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足矣 夫复何求

○郭燕云

1994年师范毕业后，刚满十九岁的我带着满腔的热情，在一个偏远的农村小学开始了新的人生，接手一个只有22名孩子的三年级教学班。

那时侯，学生入学比较晚，班里大点儿的孩子都有十二三岁了。年轻的我，满身的稚气未脱，站在他们中，是一个典型的“大孩子头儿”。

还记得课间十分钟，我和他们玩“攻城”的游戏。十来个人一组，全班正好平均分。我常常站在一组的中间，大声吆喝着口令：“迎着风，攻老城。老城开，哪个来？”每每喊到这里，守城的孩子总能和我配合默契，异口同声道：“叫你某某上城来！”那呼声直冲云霄。那开心的笑声，回荡在蓝天白云下，是一曲童年的风铃。

那时，班里有个男孩子，学习成绩很差。家长也不重视，家庭作业都没办法完成。当时我在学校住宿，就常常留下他，为他补课。

有一天，这个孩子忽然顶着一个“灯泡脑袋”来上课。我说：“郝福坤，这大冬天的，你这是唱的哪一出？”他说：“我头上生了好多虱子，我妈说没法总洗澡，不如剪掉吧！”

我点点头，依然没能意识到自己每天给他辅导，是多么“危险”啊！等到那天洗头，不经意间发现水盆里竟然有只虱子在挣扎，我才大惊失色。

值得庆幸的是，那孩子剃了光头，后来补课，无需再担心！

那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

二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那届学生早已参加工作，两年前，她们辗转几个学校，终于找到我。相见的刹那，说不出的滋味，有幸福，有快乐，有感慨，有沧桑。

我们相视良久，满眼泪花，从对方的心中读出人生的感悟。

我已老去，她们在长大。

去年教师节，我曾经的课代表驱车两小时来看我，并带来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她说：“老师，我知道您没收到过玫瑰，今天我不给您买康乃馨，也不买勿忘我，送您99朵玫瑰，希望您永远有年轻时的心情。”

今年的教师节又到了。上午十点，她突然打来电话：“老师，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你方便出来吗？我想看看你！”

走出校门，我看见她手捧一个盒子，正微笑着。“老师，一年就这一个教师节，这是一个小礼物，我的一点儿心意。”

我打开盒盖，一架美丽的水晶钢琴赫然印入我的眼中，是一个音乐盒。二十年了，她依然了解我的最爱。年轻时，宿舍的床头柜上，长期摆着一个音乐盒，闲暇之余，会不由自主地拨弄，叮叮当当的乐声回荡在小屋中，常常引起我的遐想。

捧着它，我的心中溢满说不出的幸福。

今生，曾为人师，塑造过人类的灵魂，这是用任何物质不能衡量的。而今，被这样的学生，真真切切地惦记着，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