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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空间视角解析《日用家当》之文化传承观

2019-02-21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被子维度文学

蔡 徽

(安徽警官职业学院 安徽 合肥 230001)

1.艾丽斯·沃克与《日用家当》

《日用家当》是美国非裔女作家艾丽斯·沃克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作为首位获得普利策奖的黑人女作家,艾丽斯·沃克将大量的笔力倾注到了描写美国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在饱受性别和种族双重压迫的痛楚下,进行抗争的过程。小说以第一人称口吻展开,“我”是一位黑人母亲,身体强悍,力大如牛,虽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但却头脑清晰,性格刚毅。“我”有两个性格和生活境遇大相径庭的女儿:大女儿迪伊接受了高等教育,以成功人士的姿态荣归故里;小女儿麦琪则胆小畏惧、缺乏自信,守在母亲身边遵循着老一代人的生活方式。面对家中许多有年代感的“老物件儿”,尤其是那两床手工缝制的、铭刻了家族中几代人生活印迹的“百纳被”,大女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希望把它们挂起来做饰品,她认为这是延续民族文化传统最好的方式。面对强势的姐姐,生性怯懦的妹妹麦琪站在门口对母亲说:“让她拿去吧,妈妈。”[1]而刚毅的母亲以近乎粗鲁的方式拒绝大女儿索要被子的要求,因为麦琪才是被子真正的主人,她不仅掌握了缝制被子的技艺还会真正的使用它们,发挥被子真正的价值,而不是当作用来炫耀的装饰物。小说中,“被子”被赋予了很深刻的寓意,象征着美国非裔文化遗产,母女三人对被子的不同态度反映出她们对传承民族文化遗产不同的思想。随着小说的情节的逐步展开并一度推向高潮,作者在向读者发问:我们该以怎样的方式来传承文化遗产呢?

20世纪后半叶,西方理论界刮起一阵“空间转向”的旋风,“通过对空间的强调、对时间意识的批判性反思以及对一种新的空间思维的呼唤”[2],空间维度的研究受到广泛关注,进而对哲学、社会学以及文学和文化研究都带来了深刻的影响。解读“空间转向”的意义、基于空间视角解析《日用家当》的文化传承观,正是本文的主旨所在。

2.空间转向与文学空间

2.1 空间转向

汉语《新华字典》对“空间”一词的释义是“一切物质存在和运动所占的地方”。牛津英汉词典对space 一词的解释是“unoccupied area or place available for use;room”(可利用的空间或空地),由此可见,在哲学和社会学的范畴之外,汉语和英语对“空间”一词的解释从本质上而言是完全一致的,但从哲学和社会学视角出发,上述关于“空间”的认识则过于感性和肤浅了。早在1974年,法国哲学家亨利·列斐伏尔发表了《空间的生产》一书,该书把人们对空间的认识从感性的理解推进到了理性认知的新高度。列斐伏尔提出用社会和历史来解读空间,“空间是生产出来的”,“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会生产出自身的空间”,并将“空间的生产”阐释为“空间实践”、“空间的表征”、和“表征的空间”[3],“它们分别对应感知的空间、构想的空间和生活的空间”[4]。

这一认识摒弃了将空间视为是一个“预设的、静止的容器”的观点;指出空间是一定社会关系的产物,每一个社会在其社会关系发展和演变过程中都生产自身特有的空间。这种对空间“社会性”特质的认识突破了线性的历史时间束缚,被誉为20世纪后半叶学术理论界最为重要的事件之一,人们将其称之为“空间转向”。

“空间转向”打破了人们长久以来“固化”的思维方式和视野,学科壁垒被淡化,学科之间形成了拓展融合的发展态势,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呈现了新的向度,“空间性”研究视角开始进入文化和文学研究领域。

2.2 文学空间

文学可以看作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文化生产方式,在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之间,文学研究更多的强调时间维度,而忽视空间维度。于是,“空间理论”被引入文学研究领域,解读文学作品与空间维度之间的互动关系,探寻文学如何建构表征的空间。

所谓“表征”是指运用物象、形象、语言等符号系统来实现某种意义的象征或表达的文化实践方式。文学在文化表征实践过程中以语言文字符号为媒介,以再现、表现、想象、虚构、隐喻、象征等为手段对空间的意义进行重新阐释,[5]构建表征的空间,从“空间性”视角解读作品的文化政治内涵和社会历史意义,揭示文学空间生产与社会空间生产之间的内在关联。

基于列斐伏尔关于“空间的生产”的阐释,以及爱德华索亚所延伸的三个层次的“空间认识论”,文学空间表征实践渗透着人们对社会空间的理性规划,文学空间包含了文学作品所架构的实实在在的物质环境(空间实践)和任务活动的精神空间(空间的表征),以及借助语言、文字等概念符号,从文本的表征意义上挖掘的文化空间(表征的空间),该空间“把空间的物质维度和精神维度均包括在内的同时,又超越了前两种空间,而呈现出极大的开放性,向一切新的空间思考模式敞开了大门”。[6]

3.文化传承

3.1 空间实践

空间实践强调空间的自然属性,即可感知的物理意义的空间,人们在这一空间中从事生产和再生产,与城市,地域等物质环境紧密相连。小说《日用家当》以空间实践开篇,聊聊数笔描绘了母亲和妹妹日常生活的环境:“这样的院子比一般人想象的要舒适,它不仅仅是一个院子,简直就像一间扩大了的客厅。任何人都可以进来坐一下,一边抬头仰望院中的榆树,一边等着享受从来吹不进屋内的微风。”[1]宽敞简陋的院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勤劳朴实的居住者将其打扫的干净宜人,一幅反映黑人妇女的生活空间的画面跃然于纸上。

此外,空间诠释了人们的社会关系和生产实践方式,不同的环境和空间塑造出不同民族文化性格,人的活动又让空间变得丰满和充盈起来。小说中,母亲侃侃而谈,勾画出一个强壮彪悍的黑人劳动妇女的形象:“我是一个大块头、大骨架的妇女,有着干男人活儿的粗糙双手。冬天睡觉时我穿着绒布睡衣,白天身穿套头工作衫。我能像男人一样狠狠地宰猪并收拾干净。”[1]人物活动使得空间实践呈现出了鲜活生动的画面感,在这个丰满充盈的空间里,一切都是动态和立体的,渗透着人们对于空间的理性规划和社会性理解,为情节的进一步展开做好了铺垫。

3.2 空间表征

随着大女儿迪伊到来,空间实践开始了“表征”化进程,即用概念化和符号化的方式来表达意义和文化的空间实践方式,被称为“空间的表征”。迪伊向母亲展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衣着、语言甚至自己的名字都发生了改变,对于她曾经鄙视并且深恶痛绝的老房子,迪伊也开始表现出由衷的欣赏。在迪伊眼中,那些让她爱不释手的“老物件儿” 和强烈要据为己有的被子是汇聚了非裔劳动者“handmade”的精华之作,有着非凡的价值和意义,只有以艺术品的方式被完好精美保存下来,才能彰显深厚的民族文化内涵,才是对文化遗产的完美继承。

迪伊接受过高等教育,知识唤醒了她强烈的自我意识和女性意识,她痛恨种族隔离,对争取黑人权力和彰显非裔文化有着强烈的渴望;知识和权力驱使她在盲目中不断的求索,努力寻找和创造自我;她尝试从非洲寻找自己文化的根,但又极端的试图摆脱孕育这种文化的美国沃土,文化记忆的断裂使人萌生困惑,无法真正地理解和接纳文化遗产;被子等日用家当成为迪伊眼中概念化的文化符号,这种局限于精神层面的文化传承观看似体面真实,实则肤浅和狭隘,还停留在“空间的表征”,是“被设想和构建出来的‘真实的空间’”,“是知识权力的仓库,是一种凌驾于空间实践之上的结构”[7]。作者的批判带给读者深刻的思考:文化遗产的传承不是表面特征的彰显,而是一种“内涵式”的继承与发展。

3.3 表征空间

母女二人围绕被子的归属产生争执,将小说的情节推向了高潮。生性胆小自卑的麦琪在气场强大的迪伊面前永远选择退让和放弃,而这也正是生活在南方的黑人在种族歧视的强大威慑力面前通过选择隐忍谋求生存的真实写照。无论是条凳还是被子,这些被迪伊赋予了崇高意义和价值的装饰品,实际上是非裔美国人勤劳和智慧的结晶,他们手工制作的技艺代代相传,每一件物品都铭记了对先辈们的敬仰和怀念,成为家族之间的情感纽带。不同于迪伊符号化的精神传承,麦琪已经从外婆那里学会了如何缝制百纳被,真正传承了技艺,这一传承涵盖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维度,呈现给读者一个更真实和开放的空间:回归了“空间实践”,突破了“空间的表征”,被诠释为更高层次的空间,即“表征的空间”,是人们生活和感知的空间,既不同于客观的物理空间,也不同于主观的精神空间,但又可以同时涵盖这两者的开放性空间。在这一空间范畴内,文化传统传承了祖祖辈辈的技艺和情感,民族文化记忆的链条得以强化和延伸。

小说在迪伊愤然离去的身影和麦琪“真正喜悦的笑容”中收尾,读者感受到的是一种轻松和豁然,因为沃克带我们找到了理想的文化遗产传承方式,引发读者更深刻的思考。

4.结束语

美国非裔文化既包涵了黑人的非洲根源,也囊括了黑人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抗争、觉醒的美国烙印,这是一种独特的“美国黑人文化”,偏向于任何一方的传承都是肤浅和狭隘的,游离和徘徊在两者之间更会产生困惑与茫然。

文化传承是一个民族的灵魂和血脉的传承,是保存一个民族鲜活的思想和生命力的过程;这一过程无所谓利用与彰显,而是每一代人言传身教,脚踏实地加固和延续民族文化记忆的链条,使之没有缺失,没有断裂;文化传承既要回归“空间实践”,描绘人们真实生活的经历和体验,又要突破“空间的表征”,升华成一种精神,最终成为民族休戚与共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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