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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批判意蕴

2019-03-20陈富国

长白学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工具理性中心主义命运

陈富国,李 泠

(江西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南昌 330045)

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类存在物”,这种人的“类存在”本质是“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1]46。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2]199从习近平总书记于2013年3月23日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中提出“命运共同体”概念,到党的十九大修改党章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写入党章,许多学者从不同视角多个层面对“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的内涵和价值展开了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但对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批判意蕴的深入挖掘和阐释还相对薄弱。因此,从对工具理性批判、资本逻辑批判、西方中心主义批判的三个向度,阐释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批判意蕴,无疑有助于进一步认识与把握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重要论述的深刻内涵与时代价值。

一、人类命运共同体对工具理性的批判

工具理性来源于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所提出的“合理性”(rationality)概念。马克斯·韦伯将合理性分为两种,即价值(合)理性和工具(合)理性。价值理性即“通过有意识的对一个特定的行为——伦理的、美学的、宗教的或作任何其它阐释的——无条件的固有价值的纯粹信仰,不管是否取得成就”[3]57。而工具理性是“通过对外界事物的情况和其他人的举止的期待,并利用这种期待作为‘条件'或者作为‘手段',以期实现自己合乎理性所争取和考虑的作为成果的目的”[3]56。可见,工具理性的核心是对效率的追求,回答的是“是什么”“怎么样”这类问题,而不追问价值理性所强调的“为什么”等意义方面的问题。由此,资本主义社会在工业现代化的道路上,追求有用性成为颠簸不破的真理。

社会进步有赖于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健康成长和有机统一,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却一步步地走向分裂和对立。古希腊时期,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融为一体,“logos”和“Nous”即是古希腊“理性”概念的两个方面。“logos”强调根据事物的本来面貌去认识它,也就是探求“是什么”。“Nous”强调价值、目的和意义,也就是强调“为什么”。但西方社会启蒙运动却使得理性的这两个方面逐渐走向分裂,在启蒙思想家看来,人是万物的尺度,“上帝死了”(尼采语),“知识就是力量”(培根语)等隐喻了启蒙思想家片面强调工具理性使人摆脱自然和宗教的束缚,走出蒙昧、走向理性和科学并最终实现征服自然的意义,这从根本上摧毁了传统那些终极而崇高的价值和神圣信仰。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全球确立,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进一步走向分裂甚或对立,特别是科学技术向人文领域的广泛渗透,工具理性日益盛行,价值理性逐渐式微,作为主体的人自身被忽视,人与人的关系异化为以金钱为纽带的物与物的关系。可以说,工业文明以来的这种理性的偏向,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分裂,工具理性的盛行和价值理性的缺失等导致了现代社会出现各种困境并面临着深刻危机。

首先,工具理性背后的哲学基础是主客二分。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人成为凌驾于自然之上的主体,丰富多彩的大自然成为任人操控和解剖的客体,这必然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不和谐和生态危机的产生。其次,科学技术与理性的联姻造就的工具理性已经成为新的人类控制形式,机器化大生产使人丧失了个性,整个社会就像一个由无数个工具化理性规则构成齿轮的机器,人只是这个庞大机器中的一个齿轮,成为机器化、标准化大生产的产物。又次,工具理性的过分张扬,人们只关注“如何”,却不去思考“为什么”,并在解决“如何”这类问题被自己征服了,陶醉于这种战胜挑战的自豪感和成就感,进而确证自己的存在感,但价值理性的缺失却使人的精神呈现出无家可归的状态,折射出人的生存的孤独感和无意义感。最后,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分裂,导致科学技术的二律背反。科学技术对社会进步的作用越大,其负面作用也日益凸显。正如马克思所言:“随着人类愈益控制自然,个人却似乎愈益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自身的卑劣行为的奴隶。甚至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我们的一切发明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2]776总之,仅靠工具理性或仅靠价值理性都无法实现人的全面本质。

人类命运共同体以人类命运为核心议题,直面工具理性的弊端与危害。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把人类命运作为一个共同体,克服了利益集团狭隘的利己主义。我们知道,工具理性的片面发展必然会导致利己主义的产生,它不仅表现在个体层面,也表现在利益集团以及民族和国家层面。由于工具理性的畸形发展,无论在个体层面还是利益集团以及民族国家层面,为了实现其目的和利益最大化,必然导致把他人当作手段、工具看待,把自己的利益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面,部分人得到发展,而大多数人由于受到少数人的压迫剥削得不到发展。这种工具理性畸形发展导致的利己主义困扰着人类社会,可以说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就是这种私心的极端体现。要克服这种狭隘的利己主义,只有把人类命运作为一个共同体来看待,形成只有你好、他好才能我好的共识,这样才能形成人与人、人与社会、国家与国家之间合作共赢共享的和谐社会和美好世界。

另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把人作为目的,克服了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分裂与对立,高扬了为了人这一“为什么”的价值理性问题。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及时地纠偏了工具理性僭越价值理性的现代化进路,要求我们不能把人当作手段、把人当作物和工具来看待,而应把人当作人、把人当作目的,就是说不仅要重视“是什么”,更要问“为什么”。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不是不追求效率,而是在追求效率的基础上更追求人的生存意义、生活品质以及整个世界的可持续发展和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这一思想在工具理性盛行的今天高扬价值理性,其理论旨趣在于最终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自由人的联合体”的共产主义社会。人类命运共同体把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作为人类这一共同体生存发展的前提,为纠正人类中心主义带来的生态危机指明了方向。工具理性建立在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上,这样人成为凌驾于大自然之上的绝对主体,大自然成为人解剖的对象和纯粹客体,成为人类征服的对象,于是人类中心主义就自然形成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把人类命运作为一个共同体,要求人们要充分地认识自然的价值,不能把自然当作客体和征服的对象,克服主客二分的人类中心主义,树立起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类可以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但归根结底是自然的一部分,必须呵护自然,不能凌驾于自然之上。”[4]525这一重要论断对过度膨胀的消费主义导致的资源枯竭提出了警告。由于工具理性带来的人的异化,人在大机器生产中沦为与物等同的地位,这样的异化劳动使人在生产劳动中无丝毫快乐可言,只好转向消费中去寻求弥补,导致整个社会消费主义盛行。但是资源总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却是无限的,这样有限的资源和人的无限欲望就形成尖锐而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一矛盾恶性循环带来的是自然环境日益恶化和地球资源的日益枯竭。

总之,人们改造自然和社会即改造世界的目的,归根结底是为了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马克思指出:“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422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甚至还谈到未来社会人可以上午打鱼,下午写诗,晚上搞批判等。人类命运共同体把人类命运作为一个整体,把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统一起来,克服了工具理性片面发展带来的利己主义、消费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其蕴含的工具理性批判意蕴是对今天工业文明偏向的及时纠正,为人类朝着“自由人的联合体”迈进照明了前进的方向。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对资本逻辑的批判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尾,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5]297资本的最初表现形式常常是货币,马克思对货币的定义是:“同各种商品本身相脱离并且自身作为一种商品又同这些商品并存的交换价值,就是货币”[6]42。但货币本身并不是资本,劳动力成为商品是货币转化为资本的前提条件。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一种新的商品——劳动力出现了,这种商品的独特魅力就在于它可以创造出新的价值,即剩余价值。当货币所有者用货币购买劳动力并借此带来了剩余价值,货币便摇身一变成为了资本。可见,从本质上说资本不是“物”,是通过物表现的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关系。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一针见血地指出:“生产剩余价值或赚钱,是这个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5]276资本存在之义就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追逐剩余价值,从而实现自身的增值。“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7]871于是,在这个动力的驱使下资本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运行模式,也就是资本逻辑。解密资本逻辑,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一步来进行解读。

首先,资本逻辑以生产资料私有制为基础,反映的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对抗关系,代表着少数资本家的利益。资本逻辑是在生产资料归少数资本家所有和支配的基础上存在和展开的。资产阶级拥有许多丰厚的资源和产品,而工人劳动者只有孤零零的自己。标榜着自由、平等的资本主义制度,看似劳动者有人身自由,能够支配自己的行动,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要获得生存,就必须出卖你唯一仅有的——劳动力。资本家通过购买劳动者的劳动力,雇佣工人进行生产,一切都是那么合理,实则是以等价交换为遮掩,不费一分一毫地占有由雇佣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揭去资本主义生产的神秘面纱,资本逻辑所展现出来的就是剥削与被剥削的血淋淋的关系,资本与雇佣劳动二者必然是一种对立且无法调和的关系,资本逻辑代表的只能是拥有资本的资本家的利益。其次,资本逻辑表面上呈现出一种平等交换关系,实质上维护的是不平等的人剥削人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全面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劳动过程”与“价值增值”的矛盾统一运动,这是资本逻辑所具有的价值创造和价值增值双重属性的重要表现。一方面,劳动生产过程中工人的劳动创造出具体的使用价值;另一方面,劳动力作为特殊商品在劳动过程中实现了价值增值,从而货币以资本的形式在劳动的抽象化过程中生产出商品的社会属性,并在市场交换中取得了交换价值的形式。这样,资本主义社会中社会生产的有用性原则就被交换性原则所取代,资本逻辑导控下的社会生产不是为了生产出满足人民需求的使用价值,而是生产受价值增值目的驱使的交换价值。以价值增值为终极目标的资本逻辑对剩余价值的无限索取在虚假的平等交换原则下只会造成人的社会关系的物化和异化。可见,资本逻辑表面上呈现出一种平等的交换关系,实质上维护的是不平等的人剥削人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最后,资本逻辑用资本主义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工具为资本增值开辟道路,为资本剥削提供“合法性”辩护。资本逻辑贯穿于资本主义政治制度设计的始终,在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粉饰下为资本高唱赞歌,为资本剥削提供“合法性”辩护。众所周知,资本主义国家以民主选举制度、福利国家制度、分权制衡制度、多党竞争制度、代议制民主制度等为依据标榜自己的政治制度是世界上最为民主的制度,倡导自由、平等、法治、正义等价值理念。但是,资本逻辑下的民主不过是虚假民主的喧嚣,人民的民主权利伴随选举的结束而结束,对选举人的财产限制意味着民主选举只是资本家的政治游戏,选举金钱化和“剧目化”现象展现出民主的“泛资本化”和“泛市场化”倾向,民主在资本面前如同蝼蚁。总之,资本逻辑借助资本主义政治制度这一制度性平台进入公共政治管理过程, 国民经济学家们以一套看似公平正义的经济运行和市场交换理论把事实上的剥削与被剥削、奴役与被奴役、压迫与被压迫关系说成是合理和应然的,为资本的贪得无厌进行宗教意识般的辩护,从而掩盖了资本剥削的本质,这是资本逻辑侵蚀个体意识领域的集中表现。

人类命运共同体对资本逻辑的批判是建立在以人为本和考虑人类前途命运基础上的。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人本理念,对资本逻辑导致的人的物化进行了批判。在资本逻辑支配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人作为劳动者与其劳动产品相分离,与其创造的价值相分离,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个体在劳动过程中仅是工具性存在,技术的专业化分工和流水线的大机器生产方式撕裂了个体的社会性和整体性,使人成为机械的缺乏主体意识的人。资本逻辑统治下社会生产的目的剥离了人的价值内核,机器改造运动不是为了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而是为了提高劳动生产率进而提高单位产品的剩余价值率,生产的目的纯粹是为了获取相对剩余价值和超额剩余价值,人作为价值主体被排除在生产过程之外。可见,资本逻辑主导的世界是物的世界,物与物的关系彻底掩盖了人与人的关系。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对资本逻辑所展现出来的剥削关系进行了严厉的抨击,要求恢复人的类本质,恢复人作为人的价值内核,构建人与人之间平等友爱的和谐关系。

另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对资本逻辑造成的人与自然关系日益紧张和生态环境的日益恶化进行了批判。人脱胎于自然又以自身活动反作用于自然,正如马克思指出的,自然界是人类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双向互动的对象化活动。但是,当资本的“恶魔之手”从社会领域延伸到自然领域,人与自然的关系就被资本逻辑下的剥削关系所替代。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在于获取最大化的利润回报率,因而生态利益在经济利益面前显得无足轻重,对自然资源无休止的开发和掠夺是资本逐利的天性使然。福斯特说:“一种制度如果追求无休止的几何增长和无限度的财富攫取,那么无论它如何理性地利用自然资源,从长远的角度都是不可持续的。”[8]83全球视野中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假借经济援助和技术支持的名义在后发达国家推行所谓的人道主义和现代化嫁接,本意在于掠夺后发达国家丰富的自然资源。资本甚至不惜动用武力来达到这一目的,以美国为首发动的两伊战争就是生动例证。科学技术的进步本是人类走向自由的福音,但是资本世界中的技术进步俨然成了资本掠夺自然的助推器,人们对科学技术的痴迷和盲目崇拜导致自然被技术奴化,对自然资源的掠夺性开发伴随着每一次科技的进步呈现日益加剧的态势。与此同时,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耗费大量自然资源、造成严重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后却不愿意承担相应生态责任,反而对发展中国家大加指责。从消费社会理论来看,资本追逐利润的本性会通过不断制造新的需求来满足人的消费欲望;同时,资本的扩张本性也需要大量的消费来实现,由此造成消费主义盛行。消费主义盛行必然导致资源的紧张和环境的破坏,生态危机就难以避免了。

总之,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坚持以自然、绿色、人本的方式进行社会生产,对资本逻辑主导下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的反人性、反生态性和反自然倾向予以了严厉的批判。尤其是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生态博弈中,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论述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坚定立场上,以包容的情怀撇开意识形态偏见,倡导不同国家在全球环境治理中携手共同承担起公平且有差异的环境治理责任,有力回击了资本逻辑主导下的全球生态治理责任偏斜。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批判

西方中心主义是18 世纪东方文明衰落而西方世界在启蒙运动、工业革命以及海外殖民统治中日益走向强大的产物。从新航路开辟后,各个民族与国家之间的孤立封闭状态被日益频繁的经济文化交流所替代,正如马克思所说:“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2]168但是,世界历史的形成一开始就是西方文明的扩张历史。西方国家通过资产阶级革命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清了障碍, 而资本的扩张本性必然使其走上海外扩张殖民的道路,这样在两次工业革命的助力下西方文明一跃成为世界文明的主宰者,全球化进程中世界历史的形成也就变成了西方文明的扩张史。如果说,18 世纪还处于西方中心主义的形成阶段,那么19 世纪西方中心主义已经基本完成了其理性建构的任务。 强大的政治经济基础和军事实力奠定了欧洲的世界霸权地位。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1500 以后的世界》中有这样一段论述:“欧洲的主子在所有大陆上都接受了‘弱小种族'的效忠,认为这种效忠是事物神性的一部分—是‘适者生存'的必然结果。在印度,他们被恭敬地称为‘大人',在中东被称为‘先生',在非洲被称为‘老爷',在拉丁美洲被称为‘恩主'。”[9]565,566西方人的优越感和自豪感使其习惯于从西方的视角俯视世界上的其他文明,并把这种“西方优越论”强行推广到全球范围内以便建立以西方世界为核心的资本主义政治经济体系。

中国社会科学院吴英研究员认为,“‘欧洲中心论'式的学术研究服务于一个根本目的,就是要塑造欧洲人的心理优越感,从而揽起拯救世界的使命,骨子里则是服务于欧洲国家的对外扩张”[10]。学者陈立柱也指出,西方中心主义“存在明显的欧洲优越的价值取向,把西方的价值观念看成是世界共同观念,西方的取向即世界各民族共同的前进方向。”[11]可见,所谓“西方中心主义”,是西方国家隐藏着自身带有的优越感,从西方的角度看世界的一种交往方式,他们认为西方国家是世界历史的创造者,是世界历史的本源。其实质就是想要将“西方中心主义”作为理论依据,支撑论证西方统治世界的合理性,并将这种价值观渗透到世界各地,从而更好地服务于西方国家的政治与经济扩张,维护自身利益。我们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来进一步理解西方中心主义。

首先,西方中心主义基于惯性思维和文化偏见形成的“西方优越论”和“西方中心论”,不仅体现在种族方面,还体现在政治立场、价值观念与话语系统上。譬如,西方国家普遍认为西方文明高于、优于其他文明,因而世界文明就是西方文明的世界化,东方文明本应从属于西方文明。以此为基点,西方中心主义总是乐于把特殊的东西说成是具有普世价值的东西,把西式民主与自由看作是世界民主与自由的最佳模板,把西方政治发展道路看作是其他国家走向现代化的唯一选择,把西方市场经济的发展看作是人们财富增长的有效机制,把西方人权论说成是全人类获得自由解放的圣经,并以一种看似平等的、正义的、人道的方式向各国贩卖自己的价值观念和政治经济制度。众所周知,西方中心论者往往夸大东西方文明之间的差异,在美化西方文明的同时对非西方国家中存在的社会问题进行放大处理,而对自身存在的“福利国家失败”、市场经济失灵、政府治理失效、经济危机贫乏、贫富两极分化加剧等问题却视而不见。这显然不仅仅是一种狭隘的民族偏见和地方歧视,其实质是西方国家凭借自己在政治、经济、技术和人才等方面的优势对非西方国家进行的“和平演变”,他们通过夸大非西方国家中存在的社会矛盾和否定非西方国家的历史,对非西方文明进行虚无化和解构,企图发动一场没有硝烟的“颜色革命”,从而达到颠覆非西方国家政权或使非西方国家一劳永逸地从属于西方文明的目的。

其次,从20 世纪开始,西方中心主义的发展有了新的转向,从最初由西方国家恶意诋毁东方文明并人为制造东西文明鸿沟的自我中心主义与对外扩张主义,西方中心主义在东方国家逐渐演变为东方国家开始进行自我否定本国历史从而走向崇洋媚外的历史虚无主义。在中国,近代中国的积贫积弱与西方国家的强盛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当西方国家用坚船利炮打开国门之际,中国早期的先进人士看到了理性与科学的光辉,开始从器物层面学习西方文明,并进一步拓展到文化领域转而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了制度变革。不可否认,中国早期先哲们倾力而为的“现代化”尝试具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意义,但是割裂本国历史把西方现代化之路看作唯一正确的选择,在“去东方化”的过程中进行“泛西方化”的文明改造最终都只能走向失败,这一点已被历史明证。针对于此,陈立柱撰文指出:“西方中心主义就由西方人的偏见而以‘现代性'的面目获得了东方的认同,从而成为实践上的‘世界主义'。西方文明世界化了,于是西方中心就由一种理性认识变成东方社会向西方看齐的实现‘全球一体化'的历史运动。”[11]

总之,进入20 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国际分工的深入发展和国际交流的日益频繁,世界再也不是“西方中心”或“美苏两极”的单调格局,而是向着多极化不断发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倡导合作共赢的全球治理理念和发展道路,构建了既非“西方中心主义”又非“中国中心论”的全球史观,是对“西方中心主义”在价值理念和思维方式上的超越和批判。

人类命运共同体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批判是建立在文明交流互鉴是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动力的基础上的。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狭隘民族主义的超越。近代以来,西方国家在推进现代化的过程中把“西方中心主义”和“民族优越论”的价值理念内嵌于制度设计始终,造成了国与国之间的对抗性冲突和国际关系的动荡不安。在西方中心主义的论调下,个人至上的价值理念在民族国家的制度框架内得以确立并进而用以处理国家间和民族间关系,其结果必然是民族国家的自我中心主义不断膨胀、排外主义盛行,政治孤立、经济制裁、军事威胁、思想渗透等成为民族国家间不同文明进行较量的常用工具和手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经济上合作共赢、政治上平等互商、文化上交流互鉴、安全上共建共享、生态上绿色发展,倡导民族与民族、国与国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超越了“民族-国家”的狭隘文明观。这一新的国际关系处理理念主张求同存异、兼容并包地对待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强调每个国家都有自由根据本国国情选择适合的发展道路的权利。

另一方面,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对西方中心主义零和博弈思维方式的批判。从思维方式上看,“西方中心主义”在主客二分的旧式思维模式下推行霸权主义、单边主义和强权政治,国与国之间往往是你死我活、你输我赢的零和博弈关系。在这种单向线性思维模式指引下,一个国家的强盛必然建立在掠夺他国资源的基础之上,一个国家的发展进步必然以扼杀他国发展机遇为代价,一个国家人民生活的富足必然剥夺他国人民的生存权利。西方世界通过资本扩张和意识形态渗透企图在非西方世界复制西方文明进而构建一个同质化的世界,然而这一同质化进程并不是要在东方创造一个繁荣的西式“东方文明”,而是要东方永远从属于西方,使其成为西方的资源储备库。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是对旧式主客二分思维模式的扬弃与超越,在交互主体的二维互动中转而寻求国与国之间的正和博弈关系,弥合了东西方文明断裂的鸿沟,在全球治理中通过积极开展多边对话,加强沟通交流和互帮互助,以合作共赢的新思维代替零和博弈的旧思维,努力推进公平正义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建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引导经济全球化健康发展,需要加强协调、完善治理,推动建设一个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经济全球化,既要做大‘蛋糕',更要分好‘蛋糕',着力解决公平公正问题。”[4]543习近平多次强调,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绝不搞对外扩张和霸权主义,中国的发展带给世界的是机遇而不是威胁。

总之,全球化并不是西方化,西方国家的现代化模式所呈现出的人的物化和生态危机等现代性困境也困扰着世界各国人民。世界历史的发展存在着普遍规律和共同价值,但不存在普世道路和普世价值。非西方国家应脱离“西方中心主义”的桎梏,西方国家更应该放下“西方中心主义”的优越感,停止对其他国家的霸权主义和思想渗透,尊重和接受世界文化的多元性存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不是一种普世价值,更不是一种思想渗透和文化侵略,而是基于人类共同价值而提出的一种全球治理的总方略,是为解决现代性危机贡献中国智慧,提出中国方案。其理论旨趣在于携手世界各国人民共同繁荣,实现互利共赢和共同发展。正所谓“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四、结语

世界历史的形成使得各国联系越来越紧密,一方面科技的进步、财富的增长极大地提高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增进了全人类的福祉;另一方面,现代化在高歌猛进中也出现了诸多现代性和全球性问题。今天全球经济增长乏力、恐怖主义猖獗肆虐、全球性疾病蔓延加剧、贸易保护主义盛行以及难民危机、资源枯竭、生态危机等严重制约全球的长远持续发展,人类未来的发展前景蒙上了一层阴影。新的时代呼唤新的治理理念,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论述回应了时代诉求,顺应了时代要求,是全球治理理念的创新。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内蕴的工具理性批判、资本逻辑批判以及西方中心主义批判等批判意蕴,倡导的和平、合作、绿色、共享等发展理念,体现了责任共担的共同体意识和全球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共同愿望,展现了中国将同世界各国一道共建和谐世界的坚定态度以及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和跳出“零和”博弈的信心,对构建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及全球的健康有序发展具有深远的理论意义和重大的实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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