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日报》的史料价值探微
2019-03-01卢明佳
卢明佳
(华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清末十年,广东的文献资料散佚比较严重,档案、报纸或日记手稿都相对较少,这也导致了清末广东地方史研究相对空白。笔者发现,藏于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的《广东日报》尚未受到学界的关注与重视,如能对该报善加利用,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近代广东地方史研究的空白。该报办刊时间始于1904年,止于1906年,虽有残缺,但目前仍存留5000多页,是目前所知的清末以报道广东新闻为中心的报纸中保存较为完整的一份。①
《广东日报》虽在上世纪90年代为部分学者所关注利用,如桑兵所著的《晚清学堂学生与社会变迁》与关晓红所著的《晚清学部研究》,但引用甚少。此后,陆陆续续有学者在研究论文或著作中利用该报,数量也不多。另外,在各种报刊史、新闻史辞典中都有收录《广东日报》这一词条,并附上几百字的介绍。但就笔者所见,专文研究或介绍《广东日报》的文章目前为零,可见其史料价值重视与利用程度仍亟需提高。笔者在通览《广东日报》后,发现该报为研究清末广东的学堂建设、官场生态、经济民生以及社会变迁提供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下面拟对该报的基本情况、史料价值进行探讨。
一、《广东日报》的基本情况
《广东日报》于1904年3月31日(光绪三十年二月十五日)在香港创刊,报社设在士丹利街。郑贯公主编,黄世仲、陈树人、胡子晋、劳纬孟等编撰。《广东日报》同时发行文艺附刊《无所谓》,后改名《一声钟》,每日两页,随报免费赠送。1905年,《广东日报》由李宗汉接办。1906年3月起自行停刊。日报一年定价六银员,长年订购每年五银员,每月定价六铜毫,零售每张五铜仙。广州、佛山、澳门之外地区订购则需要增加邮费。
具体每月剩余天数数量如下:
表1 《广东日报》报纸每月现存天数数量(单位:天)
资料来源:表中数据根据现存《广东日报》藏于广东省中山图书馆数量所得
从表1可知,《广东日报》历时2年,目前仍保存437天,完整度约60%。需要指出的是,现存的报纸中每天的页面基本都是完整的。每份报纸共8页,除第四页有少量广告外,第一至第四页为新闻报道与评论,常设栏目有“言论界”“粤垣访稿”“两粤要事”“两粤杂闻”“中国事”“外国事”“本港事”“电报”等。另外还有非常设栏目批评门与特别通信。另外四页则是封面与各种广告(见图1)。
图1 《广东日报》1905年3月20日(创刊一周年纪念日)封面
该报新闻报道的“言论界”作为报纸的头篇文章,往往表达该报的态度与立场,主要是刊载对于国内或两广地区发生的重大事件的评价,基本是一天一篇。这一栏目刊载评论性的文章,基本要占半页甚至更多的篇幅,着眼于面向全国或者广东省比较重大事件的披露与批判。从这一栏目可以看出《广东日报》对于社会动态的把握与反响。可以说,这一栏目是《广东日报》的核心与思想的最终体现所在。
“批评门”,有时则易名为“时事短评”。顾名思义,是对社会腐败丑陋现象的批评。栏目时有时无,主要视社会事件的大小而定。虽名为“批评门”,但其言论性相对较弱,其性质属于报道与评论的中间地带,可以说是对“言论界”的补充(见图2)。“特别通信”则是刊载各方对于重大事件的来信,有时则易名为“来书照登”。栏目亦是时有时无,主要是通过刊登各方来信向读者展现其他栏目新闻的多方面貌,是对其他粤省新闻的详细补充。二者篇幅长短不定。
“粤垣访稿”“两粤要事”“两粤杂闻”(后易名为“内地纪闻”)作为常设栏目,皆是对两广地区新闻的报道。“粤垣访稿”主要侧重于报道官场生态,“两粤要事”与“两粤杂闻”则偏向于报道社会经济民生。三个栏目基本每天各有十至二十则报道。其中,官府牌示或者官员书信也会刊载于此。此三者也与言论界栏目相互呼应,但凡言论界刊载对广东地区社会问题的批判性文章,皆可从此三栏目中查阅到更加具体详细的新闻信息。简言之,这三个栏目是窥探清末广东社会变迁的窗口,因而三者所占篇幅也最长,基本是2页,甚至更多。
图2 《广东日报》1905年4月18日
“交涉栏”则是对于清政府与列强交涉情节的披露,或者报道中外交往中的摩擦事件,可以说是了解外交动态的一扇窗口。“中国事”则是报道两广以外的国内事件,主要以清廷中枢或是各省督抚的各项事宜为报道中心。“外国事”报道的是与中国事务息息相关的外国新闻。“本港事”则是针对香港本地发生的事情。“电报”则是刊载来自海外的电报,这些电报所包含的内容杂多,但基本以外国事务为主。“交涉栏”“外国事”“中国事”总篇幅多为一至两页。“本港事”与“电报”篇幅约占半页。
广告也是《广东日报》的重要内容之一,《广东日报》将近50%皆是广告。广告看似微不足道,但实则包含着重要的信息。它记录着该报长期合作的商家信息,展现当时社会的消费取向,反映了斯时的社会变迁。诚如戈公振所言, “广告为商业发展之史乘 , 亦即文化进步之记录”[1]。总的来说,该报的广告以医药广告居多,且常年不变,如大仁堂的丸散膏丹、黄志居草堂的寿世普宁茶以及博济轩的丸散甘露茶等等皆是该报常驻广告。
此外,文艺附刊《无所谓》是对《广东日报》同时段的新闻内容的呼应补充但散佚严重。附刊共四页,除广告外另设有五个或五个以上栏目,约占一页半至两页的篇幅。附刊的栏目除“杂文”“粤讴”“新戏”(后易名“班本”)常设外,其他栏目时有变动,或增或删。“杂文”“粤讴”“新戏”三个栏目则体现了该报运用各种手法针砭时弊的做法。如以文学性的手法达到鞭挞时事效果的杂文栏目,把时事新闻糅合到粤省本土文化中的“粤讴”与“新戏”两栏目,“粤讴”是广东民间用方言歌唱的传统曲艺,“新戏”则是戏剧唱本。通过把时闻佚事编成粤讴或者戏剧有利于口头流传,扩大了传播效果。
由上可知,《广东日报》虽筹办于香港,但无论是派送服务、报道内容或者宣传角度上都是立足于广东,尤其是以报道内容而言,作为所在地的香港的报道内容远远不及海岸对面的广东省。通过《广东日报》,我们可以还原斯时广东地区多方面的社会面貌,从中透视清末广东的社会变迁。
二、作为革命报刊的《广东日报》之史料价值
脱离对创刊人员的讨论,对于一份报刊的认识犹如“闻泉声不溯其源”。毕竟一份报刊的立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创刊者与编辑的思想与立场。换言之,在《广东日报》诞生之时,办刊人员的革命理念便已灌输其中。《广东日报》的创办者郑贯公,1880年生,16岁时前往日本谋生,先后进入横滨大同学校、东京高等大同学校学习,结识了孙中山、蔡锷、唐才常等革命派人士。1900年贯公虽担任《清议报》编辑,但其思想却越发激进,故而另行创办《开智录》半月刊,专门发表“平等自由天陚人权之真理”。[2]1901年春转而改任香港《中国报》记者,其阐发的言论多为新思想与新名词。不久后,再次辞去《中国报》记者身份,贯公担任由基督徒林护、谭民创办的《世界公益报》的总编辑,因感言论与出版宗旨总受投资该报的资本家所钳制,未及一年,便辞职另创《广东日报》,但由于资本不足,1906年3月便被迫停刊。是年夏天,郑贯公因病不幸去世,年仅26岁。从郑贯公的报人经历可见,宣扬新思想、追求言论自由的革命立场是其一以贯之的准则,而以郑贯公为核心的编辑团队则秉持着共同的革命信念,互相协作。如跟随郑贯公先后担任《世界公益报》《广东日报》两报编辑、记者的黄世仲,就以“黄裔”“辕孙”等笔名发表多篇评论广东时政的文章,并出版了《廿载繁华梦》《洪秀全演义》《五日风声》等宣传革命的小说;与郑贯公相识于香港《中国日报》的陈树人是同盟会成员,曾以“猛进”“葭外”“芙魂女士”等笔名发表宣传革命思想的文章。[3]
此外,《广东日报》的创办与发展,与斯时席卷全国的革命风潮亦有莫大的关系。据赖光临统计,“自1900至1912年民国成立,12 年间,海内外革命志士所发刊的日报杂志,遍布全球,总计达二百种以上。”[4]革命报刊的数量之多无疑推动了革命浪潮,而革命浪潮的高涨又反过来推动革命报刊的创办,二者相辅相成。需要指出的是,革命报刊数量的迅速增长是在1905年之后,如同盟会刊物《民报》创办于1905年,“竖三民报”的出现(《民呼日报》 《民吁日报》 《民立报》 )亦迟至1909、1910年。在香港地区,《广东日报》则是革命派创办的第二份报纸(第一份为1900年陈少白创办的《中国日报》)。无疑,1903年诞生的《广东日报》可谓是清末革命报刊的先行者,其历史地位与价值毋庸置疑。另外,该报的史料价值至今仍未被学界足够重视,简言之,主要体现在展现近代广东的现代化历程、有助于纠正史实错误、丰富历史细节三方面。下面略为举例,以为管窥。
第一, 展现近代广东的现代化历程。清末最后十年,清政府为挽救统治危机,推行各项新政,涉及军事、教育、司法等方面,新政种种措施无疑推动了中国各省的现代化进程。兹以教育现代化为例,展示《广东日报》如何记录斯时广东教育现代化转型的挫折与困境。在《广东日报》纪念其创刊一周年的纪念词中提到:“迄今一周岁,而此一岁之中……至于学界阻力之蟊贼,尤为本报所三致意焉。”[5]可见关心教育事业乃是《广东日报》的重心所在。《广东日报》积极赞美与宣传社会各界资助教育的事迹,以此来鼓舞时人踊跃参与新式教育的推广。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六榕寺僧人铁禅捐资资助游学生一事。[6]此外,《广东日报》还时刻关注学堂建设动向,如某处建设新学堂、某处清查庙产以资兴学,皆是该报的常见报道内容。②这些报道对于我们认识理解斯时教育的进步提供了详细的材料,还原出了具体教育转型的图景。
另一方面,该报也重点关注阻碍学务发展进步的现象,“阻学”一词在《广东日报》中被频繁使用,成为当时该报对社会上抵制学堂现象的高度概括专门用语。在该报看来,“阻学”现象具有以下特征:抵制时间上,既有发生在兴办学堂之前,也有发生在学堂开设期间。抵制人群上,包括了寺僧、乡民、士绅等众多群体。抵制方式上,有三种常见表现方式,即:毁学——通过暴力行动砸毁学堂;踞款阻学——霸士绅占据地方公产,阻止其他士绅将公产提取作为办学经费;藉学渔利——部分士绅利用办学的名义,趁机夺取地方公产,为自己牟取私利。
需要指出的是,《广东日报》办刊的起止时间与清末广东学堂数量爆炸性增长的三年恰好重合,这使该报的史料价值无形中增大了。1904年广州城内只有学堂24所,[7]1907年全省学堂数量为1489所。[8]考虑到广州作为省城,教育相比省内其他地区发达,1904年学堂数量仅有24间,那么广东省内除广州府之外的8个府、4个直隶州、2个直隶厅的学堂数量应低于24所,因而1904年广东省内的学堂数量应低于360所。③1904年从低于360所到1907年的1489所,毫无疑问是爆炸式的增长,而《广东日报》保存了斯时的教育转型景象的正反两方面的材料,无疑为我们认识与了解斯时的教育现代化进程提供了真实可靠的材料。
第二,纠正史实错误。近代广东由于文献散佚,导致一些史实记载错误,进而以讹传讹。如关于广州名刹长寿寺没入官产的原因在多处资料中出现讹误。《广州市志 卷一》“大事记”记载1904年两广总督岑春煊以长寿寺住持“不洁”令毁该寺,寺产尽没入官。[9]罗镇邦与余藻华在《岑春萱拆长寿寺》一文说,该寺僧人因不守清规、窝藏归女,为坊众察觉、纠众乘夜将寺当场包围,搜出赃证,岑春煊为消除该寺对外界的坏影响起见,仍派候补道李益智督拆。[10]张锦顺在回忆广州的宗教建筑时指出,(岑春煊)“对长寿寺则借口寺僧不守清规,发现妇女金镯而予全数拆毁,寺产没官”。[11]此后,许多研究人员也以讹传讹,将和尚窝藏妇女、寺中僧人不守清规视为长寿寺被没入官产的根本原因。如李若晴在《岭南佛教社会变革中的寺院书画收藏——书画研究史上的一个新视角》文中指出岑春煊初无查没长寿寺之意,但在高额摊派遭拒后,才以寺内搜到妇人簪花为由查封长寿寺。[12]徐续在《对庐诗文集下册 对庐文集》中提到:粤督岑春煊下令拆毁长寿寺的原因是寺僧六根未净,窝藏妇女,罪证确凿。[13]
然而,翻阅《广东日报》1905年3月至6月的报道可知,事实的真相是时敏、商业两学堂借用长寿寺寺内等地方为校地后,由于事先并未与寺僧完全商妥,导致数日后寺僧在士绅伍铨萃的嗾使下冲进设于寺内的两学堂,大肆毁砸校具桌椅等东西。毁学影响极其恶劣,岑春煊便以寺僧聚众毁学为由,下令没收长寿寺所有寺产。
那么为何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会被错误地连接在一起,且不断被后人重复错误?借助《〈申报〉广东资料选辑六1902.1-1907.6 》一书,可以查到长寿寺于1881年曾毁于火灾。斯时的申报详细地记录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广东布政使、按察使鉴于广东“溺于福田利益之说,以佞佛饭僧,诵经修庙为功德”,不仅导致男女混杂,有伤风化,且寺观“接纳妇女建醮祭祷,夜以继日,观众如堵,几酿事端”,因而立碑告示:“严禁妇女入寺烧香,以维风化。”但是出示禁令之后,仍有些许寺庙与妇女拒不遵守。9月24日,有妇女从旁经过,适逢官府命令地保将告示贴于寺前,因而众人误以为众妇女与寺僧乃藐视法令,愤慨不已。有好事之徒率先发难,寺僧为保护妇女,便将其请于寺内。民众愈加愤慨,越聚越多,掷石纵火,后虽被弹压下去,但民愤未消。翌日,民众再次聚集到寺前,将后门打毁后,冲进寺内将颗糖、僧房、藏经所尽皆焚毁。同时又在寺内搜到妇女用品。愈加愤慨,便将长寿寺焚于一炬。[14]由此可见,回忆者是将1881年长寿寺被毁与1905年毁学案混为一谈了。可见《广东日报》在毁学案发生后,进行了持续1个月的追踪报道,为我们还原斯时的历史面貌、纠正史实错误提供了真实可靠的材料。
第三,丰富历史细节。历史研究是在不断地逼近历史的本来面貌,但是无论如何逼近,始终无法触摸到历史的原始样貌,这主要源于许多不为研究者所知的历史细节被遗漏,因而在各种文献材料中拾取未被发现的历史细节,有助于我们发现历史的真相。《广东日报》作为“历史的报刊”,它呈现出来的是斯时的社会景象,尽管这一景象并不是完整的,但是通过与其他材料相互结合,有助于丰富我们眼中的近代广东历史图象。兹取两例以证之。1902年,时任两广总督陶模与广东巡抚德寿在原广东水陆师学堂旧址上开办的广东武备学堂,其宗旨为“养成陆军将校之所,施陆军中等以上之教,分授各种武学以实习战斗”[15],1905年改为广东陆军中学堂,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军事人才。但是许多材料只记载了该学堂的基本信息,对于更详细的信息则语焉不详,对斯时学堂内部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所幸《广东日报》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原来广东武备学堂在创办后便屡屡发生风潮,迨至1904年,学堂内部争端有增无减。对此,《广东日报》连载50篇文章披露学堂内部的各种事端,以期武备学堂有所改进。这50篇报道主要叙述以下几方面内容:教习张哲培与学生之间的冲突、学堂内部闽粤、满汉的畛域之分、教习学识不足而闹出笑话以及学堂人员压制学生。④这些报道为我们呈现了广东武备学堂的另一面,丰富了后人对于该学堂的认知。
再如1905年由广东省学务处主办的第一届省运会的详细细节也可在《广东日报》中得到补充。向勤虽在《晚清时期广东第一次省运会》[16]一文大致介绍了此次运动会的基本情况,但过于简略,许多细节只一笔带过,无法还原更详细的历史场景。如对进取、述善等各私立学堂学生愤愤离场的原因,向勤先生则简单地指出是因为评判员错判名次。《广东日报》则此事则进行了详细的报道,如下:
十七日省城运动会,未及二时许,忽私各学堂,全行解散退会,纷纷出场而去。闻此事之原因,由于各学堂学生运动时,官派出之裁判各员,偏重官立学堂各生。于私立学堂各生,屡加裁抑,于各生竞走时,连次齐奔。应以夺得红黄白旗者为高下,乃司旗者竟用手举旗,私立学生先到者,则用手推之;官立学生来,则趋前以旗受之。私立学生趋至前,为司旗所推跌者,不下十数次。盖视带辨别也。其中尤以包某为最蛮横,屡用足踢跌私立学生,有评判员与之争者,则云我见他是第一,便是第一。第一日各学生已啧有烦言,至第二日演至戴囊竞走,(进取学堂学生第一,乃评判员将一旗箱子给予第二学生。第一之学生与之争,致所戴之囊脱下,评判员益借此借口,并第二第三旗不给。旁观代为不平,于是各私立学堂,无谕教员学生,咸表同情,欲行退会。先由代表员与包某交涉,告以退意。见包某不理,但云汝等退即退耳,徒坏汝等名誉,不能解散此团体也。众于是愈愤,欲决意退会,计一刹那顷,各私立学堂退去者,共计进取、时敏、广东公学、启明、南武、东明、宏育、求是、自求、启智、义育、广仁、梁五全、时济等十余间。时甲席诸人,犹未之知也,仅有一南海陈令,稍为慰留,而学堂人多列队而比。陈令乃急上禀知,于是甲席诸大员,相将下阶,而前列各学堂之学生,已经去远,尚有普益、宝华、沙头、善庆等学亦已同出会场口,诸大员商请水提李准,发令交与林委员拦住会场门,极力调停,众人始稍稍止步。未几官立学堂。亦有随宦,师范附属小学,东关公学三间,又行退会。各大员又急往左会场用力弹压,属守会门,不准一学生出入。旋经各大员请未退之评判员,到甲席商议调停之策,学使于式枚谓某员办理不善,其旗应以次插在地上,由学生自拔,方免流弊执抝。当与在场各大员议定,分派巡官,沿途拦截,分头邀请复行莅会,而各私立学堂,已经退会,决意不往莅会。闻总评判员为姚守绍书,于式枚亦不满意于彼云。[17]
此处将全文附上,可让读者一睹历史细节之魅力。若无报刊资料的佐证参考补充,或许对于晚清广东第一次省运会私立学堂退出比赛会场的原因只有干巴巴的几个字“评判员错判名次”,但是通过该报看见的是一幅充满紧张冲突的画面,裁判员屡屡偏袒官立学堂的学生,甚至因此大打出手。南海县令以及诸大员对私立学堂学生的挽留以及比赛规则的修改等画面恍如迎面而来。这些冲突的背后,是斯时官立学堂与私立学堂间对立冲突的反映,还是新式运动方式引入中国时的“水土不服”,有待研究者后续研究方能厘清。但毋庸置疑的是,对于清末时期广东第一次省运会这一历史情境的认识,则因这一则史料的出现而得到了大幅度的充实。简言之,上述两例向我们展示了历史细节的魅力与重要性,同时也反衬出《广东日报》的史料价值。
注释:
①目前清末广东报纸保存的比较完整还有《岭东日报》,保存于中山大学历史系资料室与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其他如《珠江镜》、《安雅书局世说编》、《南越报》等皆散佚严重,仅存数量不多。
②如《澄海兴学之提议》,《广东日报》1904年5月10日;《调査佛山之庙尝续闻》,《广东日报》1904年5月16日等等。
③360所是24(广州府1904年学堂数量)乘以15(从当时广东内的9个府、4个直隶州、2个直隶厅相加所得)得到的乘积。由于缺乏1904年广东省内学堂数量统计结果的原始资料,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这种方法求得1904年全省学堂的大致数量。
④可见《武备改良历史(六续)》,《广东日报》1904年4月28日;《武备改良历史(廿五续》,《广东日报》1904年6月1日;《武备改良历史(廿八续)》,《广东日报》1904年6月6日;《武备改良历史(卅一续)》,《广东日报》1904年6月10日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