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县农民画之我所见
2019-03-28张哲西安美术学院
张哲 西安美术学院
在对农民画考察前,我对其没有任何了解,甚至没听过。农民画本与我毫无关系,但通过两次走访参观却也让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在这里我想谈一谈我个人对农民画的浅显看法,而且仅仅是户县农民画。
在第一次拜访时我未见到具体的户县农民画作,仅仅看了些印刷缩略图,这些画作看上去似乎很平常,仅是缩略图并不能让我有所触动与联想。我总想着找到那么一点与我有关的东西,有关的点。这种动机在第二次去户县来到户县农民画博物馆实地观看画作后叫我得以实现。年画、版画、剪纸等等的形式被运用到了农民画中,在有的人物造型中可以看到天津泥人张,类似建筑围挡上的伴随着“我的中国梦”的几个大字的胖胖的小女孩的造型,又有国画的工笔人物,甚至是纸膜涂鸦。要是从这个角度看,确实农民画是与我有一点点联系的,毕竟在日常我经常可以看到这些元素的影子。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张,都是在户县农民画最早期时刻出现的:第一张是一辆装载着一颗大玉米画面的左上角配有一首大跃进形式的诗的火车(图1),它是那样的“浮夸”却又如此讨喜。它的火车头看上去经过了很多处理,类似钴蓝色的边缘线我太爱了,总觉得很精神。又像潜艇又像火箭的通过平面化处理的大玉米,那种托姆布雷式的烟也让我觉得很新潮——在那个年代来讲——虽然我并不认为这幅画的作者在那个时期接触到了波普艺术与抽象。第二张是十三个孩子,他们在游泳。人物造型的处理与水面上的波纹看起来那样的质朴、笨拙,却充满生机跟活力,给我一种很强烈的代入感,也想扎个猛子下去耍耍。这两张的共同点是让我看起来很轻松,它们是属于那种一打眼就看上的,拍照下来还愿意反复拿出来看的,但我为何却不喜欢那些较知名的农民画?是因为画的不好还是别的什么?很显然,那些画的很好的譬如《老书记》(图2),画中人物造型是那样的准确,很难相信一个没有受过绘画练习的农民会画的那样好那样写实。关于户县农民画的作者们受未受到过绘画练习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只是我当时不知道而已。单就那些“知名度”很高的画来讲,每一幅都是“完美的”,从造型到构图到细节的处理,虚实与边缘线都是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可怎么就让我打不起精神,反而对那辆火车印象是如此深刻?答案也许是画的内容。因为我之前的西画学习,叫我欣赏到了伟大画家们的人物造型颜色的运用之后再来看《老书记》就没那么起劲了,也许算是一种先入为主吧。而那辆火车却不同,不同在于其时代性是那样的突出,在一个我没有经历过的时代像讲故事一样地吸引着我。现在的我们肯定不会再去画那样的画,也写不出:“一棒玉米大无边,装在火车顶破天,劳动人民心喜欢,亩产能打十二万三。”这样具有鲜明特征的诗句了。这让我坚信户县农民画的时代意义要远远大于其绘画意义。
图1
图2
我不得不再次强调户县农民画画的很好,但很可惜的是过了户县农民画第一时期,户县农民画就再也没有让我感动的画作了,其时代特征已经消逝,该属于那个时代的“时代”也已经结束了。虽然后面的画没那么喜欢,却也让我学习了一番。农民画里总是给人以鸿篇巨制的印象:满画面的人物、多到数不过来了的鱼、像聚在一起开会的麻袋等等。这些画的作者们确确实实很善于处理画面,处理大场景,处理复杂的人群、鱼群与麻袋。能处理那么多繁琐的事物的能力我想真的是从这些作者们的现实生活中来,一起下地干活,到后来的户县农民画开办绘画班,集体的学习,还有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的美术教育家对他们的指导与相互交流,都直接影响了其绘画的内容与方式方法。就像人们对美国电影导演昆汀·塔伦蒂诺的评价那样,户县农民画的作者们汲取不同的技法与手段看似到处模仿却结合的自成一派。
之所以说除了第一时期的那几张令我感动的画以外并没有什么再能吸引我是因为后来的几个时期的画看起来真的是很“大众脸”,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又完全不相同。有了这样的看法后我觉得可能是跟开设绘画班,大家集体在一起画画有关,毕竟绘画是可以学出来的,刨除这个问题,在如今图像泛滥的年代艺术可能不行,就像我们现在提倡的创新一样,在我看来创造不是一种学习行为。接下来的考察让我很肯定的否认关于绘画班与“大众脸”的之前的看法。也许绘画班与集体意识是有责任的,但比重一定不大。从博物馆出来我拜访了三位农民画画家的“家”又或者说是“工作室”?拜访后叫它们“画廊”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当中有一位女性农民画家给我印象很深刻,去到她的“画廊”很显眼的可以看到她获得诸多奖项,并且她在国内外几个重要且繁华的城市开办了个展,而恰巧在“画廊”大门的正对面,我惊奇的发现了一张与挂在户县农民画博物馆里一模一样的一张画!原来农民画也是具有版画的复数特性的!其实也不然,在这里有许多的画都是一模一样的,仅仅只是尺寸的大小区别,有的却是在不改变画面构图的情况下置换了它的所有颜色,当然价格也有区别,甚至你在这家“画廊”看上了你喜欢的这幅而去到另外几家他们也在出售你喜欢的这幅画。这种现象的出现又叫我改变了对其“画廊”这个称呼的看法,不如叫“农民画的便利店”较为合适。
农民画当时为什么叫农民画呢?这里的农民画又指哪种农民呢?画的作者们又是否一定要是农民呢?这就让我产生了疑问:户县农民画发展到现在,其性质是否发生转变?出名后的农民画其商业性是否泯灭了创造性呢?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农民画一定是客观存在的,但我真的很难辨别其概念,到底是农民画是农民们画的遂才叫了这个名字,还是像现在一样其变成一种画风一种画派由类似职业画家的人去画着农民画风格的作品,再进行销售。而这些农民画画家们现在还做农活吗?靠着务农来生活吗?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在我看来农民画已是一种行业是市场。关于农民画的这个名字其实很好理解,肯定是当时一批爱好美术的农民是先驱,但现在我认为是一群专门画着农民画风格绘画的职业画家们在延续着这样的“传承”,就算是现在的农民画画家们是当时的那些“先驱”,其本身的属性也发生转变了。
有时候我在脑海里想象着一个场景:在一个晴朗的天气下的农地里,一眼望去无尽的麦田已经成熟在等待收割可是却看不到人的踪迹,而另一个空间里,像是学校又像是厂房内一群农民在一起画着探讨着相互指点着有说有笑。这是个很有趣的事情了,很前卫!像格林伯格在《文化的处境》中所阐述的情况那样,农民拥有了闲暇,他们去做着文化,可是现实中谁又来收割那些成熟的麦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