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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蔽与超越:马克思主义视域下的西方民主输出

2019-02-24王立洲

关键词:普世马克思观念

王立洲,岳 静

(长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4)

民主输出论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基于其利益需要,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形成的一套理论。这套理论的核心观点是:民主具有普世性,西式民主和其他制度相比具有更大的先进性和优越性。因此,西式民主应该被人类所共享。民主输出的理论和战略推出以来,很快就得到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一大批政客和学者们的拥戴。他们认为,民主输出为西方对外战略开辟了新路径,提供了新论证。因此,民主输出论不仅在学术界不断发酵,而且频繁出现在西方国家的各类外交政策和战略文献中。特别是美国各级领导人屡次在其讲话中对民主输出津津乐道。不过,纵观西方民主输出的历史可以看出,作为民主输出各个对象国的人民,绝大多数已经对西方民主输出怨声载道。在西方学界和政界,也有不少学者和政客对民主输出提出了质疑。但除少数学者外,大部分学者由于受其哲学和意识形态的限制,其批判和质疑大多具有形而上学的倾向,往往没有抓住民主输出荒谬的主要原因,多是在技术层面进行讨论。当然这与他们所处的立场有关。而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来审视民主输出论,则更容易揭穿西方民主输出的谎言,让人们看清其本质和真相。在马克思主义视域下,我们可以从四个方面对西方民主输出论进行批驳。

一、不能抽象地谈论普世价值

西方鼓吹民主输出的一个重要理论依据,就是“普世价值论”,即西方认为他们的民主是“普世价值观”,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随着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式民主几乎独霸了国际民主话语权,使西方民主成为了所谓的“普世价值”。“历史终结论”就是西方民主话语霸权的一个例证。该理论的始作俑者弗朗西斯·福山认为,在人类历史出现的各种制度中,只有自由民主制度维系到20世纪的终点。“在世界绝大多数地区,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自称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意识形态能与自由民主相抗衡。”[1]

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看,民主是一种地域性话语,每种文化都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政治思想、政治理念和传统政治体制。而在民主意识形态的话语权争夺中,西方的一些思想家和政治家,把在“自己文化”内部形成的“自由民主”等政治理念定义为一种“普世的”政治理念和原则性的政治模式,不遗余力地向全世界推广。[2]那么到底有没有作为“普世价值”的民主?可以说,“民主作为一种价值的确具有普世性的一面,但并不是指具体哪一国的具体的民主,民主只有同本国国情相结合才是好民主,从这个意义上讲,民主又不具有普世性”。[3]对此,恩格斯指出,任何道德教条都不是永恒的。“一切以往的道德论归根到底都是当时的社会经济状况的产物。”[4]471按照马克思主义原理,道德是相对的,民主思想和民主制度也是相对的。没有哪一国的民主是普适的永恒的。

就民主本身的产生与发展而言,现代意义上的民主制度其实是人类社会发展了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以后才产生的一种制度。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们按照自己的物质生产率建立相应的社会关系,正是这些人又按照自己的社会关系创造了相应的原理、观念和范畴。所以,这些观念、范畴也同它们所表现的关系一样,不是永恒的。”[5]222人类社会是一个具体的、运动着的有机体,而民主输出的鼓吹者们却把社会看成是一个普遍的静止的东西,于是产生于社会中的民主也成了普遍的、永恒的了。这显然是一种唯心主义的思维方式。既然民主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是具体的变化的,那么输出民主时,也要看对象国是到了哪一个发展阶段,适合什么样的民主。而西方在民主输出时恰恰忽视这个问题。

西方国家把并非普世和高尚的西式民主当作绝对真理来输出,结果只能给对象国带来灾难,而不是福祉。那些民主输出的鼓吹者,最终也会成为人类历史的麻烦制造者。“那些自夸制造出革命的人,在革命的第二天就会看到,他们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制造出的革命根本不像他们原来打算的那个样子。这就是黑格尔所说的历史的讽刺,免遭这种讽刺的历史活动家为数甚少。”[6]575而即使对那些真正出于善意进行民主输出的人,民主输出基本上也不会达成他们想要的结果。而“从国际上看,最起劲地推销‘普世价值’的就是西方政要和一些右翼思想家。我们还是用亨廷顿的论述来揭示这些西方政要和右翼思想家所竭力推崇的‘普世价值’的实质。亨廷顿指出,现代‘普世价值’观念是西方文化的产物,一开始是法国,随后在德国,再随后是英美,西方白种人试图按自己的观念构建一个适合全人类的价值规范,而实际上,‘普世价值’是西方文化对抗非西方文化的意识形态”。[7]可见,西方所谓的“普世价值”实质上是资产阶级的价值观。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中,抽象的民主、自由是不存在的。因而对于民主问题,邓小平也曾强调指出,中国有自己特殊的国情,西方那一套不能照搬。中国所需要的民主,只能是社会主义民主。[8]

二、评价制度好坏的标准是其适应性

马克思主义认为,评价制度好坏的标准主要是其适应性。今天的民主思想观念和制度可能对一些国家是适合的、合理的、成功的,但并不意味着它未来也是合理的,更不意味着它可以适用于所有国家、所有社会和所有人。西方民主输出的一个重要依据是西方民主本身具备的一些固有的优良特征。对此,马克思直接给予了严厉批评。在谈到美国两党制的民主制度时,马克思指出:“国家本来是社会为维护其共同利益,而建立的特殊机关。但后来这些机关为了自身利益,从社会公仆变成了主人。不论在世袭君主国,还是在民主共和国,这样的例子都可以看到。”[9]“正是在美国,同在任何其他国家中相比,‘政治家们’都构成国民中的一个更为特殊的更加富有权势的部分。……这些人表面上是替国民服务,实际上却是对国民进行统治和掠夺。”[4]54

对于西方的人民而言,所谓优秀的制度只不过是统治阶级进行更有效统治的制度。因而马克思告诫:“实际上,国家无非是一个阶级镇压另一个阶级的机器,而且在这一点上民主共和国并不亚于君主国。”[4]55他进一步强调:“美国人早就向欧洲世界证明,资产阶级共和国就是资本主义生意人的共和国;在那里,政治同其他任何事情一样,只不过是一种买卖。”[6]632所以说,民主本身的价值是相对的。对一部分人而言,民主可能只是有效的手段。美国民主输出的鼓吹者不会理会马克思的论断,按照美国实用主义的逻辑,如果民主对美国适用,那么对其他国家就照样适用。且不论这种逻辑背后的真实目的,单就民主制度本身而言,在一个国家运行良好的制度,到另一个国家未必就能很好地运行。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民主作为一种上层建筑本身无所谓好与坏,只有适应与不适应。在马克思的著作里,经常使用的是“现存”“过时”“先进”的生产关系,而没有说“怀”的生产关系或上层建筑。社会意识和社会制度在时空上都具有相对性。

马克思在《道德化的批判和批判化的道德》一文中有一段绝妙的论述。在文中马克思是模仿恩格斯的论战对手来讲的:“的确,恩格斯先生!难道您不认为‘美国联邦制度’是‘历来的治国艺术梦寐以求的最好的政治形式吗’?您摇头!什么?您根本否认‘美国联邦制度’是‘治国艺术’梦寐以求的吗?什么,‘社会的最好的政治形式’只抽象地存在?真是奇怪!同时,您竟‘厚颜无耻、昧着良心’硬要我们认为,想要利用北美宪法(而且是经过美化和改造的)来为亲爱的祖国谋福利的正直的德国人好比一个抄袭自己的富裕对手的账簿的愚蠢商人,自以为有了这份抄本就占有了对方令人眼红的财富!”[10]这里马克思尽管没有直接说明民主制度不能随意照搬和套用,但显而易见,马克思认为不存在什么“社会的最好的政治形式”,实际上只有最适合的社会制度。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它应该是自然发生的。就美国民主而言,即使美国民主制度与观念是美国乃至西方历史上最好的制度,但若是将其凌驾于其他国家和人民之上,不仅违反了不干涉别国内部事务的国际法基本准则,也忽视了民主制度赖以存在的条件和根基。不加区分地强行普及自己独特的民主形式,这正是美国民主输出受到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抵制的根本原因。

三、一国的民主要与其所处的发展阶段和物质基础相适应

民主输出论认为,西式民主应该被人类所共享。从理论上讲,如果一个制度本身具有优良价值,那么它是可以被人类共享的。但实际上它能在什么时候共享,在什么条件下才能发挥出这个制度应有的价值,却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和十分复杂的事情。按照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不管是把民主看作是一种意识还是一种制度,它都属于上层建筑。因而是被经济基础或者说物质基础所决定的。马克思在《费尔巴哈》一文中说道:“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5]152尽管有时从表面上看,意识或观念也会对事物发生和发展产生影响,但意识或观念本身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其背后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有其必然的物质基础。马克思认为:“一切历史现象都可以用简单的方法来说明,同样,每一历史时期的观念和思想也可以极其简单地由这一时期的经济的生活条件以及由这些条件决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来说明。”[4]723

那么意识或观念一旦形成,能否被输出和传播呢?回答是肯定的。正如文化交流可以跨越国界,而且文化只有在交流与碰撞中才能更好地得到发展,良好的政治制度也可以被其他国家学习和借鉴。但同样不容置疑的是,意识或观念的传播是受条件制约的,它能否被接受、被采用更是有严格的条件限制,而只有具备大体相似的物质条件才能真正发挥其作用。意识或观念是这样,国家制度也是这样。作为制度意义上的民主是国家产生以后才有的。恩格斯认为:“国家绝不是从外部强加于社会的一种力量。国家是社会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产物。”[6]186也就是说,国家及其制度的内容和形式,主要是由一个国家内部的现实需要决定的,而不是某种外力介入的结果。

一种思想或制度的产生是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现实需要所驱使的。从根本上讲,一个国家的政治制度的创立首先是这个国家内部的事情。即使借鉴了别国经验,或是被动地接受了别国的“输出”,那也一定是以本国的需要为前提。国家制度绝对不能随心所欲。对此,马克思很明确地指出:“人们绝不能自由选择某一社会形式。在人们的生产力发展的一定状况下,就会有一定的交换和消费形式。……就会有相应的社会制度形式、相应的家庭、等级或阶级组织,一句话,就会有相应的市民社会。……就会有不过是市民社会的正式表现的相应的政治国家。”[6]408因此可以说,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原有的上层建筑必然会对社会的发展产生阻力,此时也只有此时,新的上层建筑才会发生;而新的上层建筑必须是“正好”在此时发生,过早和过晚都不行。所以即使民主制度对一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来讲确实很适用,那也并不意味着它对尚未发展到发达阶段的国家也同样适用。

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同样指出:“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11]2当然,民主输出也不是绝对不可以。当几个国家所处的社会发展阶段和物质基础相差不多时,民主制度是可以相互借鉴的,美国对德国和日本的民主输出就相对比较成功。对此,也可以用马克思的话语给以解释,他指出“不同的文明国度中的不同国家,不管它们的形式如何纷繁,却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建立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基础上,所以,它们具有某些根本的共同特征”。[11]373不过即使经济发展到需要进行上层建筑改革的阶段,完全照搬别国模式也很难行得通。

四、民主输出论回避了民主的阶级性

阶级和阶级斗争是人类社会一定历史阶段的客观存在,所以在研究一些社会现象时,应该正确使用阶级分析方法,以如实地反映社会存在的真实面貌。民主输出论的鼓吹者们认为,对一些专制国家进行民主化改造,不仅有利于专制国家的政府,更有利于专制国家的全体人民。输出民主似乎是在为全世界做善事,从事民主输出成了一件普度众生的高尚事业。且不说西式民主是否能为世界人民带来福祉,就是在西方国家,其民主制度能不能为其所有民众带来平等的福祉也值得怀疑。其实,西方从事民主输出事业的“斗士”们的这种莫名其妙的道德优越感,是彻底回避了民主制度的阶级性。

马克思主义认为,在阶级社会,民主从来都只是统治阶级内部的民主。在资本主义社会,民主就是为“资本”服务的统治方式。现代的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5]402“每一个企图取代旧统治阶级的新阶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利益,这在观念上的表达就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5]180-181这段论述表明,那些以为西方民主输出会让被输出国的全体国民普遍受益的想法就显得很幼稚,就算这其中有人得利,那首先受益的还是西方所扶植的当权者。

所以,马克思认为,“国家是从控制阶级对立和冲突的需要中产生的,它同时又是在这些阶级的冲突中产生的,所以,它照例是最强大的、在经济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的国家,这个阶级借助于国家而在政治上也成为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因而获得了镇压和剥削被压迫阶级的新手段”。[6]188可见,在阶级社会,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不论是通过世袭、指定还是选举产生,其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产生的方式不会从本质上影响统治和被统治的结果。因此,不能说一种统治方式比另一种统治方式高尚。只能说,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一种统治方式比另一种统治方式更高效。

结 语

总体上看,民主输出论自提出以后,赞同和反对的声音都存在。在鼓吹民主输出论的西方政客和学者中,有一部分是忠实的现实主义者,他们完全是从自己的国家利益出发,目的在于通过输出民主来削弱潜在敌国的力量,甚至制造混乱,而从不考虑被输出对象国的利益。这些人只是把民主输出理论和政策作为西方对外关系的工具。对这些人,我们要做的不是论战和批驳,而主要是采取措施应对和反制。还有一部分赞同民主输出论的学者则并非是从自私的本国利益出发,而是在思维上带有一种理想主义色彩。他们确实相信民主是一种普世价值,民主输出不仅符合西方利益,也有利于被输出国的发展。他们往往会把对一些专制、集权的不满情绪转化为对生活在该制度下的人民的同情,希望通过民主输出来解救这些民众。对这部分人,我们要通过论战,让人们认清民主输出理论及其政策的本来面目。

虽然西方也有不少学者和政客从多个视角对民主输出论提出质疑甚至反对,但都没有阐明民主输出论荒谬的主要原因。只有在马克思主义视域下,我们才能真正驱散遮蔽民主输出论的层层迷雾,恢复其本来面目。因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理论、人民的理论、实践的理论和开放的理论,马克思主义诞生和发展的历史以及人类社会发展的实践已经验证了其理论的真理性和生命力。今天,我们重温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并以此审视西方民主输出论,不难发现,民主输出论根本错误在于颠倒了存在和意识、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从而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本论断。马克思主义认为,是存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不是相反。因而,判断问题就不能从意识和观念出发来找原因,而要从存在和物质基础出发来寻找原因。对民主输出论而言,不论是把民主看作是一种观念还是制度,它显然属于上层建筑,民主必须有其存在的物质基础,避开这个基础而从意识和观念出发来说明问题,这是唯心主义的逻辑,很多情况下,会对挖掘问题的真实原因造成误导。

与此相关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意识或观念也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一旦形成,是可以对外传输的。不过,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观念和意识的传播、输出和接受不是无条件的,其关键在于,观念的受体必须具备同样的至少是大体相似的物质基础。西方的民主输出论也是一样。而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相关理论的指导下,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其所包含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发展理念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和赞誉,从而实现了中国方案对西方模式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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