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语言的模因现象分析

褚 鑫

(东北师范大学 国际合作与交流处，吉林 长春 130024)

一、模因与网络语言

模因这一术语是由牛津大学动物学家Richard Dawkins在其著作《自私的基因》中首次提出的。书中指出，生物进化的基础是基因的不断复制、繁衍和竞争，物种本身只是基因复制的场所和工具，基因的特性决定了生物的进化。他认为，在文化进化过程中同样存在这样一种复制因子，起着类似于基因在生物进化过程中的推动作用，他把它称作“模因”。模因的不断复制和传播推动着文化的进步，它是文化传播的基本单位。模因类似于基因，它们都是复制因子，都通过变异和选择对信息进行复制并传播。模因包括很多种类，凡是经过一个大脑传递到另一个大脑的任何信息都可以被称作模因，如歌曲、旋律、习惯、流行语、建造房子的方式等等。模因作为文化传播单位，需要依靠复制和传播获得生命。语言作为它的载体之一，本身就是模因。人们进行交流的过程就是在传播模因，所以说语言的功能就是在传播模因。

随着互联网的诞生，网络这一交际平台催生了一种新媒介，即网络语言。它作为书面语和口语之外的第三种社会方言，具有幽默、简洁、新奇、时尚等特点，在网络中被迅速而且大量复制和传播。网络语言是现实生活和网络世界交汇碰撞出的产物，主要包括一些计算机网络专业用语、网民在交流中使用的特殊表情和符号，如：菜鸟、拍客、服务器、潜水、沙发、520(我爱你)、886(拜拜)，等等。

模因是网络语言诞生的基石，不只体现在模因协助网络新用语的出现，并且在模因的带动下，网络用语得到迅速扩散和广泛传播。模因被应用到各个领域，尤其在网络语言发展中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没有模因，就不会存在由语言构成的丰富多彩的网络世界。

二、网络语言的模因类型

语言模因进行复制和传播的过程是通过变异、合并等方式进行的。这一过程会催生不同的语言表达方式和手段，人们会通过自己的语言习惯和思维方式以及情绪体验对其进行自主选择，其中一部分会稳定下来并被长时间使用，另一部分则会被淘汰。语言系统在不断的更新和调整过程中，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在语言模因进行复制和传播的过程中，一部分是原始的模因状态，另一部分则是变异了的模因；有的是形式发生改变，有的是内容发生改变。因此语言模因的类型包括：形式和内容均不改变、形式改变内容不变的基因型模因；形式改变但内容不变的表现型模因。网络语言同样如此。

(一)网络语言的基因型模因

网络语言的基因型模因指传递的信息内容不变，传递的形式可变可不变，是对人们日常生活中常用词汇、熟语、谚语、格言警句、流行语等内容的照搬，包括两种形式：相同的信息以原型传递，相同的信息以异形传递。

1.相同的信息以原形传递

这样的语言信息直接被应用在网络语言中，信息的内容没有经过丝毫改动，直接在网络中进行复制和传播，被大众广泛应用。例如：建设社会主义、科学发展观、反恐、和谐社会，等等。

2.相同的信息以异形传递

在网络模因复制和传播过程中，依然复制原始的内容，但采用一种新的语言形式进行传递。可能与原始意义大不相同；也可能在传递程中出现模因变换，但表达内容依然不变。

在网络语言的异形传递中，经常出现的是同音不同字、数字谐音、简化英文字母，如：稀饭—喜欢，木有—没有，米国—美国，造—知道，88—拜拜，520—我爱你，qq—扣扣，等等。从模因论角度看，这些网络用语都是通过模因变形的方式而来的，实质上是人们主观情绪的释放和表达。

(二)网络语言的表现型模因

这种类型的模因采取同一种表现形式，即拥有同样的外貌，但其传达的内容和原来大相径庭。借助原有强势语言模因的影响力，弱势模因按照不同的表达需求传递不同内容，模因与模因互相组合成复合模因进行传播。

1.同音异义传播

同音异义传播指的是在保留原有语音形式的基础上，通过改变结构的意义，表达不同于原来内容的新含义。同音异义传播包括三种形式：首先是同音同形异义。网络语言模因的读音不变、字形不变，但传递的信息内容发生变化。如网络上用“白骨精”即“白领+骨干+精英”形容优雅女性，用“蛋白质”即“笨蛋+白痴+神经质”形容可爱、呆萌女孩。从模因角度看，这些被赋予新含义的旧词汇实质上是新兴的网络弱势模因通过变异方式借助传统强势模因提高自身的表达效果和影响力。其次是同音同形反义。语言模因的读音和字形均不改变，但传递的信息与原始内容相反或者相对。如“可爱”=可怜没人爱，“偶像”=呕吐的对象，“天才”=天生蠢材。这些词语在网络用语中传达的是和本身意义相反的语义。最后是同音异形异义。语言模因的读音相同，字形发生改变，传递的信息也发生变化。如跑部(步)钱(前)进，形容相关部门向上一级走后门、拉关系以获得经费支持。它借助众所周知的强势模因“跑步前进”的影响力扩大自己的传播效果，获得大众的理解和接受。

2.同形联想传播

语言模因原有的语言形式没有发生变化，而是放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导致人们产生不同的语义联想。在这个新的场合中，语言模因彰显着更加丰富的含义。如曾在网络上很流行的“凤凰男”指的是家境不好但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很好的物质回报，同时又对自己的家庭很负责任的男生。在这里，“凤凰”指的并不是我国古代传说中的吉祥鸟，而是指“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意思；此外，“蕾丝”指的是女性同性恋者，并不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衣服上的蕾丝；“汗”表示惭愧、无可奈何之意，并不是人们常说的流汗。网络语言模因与人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强势语言模因相结合，提高了传播效果，更大程度上引起宿主的关注。

3.同构异义传播

语言模因的主体结构不变，但有轻微的局部调整，传递信息的意义发生了变化。例如，聚美优品首席执行官陈欧为自己的公司广告代言，广告词引起大批网友争相效仿。其广告词句式为：“你有XX，我有XX。你可以XX，但我会XX……但那又怎样，哪怕XX，也要XX。我是XX，我为自己代言！”

(1)陈欧原版广告词

你只闻到我的香水，却没看到我的汗水；你有你的规则，我有我的选择；你否定我的现在，我决定我的未来；你嘲笑我一无所有不配去爱，我可怜你总是等待；你可以轻视我们的年轻，我们会证明这是谁的时代。梦想，注定是孤独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质疑和嘲笑，但，那又怎样？哪怕遍体鳞伤，也要活得漂亮。我是陈欧，我为自己代言！

(2)离职版

你只看到给我加的额度，却没有看到我工资的基数；你有你的画饼大法，我有我的不屑一顾；你不承认我的努力，我不信你的承诺；你嘲笑我只看工资，没有理想，我可怜你根本不懂我们的价值；你可以轻视一个人离开的影响，我们一起离去证明这是谁的团队。找工作是注定痛苦的旅程，路上少不了挫败和质疑，但，那又怎样？哪怕寸步难行，也要勇敢追寻。我为自己加薪！

(3)高校版

山东大学：你只看到我的校名，却没看到它的实力。你有你的轻蔑，我有我的坚持。你嘲笑我知名度低，我可怜你目光短浅。你可以轻视我们领跑高校的学科屈指可数，我们会证明我们有无穷潜力创世界一流大学。哪怕我的梦想被你的不屑不断啃噬，我也要活得漂亮！我在山大，我为自己代言！

变异了的语言模因仍然保留着原来的语言结构，语言内容局部发生了变动，却带来了不一样的效果和影响，借助原来强势语言模因达到了最初预期的传播效果。

三、网络语言模因的变异

网络语言模因在模仿和复制过程中发生了变异，主要体现在三个语言层面上，分别为语音、语义和词汇。

首先，是词汇的变化。词汇是整个语言系统中意义最丰富、变化最快、能产性很高的单位。网络语言模因中词汇的变化是建立在传统词汇基础上的，传统汉语词汇的构成是汉字，而新的网络词汇加入了字母、符号和表情，通过和汉字的合并、变异诞生了新的语言模因，它们共同组成了网络语言词汇这个庞大的模因集团。网络语言模因的变异传播催生了新的具有构词能力的语素，如“网”用来形容各种和网络现象相关的行为和事物：“网吧”“网民”“网虫”“网上冲浪”。借助“网”这个模因，一系列词汇变体诞生；还出现了新的语法组合和聚合规则，如“副+名”现象，也是从日常网络交际词汇的变体中涌现的。在传统语言学中，程度副词可以直接修饰动词和形容词，名词是不能受程度副词直接修饰的。在“副+名”这个新的模因组合的运用中，程度副词直指名词所代表的事物特征，赋予名词成为形容词的可能。如“很男人”这一组合，“男人”更多凸显一种类别属性，偏向于表征“男人”刚强、独立的性状，“水”在其中凸显的是常见、普通的性征。这种新的语法组合作为一种网络模因得到广泛传播的现象，就是词汇的变异。它对传统的语法形成了挑战，也促进了语法词汇研究的不断进步。

其次，是语音的变化。网络世界是个虚拟的平台，主要通过键盘输入实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和交流，促使网络语言朝着简洁、迅速和方便的方向发展。经常会出现谐音、叠音，还会带来幽默风趣的效果。比如，赤裸裸=赤果果，碎觉=睡觉，酱=这样子。由于会产生不一样的表达效果，这样的变异模因会在网络上引起争相效仿。网络语言模因的变异引起的语音变化，体现出语言模因的强大感染效应。

最后，是语义的变化。语义的变化主要体现为出现语义的别解、反用现象。网络世界的一切构成要素更新换代特别快，人们产生很多求个性、求独立、求标新的想法，给很多词语和句子赋予不一样的含义，并且在模因的驱动下被广大网民认可。如在描述一个人笨的时候，经常会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啊！”结合特定语境，可以分析出这是对“聪明”的反用。网络语言模因导致不一样的语义的诞生，同时它又为社会即时出现的现象创造出各种各样的模因变体，有合并模因、变异模因等，以幽默、简洁的方式推动着语义的发展变化。

四、结语

语言模因是网络语言诞生和发展的源泉。网络语言走在语言变化的最前端，因为网络的使用者以青少年居多，他们充满个性，自然要求语言的使用别具一格。依附于强势语言模因的网络语言模因会增强传播效果，在大众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促使螺旋式语言传播效果的诞生。语言模因论进一步解释了网络语言的发展变化规律，促进对语言自身本质的发掘，也会加深对语言内部构造规则的进一步发掘。更重要的是，语言模因论对语言国际传播具有重要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