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幼儿教育方向的现状与选择

陈喜文

（石家庄学院 法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

新时代，是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以下简称十九大）上习近平总书记对当前中国社会发展阶段作出的科学判断。新时代，意味着社会发展面临新矛盾。从教育的视角看，新时代教育应直面新矛盾，努力成为解决新时代社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重要切入点。在教育的发展过程中，幼儿教育或许并不是教育的重点，但是从教育发展的整个过程上讲，幼儿教育的基础性作用，对于解决新时代中国教育的目的问题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尤其是幼儿教育的方向选择问题，应当引起教育领域所有从教人员的高度关注。

一、幼儿教育方向问题的提出

以人为本、尊重天性往往被认为是最好的教育理念，但是在长期应试教育的影响下，中国教育的功利性目的总是在各类教育中被放大，甚至在幼儿教育中已经被无限放大，诸如幼儿教育小学化、幼儿园与家长矛盾过激化、各类辅导机构泛滥化等现象屡屡升温。[1]这些幼儿教育的现实，能够以一斑而窥教育之全貌。幼儿教育的方向及走势，是中国教育长期发展必须解决的问题。

（一）东西方幼儿教育理念的差异

多年前曾有过一篇报道，美国一位五年级的小学生写出了关于中国教育状况五万字的研究报告。这篇报道的震撼之处在于，国内硕士、博士才能完成的项目，美国的小学生竟然能够完成。东西方的教育理念差异显而易见。

在中国教育中，通常具有明确的教育内容，告诉学生“你要做什么”，而在西方则是告诉学生“你可以做什么”。一个“要”和“可以”的差别，致使培养出的学生有了“制式人才”和“创新人才”的差异。国际著名教育家，曾任耶鲁大学校长的理查德·莱文（Richard Charles Levin）曾说：“如果一个学生从耶鲁大学毕业后，居然拥有了某种很专业的知识和技能，这是耶鲁教育最大的失败。”①转引自庞四喜的《基于理性思维培养的高中生物课堂教学》，载《中学生物教学》，2017年增刊第1期。在他看来，专业的知识和技能，是学生在大学毕业后，根据自己的意愿需求去学习和掌握的东西，耶鲁大学教育的任务不在于此。那么耶鲁大学要培养什么呢？他在《大学的工作》演讲集中曾这样作出过说明：“耶鲁致力于领袖人物的培养，本科教育的核心是通识，是培养学生批判性独立思考的能力，并为终身学习打下基础。”②转引自措兰卓玛的《为培养学生终身学习能力打好基础》，载《青海教育》，2004年第5期。这在中国的大学是永远不敢做的事，对于幼儿教育而言，那就更不敢越雷池半步了。

（二）《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与现实的差异

我国已故著名的幼儿教育专家、现代幼儿教育领域的开创者和领路人陈鹤琴先生从教育的实践出发提出了“整个教学法”，实际上指出了幼儿教育的基本方向。他认为幼儿园的教育不应将科目分得清清楚楚，而是应进行综合教育，避免“弄得儿童莫名其妙”，应重视儿童的自然成长。[2]

2001年，教育部颁布的《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以下简称《纲要》），对幼儿教育作出了规范型的说明，指出幼儿教育内容应是全面的、启蒙性的，可以相对划分为健康、语言、社会、科学、艺术等五个领域，各领域的内容相互渗透，从不同的角度促进幼儿情感、态度、能力、知识、技能等方面的发展。[3]11应当说，《纲要》中对幼儿教育的综合教育培养方向是十分明确的，但现实的幼儿教育则是仅局限于知识、语言等有限的几个方面。

（三）新时代社会发展对幼儿教育的新要求

新时代，是社会发展进入新阶段之后的一种新的阶段性判断。社会发展必然在各方面提出新的要求。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上明确指出，建设教育强国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础工程，民族振兴、社会进步依赖于教育，教育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德政工程。[4]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办好学前教育和幼儿教育，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基础工程的基础呢？

规范正确的教育方向，是教育发展的基本前提。人们常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师。同理而推，幼儿教育则是现代规范教育的第一个起始阶段。新时代，我们要实现民族复兴，要建设文化强国，幼儿教育的方向直接导引了后续教育的发展方向以及青少年的习惯养成。如果没有幼儿教育的正确方向，文化强国建设的目标必然多走弯路。

因而，幼儿教育的方向问题，不仅是办好幼儿教育的主导思路问题，它更是教育本质中“培养什么样的人才”的基础性问题，是建设文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根本性问题，是当前幼儿教育必须要优先解决的现实问题。

二、当前我国幼儿教育方向的现状及成因

通过对幼儿教育机构的调查和了解，发现我国当前幼儿教育的方向更加趋向于功利主义教育，而且在这种现象的背后则是应试教育等功利主义教育理念的延续。

（一）我国现实中幼儿教育呈现出以功利性为主的“三化”发展方向

我国众多的幼儿教育机构，无论是公立幼儿园，还是民办幼儿园，从经营理念以及办园的根本出发点来看，其发展方向基本呈现了市场导引功利化、教育内容小学化、管理模式同质化的“三化”①幼儿教育现状的“三化”，是本文作者根据幼儿教育的现状，将幼儿教育中发展方向的市场化、教学内容的小学化、管理模式的同质化进行的概括，此处的管理模式的同质化特指在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甚至缺乏的条件下追求管理模式的趋同性趋势。现状。

第一，功利导引的市场化倾向。“知识改变命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始终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共识，尤其是对于贫困家庭而言，这种理念甚至深入骨髓。家长对幼儿教育的重视几乎成为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幼儿园则为了生存发展，严格以市场化的模式作为幼儿园经营运行的基本行动准则，遵照“市场需要什么，我就供给什么；家长期望什么，我就提供什么”的办园思路，[5]一味迎合应试教育的需要、迎合家长相互比拼的需要，幼儿教育被市场功利化了。

第二，幼教内容小学化倾向。教育的公平始终是公平实现的现实短板，优质教育资源的过度集中以及高校招生的“唯分数论”，[6]在现实中助长了应试教育的破产而不消亡，导致现行教育体系中知识的教育保持了绝对的主导地位，而能力、情感、科学、艺术等教育内容则始终处于从属地位。这一思想也同样反映在幼儿教育的全过程，尽管陈鹤琴先生提出了“整个教学法”，教育部也颁布了《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指出幼儿园教育内容的全面性、启蒙性、多领域等基本要求，但世俗的、传统的功利主义思维仍然引领了幼儿教育的小学化倾向。

第三，管理模式的同质化倾向。家园矛盾近年的上升，同样引领了幼儿园教育管理模式被趋同化。改革开放以来，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强制执行，独生子女成为幼儿教育的主要对象，独生子女的成长环境造就了独生子女的独特个性，包容性弱、独占性强几乎成为了独生子女的共有特征，这种特征同样助长了家庭及父母对子女的过度溺爱与纵容。在管理模式上幼儿园普遍缺乏创新，不敢稍有逾越家园培养理念的差异，最终导致管理模式的同质化倾向萌生，幼儿成长道路畸形化发展。

（二）幼儿教育功利性“三化”发展的成因

幼儿教育在我国有着明确的发展目标，但是在现实运行中出现功利性的市场化、小学化、同质化等“三化”发展方向，其原因十分明确，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教育资源分配的不公平，是造成功利性“三化”发展方向的主要原因。优质教育资源的过度集中，是当前教育资源分配不公的最突出表现。无论是高等教育还是初等教育和基础教育，普遍存在优质教育资源向名校集中的基本特点，但是接受公平的教育又是每个公民应有的权利，这种资源分配的不公与权利享有的平等性之间的矛盾必然导致幼儿教育的着力点被恶性突出。正如上文所述，管理模式的同质化之所以是畸形发展，其根源在于国家教育资源没有实现均等化发展，甚至在区域内教育资源就存在城乡之间的不均衡分配，因而这种同质化的管理模式实质是畸形的管理模式同质化①管理模式同质化，不同于教育同质化发展，文中管理模式同质化特指在我国的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衡条件下，幼儿园为了迎合家长需要而实施的仅限于管理层面的同质化管理。同质化发展，实际上是在相同条件下，发展方向、发展要求、发展水平相对比较接近的一种发展理念，教育的同质化发展实际上应当是公民受教育权利予以保障的基本表现，即保障教育对象接受公平的教育，因而本文最后的建议中再次提出区域内同质化发展，实际上是力图通过倡导从区域内的教育资源均等化条件出发，以推进整个国家教育资源的均等化发展，以形成真正的同质化教育，同质化教育是教育的发展趋势。。

第二，传统的、单一的人才选拔机制所形成的应试教育，是导致幼儿教育功利性“三化”发展方向的直接原因。尽管我们倡导素质教育几十年了，但是高考制度没有变、社会的人才选拔机制没有变，没有考试不能入学、没有考试无法进门，逢招必考几乎是社会的普遍机制，[7]这种机制下没有成绩何谈成功，没有知识何谈考试，这就造成整个教育的功利性发展，幼儿教育的方向也被应试的战车所捆绑，市场化、功利化也就成为了必然。

第三，家园矛盾的不断发展与激化，是导致幼儿教育功利性“三化”发展的现实原因。中国的幼儿教育大规模发展，实际上是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计划生育政策实施之后。1980年代之前，幼儿教育与管理在家庭中基本是老大看老二、姐姐管弟妹，幼儿园缺乏相应的业务和需求。1970年代末的计划生育政策则将家庭的幼儿教育与管理直接推向社会、推向幼儿园，而且这批孩子俨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社会的宠儿，这种发展趋势奠定了幼儿园与家长之间的矛盾，带动幼儿园的教育与管理出现围着家长转的现实局面。

第四，教育工作者与家长的短视意识和行为，是幼儿教育功利性发展的主观原因。正如前文所述，在中西方的教育之间我们是存在巨大差异的，尤其是在基础教育理念层次上。无论是教育的运行，还是教育的评价机制，我们的教育始终为短视意识所左右，“唯分数论”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反观西方发达国家，在基础教育和高等教育上更多的是关注人的成长。例如，在法国，幼儿园与小学的总体教育目标确定为让每个儿童学会阅读、书写和计算；通过学习社会的规则从而学会尊重他人；将语言视为认知发展的核心，创设了浸入式语言环境作为学前教育的首要目标和需要贯穿始终的主旨。幼儿园服务于国家教育的战略目标，促进儿童更好地为小学阶段的基础学习做好准备。而中国的教育似乎也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考试、考出好成绩、进入名校，这与西方发达国家的教育理念存在明显差异。[8]

当然，造成幼儿教育功利性发展的原因是众多的，但是从社会现实、社会运行机制与资源分配的视角看，当下教育资源的分配不公、人才遴选的机制单

一、家园矛盾的发展与激化以及教育理念的落后无疑属于最主要的原因。

三、新时代幼儿教育的方向选择

社会的发展离不开教育，教育的发展应保持与社会发展的协调，教育方向的选择则应遵循社会发展的基本方向，保持与社会发展一致。中国社会发展进入新时代后，对社会各项事业的发展都提出了适应新时代的明确发展目标，中国当前的发展已经不仅仅是量的问题，更是质的问题，教育也不例外，多年的扩招已经从量上极大地改变了中国教育的面貌，但是在教育的质上我们完全可以从创新人才的数量和能力上得以透视。2005年中国在全球的竞争力排名第49位，2018年全球创新能力排名第17位，而这与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体量排名显然不符。其根源不在别处正在我们的基础教育之上，事实上我们正是在起跑线上落后于别人。那么如何改变这种局面，使我们在发展的起跑线上不再落后？这是中国教育应正视的现实问题。规范幼儿教育、回归幼儿教育的本性，就应坚持以人为本、尊重教育规律，正确选择幼儿教育的方向。

（一）新时代幼儿教育方向的三个必然选择

新时代为社会发展提出了新的目标要求，教育必然要服务于这个目标与要求。培养什么样的人？为谁培养人才？怎样培养人？是任何教育阶段都必须要搞清楚的基本问题。结合当前中国幼儿教育的现实状况，新时代幼儿教育应注重以下三个方向的选择。

第一，落实《纲要》，实施整个教学法。《纲要》是指导我国幼儿教育发展的规范性文件，是幼儿教育发展方向的纲领性文件。《纲要》的核心理念实际就是，树立促进儿童全面发展的基本理念，亦即沿袭陈鹤琴先生的“整个教学法”。遵照《纲要》，贯彻实施全面的、启蒙性的、各领域内容相互渗透的要求，与促进幼儿情感、态度、能力、知识、技能等方面的发展有机结合起来，深度解读成长的内涵，意识到成长不是成绩的增长，而是个人综合素质的形成，是创造成绩与创新能力和习惯的养成。

第二，重视生活化课程的开发，建构融入社会的教育体系。教育部自20世纪末开始的新一轮中学课程改革，重视课程的生活化设计，尤其是在思想品德教育课程中，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以此类推，在幼儿园应重视课程与儿童生活紧密结合的生活化课程的设计，以幼儿的基本生活为起点，遵循幼儿生活与生长的基本逻辑，引导和促进幼儿生动活泼的学习和成长，帮助他们营造成长的社会环境，使其融入社会。

第三，走战略化、公益化发展道路，逐步实现去市场化、去小学化。战略化，就是与国家发展战略相结合、与儿童未来发展相联系，不追求急功近利、不片面追求成绩。公益化，就是幼儿教育应充分尊重宪法精神，将受教育真正视为公民的基本权利，让每一个孩子接受平等的教育，实施国有化经营，增加幼儿园教育的公益性，减少基础教育的市场性特征。公益性便于去市场化，战略性则有利于幼儿教育的去小学化。

（二）促进幼儿教育方向选择的政策建议

幼儿教育方向的选择首先是幼儿园教育的选择，同时更需要国家、社会、家庭的全方位支持。因而，我们认为，做好幼儿教育方向的选择，应有以下几方面的支持和扶持。

第一，推进区域内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建设，促进教育资源的公平分配。国家在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建设的过程中，应考虑在特定区域内实施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尤其是在教育资源的分配上，要充分保障区域内资源的均衡使用，建立区域内教育资源均衡使用的体制机制。

第二，建立健全幼儿教师入职机制，确保幼儿教师的基本素质。当前幼儿教育中幼儿教师的选拔大部分实行的是自由流动机制，除少数公办幼儿园之外，大部分幼儿园幼儿教师是以临聘型为主，建议教育行政机构将幼儿教师的入职纳入社会统一招聘系统，确保幼儿教师的基本素质与职业素养。

第三，鼓励发展教育集团，形成教育集团统一的发展规划，消除低端教育机构的泛滥。应鼓励优质教育资源集团化发展，形成区域内幼儿教育资源同质化开发、同质化分配、同质化消费的局面。

第四，创建家庭学校，实现幼儿园教育与家庭教育无缝对接，化解家园矛盾。家园矛盾是当前幼儿教育中的主要矛盾，究其原因在于家长在幼儿成长中缺乏相应的知识，建议幼儿园与社区联合设立家庭学校，与家长共同交流幼儿培养经验与感受，形成家园一体的教育模式。

总之，创新是科技进步和民族发展的直接动力，创新的主体是人才，创新的基础是教育，教育的基础是初等教育，幼儿教育更是基础的基础，幼儿教育方向的选择，直接关系到幼儿未来的成长、关乎到国家发展战略的实施。从我国幼儿教育的现实出发，应考虑幼儿教育回归教育的本质、儿童成长的本质，唯有如此才能更有效地培养创新人才、实施创新发展战略。纵观东西方教育的发展实践，我们可以发现，西方国家，特别是像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自二战以来在技术创新领域他们始终占据着当代科学技术发展的领先地位，究其原因，他们在教育领域的理念与方向上的选择，恐怕是他们处于领先地位的最主要因素。因而，我们必须认识到，幼儿教育作为基础教育的起始教育，肩负着树立方向、成就未来的基础性、关键性作用，在新时代，唯有去除功利主义思维，才能有助于幼儿教育的正确发展方向，才能有力推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