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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白人政府在非洲人城市化进程中的作用(1948~1978)

2015-09-25刘兰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种族隔离非洲人城市化

刘兰

摘 要:20世纪40年代面对越来越多非洲人进入城市,为实现种族隔离发展的目标,国民党政府推出相关种族隔离措施试图扭转非洲人城市化趋势。然而,客观的非洲人城市化进程与白人政府种族隔离的主观设计目标背道而驰。家园制度的实施事实上成为剩余非洲人口进入城市的推动力,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战略在为非洲人提供更多技术岗位的同时,该战略与种族隔离的教育制度之间的矛盾导致非洲人在城市陷入结构性失业。

关键词:白人政府;种族隔离;非洲人;城市化

作者简介:刘 兰,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北京 100006)

20世纪以来南非居住在城市的非洲人人口比例不断增加,1936年到1951年间是非洲人城市化的高峰时期,居住在城市的非洲人口增长10.1%{1}。为实现种族隔离的目标,二战后白人政府强化了一系列种族隔离措施试图阻止非洲人城市化进程,然而,城市中的非洲人口比例总体上仍以每年7%的速度增长{2},从1951年的27.2%增加到1970年的33.1%{3}。与此同时,城市中的部分非洲人却陷入结构性失业,到1978年城市中的非洲人失业率达到12.4%{4}。

由此可见,客观的非洲人城市化进程与白人政府种族隔离的主观设计目标背道而驰。那么,白人政府推行的种族隔离措施为什么没能阻止非洲人进入城市?白人政府的种族隔离措施对非洲人城市化进程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国外学者从社会学、经济学、地理学、环境学、营养学和人类学等多学科角度,对1980年以后的南非非洲人城市化问题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关于1980年以前南非非洲人城市化问题研究,学者们主要关注非洲人城市化的动力机制。伦恩·布卢姆(Len Bloom)认为南非的城市化与工业化的基本模式同其他国家很相似,根源在于农村经济与城市经济之间存在的二元结构{5}。G.E. 斯滕特(G.E.Stent){6}和戴维·威尔士(David Welsh){7}也认为推动非洲人走向城市的主要原因是农村经济的衰落和城市更多的经济发展机会。詹姆斯 G.利伯恩和威尔伯特·穆尔则分别从城市化的推动力和吸引力出发,提出各自的观点,詹姆斯 G.利伯恩(James G. Leyburn)把推动非洲人移民城市的首要原因归于税收{8},威尔伯特·穆尔(Wilbert Moore)却认为矿业和制造业的发展成为非洲人离开保留地进入城市的吸引力{9}。

国内学者在非洲人城市化问题上,在郑家馨的《南非史》、艾周昌的《南非现代化》、孙红旗的《土地问题与南非政治经济》以及杨立华的《南非政治经济的发展》的著作中均有涉及,但未见有学者从白人政府干预的角度来研究非洲人城市化问题。对城市化的概念不同学科都试图作出相应的解释。人口学所指的城市化是指农村人口向城市迁徙、最终导致城市人口不断增加的一个过程,主要是观察城市(镇)人口数量的增加变化情况,城市(镇)人口在总人口中比例的提高等,并分析产生这种变化的经济、社会原因后果。经济学家通常从经济与城市(镇)的关系出发,强调城市化是从乡村经济向城市经济的转化,更为强调在不同地区中的经济结构相互转化过程,也就是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第三产业的转化过程。本文在分析南非非洲人城市化问题时,主要借用了人口学和经济学关于城市化的概念,探寻白人政府的干预在非洲人城市化进程中发挥的作用。

一、白人政府干预非洲人城市化的背景

19世纪末以来,随着南非劳动密集型矿业和农业对非洲人劳动力需求的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非洲人开始进入城市,1911年非洲人在城市总人口中所占比例为13%,二战结束时这一比例上升到24.3%,超过了居住在城市的白人人口,仅1936年到1946年间居住在城市的非洲人口增长60%{10}。实际上早在20世纪20年代居住在约翰内斯堡的一些非洲人已购买了私有产权住房。二战期间,进口产品的减少以及盟国对南非商品的需求增加拉动了制造业的增长,1936年至1946年制造业年均产量增加5.1%,与产值增长相对应的是劳动力需求增加,加上战争期间许多白人工人参军离开工作岗位,1933年至1947年非洲人年均就业增长8.6%{11}。同时,1916年至1948年制造业中人均资本增加15%{12},已经有5.8%和34.2%的非洲人进入技术和半技术工种岗位{13}。值得注意的是,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非洲女性进入一个新的就业领域——家政服务,1932年至1938年间在约翰内斯堡从事家政业的非洲女性从5 000人增加到22 765人{14},到1946年城市非洲人中女性比例占到三分之一{15}。单身女性出生或移民到城市不仅吸引男性移民到城市,而且带来了城市中第二代非洲人的出生。

越来越多非洲人进入城市引发了白人社会的担忧。1946年白人政府成立了汤姆林森(The Tomlinson)委员会专门调查非洲人城市化问题,该委员会在其最终提交的报告中指出:每年有85 000班图人进入“白人”地区{16},而且“越来越多离开保留地的班图人长期定居在了白人地区”{17}。对此,委员会认为“南非目前的趋势无疑会导致两个种族(白人与非洲人)更多的融合”{18}。这种融合最终会导致政治权力转移到班图人手中{19}。因此,该委员会提出,白人想把南非政治权力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唯一解决途径是让班图人实现独立{20},从殖民地建立之初,南非就在种族之间推行地域隔离,政府在1913年的《土地法》和1936年的《土著人管理和土地法》中明确规定把41 262 000英亩土地最终划归班图人{21},这些措施的最终目的是建立班图人的民族家园。在汤姆林森报告的基础上斯揣敦(Strijdom)政府在发表的白皮书中指出:“政府反对种族融合以及可能的中间道路,种族隔离政策正在逐步得到贯彻执行。”{22}在一次与企业家的讲话中,斯揣敦明确指出南非白人要想保持白人种族和西方文明在南非社会中的控制地位,最关键的举措是在导致白人灭亡的种族融合与保证白人垄断南非政治经济优势地位的种族隔离制度之间做出正确选择{23}。

二、白人政府干预非洲人城市化的种族隔离措施

为阻止种族之间出现融合,从20世纪40年代末开始,白人政府明确表示,非洲人的城市化趋势必须加以控制,非洲人劳动力是南非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部分,但只能作为流动劳工暂时居住在城市,不能获得与白人平等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权利。为此,国民党政府强化一系列种族隔离措施来力图阻止非洲人的城市化进程。

从20世纪50年代末起,为实现建立“种族隔离”白人国家的最终目标,白人政府逐步把保留地制度演进到家园制度。非洲人家园制度与保留地制度的不同之处在于,从法律上讲以前历届白人政府承认非洲人和白人同属于一个政治实体——南非。1951年国民党在其颁布的关于“黑人家园”的第一个法律文件《班图权力法》和1959年颁布的《促进班图自治法》中否认南非是一个统一国家,把南非分割成白人南非和若干个“非洲人民族国家”,旨在最终把非洲人家园从南非“分离”出去,实现所谓非洲人“独立”,建立非洲人国家。依据白人政府的计划,非洲人家园“独立”以后,非洲人的一切权利都只能在非洲人独立国家里享有,在“白人南非”地区不得享有任何政治权利,等到所有10个非洲人家园都成为独立国家之后,白人在占全部国土87%的“白人南非”范围内成为人口占多数的种族,白人由此可实现建立“白人南非”国家的计划。为此,白人政府强制推行种族隔离的非洲人口再安置政策,大批非洲人被迫离开城镇,多数人被迁到各个非洲人家园。

与此同时,为保证家园制度的实施,白人政府以班图教育代替教会教育,在非洲人中传播“独立发展”的价值观,1948年马兰(Malan)政府上台后,任命艾泽伦(Eiselen)委员会专门考察非洲人教育。艾泽伦委员会认为教会学校培养了在南非要求实行非殖民化和多数民主的非洲人精英,建议关闭教会学校,以班图教育代替教会学校,传播“独立发展”的价值观。1953年当时任土著事务部长的维沃尔德阐述了白人政府对非洲人教育的原则:其一,非洲人教育区别于欧洲人教育;其二,教育为人们提供生活的机会,对非洲人而言,就是在乡村生活或当移民劳工;其三,教育必须向非洲人灌输如下的思想:他们不能与白人享受平等权利,他们的发展只能限于他们自己的范围之内。依据这一原则,1953年南非政府通过了《班图教育法》,第二年生效,该法规定在教育体制中实行种族隔离制度,把各省的非洲人教育置于土著人事务部之下,没有经过该部批准,不得建立任何学校。《班图教育法》同时规定,非洲人学校的教学必须符合“班图教育”的原则,限期关闭以往教会兴办的学校,新办的非洲人学校须设在土著人保留地,不得设在城市地区。除政府拨出固定数目的非洲人教育经费以外,超支的款额均由非洲人自己负担。

另外,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为减缓并阻止非洲人的城市化进程,白人政府鼓励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力图减少资本主义经济对非洲人劳动力的需求。1967年南非通过的《人力资源计划与施行法》给予企业投资补贴以及对机器和设备减税等优惠政策,通过降低资本成本,白人政府鼓励以资本替代劳动力的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到20世纪70年代资本相对于劳动力的成本比20世纪60年代下降了一半{24}。其中,1946年至1970年间南非制造业中资本构成发生巨大变化,总成本中的资本构成比例相对于劳动力构成成倍增加{25}。

三、白人政府的干预对非洲人城市化的影响

那么,白人政府采取的这一系列种族隔离措施是否减缓了非洲人城市化进程?

从表1可以看出,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期间,居住在城市的非洲人人口比例呈继续上升趋势,从1951年的27.2%增加到1970年的33.1%,城市中的非洲人口比例总体上仍以每年7%的速度增长{26}。到1970年,有5百万以上的非洲人留在城市{27},这一数目相当于1/3的非洲人,是1946年人数的3倍,非洲人人数比白人多出50%{28}。

也就是说,白人政府推行阻止非洲人城市化的措施没有产生预期效果,非洲人城市化进程继续进行。那么,白人政府推行的种族隔离措施为什么没能阻止非洲人进入城市?

1. 家园制度推动剩余非洲人口转移到城市

南非家园经济的最大特征是土地面积极其狭小,这一局面的出现是白人政府干预的结果。从19世纪后半叶开始白人殖民者先后对科萨人、苏托人、佩迪人和祖鲁人等采取军事行动,以武力掠夺非洲人土地,并通过立法确保白人拥有南非绝大部分的土地所有权。1909年的《南非法》确认了白人对南非非洲人土地所有权掠夺的现实,1913年的《土著土地法》严格划定了南非白人与非洲人土地所有权的地域范围,当时划分出的保留地面积为898万公顷,占南非国土总面积7.3%,剥夺了非洲人对南非绝大部分土地的所有权。1936年南非通过《土著管理和土地法》禁止非洲人在保留地以外占有或购买土地,虽然新增加约1 800万英亩的土地“让与”非洲人,但保留地面积只占南非总面积11.7%{29}。1959年的《促进班图自治法》再一次对南非的土地分配作出规定:571 014名白人农场主拥有71%的南非土地,12.4%的土地属于保留地3 387 384名非洲人所有{30}。于是,南非土地分配出现严重的种族不平等现象,家园地区非洲人人均占有土地12.696英亩土地,而白人农场主人均占有土地面积则多达423.2英亩{31}。虽然白人政府也意识到家园面积过于狭小,并试图通过购买扩大其面积,但由于遭到白人农场主的强烈反对,到1970年家园面积仍然只占南非总面积的13.3%{32}。在南非家园狭小的土地面积基本保持不变的情况下,非洲人人口却在不断增加,从1936年到1970年家园的非洲人人口分别为:1936年2 962 396人,1946年3 267 185人,1951年3 307 234人,1970年7 138 197人,从这一组数字可以看出,从20世纪30年代到70年代家园人口从2 962 396增加到7 138 197,人口增长近3倍{33}。其中,从20世纪30年代到50年代非洲人口增长呈相对稳定增长状态,然而,从1951年到1970年家园人口呈剧增之势,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白人政府推行种族隔离的家园制度,强制把城镇中大量的非洲人驱赶到家园。从1960年到1983年间有350万非洲人被迫迁移{34},其中有1 702 400非洲人从城镇迁移出来,大部分非洲人被迁徙到家园,仅1960~1970年间家园人口增长97 700 036{35}人。

在狭小的土地面积上人口的不断增加会产生怎样的结果?美国经济学家威廉·阿瑟·刘易斯在其发展中国家劳动力转移的二元经济理论中指出,发展中国家的传统部门主要从事自给自足的农业,由于土地面积固定,在不增加资本投入的情况下,当劳动力的投入超过一定的水平后,继续增加劳动力投入对产出将没有影响,劳动力的边际产出为0或接近于0,总产出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由于家庭农场的劳动力相对于土地过多,劳动力处于过剩状态。这点在南非保留地表现得尤为突出。在非洲人保留传统的村社土地所有制中,非洲农民普遍只有土地使用权而无所有权。传统非洲农作制度因袭轮种燎荒,既一块地在耕种了几年后,便让其自然荒废以恢复地力,农民们迁到另一块新地开荒播种。这种耕种制度在有大量土地可供支配的条件下,不失为一种维持农业再生产的有效方法。然而,当非洲人被挤压进面积狭小的保留地时{36},轮种燎荒名存实亡。加上保留地农业缺乏资本投入无法改进生产方式,保留地的土壤退化和水土流失现象日趋严重,农业无法实现粮食自给,不得不进口食品来满足当地需要,到1959年,纳塔尔地区人口有957 000,需要149 292 000磅玉米来满足日常需要,而这一地区的产量不到78 416 000磅{37}。事实上,早在1918年至1955年间保留地生产的粮食已经不能满足其一半人口的需求{38}。随着众多人口被强制迁徙到家园,家园的农业经济进一步衰落。到1970年可耕地面积占南非16%的家园地区,人口占南非总人口32.7%,国民生产总值却只占南非全国总产值2.4%,其中,农业产值占全国总产值7.5%{39},家园生产的粮食只能养活1/4的人口{40}。

面对家园经济困境,白人政府相继推出1956年的“边界工业”计划、1960年的“工业分散化”计划以及1970年的“增长点”计划,允许和鼓励白人资本家包括外国资本家作为某一公司的代理人在非洲人家园投资,并为投资者提供低息贷款、税贴、假日和交通补贴费等优惠政策,但收效甚微。到1975年底边界工业为非洲人提供大约110 827个就业岗位{41},然而,这一时期家园的劳动力总人口为7 003 540人{42},显然家园的劳动力供给远远超过了劳动力需求,家园出现大量剩余劳动力,表现为人口的高失业率。1970年家园从事农业和陷入失业的非洲人有25%~30%{43},到1975年在特兰斯凯的拜扎那地区失业率达到28%,最高的失业率出现在夸祖鲁的莱姆海尔地区,1978年这里的失业率竟然高达41.7%{44}。

于是,家园大量剩余劳动力进入城市谋生。事实上,早在1936年一半的成年男子离开保留地成为流动劳工{45}。到1970年居住在城市的非洲人口有5百万以上,这一人数是1946年的3倍,占到非洲人总人口的1/3{46}。70年代特兰斯凯地区72万人中男性劳动力占半数,其中86%的青壮年劳动力外出打工{47},来自家园以外的收入是家园收入的2.5倍{48}。

由此可见,种族隔离的家园制度事实上成为非洲人进入城市的推动力。

2. 产业结构转型战略为非洲人提供更多技术工种岗位

这些来自家园的非洲人剩余劳动力在劳动力市场又处于怎样的地位?

从1971到1977年南非资本主义经济部门中非洲人技术工人人数雇佣比例增长76%,非洲人半技术工人雇佣比例增长104%{49}。也就是说,在南非政府鼓励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期间,非洲人获得了更多技术工种岗位。这一现象的出现与南非经济中的一个现象密切相关,即南非白人人口在劳动力市场中供不应求。

从表2可以看出,从20世纪初到70年代白人总人口数虽然呈不断上升之势,从1910年1 257 000人增加到1970年3 864 000人,但是白人在南非总人口中所占比例却不断下降,从1910年的20.7%下降到1970年的17.2%。

事实上,自19世纪末矿业革命以来,南非白人人口在总人口中所占比例决定其无法满足劳动力市场的需求,劳动力市场供求之间的缺口一直由非洲人来补充。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白人劳动力人口年均增长2%,而经济年均增长超过5%{50},南非劳动力市场随之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一方面,资本密集型产业的发展为白人工人提供更多工资待遇、条件优越的技术和管理部门岗位,白人中专业技术人员和政府公务员所占比例从1946年的45%上升到1960年60%,而半技术和非技术蓝领白人工人在白人中所占比例从1946年29%下降到1960年的17%{51}。从60年代初到70年代中期,进入管理岗位的白人人数从170 000增加到341 000,而进入监督职位的白人从34 000人增加到128 000{52}。另一方面,更多工资待遇较差、条件不好的技术和半技术岗位空余出来,留给非洲人填补。1969年南非工业界联合商会对1 100 000个工人的调查显示,技工人数为485 000人,半技术工人人数为323 000人,其中52%的技工和89%的半技术工人是非洲人{53}。

白人政府鼓励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原本是为减少对非洲人劳动力的需求,结果却为非洲人提供了更多的技术和半技术工种岗位。

3. 非洲人陷入结构性失业

必须指出的是,进入城市的非洲人并没有被现代经济部门完全吸收,1978年南非统计部门的数字显示,城市中的非洲人失业率达到12.4%{54}。与此同时,南非劳动力市场却又出现技术劳动力严重缺乏的局面,1969年至1971年间的一份政府报告中指出,各个行业均出现技术劳动力的短缺:建筑业和服装业缺13%,钢铁业缺8%,汽车业缺11%,家具业缺12%{55}。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技术劳动力缺乏的情况日益严峻,1981年的政府委员会的报告指出,为了保持南非经济每年4.5%的增长率,每年必须培训23 000技术工人和9 500技术人员,而当时能够提供的只有10 000技术工人和2 000技术人员{56}。也就是说,这一时期南非劳动力市场出现结构性失业,既一方面城镇中非洲人劳动力供给过剩,另一方面劳动力市场中技术劳动力供给严重不足。这一局面的出现实际上是产业结构转型战略与种族隔离教育制度之间矛盾的产物。随着种族隔离教育制度的实施,白人政府用在非洲人身上的教育经费不断减少,1953年白人政府用在每个非洲人小孩身上的教育经费只有每个白人小孩的14%,到1968年这一经费比例下降到6%{57}。另外,南非白人政府对不同种族实行不同的教育收费标准。南非对7岁到16岁的白人少年儿童实行免费义务教育,而非洲人儿童却长期没有享受到义务教育,上学需要交纳昂贵的学费。一般一个非洲人儿童前四年每年交纳学费17.25兰特(24.15美元),第五年以后,每年交纳28兰特(39.20美元),而非洲人的平均工资只有40.75兰特(57.05美元),{58}因负担不起学费,许多非洲儿童被迫辍学。于是,种族隔离的教育制度造成南非非洲人教育程度普遍十分低下。到1970年城市地区非洲人的文盲率为34.8%,而在家园更高达63.4%,城市地区有78.6%的非洲人小学未毕业,家园则有93.4%的非洲人小学未毕业。相比之下,这一时期南非只有2.8%的白人小学未毕业,白人的文盲率也仅为1.1%{59}。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南非有组织的技术培训也仅限于白人、一些有色人和亚洲人。在1976年进行的技术工人证书考试中,2 500多万非洲人中只有207人通过了考试,而在1977年进行的同类考试中总人口只有400多万的白人通过考试的白人就有1万多人{60}。根据南非政府的规定,只有获得此证书的人才能在工商业和政府部门中从事技术工种,进入白领阶层。

由此可见,由于种族隔离的教育制度造成非洲人普遍缺乏相应的教育和技术培训,无法满足资本密集型企业对技术劳动力的需求,非洲人在城市陷入结构性失业。

综上所见,20世纪50年代末白人政府不仅不把大量剩余人口从落后农业中转移出来,反而把城镇中的大量人口挤压进家园,结果导致大量剩余劳动力人口涌向城市。同时,南非劳动力市场需求超过白人劳动力供给的事实决定了南非工业发展的过程就是不断吸收非洲人劳动力的过程。白人政府鼓励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原本是为减少对非洲人劳动力的需求,结果却为非洲人提供了更多技术和半技术工种岗位。家园非洲人劳动力的供过于求与现代经济中白人劳动力的供不应求的劳动力市场决定了非洲人劳动力从家园迁移到城市成为一种必然趋势,白人政府推行的家园制度和产业结构转型战略没能够改变南非劳动力市场的这一基本结构,因而也就无法阻止非洲人进入城市。与此同时,白人政府推行的种族隔离教育制度与资本密集型产业发展战略之间出现矛盾,造成缺乏技能的非洲人在城市陷入结构性失业。

注 释:

①Robert Ross,Anne Kelk Mager,Bill Nasson:“the Cambridge history in South Africa”,vol.2,1885-1994,Cambridge,2011,pp.649.

②{26}Adrian Guelke:“Rethinking the Rise and Fall of Apartheid”,Palgrave Mcmillan,2005,pp.87,pp.87.

③Robert Ross,Anne Kelk Mager,Bill Nasson,op.cit,pp.49.

④罗伯特M. 普赖斯\卡尔·罗斯伯格:《种族隔离体制》(Robert M. Price and Carl G. Rosberg,The Apartheid Regime),加利福尼亚,1980,第170页。

⑤Len Bloom:“Some Problems of Urbanization in South Africa”,Phylon,Vol.25,No.4(4th Qtr.,1964),pp.347-361,http://www.jstor.org/stable/274104.

⑥G E Stent:“Migrancy and Urbanization in the Union of South Africa”,Journal of the International African Institute,Vol.18,No.3(Jul.,1948),pp.162-183. http://www.jstor.org/stable/3180527.

⑦David Welsh:“Urbanization in South Africa”,Edited by Ellen Hellmann and Henry Lever,Race Relation in South Africa 1929-1979,New York,1979,pp.132.

⑧James G Leyburn:“Urban Natives in South Africa”,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Vol.9,No.5(Oct.,1944),pp.495-502,http://www.jstor.org/stable/2085316.

⑨Wilbert E Moore:“The Migration of Native Labours in South Africa”,The Milbank Memorial Fund Quarterly,Vol.24,No.4(Oct,1946),p419. http://www.jstor.org/stable/3348199.

⑩{36}{60}艾周昌等著:《南非现代化研究》,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19页。

{11}Philip Bonner Peter Delius,Apartheids Genesis,1935-1962,Johannesburg,2001,pp.35.

{12}Feinstein C H:“An Economic History of South Africa:conquest,discrimination,and development”,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5,pp.125.

{13}Nancy L Clark:“Manufacturing Apartheid:state corporations in South Africa”,Yale,1994,pp.107.

{14}Philip Bonner Peter Delius,op.cit,pp.14.

{15}海因·马雷:《南非:变革的局限性》,葛佶、屠尔康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2页。

{16}L E Neame:“the History of Apartheid”,Lundon,1962,pp.123.

{17}Ibid,pp.119.

{18}Ibid,pp.124.

{19}Ibid,pp.119.

{20}Ibid,pp.120.

{21}Ibid,pp.118.

{22}Ibid,pp.125.

{23}Ibid,pp.138.

{24}Jeremy Seekings and Nicoli Nattrass,op.cit,pp.160.

{25}Merle Lipton,op.cit,pp.111.

{27}Feinstein,C. H.op.cit,pp.156.

{28}Ibid,pp.156.

{29}Leonard Thompson:“A history of South Africa”,Yale University,2001,pp.163.

{30}K.L.Roskam,op.cit,pp.64.

{31}Ibid,pp.65.

{32}Stephen R Lewis:“The Economics of Apartheid”,New York,1990,pp.43.

{33}Robert Ross,Anne Kelk Mager and Bill Nasson,op.cit,pp.650.

{34}Jens Meierhenrich:“the Legacies of Law”,Cambridge,2008,pp.118.

{35}Philip Bonner and Peter Delius,op.cit,pp.34.

{37}K.L.Roskam,op.cit,pp.65.

{38}Jeremy Seekings and Nicoli Nattrass,class,race and unequality in south africa,Yale University,2005,pp.54.

{39}Stephen R Lewis:“The Economics of Apartheid”,pp.43.

{40}郑家馨:《南非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06页。

{41}Benbo:“Black development in South Africa”,Pretoria,1976,pp.92.

{42}Ibid,pp.36.

{43}Merle Lipton:“Capitalism and Apartheid”,Rowman,1985,pp.45.

{44}Jeremy Seekings and Nicoli Nattrass,op.cit,pp.176.

{45}Jones Staurt:“the South African Economy,1910-90”,Palgrave Macmillan,pp.148.

{46}Feinstein,C. H. op.cit,pp.156.

{47}杨立华等:《南非政治经济发展》,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68页。

{48}Stephen R.Lewis,op.cit,pp.46.

{49}John D Brewer:“Can South African Survive?”New York,1989,pp.112.

{50}Jones Staurt,op.cit,p292.

{51}Jeremy Seekings and Nicoli Nattrass,op.cit,pp.65.

{52}Feinstein,C. H.,op.cit,pp.232.

{53}Ibid,pp.191.

{54}Robert M Price,Carl G Rosberg:“The Apartheid Regime”,California,1980,pp.170.

{55}Jeremy Seekings and Nicoli Nattrass,op.cit,p144.

{56}Anton David Lowenberg:“The Origins and Demise of South African Apartheid”,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1998,pp.194.

{57}Jeremy Seekings and Nicoli Nattrass,op.cit,p134.

{58}Bertil Oden:“The South African Tripod”,Uppsala,1994,pp.150.

{59}Feinstein,C H,op.cit,pp.161.

The Role of the White Government of South Africa

on African Urbanization(1948-1978)

LIU Lan

Abstract:In 1940s,faced with the fact that more and more Africans migrated into cities,the National Party Government tried to reverse the urbanization tendency by taking apartheid measures. However,the actual proceeding of the urbanizing process in Africa ran counter to the intention of the government. More Africans were attracted to cities by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homeland system. While more technical jobs were created for Africans by the strategy of developing capital intensive industries,the educational system based on apartheid policies resulted in structural unemployment for the Africans.

Key words:the White Government;apartheid;African;urbanization

(责任编校: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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