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剖析肺气逆之治

彭振西，陈国忠

（1.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1；2.广西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广西 南宁 530023）

肺气逆为肺气叛逆而上，不能正常肃降平顺他脏，导致或咳，或喘，或便秘，或癃闭，或肝叛等各种病症。因所致各症中，咳、喘两症乃肺之本病所致，故多从肺论治。反观便秘、癃闭、肝叛等症，因其为大肠、膀胱、肝脏等脏腑之本病，故有治者从各本病脏腑论治，而忽略了肺气逆乱之机。部分医者虽注意肺气逆之机，但其所治，皆以一味降敛肺气为药，而不知肺气逆之治，当以降中有升，升降有度，如柳絮飘摆。近代名医张锡纯所提大气论，指出用升举之品以治肺气逆，强调并非所有肺气逆之症都以降肺为治。现笔者以古今名医论治肺气逆的相关论著为基础，结合临床实践所验，试阐述中医肺气逆所致各症的论治，望为各同途所治肺气逆提供一定参考。

1 肺逆之咳喘症

咳、喘之病机为肺逆所致无疑，但所致肺逆之因外有六贼之伤，内有他脏有病而累及，故所治肺逆之咳、喘，断不能一味收降肺气以止咳平喘，当辨清肺逆之因，标本结合而治。六贼所致之肺逆，有因伤寒贼气性寒主收，影响水气之输布，也有因温病贼气性热主散，灼炼水气，由生痰浊以阻肺中，此时所见病患之咳、喘，实乃人本能驱逐痰浊邪气之行径，倘若医者盲目以止咳平喘药收肺，则为闭门留寇之举，痰浊实邪必将壮大，除咳、喘渐甚外，还可有邪气叛逆他脏他腑之变。故治疗应将逐痰浊与敛肺气两法相结合，并在两者间把握其平衡，如逐痰不足，则敛肺将有留邪之虞。仲景方有小青龙汤主治寒水射肺之咳、喘［1-3］，该方为逐法及收法相结合之经典方，方中半夏、干姜、细辛温肺化饮，荡涤肺中寒饮邪气，配酸收之五味子以敛肺止咳。方中逐药有三，收药仅一，可见医圣所治肺中有邪所致之肺逆咳、喘，更强调逐法重于收法，以求扫清肺中邪乱。有因大气下陷，无力支撑胸中肺气，而致肺逆之咳、喘。近代名医张锡纯有提大气论［4-6］，指出胸为气海，乃宗气所聚之所，故肺悬胸中，当以胸中大气支撑，大气之鼓舞，肺能自然悬挂胸中并安然呼吸；若大气下陷，则肺无所支持，咳、喘由生。《医学衷中参西录》载：“盖肺悬胸中，必赖大气以包举之，而后有所附丽；大气以鼓舞之，而后安然呼吸。大气一陷，则包举之力微，肺即无所附丽，而咳嗽易生。鼓舞之机滞，肺必努力呼吸，而喘促易作。”该类咳、喘，其因为大气下陷所致，张氏主张以升法为用，创升陷汤而治。方中以黄芪为君，既善补气，亦善升气，配之柴胡升少阳，升麻升阳明，桔梗为药之舟楫，载诸药至胸中。全方以补大气、升大气为用，大气由陷转升，胸中肺有大气支撑和鼓舞，则呼吸自然，咳、喘皆安。张氏以升法治肺逆症之咳、喘，是对既往中医理论的重要继承及创新，当为现今我辈中医继承者所学习之方向。此外，用升法治咳、喘，当注意寻找大气虚陷的证据，因升药性皆辛温升散，倘以所治之咳、喘，并非气陷所致，则有加重咳、喘之虞。由上论可见，肺逆之咳、喘，并非简单以敛肺止咳法为用，当以根据肺逆之因，随证以收法、升法、逐法相差为用。下以张氏升法治咳、喘医案为录，以验以升治逆之功。《医学衷中参西录》：“曾治一少年，泄泻半载方愈。后因劳力过度，觉喉中之气不舒，五六呼吸之间，必咳嗽一两声，而其气始舒。且觉四肢无力，饮食懒进，诊其脉微弱异常。知其胸中大气下陷，以拙拟升陷汤，数剂而愈。”

2 肺逆之便秘症

便秘乃大肠糟粕滞留腑中之症，治多以承气汤类入腑通泄之。以通法为治，多有速效之功，易将关注点留于大肠，而有时却忽略他脏、他腑病变所致之便秘。如肺脏之变，亦可致便秘。清代名医陈士铎《石室秘录》有载：“大便秘结者，人以为大肠燥甚，谁知是肺气燥乎？肺燥则清肃之气不能下行于大肠。”［7］肺在胸中为上，大肠在腹为下，肺与大肠经络中有表里之系，肺金应秋气收肃之义，对大肠腑气有通降之用。故肺逆者，有以气逆不能正常下助大肠以通糟粕，日久则便秘由生。针对此类便秘，若独以通法用之，虽糟粕可通，但易进一步耗伤肺气，短时因肺气不助通腑，糟粕又结闭腑中；反之，亦不能独以补肺气为法，因补法易加重腑中壅塞。其当以通法、补法相结合治之，因肺、大肠同病，当以同治，《金匮翼》有黄芪汤治肺逆不通腑之便秘。方中黄芪补肺气，陈皮既走肺，亦走肠腑，引肺气下至大肠助其通腑，加以火麻仁、白蜜润肠通便。全方为补、通两用，肺气为用，肠腑亦通。

3 肺逆之肝叛症

肝本疏泄，有调畅情绪之功，但其本脏性刚烈，易受激惹。倘以肝脏受激，则肝气不畅，肝气、肝阳叛逆上冲，所致头晕、头痛、中风诸症，合称之肝叛。肝叛病位在肝，与肺、肾两脏密切相关，肾为水脏，主蛰性藏，五行中为肝脏之母，以水养木，可镇肝叛之变；肺为金脏，主秋收之肃杀，五行中为肝脏之所不胜，以金制木，可镇压肝叛之变。《医学衷中参西录》有载：“盖肝为木脏，木火炽盛，亦自有风。此因肝木失和，风自肝起。又加以肺气不降，肾气不摄。”故肝叛者，有肝病所致之肝叛，有肾病不摄之肝叛，亦有肺逆不镇之肝叛，临证除平肝法外，当以随证配以清肺、补肾等法合之。镇肝熄风汤［8-9］由张锡纯所创，该方所治肝叛，由肝、肺、肾三脏入手，方中用以代赭石、龙骨、牡蛎、龟板诸质重性沉之品以平压肝叛，配之熟地黄、山茱萸滋补肾水以阴摄阳，配之玄参、天冬清肺气以镇压肝木。《医学衷中参西录》所载：“复深究病之本源，用龙骨、牡蛎、龟板、芍药以镇熄肝风，赭石以降胃降冲，玄参、天冬以清肺气，肺中清肃之气下行，自能镇制肝木。至其脉之两尺虚者，当系肾脏真阴虚损，不能与真阳相维系。其真阳脱而上奔，并挟气血以上冲脑部，故又加熟地、萸肉以补肾敛肾。”由此可知，肝叛之变，决不可独以治肝而论，应当辨清有无肺逆、肾亏之病机，以多脏而调治。因本文所研究为肺逆之症，故倘仅以肺逆所致之肝叛，当以清肺、平肝两法合之。

4 肺逆之癃闭症

肺为水之上源，人之津液由脾胃生化，但其输布、排泄必需经肺调摄，肺之宣、降将津液布散周身以养五脏六腑，并将各脏腑津液代谢后产生的浊液下输至膀胱，以小便形式排出体外。如《黄帝内经》中所载“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故癃闭者，有因肺热有伤，肺气为逆，不能向下输布浊液至膀胱。清代名医李用粹指出，癃闭形成多有肺逆之变，于《证治汇补》中所载：“一身之气关于肺，肺清则气行，肺浊则气壅，故小便不通。由肺气不能宣布者居多，宜清金降气为主。”［10］可见，李氏所治肺逆之癃闭，以清金降气为本，配以利尿为标，方以清肺饮治之。方中黄芩、桑白皮清肺顺气，桑白皮且入膀胱，引肺气下达膀胱以通癃闭，配以栀子、泽泻、木通、车前子通利小便为标。

5 小结

肺气逆为中医学藏象理论中肺藏致病重要的致病机理之一，其所致之症有咳、喘、便秘、癃闭、肝气逆乱等，究其所治，有收敛肺气法、升陷举肺法、逐邪保肺法、以补为降法、以清为降法等，故临证者，断不能简单以降逆肺气法治之，应辨清肺逆之因而治。此外，甚有不少医者临证所见肺逆所致便秘、癃闭、肝气逆乱等，简单从肠腑、膀胱、肝脏等论治，殊不知病因之根本在肺，所治当顾及肺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