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雪》五个英译本的修辞翻译的像似性研究

张焕新 陆慧萍 辽宁对外经贸学院 外国语学院

毛泽东被认为是现代世界历史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美国前总统尼克松曾说：“毛泽东不仅是一个完全献身的、注重实际的共产党人，而且他也是一位对中国人民的历史造诣很深的富有想象的诗人……”[1]本文选取了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的五个英译文为研究对象，以认知语言学的像似性理论为基础，从距离像似性、数量像似性、顺序像似性方面探讨五个译文的修辞风格，从而验证像似性对诗词翻译的重要指导意义。

一、像似性理论

随着认知语言学的兴起，像似性理论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像似性是认知语言学中语言构造的功能原则之一，属于范畴化的典型理论。J.Haiman、R.Simone 和M.K.Hiraga 通过研究发现像似性在语法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句法结构跟人的经验之间有种自然的联系。像似性包括距离像似性、数量像似性和顺序像似性等。其中，距离像似性是指语符距离像似于概念距离。如果两个单词在概念上距离相近，在表达时语符间的距离也往往靠的很近。语符距离近了，则其表现的概念距离也就近了。[2]数量像似性是指在语言形式上的数量与所要表达的意义一致时，语言符号越多，要表达的概念意义就越多。[4]而对于顺序像似性，沈家煊先生认为“句法成分的排列顺序映照它们所表达的实际状态或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5]顺序像似性强调了语序顺序与现实生活中的行为顺序的一致性特征，能直接反映人们对民族文化的认识，还能体现对民族语言的理解。

二、《沁园春·雪》英译本的修辞翻译的像似性分析

本文选取了《沁园春·雪》的许渊冲、Barnstone、黄龙、Engles、赵正涛的五个译本为研究对象，探讨修辞翻译的像似性问题。

(一)距离像似性

距离像似性指的是语符距离像似于概念距离。概念距离相近，在表达时语符间的距离也往往靠的很近。语符距离近了，则其表现的概念距离也就近了。[2]Lakoff&Johnson 将这一原则定义为是对空间概念隐喻性认知的结果：Closeness is strength of effect。他们把其定义为：If the meaning of form A affects the meaning of form B，the CLOSER form A is to form B，the STRONGER will be the EFFECT of the meaning of A on the meaning of B.[6](如果形式A 的意义会影响形式B 的意义，A于B 的距离越近，那么A 的意义对B 的意义所产生的作用就越强。)

本词中，“惟余莽莽”的“惟余”在语符距离上最近，“惟”修饰“余”，表达了“仅仅剩下”的概念意义，体现了“余”的程度是“惟”的这一概念距离(意义)，所以，“惟”在概念上与“余”的距离最近。在翻译中，应尽量符合概念距离才能表达得更为准确，因此，语符上应表现为“惟”“余”最近的语符距离。赵译“There’s only land in boundless white”，其中there’s only 为there be 句 型，only 修 饰is，两个词的语符距离最近，表达了“仅有”的意义，符合原词的概念意义。Engles 译“only white wilderness”中，没有出现“余”的对应动词，仅仅采用了名词短语结构“only white wilderness”，语符距离表现为only 修饰wilderness，形容词修饰名词，表达了“仅仅白茫茫的一片”的意义，与原词的概念意义“仅剩”不符。Barnstone译“And see only vast tundra”，没有出现“余”的对应动词，only vast tundra 语符距离表现为形容词only 修饰名词tundra，表达了“只有广阔的冻原”的意义，与原词表达的“惟”修饰动词“余”不符，因此，此译文在距离像似性上与原词没有达到契合。许译“The boundless land is clad in white”没有明确翻译“惟余”的词汇，仅仅运用被动语态结构表达了“广阔无垠的土地被白色覆盖”的意义。因此，此处在距离像似性上与原文并不契合。黄译“Nothing remains save a vastness of white”可分成两个小句：否定句“nothing remains”和倒装句“save a vastness of white”。nothing和 remains 的语符距离最近，形成了主谓关系，意为“什么都没有留下”。同样，a vastness of white 短语与save 语符距离最近，形成主谓关系，表达了“有白茫茫的一片”的概念意义。因此，nothing remains强化了下句的save 的意义，凸显了“仅仅有”的概念意义，在距离像似性上与原文“惟余”一致。因此，在距离像似性上，赵译和黄译与原词契合。

此外，英语形容词在修饰中心词时的顺序也可说明距离像似性原则。在一个名词前被一个、两个或几个形容词修饰时，通常是越主要的、越能体现本质的特性的词就越靠近中心词，越靠近中心词的词就叫做客观形容词。[7]

在本词中，“数风流人物”表达了“数一数能建功立业的英雄人物”这一概念意义。其中，“风流”与“人物”的语符距离最近，“风流”修饰“人物”，表达了“能建功立业的人物”的概念意义，体现“人物”最本质的属性是“风流”，根据客观形容词的概念，“风流”为客观形容词。在翻译中，应尽量符合源语言文本的概念意义(距离)，才能体现翻译的忠实性。因此，在语符距离上应表现为“风流”与“人物”距离最近。在译文中，赵译 的“brilliant worthy men”， 用 brilliant和worthy 表达“风流”，意为“杰出而重要的”，体现了men 的本质特性，具有客观形容词的特点，因此与中心词men 的概念距离最近。因此，赵译与原词相契合。许译“Brilliant heroes are those”，用“brilliant(杰出的)”表达“风流”，体现了heroes 的本质特性，具有客观形容词的特性，所以，与中心词heroes 的概念距离最近，与原词表达的概念意义相符。黄译“The worthy characters that count”，用“worthy(值得的)”和后置定语“that count 重要的”表达“风流”的概念意义，与中心词characters 的概念距离最近，体现了characters 的本质特性，因此，与原词表达的概念意义是契合的。Barnstone译“Only today are we men of feeling”，此句运用了倒装句，原句应为“we are men of feeling”。后置定语of feeling 修饰中心词men，语符距离最近，但是其意义为“富有感情的人”，与原词中“风流”的概念意义不符，因此，Barnstone 的译文与原词的距离像似性不契合。Engles 译“For heroes”，heroes 前没有任何凸显“风流”的形容词修饰，其语符距离和概念距离均与原词不符，因此Engles 译与原词不契合。

(二)数量像似性

数量像似性是指在语言形式上的数量与所要表达的意义一致时，语言符号越多，要表达的概念意义就越多。[4]从诗歌方面来说，诗人可以借助诗行长短的选择、运用重复、叠句、排比、双关等数量像似手段来表达诗歌的中心思想。[8]

以“万里雪飘”为例，许译“Thou sands of leagues flies snow”，赵译“Myriads of li there’s flying snow”，Barnstone 译“Ten thousands li in blowing snow”，Engles 译“Thousands of miles snow flying”，黄 译“And in the myriad-li air whirling the feathery snows”。五个译文均使用了“thousands/myriads”“league 长度单位‘里格’/li/miles”“fly/blow/whirl”“snow”，表达了相似的概念意义：万里之遥，大雪纷飞。但是各译文的语符数比为5：7：6：5：9。其中，许译和Engles 译的语符数相同(5 个)，表达了最基本的概念意义。而赵译的语符为7 个，多出了there be 句式，增加了“有”的概念意义(距离)，凸显了飞雪的存在意义；Barnstone 译用词为6 个，比许译和Engles 译多了介词in，介词in 具有“容器”喻义特征，表现了空间的包含关系，突出了“万里疆域在飞雪笼罩下”的概念意义；黄译的语符数为9 个，增加了表达连接意义的连词and，地点状语in the…air 以及形容词feathery，分别表达了与前句诗词的并列关系、大雪纷飞的地点和范围以及飞雪像羽毛般的轻盈飞舞、洁白曼妙的概念意义。通过分析发现，在意义相同的情况下，语言符号越多，语符距离也就越长，表达的意义也更为复杂。

另外，语符形式的长短也是数量像似性的一种体现，语符形式越长，表达的意义复杂性越大。以英语的单复数为例。与单数相比，复数形式多出了“s”，表达的概念意义也相对复杂。比如“只识弯弓射大雕”中“雕”的译文处理，许译“eagles”、Engles 译“eagles” 和 赵译“hawks”的复数形式不仅仅表达了大雕的数量，更因为数量之多凸显了一代英雄成吉思汗“擅射无人可及”的这一概念意义；Barnstone 译“eagle”和黄译“vulture”的单数形式因没有表现雕的数量之多而削减了表现成吉思汗英雄形象的意义。因此，语符形式的长短会决定表达的概念意义的复杂性。

此外，数量像似性还表现在重复和叠字等手法上。重复和叠字在语符数量上要多于单字，其表达的信息也较之复杂。例如：在“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时滔滔”两句诗词中，“莽莽”和“滔滔”是叠音词，分别表达了白雪漫天飞舞、黄河奔流澎湃之意，其气势是单字所不及的。因此，叠词增加了语符的数量距离，扩大了概念意义。在英语中，拟声词模仿多次性声音和重复的动作，属于词语重复的一种，具有数量像似性的特征。在译文中，Barnstone 用gurgling 对译“滔滔”。拟声词gurgling 的读音中有河水发出轰隆轰隆的重复声音的效果，这种效果是两个/g/的音节产生的，它的双音节形式较单音词要稍复杂，因此，在意义上更能契合原文的黄河波涛汹涌，滔滔不绝的气势。许译用endless waves 对译“滔滔”，较单个语符，此译文语符数多，意义更复杂，表达“黄河永无止境”的概念意义。但是，endless waves 既不是重复词也不是拟声词，无法突出原词“滔滔”所表现的波涛汹涌的气势。因此，在数量像似性上，许译与原词没有达到契合。同样，Engles 用deep waters 对译“滔滔”，体现了黄河水深的涵义，没有突出黄河波涛汹涌的气势，所以，此译文在数量像似性上与原词也不契合。赵译和黄译为surging waves。间接拟声词surging的破擦音音节/dʒiη/模仿了河水奔流的重复声音，意为great swelling waves(波涛汹涌)，与“滔滔”的概念意义非常契合。因此，赵译和黄译在数量像似性上与原词是契合的。所以，在数量像似性上，Barnstone 译、赵译和黄译达到了与原词的契合。

(三)顺序像似性

顺序像似性是指语言单位排列的顺序像似于时间的自然顺序。常遵循“先发生的事先说，后发生的事后说”的原则，从而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3]汉语的语序结构直接反映现实的时序结构，往往是先发生的事先讲，后发生的事后讲；在英文中，英语语序即可参照动作顺序原则，也可参照句法和形态原则。

例如，在本词中，“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语符顺序表现在动词“弯”和“射”上，该表述与现实中射雕的顺序是一致的，先弯弓，再射箭，所以，原词句的表达遵循了顺序像似性的原则，即语符顺序符合现实发生的顺序。在译文中，Engles 译“Only knew to pull the bow shooting eagles”，其中“弯弓射雕”的动词“pull”在前，“shoot”在后，与原词的动词“弯”，“射”的语序相一致，表达了与原词相符的概念意义。许译“Knew only shooting eagles by bending his bows”中，“弯弓射雕”所运用的句式是“shoot射箭”作为主要动词，“弯弓”以一种“by doing sth”的介词短语做状语的方式呈现，形成了与原词不同的语序，但是，该介词短语表达了“以……的方式射箭”的意义，修饰中心动词(shoot)，在时间上仍体现了“弯弓”在先，“射雕”在后的时序性，译文的意义也仍符合原文的概念意义。黄译“Knew nothing else than bending his bow at the vulture”中，把“射雕”由动词转化成“at”引导的介词短语，表达了弯弓的方向“the vulture”─“雕”，所以，黄译遵循了与中文相符的语序顺序与概念意义。因此，一般情况下，中文的书面语的语符顺序与现实生活中的行为顺序基本保持一致，但英文由于表达方式与句型结构的差异性，在语序上可能会存在差异，但在概念意义上仍可以与中文的意义达到基本相符的程度。赵译“But good at shooting hawks with darts”中，仅有一个动词“shoot 射”，“with sth”做方式状语修饰动词shoot，表达射雕使用的工具，意为“用……射雕”。译文在意义上与原词不符，也没有表达先后顺序的多个动词，因此，在顺序像似性上与原词没有契合。Barnstone 译“Knew only how to hunt the great eagle”， 动 词hunt 意为search for prey，没有表现具体的行为动词“弯、射”的概念意义，也没有语符的先后顺序，因此，在顺序像似性上与原词没有达到契合。

再比如“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其中，“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的语符顺序与现实中朝代更迭的时间顺序是一致的，正符合顺序像似性的特征。5 个译文中，许译和黄译均为“Qin Huang and Han Wu….Tang Zong and Song Zu….Genghis Khan…”；Barnstone 译“emperors ShiHuang and Wudi….The first emperors of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Genghis Khan， …”Engles 译“Emperors Chin Huang and Han Wu.….Emperors Tang Tsung and Sung Tsu.….Genghis Khan.…” 赵 译“Emperors Qin Huang，Han Wu….And Emperors Tang Zong and Song Zu….And Genghis Khan，….”5 个译文的语符顺序与时间顺序保持一致，因此，此句的译文表现了较高的语序与时序相符的像似性特征。

三、结语

通过对《沁园春·雪》五个译本的分析了解到，像似性是一种普遍的语言现象。距离像似性表现了语符距离与概念意义之间的紧密关系，概念距离决定语符距离，不同的语符距离表达不同的概念意义，因而，为了翻译准确，译文的语符距离应与原文的概念意义相符合，从而做到译文与原词的契合。数量像似性表达了语符数量决定概念意义的复杂性这一原则，通过研究发现，译文应在理解原文的概念意义的基础上，选择与原文意义复杂性相符的语符表达，这种复杂性表现在词性、单复数、句式等形式的选择上。顺序像似性强调语符顺序与现实生活中的行为顺序的一致性特征。译者应在理解原文文化和生活行为的情况下，尽量使译文的表达符合原文的行为顺序，同时要符合目的语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