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免中等收入陷阱:关于贫富差距的探讨
2019-03-28
(江苏师范大学 江苏 徐州 221000)
一、问题的提出
(一)中等收入陷阱解析
中等收入陷阱最早出现在世界银行发布的研究报告中,指部分低收入国家在经过较快经济发展之后,迈入了中等收入国家序列,而在进入中等收入区间之后,原有经济发展动力弱化,而新的经济增长动力缺乏,从而导致经济增速减慢甚至停滞,被锁定在中等收入区间,难以跻身高等收入阶段。
从本质上来讲,发展中国家在充分利用各种资源跨越贫困阶段后,既有的发展模式不能为经济的发展提供持续强劲的经济发展动力,不能进一步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且很难通过创新和高新技术突破来打破经济发展困境。究其根源是因为在跨越贫困阶段时,其政策和变革的方向是调整社会经济结构,充分利用各种资源,以推动经济起飞。这些政策和变革在经过长时间的执行演变后,形成了固化的体质,并伴随而生了强大的利益集团通过垄断经营来维护这种固化的体质,不仅形成了巨大的贫富差距,而且社会经济结构也难以适应经济进一步发展的需要,久而久之,经济发展减速甚至停滞,从而使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二)中国面临的中等收入陷阱风险
2010年中国GDP突破413030.3亿元,并藉此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货币基金组织认为,按照7%的速度增长,以GDP计算,中国将在2023年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如果以8%的速度增长,这个时间会提前到2020年。问题在于,从2010年开始,中国的GDP增速在不断下降,而2012年,中国的GDP增速为7.8%,创下13年新低。不仅如此,GDP增速于2015年降到了6.9%,已经打破了政府以及专家学者7%的保守估计,中国经济发展动力不足、势头渐颓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由于远超其他国家的人口基数,即使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中国仍然是一个中等收入国家。根据世界银行的定义,人均GNI在12276美元以上的国家为高收入国家,人均GNI在1005-12276美元之间的为中等收入国家,1005美元以下的为低收入国家。中等收入国家又分为中低收入国家和中高收入国家,其分界线为3975美元。中国人均GNI于2001年首次突破一千美元达到1047美元,并跨入中等收入国家序列。并在2010年突破3975美元达到4361美元,迈入中高等收入国家,何时完成向高收入国家的历史性跨越成为全国人民关心的话题,国内外众多学者及专家都采取了各种方法进行了预测,但是从知网发表的主流文献来看,这些专家的预测大多发生于2014年之前。而相关重要的数据在2014年后却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以蔡昉(2014)为例,他以7.3%为GDP年增速,以0.3%为2010-2020年平均人口增速,以此推出2020年人均GDP为8764美元,这个推算在2014年是无可厚非的,问题在于从2014年开始到2017年中国的GDP增速全都惊人的降到了7%以下,最为重要的是2010-2020的人口平均增速已经远远不止0.3%。因为从2016年1月1日起,我国实行了全面二胎政策,当年的人口增速就已经达到了0.59%,几乎是0.3%的二倍。因此,由于政策以及发展阶段的变化,之前专家预测的数据不免有点不合实际。我们不妨按照蔡昉的逻辑来估算十八大2020年GDP翻一番的目标能否实现以及何时跻身高收入国家序列。以7%为GDP年平均增长率,5%为人口年平均增长率,按照当前1;6.85的美元兑人民币汇率来计算,2020年人均GDP可达到7042美元,并没有达到十八大提出的GDP翻一番的目标,而且是在经济增速没有减缓的假设下进行的估算,事实上近三年的GDP增速已经低于7%,且人口增长率要略高于5%。关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时间的预测,参照以下函数进行:
其中A为基年GDP总量,X为GDP年平均增长率,B为基年人口总量,Y为人口年平均增长率,N为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时间,按照当前的美元兑人民币6.85;1的汇率,得出达到高等收入国家的人均GDP为84090.6元。以2016为基年进行计算,X为7%,Y为5%,可以得出N约为7.6,并据此得出结论;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需要8年(即到2024年)。如中国的经济能够按照上面的速度增长,完全可以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然而目前7%的经济增速都难以维继,如果像拉美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后的不断放缓甚至停滞的经济增速一样,中国很难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三)中国的贫富差距现状
之所以说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是因为众多研究及经验表明贫富差距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中国远超世界各国的人口基数以及国家发展过程中的历史遗留因素导致了相比较其他国家中国更容易产生较大的贫富差距,而且虽然中国的经济增速在放缓,但中国的基尼系数却并没有缩小的趋势。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等组织规定,基尼系数为0.4是收入差距的警戒线,一般发达国家的基尼指数在0.24-0.36之间。从近些年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来看,中国的基尼系数普遍在0.465-0.475之间,已经超越了收入分配差距的警戒线,存在较高的收入分配差距。但是国家统计局的这些数据受到诸多业内专家的质疑,一些学者认为中国的基尼系数比上述水平要高更有甚者认为中国的基尼系数已经超越0.6,收入分配差距悬殊,而且如果经济发展持续减速,中国的基尼系数会呈现上升的趋势。西南财经大学教授甘犁教授通过自身团队研究表明,中国2010年的基尼系数为0.61,而非官方公布的0.465.此外,中国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小鲁认为,官方统计调查难以取得高收入居民的真实收入数据,因为全国居民存在着巨大的隐形收入,据王小鲁及其团队调查,2008年全国居民的隐形收入高达9.8万亿,2011年突破到15.1万亿,呈不断上升的趋势,且这种隐形收入的70%为收入最高的20%收入者所有,62%为最高的10%所有,由此可见,中国的贫富差距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二、贫富差距的成因
无论是统计局的官方数据还是国内专家的研究成果,我国的基尼系数都已经超过了联合国规定的警戒线。近年来不断下滑的经济增速又给贫富差距带来了极大的挑战,因此贫富差距问题亟待解决。造成贫富差距过大的因素有很多,收入分配不合理、经济体制的改变以及国家发展过程中的一些历史遗留因素等等。具体论证如下:
1.人口基数大,且城市化水平不高。新中国成立初期,鉴于国内外局势,我国确立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经济政策,剥夺了大量农业剩余以支持重工业发展,农业反补工业的状况在改革开放后也没有得到很好地改善,这就导致了农村发展的落后,城乡差距不断被拉大。此外,我国拥有世界最多的人口,而且有近一半的农村人口,人口负担太重,农村发展的相对落后,是导致贫富差距形成的重要原因。人口多了,各种资源包括教育、医疗等就不可能完全的公平,这些都或多或少的影响着他们以后的发展。而且,巨大的人口基数给社会福利与保障体系带来巨大的压力,政府很难通过再分配去提高人们的收入。还有一个就是老龄化的问题,我国的人口红利优势在不断递减,日益加剧的老龄化以及高抚养比加重了年轻人的负担。
2.收入分配不合理是导致贫富差距形成的根本原因。收人分配的问题通常是由两个环节因素造成的,即初次分配环节和在收入分配环节。随着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变革,政府在资源配置中所起的主导作用逐渐弱化,而市场在更多的承担资源配置的角色。这就导致了初次分配中存在着不公平现象,按劳分配失衡以及行业差距过大,且按要素分配的比重偏高,收入分配往往向着资本、土地倾斜而不是向劳动要素和技术要素倾斜。按照生产要素进行的分配方式会形成巨大的贫富差距,长此以往,富者愈富穷者愈穷将成必然。再分配是在初次分配的基础上,对市场分配的结果进行调节,其目标是在机会均等的基础上实现结果公平。然而,我国目前的再分配存在明显不足,社会福利、保障的普及与力度都不充分。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上述提到的巨大的人口基数,极大的加剧了政府社会福利及保障工作的压力,政府主导的再分配主要目的是为了改善市场机制下初次分配的不公平现象,但事实上我国政府在再分配环节存在一定的逆向调节,因此提高再分配的水平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3.非分配因素角色膨胀,大量财富和资源通过非正常和非法途径流入少部分人的手中。这主要是因为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市场配置资源时受到权利力等因素的干扰以及一部分社会精英和高收入群体利用制度‘真空’走‘捷径’所导致的收人不配不公平。比如偷税漏税、制造假冒伪劣产品以及走私诈骗和非法交易等等,部分群体通过上述方式聚敛了大规模的财富,这就严重导致了分配的不公以及贫富差距的加剧。
4.于当前中国而言,和国民收入完全不匹配的房价也是造成贫富差距的原因所在。居者有其屋,房子的第一属性应该是居住,就像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一样;房子是用来住的,而不是炒的。大部分年轻人都能买得起房,在买房方面只有适当的压力,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以新加坡为例,正常情况下220万RMB可以购买100住房,而新加坡的人均年收入为33万RMB,也就是说新加坡人民7年左右就可以全款购买。反观中国,以徐州为例,从2017年的数据来看,全市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4536元,100的住房保守估计100万元,也就是说徐州居民40年左右才可以全款买房。在中国有很大一部分年轻人都背负着巨额的、长期的房贷、车贷等,勤勤恳恳奋斗几十年除了一套房产外难有盈余,而对于那些可以轻松购置数套房产的社会精英人士来说,由于飞涨的房价,出售一套房产可以获得数倍于购买价的收入。也就是说社会精英人士和高收入群体通过炒房可以很轻松的获得巨额的收入,而普通的年轻人则需要奋斗数十年才可能购置一套房产,这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贫富差距。此外,大量的社会资源被配置到房地产市场,而房地产市场又没有形成与之相适应的风险管控和对冲机制,导致了过高的房价和空房率,大量的资金流入并被控于房地产市场,极大地限制了经济的发展,在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关键时期,这种局面亟待改善。
5.区域经济发展失衡。改革开放初期,政府大量的政策资源向东部沿海地区倾斜,这使得东部沿海地区飞速的崛起,国家经济也藉此实现了质的飞跃。蛋糕在不断的做大,但是却并没有进行很好的分配,先富起来的蛋糕越做越大,从而衍生了一批强大的利益集团,在政府配置资源的作用不断弱化、市场逐渐在资源配置起主导作用的情况下,收入的分配往往受制于这些强大的利益集团,从而形成不公平的收入分配、产生收入和财富积累的马太效应,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而在蛋糕仍然可以不断做大、经济总量在提高的情况下,虽然收入差距并没有在缩小,但是中低层收入群体的收入或多或少的可以得到改善,现存的收入差距并不会引起强烈的不满,而一旦经济增长减速甚至停滞,蛋糕难以越做越大、没有足够的增量进行分配,而利益集团享有的收入份额不会变小甚至仍然继续变大,中低收入群体的情况就会恶化,就会产生强烈的社会不满,政府如果不采取措施弥补,甚至会造成社会动荡,就有可能遭遇拉美国家的困境,经济发展减速甚至停滞,进而被中等收入陷阱锁定。
三、缩小贫富差距,避免中等收入陷阱
关于如何缩小贫困差距,蔡昉、王美艳、张彬斌等众多学者认为,形成合理的收入分配体系是关键,甚至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重要举措。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既有的发展模式动力逐渐疲乏,因此要提升中国经济活力,使其继续保持高速的增长,应该不断寻求新的发展动力,把扩大内需、提高消费当做中国经济发展新的引擎。而要提高居民消费,就要缩小贫富差距,特别是提高低收入群体收入和中等收入群体规模,以及调节过高收入。
1.改善初次分配环节的不公平现象。在初次分配环节中,要着重解决两个问题。首先,作为一个人口大国,劳动力从来都不是稀缺资源,这就导致了收入分配向稀缺的资本、土地要素倾斜,收入最高的不是创造价值的人,而更多的是稀缺资源的投机者、掌控者。其次就是政府的权力寻租行为及权力与资本的结盟所导致的资源和生产资料等分配存在着不公正、不透明现象。行业差距、地区差距、城乡差距、同工不同酬等所导致的收入差距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这种不公只能靠政府出台相对应的政策去不断调整。
2.初次分配导致的贫富差距,可以通过再分配进行调整。很多国家包括众多发达国家在内的初次分配都存在不公平现象,其相对合理的收入分配格局是在再分配环节进行调整的,这是导致一些发达国家如日本、新加坡等国民收入相对均等的主要原因。我国政府也在坚持通过再分配去缩小收入差距,如2019年1月1日起全面实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所得税法》。新税法规定个税的起征点由原先的3500元上升至5000元,这次税改使得一大部分低收入群体成为免税群体,对扩大中等收入群体规模、缩小贫富差距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有力的举措。除了通过税收调节以外,政府还可以通过转移支付加强低收入群体的引导与保护。一方面要提高财政转移支付中中央财政所占的比重,直接由中央控制的比重越高,国家贫富差距缩小的效果就会越明显。另一方面就是要调整财政支付中中央支出部分的结构,加大对乡村、经济发展落后省区居民转移支付力度。
3.改善国有垄断企业。国有垄断企业目前存在三个比较突出的问题,一个是部分高层领导利用权势谋求私利,侵吞国民财富,第二个是因为享有国家高额补贴,运营过程中资本浪费严重、资源利用率低下。第三个是产业准入的限制导致行政垄断严重。国有垄断企业凭借垄断地位攫取高额利润,这也是造成国民贫富差距的重要原因。因此,在非自然垄断行业应该引入竞争机制,打破垄断格局;在自然垄断行业细化规范,加强监管,重视垄断企业的资本审计,并督促建立与市场匹配的行业价格。此外,政府还可以向国有垄断企业征收垄断经营税。
4.调控不断攀高的房价。如今的中国,有太多的资源累积于房地产市场,而又难以流动,政府靠卖地挣钱、房地产商靠高房价挣钱、高收入群体靠炒房挣钱,这是一种极为病态的社会现象。对于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较低的工资收入和不成对比的高房价是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想要在工作的地方买得起房可能要花光“六个钱包”,而那些炒房者随手转卖一套房产,就会获得巨额的收入,这无疑会不断加大贫富差距,产生收入和财富积累的马太效应。年轻人的工资大部分用来还房贷,对其他地方的消费自然就减少,缺乏足够的消费,经济发展自然也会疲乏,这对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来说,极为的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