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尽是苍凉:浅析《红玫瑰与白玫瑰》
2019-04-01刘彦汝
内容摘要:张爱玲是我国现代著名作家,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小说都充满着强烈的悲情色彩,苍凉是张爱玲小说的根本基调。本文将从通过分析其代表作《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人物以及相关描写方法,探讨作者的创作心理,同时揭示张爱玲笔下所蕴含的社会批判力量。
关键词:《红玫瑰与白玫瑰》 张爱玲 悲凉 人性
《红玫瑰与白玫瑰》讲述了主人公“好人”佟振保与几个女人的情感纠葛。作者张爱玲选取了“男人眼中的女人”这一视角,传达出她对于殖民都市背景下多元文化的关注,表达了她对人最深处人性的思考。
1.内容:性、爱情与婚姻的分离
《红玫瑰与白玫瑰》这部小说中有三个主要人物:“好人”佟振保、“红玫瑰”王娇蕊、“白玫瑰”孟烟鹂。在我看来,这三个人分别代表着“性”、“爱情”、“婚姻”三个方面。在张爱玲所描写的小说中,这三者从本质上是可以相互独立存在的,因此三个人在整个的小说中都处于一种相互独立甚至是不相融和的矛盾冲突对立中,通过这种矛盾的,体现了张爱玲对于人生及其他感情的理解。
首先是性与爱情的分离。在小说中,这种分离主要体现在佟振保和王娇蕊的关系中。佟振保是曾经留洋的高级职员,回国以后借住在老同学王士洪的家里,后被王士洪的妻子王娇蕊所吸引,与之产生了一段感情。在这段感情,甚至都不能说是双向的关系中,振保的感情始终是抽离的,他对娇蕊的追求仅仅是出于对娇蕊所代表的他理想中完美性欲寄托对象的追求。在二人所见的第一面,振保就被娇蕊吸引,这种短时间内的吸引只能停留在表面,因此在他的眼里,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娇蕊“皮肉紧致、金棕色的脸”和“富有曲线美的轮廓”,这种描述看似充满诱惑性,实则说明振保对娇蕊的追求只是简单的出于性欲本身的行动,而最后娇蕊的“衰老”和“俗艳”也使得振保真正终结了他对娇蕊的念想,由性吸引力驱使的关系最终终结于性吸引力的丧失。可以说,振保自始至终想与娇蕊保持的都仅局限于性关系,他一次又一次地回避着说爱也从未想触及爱情。
小说中爱情与婚姻的分离则主要体现在佟振保与孟烟鹂的关系中。在小说中,佟振保选择接受婚姻的原因是母亲“几次向他流泪,要他娶亲”,而他选择与孟烟鹂缔结婚姻的原因是他认为烟鹂“柔顺”,因为她是“美丽娴静的最合理想的太太,可以作男人们高谈阔论的背景”,这段婚姻的结合,在振保的观念中仅仅出于利益、身份、形象的契合,与爱情并无关系。而对于这段婚姻中的另一方孟烟鹂来说,她接受婚姻的原因是“在许多人之中指定了这一个男人是她的”。因此在两人缔结婚姻之前并无感情基础,而在婚姻之中,长时间生活在一起的振保和烟鹂见识到了对方种种不符合各自心目中理想伴侣的形象,利益、观念、态度等的冲突使得这段婚姻名存实亡并最终成为一个空壳。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体现出来的这种“性、爱情与婚姻相互分离”的观念暗示了张爱玲对于物欲社会下性、爱情和婚姻的思考,金钱的诱惑、利益的纠缠之下,早已没有纯粹的爱情与婚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建立也与利益紧密相连,出于人性本能需求的性则彻底与爱情婚姻相割裂。爱情与婚姻终究是虚无,现实终究是残酷而苍凉的。
2.本质:人性最深处中的自私
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三个主要人物振保与娇蕊、烟鹂相互之间的感情看似浓烈,生活仿佛紧紧纠缠在一起,但实则三人各有各的心思,内心深处都存着各自的自私和利己思想。
对于振保来说,他在所经历的三段男女关系中,其关系的开始、递进、结束都处于自己内心自我利益的驱使。与初恋玫瑰,虽然振保被她深深吸引甚至久久不忘,但却依然为了自己“崇高的理性的制裁”而毫不犹豫地结束关系,不让自己的人生存在“污点”;与情人娇蕊,即便他无法抗拒娇蕊的肉体和魅力,但在与她的交往中却依然步步为营、谨小慎微,他始终清醒地提醒自己:他爱的是“娶不得的女人”。娇蕊“朋友之妻”的身份让他充满禁忌的快感又使得他不用为此负责,从而才能“安全”地进一步进行追求,即便在二人感情升温,已到了“談婚论嫁”的阶段,他依然为了自己面子和形象对外称娇蕊为“王士洪太太”,这种滴水不漏的“生意人”的自私心理在振保身上暴露无遗;与妻子烟鹂,振保自始至终都未对烟鹂产生感情,每天只是例行公事般与烟鹂相处,在发现烟鹂和裁缝的婚外情后,作为丈夫的他却并未戳破,而是为了这段配得上他身份的婚姻而熟视无睹。正如小说中所说,振保始终住在那个“对”的世界里,在那袖珍世界里,他是绝对的主人,外人眼中的那个“好人振保”实则是失真的。
而论及娇蕊,她作为接受过先进思想的华侨,其情欲不受礼教的束缚,因此她在见到“略具抵抗力”的振保后,自然而然地运用自己“爱匠”般熟练的技巧与振保进行交往,其目的究其根源是她在所不习惯的婚姻生活之外渴望找到一点出格的激情。因此她在丈夫离开后,步步紧逼,设置以爱情为名的陷阱,向自己的“猎物”振保说出暧昧暗示性的话语,她说“看你有本事拆了重盖!”,给予振保进一步的可能,她写航空信给丈夫,也是以一种鱼死网破地心理逼振保交出婚姻的承诺,为他们的感情正名。两人的关系就像一场博弈,从一开始便都各怀“鬼胎”,走一步有一步的算计,算到底无非是各取所需。
小说中的第三个人孟烟鹂,她的人生始终是被动的,婚姻由别人决定,自己的丈夫与她人分享,没有真正的朋友,生活中唯一的乐趣是听无线电。在她的生活里,爱情完全没有出现过,她的可悲也最终使得她人情苍凉的本质,以自私的态度面对,因此她在婚姻初期谨小慎微,让自己成为一个符合大众观念的妻子,而当她在懵懵懂懂踏入婚姻,艰难地遵从婚姻的规则渴望得到爱情但最终泯灭后,她的空虚难以抵挡,选择与一个不与自己相称的裁缝发生了关系后,为了生存,她开始以可怜博取同情,为了继续生活,她无奈地选择的忍受寂寞和一眼看得到头的婚姻。
小说中的人物在生活的打磨下褪去感情,感情变得干瘪,每一段关系的递进都处于自身自私与利益的原因,社会人精于算计的本质在张爱玲的笔下被展现地淋漓尽致,读罢只觉可悲又可怜。
3.方法:旁观者角度的叙事
张爱玲在小说塑造时,有意识的将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进行叙述,这种写作方法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也有所体现。在小说中振保和娇蕊的关系处在一个仅隔一层窗户纸的朦胧暧昧期时,作者设置了一个场景:娇蕊和振保倚在三层楼的阑干上,看被娇蕊戏耍的追求者悌米远去,从而进一步引出了后面两人明里暗里谈论感情的高潮情节。娇蕊和振保在三层楼上看悌米,通过这样一个简单的描写,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从上之下的旁观者角度,两人看提米,戏謔嘲弄,这是一层旁观,而后文振保看沉迷于爱情中的娇蕊,冷眼旁观,这又是进一层旁观,小说中的人物看似清醒,但却又始终守着命运的摆弄,无论哪一类的人物,都难逃人生悲凉的结局,张爱玲以冷眼写世间人物,毫不留情的揭露出“人生总是悲凉”的现实,这又是一层旁观。
这样的旁观角度写作,使得小说整体笼罩在一种凄冷的氛围中,客观冷静的描写叙述使得小说中的人物更具有立体的形象。作者并没有对于“红玫瑰”“白玫瑰”作出肤浅的选择,也并没有将哪一个人物塑造地具有单纯“好”“坏”的区别,一切关系的发生和情节的进行都仿佛受一种不可抗拒力量的控制,人生的悲凉与描写尽显,更加令人深思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时代、国家、革命等一切的大题目都被浓缩在家庭生活的一幕或一角,社会的波澜壮阔是遥远而短暂的,长久的是那些平凡男女的平凡的生活,其间的曲折、跌宕直至悲凉才是生命的底蕴。《红玫瑰与白玫瑰》一文中,原来的红玫瑰王娇蕊变成了贞洁的妻子,原来的白玫瑰孟烟鹂变成了不忠的情妇,好人佟振保在经历违背传统人伦的感情和出格放纵的生活过后重新做回了“好人”,这样的结局充满讽刺但却不出人意料。
小说中展现出来的人性仅仅只有冰山一角,真实的人性与生活的本质要比小说残酷得多。正如张爱玲所喻示的:困苦的人生没有出口,到底也是苍凉,没有人可以摆脱宿命的拨弄。
参考文献
[1]崔应会.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女性悲剧解读.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
[2]赵京立.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重复叙事.天津职业院校联合学报.第18卷第7期2016年7月.
[3]张钧.张爱玲十五讲.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
(作者介绍:刘彦汝,南京林业大学人文院本科在读,目前研究方向:中文系汉语国际教育专业;指导老师:缪军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