲伐郑,故取翟女为后,与翟共伐郑。(《汉书·匈奴传》)
按:在记录{娶妻}时,《史记》的“娶”和《汉书》的“取”构成异文,出现4次。没有发现在记录相同事件的语境下,《史记》用“取”而《汉书》用“娶”来记录{娶妻}的情况。“取”的本义是{捕取}。《说文·又部》:“取,捕取也。从又,从耳。《周礼》:‘获者取左耳。’《司马法》曰:‘载献聝。’聝者,耳也。”段注:“称《周礼》,又称《司马法》释之,以说从耳之意。”引申可记录{捕捉、捉拿}。《集韵》:“取,获也。”上古流行抢婚制,所以“取”引申可记录{娶妻}。《诗经·豳风·伐柯》:“取妻如何?匪媒不得。”《尹湾汉简》:“占取妇嫁女。”后来,为了明确字词关系,人们就在其基础上加上义符“女”造出新字“娶”专门用于记录{娶妻}。《说文·女部》:“娶,取妇也。从女,从取,取亦声。”段注:“取彼之女,为我之妇也。”《武威汉简·甲本服传》:“父必三年然后娶,达子之志也。”《金广延母徐氏纪产碑》:“收从孙,即广延,立以为后,年十八,娶妇徐氏。”因而,在这组异文中,《史记》用的是分化本字“娶”,《汉书》用的是源本字“取”。
2.【授/受】
(3)夫以圣主责愚相,君授祸不久矣。(《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4)夫以圣主责愚相,君受祸不久矣。(《汉书·爰盎晁错传》)
所谓“双向异文”,是指《史记》和《汉书》在记录相同事件的语境下同一个义项《史记》用甲字或乙字来记录,而《汉书》则用乙字或甲字记录,甲乙二字之间形成的异文是双向关系。如:
3.【度/渡】【渡/度】
(5)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度兵汜水。(《史记·高祖本纪》)
(6)使人辱之数日,大司马咎怒,渡兵汜水。(《汉书·高帝纪上》)
(7)使刘贾将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入楚地。(《史记·荆燕世家》)
(8)使贾将二万人,骑数百,击楚,度白马津入楚地。(《汉书·荆燕吴传》)
按:“度”和“渡”在《史记》《汉书》中构成双向异文,出现48次,其中【渡/度】47次,【度/渡】1次,都用于记录{过河}。“度”和“渡”在记录该义项时是源本字和分化本字的关系。“度”的本义是{计算长短的标准和器具},《说文·又部》:“度,法制也。”段注:“寸、尺、咫、寻、常、仞皆以人之体为法。寸法人手之寸口……仞法伸臂一寻,皆于手取法,故从又。”“度”经过多次引申后可记录{过河}。贾谊《治安策》:“若夫经制不定,是犹度江河亡维楫。”“渡”的本义是{过河},《说文·水部》:“渡,济也。从水,度声。”《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船人渡人而流人,耐之,船啬夫、吏主者赎耐。”《山东苍山元嘉元年画象石墓题记》:“下有流水多鱼者,从儿刺舟渡诸母。”
4.【蚤/早】【早/蚤】
(9)王不蚤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史记·吕太后本纪》)
(10)王不早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汉书·高后纪》)
(11)当户早死,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史记·李将军列传》)
(12)当户蚤死,乃拜椒为代郡太守,皆先广死。(《汉书·李广苏建传》)
二、一字单组异文与一字多组异文
所谓“一字单组异文”,是指《史记》中的甲字只与《汉书》中的乙字构成异文。如:
5.【离/罹】
(13)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以离寒暑之数。(《史记·孝文本纪》)
(14)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以罹寒暑之数。(《汉书·文帝纪》)
按:在记录{遭受}时,《史记》中的“离”只与《汉书》中的“罹”构成异文,同样,《汉书》中的“罹”也只与《史记》中的“离”构成异文。“罹”和“离”在记录{遭受}义时是本字和通假字的关系。《说文新附》:“罹,心忧也。从网,未详,古多通用离。”徐灏注笺:“罹即罗之别体,古通作离。”商承祚《殷墟文字类编》:“古罗与离为一字。”可见,“罹”的本义是{遭受}。《新书》:“吾存心于先古,加志于穷民,痛万姓之罹罪,忧众生之不遂也。”东汉《吴岐子根墓记》:“夙罹凶灾,嘘噏不反,大陨精晃。”《说文·隹部》:“离,离黄,仓庚也。”可见,“离”的本义是鸟名。因与“罹”读音相同,故而“离”可借用于记录{遭受}。《祀三公山碑》:“遭离羌寇,蝗旱鬲并,民流道荒。”
6.【雀/爵】
(15)公孙弘、卜式、兒宽皆以鸿渐之翼困于燕雀,远迹羊豕之间,非遇其时,焉能致此位乎?(《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
(16)公孙弘、卜式、兒宽皆以鸿渐之翼困于燕爵,远迹羊豕之间,非遇其时,焉能致此位乎?(《汉书·公孙弘卜式兒宽传》)
按:在记录{麻雀}时,《史记》中的“雀”只与《汉书》中的“爵”构成异文,同样,《汉书》中的“爵”也只与《史记》中的“雀”构成异文。“雀”和“爵”在记录{麻雀}义时是本字和通假字的关系。《说文·隹部》:“雀,依人小鸟也。从小、隹。读与爵同。”段注:“今俗云麻雀者是也,其色褐,其鸣‘节节足足’。”可见,“雀”的本义是{麻雀}。《说文·鬯部》:“爵,礼器也。象爵之形,中有鬯酒,又持之也。所以饮。器象爵者,取其鸣节节足足也。”《史晨前碑》:“祠孔子以大牢,长史备爵。”《礼记·礼器》:“贵者献以爵,贱者献以散。”郑玄注:“凡觞,一升曰爵,二升曰觚,三升曰觯,四升曰角,五升曰散。”可知,“爵”的本义是{古代盛酒礼器}。以此本义为出发点,“爵”引申不出{麻雀}义,但“爵”与“雀”读音相近,可通假。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爵,叚借为雀。”《马王堆汉墓帛书·胎产书》:“一曰:取爵瓮中虫青北者三,产呻之,必产男,万全。”
所谓“一字多组异文”,是指《史记》中的甲字与《汉书》中的多个(两个或两个以上)字构成异文。反之亦然,也指《汉书》中的甲字与《史记》中的多个(两个或两个以上)字构成异文。
(一)《史记》中的一个字与《汉书》中的两个字构成异文
7.【荐/搢】【荐/缙】
(17)耆老大夫荐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18)耆老大夫搢绅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俨然造焉。(《汉书·司马相如传》)
(19)而后因杂荐绅先生之略术,使获耀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20)而后因杂缙绅先生之略术,使获曜日月之末光绝炎,以展采错事。(《汉书·司马相如传》)
8.【余/餘】【余/予】
(21)上问上林尉诸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22)问上林尉禽兽簿,十餘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汉书·张冯汲郑传》)
(23)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史记·太史公自序》)
(24)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予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汉书·司马迁传》)
(二)《汉书》中的一个字与《史记》中的两个字构成异文
9.【菜/采】【採/采】
(25)狐鼦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钟。(《史记·货殖列传》)
(26)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它果采千种。(《汉书·货殖传》)
(27)言可受採之,未尝不称善。(《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28)言可采,未尝不称善。(《汉书·爰盎晁错传》)
10.【抗/亢】【肮/亢】
(29)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兵可无战以渐臣也。(《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30)岂曾闻孙敢与大父亢礼哉?可毋战以渐臣也。(《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
(31)今陛下入关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肮而拊其背也。(《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32)今陛下入关而都,按秦之故,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
按:《汉书》中的“亢”在{抵抗}义上与《史记》中的“抗”构成异文,在记录该义项时“抗”和“亢”是本字和通假字的关系。同时,《汉书》中的“亢”在{颈项}义上和《史记》中的“肮”构成异文,在记录该义项时“肮”和“亢”是重造本字和古本字的关系。《说文·亢部》:“亢,人颈也。”《新序》:“夫与人闘,而不搤其亢拊其背,未全胜也。”可见,“亢”的本义是{颈项}。颈项是人体的一部分,所以文字系统中又有一个从肉、亢声的“肮”。《史记·张耳陈余列传》:“乃仰绝肮,遂死。”索隐引苏林曰:“肮,颈大脉也,俗所谓胡脉。”《集韵》:“亢,《说文》‘人颈也。’一曰咽也。或从肉。”《说文·手部》:“抗,扞也。”《汉纪》:“诸儒莫敢与抗,皆称疾不敢会。”可见,“抗”的本义是{抵抗}。“亢”本身没有{抵抗}义,但它与“抗”读音相同,可通假。《说文通训定声》:“亢,叚借为抗。”《说苑》:“有能亢君之命,反君之事。”
(三)《史记》中的一个字与《汉书》中的三个字构成异文
11.【雕/鵰】【雕/彫】【雕/琱】
(33)广曰:“是必射雕者也。”……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史记·李将军列传》)
(34)广曰:“是必射鵰者也。”……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鵰者也。(《汉书·李广苏建传》)
(35)楚王乃驾驯驳之驷,乘雕玉之舆。(《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36)楚王乃驾驯驳之驷,乘彫玉之舆。(《汉书·司马相如传》)
(37)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于吞舟之鱼。(《史记·酷吏列传》)
(38)汉兴,破觚而为圜,斫琱而为朴,号为罔漏吞舟之鱼。(《汉书·酷吏传》)
按:《史记》中的“雕”在{大型猛禽}义上与《汉书》中的“鵰”构成异文,在记录该义项时“雕”和“鵰”是异体本字关系;在{雕刻}义上与《汉书》中的“彫”和“琱”构成异文,在记录该义项时“雕”和“彫”是通假字和本字的关系,“雕”和“琱”也是通假字和本字的关系。《说文·隹部》:“雕,鷻也。从隹,周声。鵰,籒文雕从鸟。”可见,“雕”和“鵰”都是记录{大型猛禽}的本字。《说文·玉部》:“琱,治也。”桂馥义证:“《初学记》:‘琱,治璞也。’或借‘雕’字。《释器》:‘玉谓之雕’。”《说文·彡部》:“彫,琢文也。”可知,“琱”和“彫”都是记录{雕刻}的本字。“雕”由本义{大型猛禽}引申不出{雕刻},但可借用于记录该义项。《刘宽碑》:“疾雕饰,尚朴素。”《前汉纪》:“墙涂而不雕,木磨而不刻。”
12.【倨/踞】【倨/居】【倨/裾】
(39)郦生至,入谒,沛公方倨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郦生。(《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40)食其至,入谒,沛公方踞床令两女子洗,而见食其。(《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
(41)郅都迁为中尉,丞相条侯至贵倨也,而都揖丞相。(《史记·酷吏列传》)
(42)都迁为中尉,丞相条侯至贵居也,而都揖丞相。(《汉书·酷吏传》)
(43)禹为人廉倨,为吏以来,舍毋食客。(《史记·酷吏列传》)
(44)禹为人廉裾,为吏以来,舍无食客。(《汉书·酷吏传》)
(四)《汉书》中的一个字与《史记》中的三个字构成异文
13.【災/灾】【烖/灾】【菑/灾】
(45)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災。(《史记·河渠书》)
(46)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梁、楚之地复宁,无水灾。(《汉书·沟洫志》)
(47)越俗有火烖,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史记·封禅书》)
(48)粤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汉书·郊祀志下》)
(49)吉乎告我,凶言其菑。(《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50)吉虖告我,凶言其灾。(《汉书·贾谊传》)
14.【宝/保】【葆/保】【褓/保】
(51)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游。(《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52)不以生故自保,养空而浮。(《汉书·贾谊传》)
(53)上罢西夷,独置南夷夜郎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葆就。(《史记·西南夷列传》)
(54)上许之,罢西夷,独置南夷两县一都尉,稍令犍为自保就。(《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
(55)是以业隆于繦褓而崇冠于二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56)是以业隆于繦保而崇冠乎二后。(《汉书·司马相如传下》)
按:《汉书》中的“保”在记录{重视}时,和《史记》中的“宝”构成异文,在记录该义项时“宝”和“保”是本字和通假字的关系;《汉书》中的“保”在记录{保卫}时,和《史记》中的“葆”构成异文,在记录该义项时“葆”与“保”是通假字和本字的关系;《汉书》中的“保”在记录{小儿衣}时,与《史记》中的“褓”构成异文,在记录该义项时“褓”和“保”是分化本字和源本字的关系。
三、单义异文与多义异文
所谓“单义异文”,是指《史记》《汉书》中只记录一个义项的异文。
15.【嗜/耆】
(57)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钝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史记·陈丞相世家》)
(58)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顿耆利无耻者亦多归汉。(《汉书·张陈王周传》)
按:《史记》中的“嗜”和《汉书》中的“耆”构成单义异文,出现3次,记录的都是{爱好},在记录该义项时“嗜”和“耆”是重造本字和古本字的关系。《说文·老部》:“耆,老也。”《礼记·射礼》:“幼壮孝弟,耆耋好礼。”可见,“耆”的本义是{老人}。同时,“耆”也可记录{爱好},但记录{爱好}的“耆”和记录{老人}的“耆”不是同一个字,它们读音不同,是同形字。徐灏《说文解字注笺》:“耆,耆从旨,即有嗜义,故古字以耆为嗜,后乃加口旁耳。”《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乙本卷前古佚书》:“天下有参死:忿不量力死,耆欲无穷死,寡不辟众死。”东汉《武梁祠堂画像题字(一)》:“末有耆欲,刑罚未施。”《说文·口部》:“嗜,嗜欲,喜之也。”《白虎通德论·嫁娶》:“为其弃德嗜色,故一娶而已。”可知,“嗜”的本义是{爱好}。
16.【境/竟】
(59)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史记·封禅书》)
(60)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竟也。(《汉书·郊祀志上》)
按:《史记》中的“境”和《汉书》中的“竟”构成单义异文,出现2次,记录的都是{边界},在记录该义项时“境”和“竟”是分化本字和源本字的关系。《说文·音部》:“竟,乐曲尽为竟。从音,从人。”可见,“竟”的本义是{乐曲终止}。领土的终止地称为边界,所以“竟”引申可记录{边界}。《马王堆汉墓帛书·战国纵横家书》:“且使燕尽阳地,以河为竟,燕齐毋□难矣。”《三公山碑》:“奸宀越竟,民移俗改。”后来,为了明确字词关系,人们就在“竟”的基础上生成新字“境”来记录{边界}。《说文新附》:“境,疆也。从土,竟声。经典通用竟。”郑珍新附考:“《高朕修周公礼殿碑》、《张平子碑》并有境,是汉世字。”《巴郡朐忍令景云碑》:“高祖龙兴,娄敬画计,迁诸关东豪族英杰,都于咸阳,攘境蕃卫。”所谓“多义异文”,是指《史记》《汉书》中记录了两个或两个以上义项的异文。
(一)同一组异文记录两个义项
17.【僻/辟】
(61)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史记·南越列传》)
(62)南海辟远,恐盗兵侵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疾甚。(《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
(63)不务遵蕃臣职,以承辅天子,而专挟邪僻之计。(《史记·淮南衡山列传》)
(64)不务遵蕃臣职,以丞辅天子,而剸怀邪辟之计。(《汉书·淮南衡山济北王传》)
按:《史记》中的“僻”和《汉书》中的“辟”构成多义异文,记录了{偏僻}和{邪僻}两个义项,共出现2次。例(61)(62)记录的是第一个义项,例(63)(64)记录的是第二个义项。“辟”的本义是{法},《说文·辟部》:“辟,法也。”《诗·大雅·板》:“民之多辟,无自立辟。”毛传:“辟,法也。”“辟”常借用于记录{偏僻}和{邪僻}。《盐铁论·地广》:“故割斗辟之县,弃造阳之地。”《定州汉墓竹简论语》:“[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献。”“僻”的本义是{逃避},《说文·人部》:“僻,避也。”经过引申可记录{偏僻}和{邪僻}。《淮南鸿烈解》:“而荆之所以不能与之争者,以其僻远也。”《白虎通德论》:“故邪僻声,皆淫色之声也。” 所以,“僻”和“辟”在记录{偏僻}和{邪僻}时是后造本字和假借字的关系。
18.【示/视】
(65)然既巳贵如负言,又何说饿死?指示我。(《史记·绛侯周勃世家》)
(66)然既以贵如负言,又何说饿死?指视我。(《汉书·张陈王周传》)
(67)夫天下合为一家,毁郡县城,铄其兵,示天下不复用。(《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
(68)夫天下为一家,毁郡县城,铄其兵,视天下弗复用。(《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
(二)同一组异文记录三个义项
19.【熟/孰】
(69)如食顷,小败;熟五斗米顷,大败。(《史记·天官书》)
(70)如食顷,小败;孰五斗米顷,大败。(《汉书·天文志》)
(71)而汉使者往既多,其少从率多进熟于天子。(《史记·大宛列传》)
(72)汉使往既多,其少从率进孰于天子。(《汉书·张骞李广利传》)
(73)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悟也。愿大王熟察之。(《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
(74)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汉书·贾邹枚路传》)
20.【弟/第】
(75)郦生曰:“弟言之。”骑士从容言如郦生所诫者。(《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76)食其曰:“第言之。”骑士从容言食其所戒者。(《汉书·郦陆朱刘叔孙传》)
(77)孝文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弟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常学事焉,乃征为廷尉。(《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78)文帝初立,闻河南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与李斯同邑而尝学事焉,征以为廷尉。(《汉书·贾谊传》)
(79)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为通侯,居列东弟。(《史记·司马相如列传》)
(80)故有剖符之封,析圭而爵,位为通侯,居列东第。(《汉书·司马相如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