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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黑人妇女在南非反种族隔离斗争中的贡献

2019-02-22王娟娟

宿州学院学报 2019年8期
关键词:种族隔离通行证黑人

王娟娟

宿州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宿州,234000

1 问题的提出

南非妇女在反种族隔离斗争中起到了关键作用,但在主要斗争中却很少获得领导者地位[1],进而导致她们的贡献容易被社会和历史所忽略。当人们在盛赞纳尔逊·曼德拉(Nelson Mandela)等反种族隔离英雄时,不应该忘记在背后还有默默支持他们的妻子以及众多为反种族隔离斗争作出杰出贡献的黑人妇女们。正因为有妇女在家里生火烧饭、照顾孩子,甚至有时为养家糊口劳碌奔波,男人才能没有负担,投身解放运动[2]。在种族隔离时期,南非黑人妇女长期遭受着殖民、种族、性别等多重压迫,在社会中处于屈从和边缘地位。面对压迫,很多黑人妇女除了默默支持和辛勤付出,还亲自参与到反抗斗争中。她们经常站在抗争的第一线,是斗争中的一支不容忽视的重要力量[3]。

目前,国内对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研究已经比较成熟和完善,但专门研究南非妇女对民族解放运动所作贡献的文章却很少,仅有的一些研究主要集中于20世纪90年代。洪永红在《1913年南非布隆方丹妇女运动初探》和《从两次反通行证法看南非妇女运动》中主要探讨了南非妇女解放运动的特点[3-4]。张象在《彩虹之邦新南非》一书中对南非妇女解放运动及她们为反种族隔离制度所作贡献进行了相对详尽的阐述[5]。除此之外,暂未发现该领域其他研究成果。本文聚焦南非黑人妇女对在南非反种族隔离和民族解放运动中所作贡献进行初步探讨,希望能够丰富国内在该领域研究。

2 南非种族隔离制度

种族隔离(Apartheid)引自南非荷兰语,意为区分、隔离。南非种族隔离是指在1948—1994年由白人执政党主导,在南非实行的一种制度化的种族隔离、种族压迫和剥削的体制。根本目的是将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黑人及其他非白人种族同占人口少数的白人在政治、经济、地理和社会生活各领域中分隔开,以维护白人的特权与既得利益,免受黑人及其他有色人种反抗的威胁[6]。该制度最早在荷兰统治时就已经开始,[7]并在1948年被以立法的形式确立下来,开始在南非全国正式实施。

政府首先将居民分为四个种族:黑人、白人、有色人和印度人,并通过法律实施种族分离,强迫人们根据种族居住到不同的地方。1960—1963年,350万非白人被驱离家园,其中占总人口70%的黑人被迫迁移到10个仅占国土面积13%的“班图家园”(Bantustan),这些地区互不相连,土地贫瘠且经济落后。这也是人类近代史上规模最大的驱离行动之一。白人政府和官员坚称这些保留区是“黑人渴望复兴的传统部落王国的重生”[8]。然而,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将黑人逐步“赶出南非”,将两个半世纪以来的掠夺成果进一步合法化和永久化[9]。随后,政府又通过立法,开始在政治、教育、医疗、住房、交通和其他公共服务方面实行种族隔离政策。1910—1971年,南非政府共颁布了近百项种族隔离法案,内容包括限制黑人人口流动,禁止不同种族间恋爱和联姻,禁止黑人在城市定居,禁止不同种族混用医院、学校和大学等公共设施,甚至过街天桥、公园长凳、冲浪海滩和公共汽车等都“黑白分明”。其中,政府在1953年颁布的《班图人教育法》意在为黑人单独设立一套教育体系,让他们永远成为社会底层或工薪阶层[10]。

种族隔离制度实施后,立即遭到了南非黑人的不断反抗。受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影响,早期的反抗运动多以和平请愿、游行示威和抵制抗议为主。二战结束后,在非洲大陆民族独立运动推动下,南非黑人以及有色人、印度人纷纷提出民族解放的要求,争取自由平等的政治运动日益兴起。尤其是1963年沙佩维尔惨案(1)1960年3月21日,为抗议南非政府实施《通行证法》,大批黑人聚集在沙佩维尔镇一处警察局前,举行示威游行,并于警方发生对峙。南非当局出动大批军警,使用了喷气式飞机、装甲车、机关枪和催泪弹等镇压示威群众,致使72名非洲人被枪杀,240多名被打伤,造成了震惊世界的“沙佩维尔屠杀”(Sharpeville massacre)。爆发后,以非洲人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简称非国大)为首的黑人政党开始成立军事分支,原本的非暴力抗争也逐步走向暴力和武装抗争。到了20世纪80年代,国际社会通过贸易制裁和武器禁运等方式不断向南非政府施压。南非国内经济也开始面临困境,白人政府被迫实施改革。1989年,弗雷德里克·戴克拉克(Frederik de Klerk)当选南非总统,开始逐步废止种族隔离制度相关法令,并在1990年释放了曼德拉及其他政治犯。1994年,南非举行了首次不分种族的全国大选,非国大胜出,曼德拉当选南非首位黑人总统。这次多民族选举也被认为是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终结的标志。

3 多重压迫下的南非黑人妇女

南非是传统的父权社会。几个世纪以来,女性一直被当作男性的“补充”,她们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是围绕着男性和家庭,这也是社会对她们的期望。在种族隔离时期,南非非白人妇女,尤其是黑人妇女长期遭受着殖民统治、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等多重压迫,这也造成了她们边缘化的屈从地位。南非著名反种族隔离斗士、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德斯蒙德·图图(Desmond Tutu)主教曾这样描述他的黑人妻子:“她遭受着双重歧视——作为黑人,也作为妇女。她甚至享受不到黑人男性那点可怜的权利。”[11]

20世纪初,南非的工业化经济还是以男性为中心。随着南非工业化的发展,黑人男性大多离开保留区,进入城市或者矿区寻找工作。妇女们则留在保留区,养育子嗣、照顾老人和从事农业生产,承担起家庭的所有责任。流动劳工制度导致无数黑人家庭分离。妇女被迫与丈夫分开,忍受独自养儿育女的绝望,遭受精神和情感双重伤害。由于男性长期在外,导致了很多黑人夫妻关系破裂,家庭分崩离析。此外,留守的黑人妇女们还会受到以部落酋长或族长为代表的,来自“父权制”传统价值体系的歧视,这使得她们被更加边缘化。

自20世纪20年代开始,黑人妇女开始前往城市,有的为了寻求丈夫,家庭团聚;有的为了寻找工作,解决生计。少部分黑人妇女进入了工厂,但工资很低。剩余大多数只能从事洗衣、家佣、酿酒或烧炭工作,还有一些被迫沦落为妓女。1952年,受通行证制度影响,黑人妇女被限制了行动自由,很多人被迫返回保留区,留下来的也不得不每天面对警察的盘问、勒索和随时被遣返的风险。

在政治上,南非黑人妇女在1994年之前一直没有投票权,也不被允许参与政治活动。即使在非国大内部,也并没有承认妇女的成员身份,妇女成员也多被定义为“由所属分支成员的妻子和其他黑人妇女组成……她们的职责就是为大会的代表提供食宿。”[12]直到1943年,即非国大成立31年后,妇女才被允许成为正式成员。

4 黑人妇女在反种族隔离斗争中的表现

4.1 组织开展多次反种族隔离运动

4.1.1 保护寮屋运动

随着越来越多的黑人劳动力涌入城市寻找工作,到20世纪中期,南非几个主要城市的黑人人口已经达到了一定的规模。根据1946年统计的数据,南非全国住在城市的黑人有179.4万人,且以男性为主[13]。大量流入的黑人导致市区住房需求增加,但由于政府禁止黑人在城市永久居住,因此他们开始在市郊建造寮屋(2)寮屋,多为非法占地而建的临时居所,建筑简陋,大多以铁皮及木板等搭建而成,又俗称铁皮屋。、临时营地等非正式定居点。与此同时,随着保留地愈发贫困,大量黑人妇女也来到这里。由于她们的工资低于其他工人,所以黑人女工的数量也在短期内剧增[13]。找不到工作的黑人妇女更多地在寮屋居住区内从事洗衣、酿酒和烧炭等工作。

1947年,当政府开始准备取缔寮屋时,黑人妇女最先发起抵抗。她们知道政府的行为将影响了她们的生计,赶跑了她们的顾客。在西开普省,黑人妇女发起了“十字路口妇女运动”(Women of Crossroads Movement),抵制政府拆迁。在约翰内斯堡著名的黑人聚集区——亚历桑德拉(Alexandra),黑人妇女成立了亚历桑德拉妇女理事会,积极参与与寮屋运动有关活动。1947年,亚历桑德拉妇女理事会举行游行示威,抗议想要驱赶寮屋居民的原住民事务委员会。经过不懈斗争,很多寮屋聚集区被保留了下来。

4.1.2 布隆方丹抵制运动

1912年1月8日,非国大的前身——南非土著人国民大会(SANNC)在南非自由省布隆方丹宣告成立,并设立了妇女部。夏洛特·玛格塞克(Charlotte Maxeke)还当选为大会首位女性理事。1913年3月,在夏洛特的领导下,SANNC妇女部成员开展了反对妇女通行证的抗议活动。她们成功收集了5 000名黑人妇女(含少量有色妇女)的签名[15]。带有签名的请愿书被送交给时任总理路易斯·博塔,但没有得到回应。随后,她们派遣了由6名黑人妇女组成的请愿团前往开普敦,向联邦政府请愿,但同样遭到政府无视。忍无可忍的黑人妇女们从5月开始在布隆方丹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她们痛斥政府当局和通行证制度,宣称“即使坐牢也在所不惜”。最后,黑人妇女们在市政厅前销毁了她们的通行证。随后,抗议活动逐渐蔓延至其他城镇,许多妇女被捕入狱。由于她们拒交罚款和保释,布隆方丹的监狱一时人满为患。最终,政府当局迫于压力,表示将暂停妇女通行证制度的实施,并开展调查。至此,这次由黑人妇女主导,历时数年的反通行证运动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并获得了非国大和广大黑人的积极认同。黑人妇女们成功地发出了她们的声音,这无疑也鼓舞了她们的未来。

4.1.3 比勒陀利亚妇女大游行

1955年9月,南非当局宣布将开始再次对黑人妇女实施通行证制度,此举立即遭到了她们的强烈反对,并引发抗议活动。1956年8月9日,在非国大妇女联盟(ANCWL)和南非总工会(SACTU)的支持下,南非妇女联合会(FSAW)组织两万多名黑人妇女在比勒陀利亚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黑人妇女们身穿部落传统服饰,高唱着专为游行活动谱写的歌曲《感谢妇女》,向联邦政府总统府进发。到达总统府后,她们把带有两万多名妇女签名的请愿书送到了总理办公室。随后,她们在总统府广场上顶着烈日静站了30分钟后和平离去。虽然她们的请愿书最终被当局拒绝,但这次抗议活动“可能是当时发起的所有抵抗运动中最成功、最鼓舞人心的一次”[16]。 1994年,新南非政府将8月9日定为“南非妇女节”,以此向为反种族隔离做出杰出贡献的广大妇女致敬。

4.2 对性别平等的追求让位于民族解放事业

在种族隔离时期,黑人妇女从属于男性,为男性主导的反种族隔离运动提供支持和服务。在当时的南非,民族解放问题高于性别平等问题,民族意识高于女性意识。这使黑人妇女在反种族隔离斗争中,更多具有的是种族意识而非性别意识[17]。她们全身心投入到反种族隔离斗争中,没有提出性别平等的要求,将对性别平等的追求让位于民族解放事业。20世纪90年代,伴随着反种族隔离斗争的胜利,南非女性主体意识觉醒,在全球女性主义浪潮的推动下,南非妇女开始积极寻求自身的解放,通过开展平权运动,推动新南非建立性别平等的政策保障与国家机制。

4.3 黑人妇女政治组织

4.3.1 班图妇女联盟

1918年,在玛格塞克等黑人妇女的组织下,以反对通行证制度为主要目的的首个黑人妇女组织——班图妇女联盟(Bantu Women's League)宣告成立,玛格塞克担任首任主席。1918年,当南非当局威胁在自由州和其他省份再次对黑人妇女实施通行证法后,班图妇女联盟立即组织黑人妇女进行游行示威,玛格塞克亲自前往总理办公室,抗议通行证制度,当时的非国大还没有接纳妇女入会,但班图妇女联盟的成立以及黑人妇女在反种族隔离斗争中的表现,让非国大和广大人民意识到黑人妇女正变得越来越自信和政治化。1919年,班图妇女联盟成为非国大的分支机构之一。

4.3.2 非国大妇女联盟

1948年,非国大妇女联盟(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 Women’s League)成立,取代了之前的班图妇女联盟。此时的妇女联盟也开始更多地参与到各种反种族隔离运动中。非国大妇女联盟在1952年抗法运动(Defiance Campaign)中表现积极并发挥了带头作用。在东开普省进行的抗议活动中,非国大妇女联盟地区负责人弗洛伦斯·马托梅拉(Florence Matomela)站在游行队伍前列并高喊口号。在政府逮捕的2 529名抗议者中,1 067名是黑人妇女。1960年,随着非国大被政府取缔,妇女联盟活动也转入地下。此后,一些妇女联盟成员秘密成立了更加专注于地方和基层问题的区域性妇女组织,如德兰士瓦妇女联合会、纳塔尔妇女联盟和联合妇女大会等。

4.3.3 南非妇女联合会

1954年4月17日,164名来自非国大妇女联盟、南非共产党和南非总工会的妇女代表在约翰内斯堡召开会议,宣布成立南非妇女联合会(Federation of South African Women)。作为非国大联盟(3)非国大联盟(ANC Alliance)是由非国大、南非共产党、南非民主大会、南非印度人大会、有色人大会和南非工会大会组成的反种族隔离政治联盟,非国大居于领导地位。下属协调机构之一,南非妇女联合会的成立,也标志着妇女尤其是黑人妇女政治参与的提高。南非妇女联合会有别于非国大妇女联盟等组织,它在组织妇女反抗种族隔离制度的同时,十分关注妇女问题。20世纪60至70年代,妇女联合会活动转为地下,直到90年代初才逐渐恢复活动,并将重点放在关心和解决妇女所面临的暴力、不平等和贫困等问题。

4.3.4 黑人妇女联盟

沙佩维尔惨案爆发后,南非政府对内实施高压政策,反种族隔离组织要么被破坏,要么被迫转入地下,南非妇女运动也随之陷入低潮,并开始开展一些缓解妇女日常负担的活动,如组织黑人妇女自救协会,建立儿童日托中心和实施喂养计划等。20世纪70年代,伴随着黑人觉醒运动(4)南非黑人觉醒运动(Black Consciousness Movement)始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由南非反种族隔离斗士斯蒂文比科(Stephen Biko)所发起。运动以黑人学生为中坚力量,强调黑人自豪感、 自力更生和寻求精神解放。的兴起,来自40多个组织的210多名妇女代表在德班成立黑人妇女联盟(Black Women’s Federation),法蒂玛·米尔(Fatima Meer)担任首任主席。联盟提出要激励和团结黑人妇女,统一申诉,改变她们以及南非的现状。黑人妇女联盟通过深入城市底层和偏远农村开展活动,解决实际问题。她们印刷法律手册,告知黑人妇女她们的权利;开办学习班,提高黑人妇女文化知识;建立小型棉花厂等,解决黑人妇女就业。

5 结 语

南非黑人妇女在种族隔离时期,面对多重压迫,表现出了“英雄”式的反抗。她们在反种族隔离斗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决心、策略、理智和容忍,这都让男同胞们刮目相看[18]。长期以来,有关南非种族隔离制度和反隔离斗士的研究很多,但大部分研究都以男性英雄人物或特定解放运动为主。同样参与并作出巨大贡献的南非妇女,尤其是黑人妇女却未能得到关注和研究。本文将南非黑人妇女作为研究主体,聚焦她们在种族隔离时期的表现,力求全面展示她们为南非民族解放事业所作的贡献,希望对南非种族隔离制度和妇女领域研究有所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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