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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背景下阿富汗安全风险研究*

2019-02-20刘岚雨

关键词:塔利班伊斯兰阿富汗

刘岚雨

(清华大学国际与地区研究院,北京 100084)

阿富汗是中国西部重要邻国,也是“一带一路”通往中亚、西亚和南亚所经的重要节点国家。阿富汗在“一带一路”建设中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经济和安全两个方面。阿富汗的经济优势主要有两点,一是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另一个则是其丰富的矿产资源。阿富汗位于南亚、中东与中亚之间,与巴基斯坦、伊朗、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中国接壤,是潜在的重要区域贸易枢纽。此外,阿富汗矿产储量巨大,是世界范围内仅有的5 个矿产资源超过1 万亿美元的国家之一。阿富汗蕴藏有丰富能源类、金属类和非金属类矿藏1 400多种,其中能源类包括石油、天然气和煤;金属类包括铜、铝、金、铁、锂、金、铬、稀有金属等;非金属类包括绿宝石、蓝宝石、红宝石等名贵矿石。①参见杨恕《阿富汗矿产资源开发:历史、现状及前景》,《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第13页。未来如果阿富汗国内政治和安全局势得以稳定,中国可以通过参与其基础设施建设和矿产资源开发,一方面将阿富汗发展成“一带一路”互联互通建设中铁路、公路、能源运输管道途径的重要通道,另一方面将阿富汗发展成中国发展所需矿产资源的供给地。

从安全方面看,阿富汗的稳定直接关系到中国的海外利益及边疆的安全。中铁十四局、中冶、华为、中兴等中国公司已参与到阿富汗电信、输变电线路、水利和道路等工程建设中,②参见何杰《中国与阿富汗经贸合作的现状、问题与对策》,《国际研究参考》,2017年第5期,第9页。这些中国企业在阿富汗面临着恐怖主义活动频发的严重威胁。此外,阿富汗国内“三股势力”活跃,毒品贸易猖獗。“东突分子”在阿富汗获得了来自塔利班、“基地”组织等反叛武装的支持,以阿富汗为基地威胁着我国安全。作为中国毒品第二大来源地的阿富汗,每年有15至17吨的海洛因从阿富汗走私到中国。③参见富育红《对中国进一步介入阿富汗问题的思考》,《国际关系研究》,2014年第5期,第82-83页。由此可见,阿富汗国内安全形势直接关系着我国的边疆稳定、社会治安、艾滋病防治等问题。为了实现“一带一路”在阿富汗的建设,维护我国西部地区的稳定,我们迫切需要对阿富汗国内存在的风险进行深入了解。

一、阿富汗参与“一带一路”现状

自2001年阿富汗和平重建以来,中阿两国关系稳步提升,签署了一系列旨在加强双边关系的条约和联合宣言。2006年6月,中国与阿富汗签订《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并宣布建立全面合作关系。2012年6月,双方签署《中国与阿富汗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联合宣言》,将两国关系提升至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政治、经济、人文、安全和国际地区事务合作被确立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五大支柱。①具体内容参见外交部《中国与阿富汗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联合宣言(全文)》,中国新闻网,http://www.chinanews.com/gn/2012/06-08/3948964.shtml.访问日期2015年5月11日。2013年9月,中阿签署深化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强调两国应深化在五大支柱领域内的合作。②具体内容参见外交部《中阿关于深化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全文)》,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https://www.fmprc.gov.cn/web/ziliao_674904/1179_674909/t1082206.shtml.访问日期2015年5月11日。2016年5月,两国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联合声明》和共建“一带一路”谅解备忘录,在联合声明中阿方表示希望早日成为上合组织正式成员并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③具体内容参见外交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和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联合声明》,中国一带一路网,https://www.yidaiyilu.gov.cn/zchj/sbwj/2409.htm.访问日期2015年5月11日。2019年4月,在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结束后,中阿建立了“一带一路”能源合作伙伴关系。④具体内容参见新华社《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成果清单(全文)》,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9-04/28/c_1124425293.htm.访问日期2015年5月11日。

阿富汗现任政府非常重视同中国的关系。长期接受西方教育的阿什拉夫·加尼在2014年9月当选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第二任总统,他非常看重中国在促进阿富汗经济发展方面的作用,并将中国选为对外出访的首站。在2014年10月底与习近平主席进行会晤时,加尼明确表示“丝绸之路经济带”对促进阿中合作和地区互联互通具有重要意义,阿方愿意积极参与,加强双方在油气、矿产、基础设施建设、民生等领域的合作,⑤参见王凤《深化中国与阿富汗在“一带一路”上的合作》,《中东发展报告(2015—2016)》,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33页。并将道路、铁路、互联网通信作为“一带一路”合作中要优先发展的内容。2019年1月,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举办的“一带一路”成果展开幕式上,阿富汗政府官员对中国和“一带一路”倡议给予了极高的评价。阿富汗总统府办公厅主任巴沙尔说:“加尼总统认为,中国是国际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支柱,在世界经济稳定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中国所提出的最重要的一个倡议就是‘一带一路’。”[1]总之,阿富汗是较早与我国签署“一带一路”备忘录的国家,一直以来都是“一带一路”倡议的坚定支持国。

在“一带一路”合作框架下,中阿经贸交流不断升级。在投资方面,中国已经成为阿富汗的最大投资来源国。根据中国商务部提供的最新数据,截至2017年,中国累计在阿投资4亿美元。在贸易方面,近两年中阿双边贸易额增长迅速,在2018年为6.9亿美元,同比增长27%,其中,中国对阿富汗出口占到6.7亿美元,主要为电器及电子产品、运输设备、机械设备和纺织服装等商品。⑥具体内容参见张晓兰《阿富汗经济形势及融入“一带一路”战略的挑战》,国家信息中心,http://www.sic.gov.cn/News/456/8921.htm.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受阿富汗安全形势不断恶化的影响,在工程承包方面,我国在阿新签工程承包合同额在2018年大幅减少,同比下降了99.9%,仅为47万美元。⑦具体内容参见商务部亚洲司《中国阿富汗经贸合作简况》,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亚洲司网,http://yzs.mofcom.gov.cn/article/t/201902/20190202836085.shtml.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目前,在阿主要中资企业有中铁十四局、中国十九冶、中冶铜锌埃纳克、华为、中兴、新疆正通、青岛建工等公司,涉足铜矿开采、道路、桥梁工程建设、通信工程等领域。2018年6月中国双登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与阿富汗能源和水利部签署了戴孔迪省5.5 兆瓦的光伏承包项目,是中国企业在阿富汗承建的首个光伏项目。

阿富汗经济结构以农牧业为主,因此阿积极寻求对中国出口更多的农产品。2018年11月,中国与阿富汗开启空中贸易走廊,阿富汗在4个月内将64班飞机的松子输送到我国,价值1 500多万美元。⑧具体内容参见外交部《驻阿富汗大使刘劲松在阿外交部发表演讲:区域经济合作与“一带一路”助力阿富汗和平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https://www.fmprc.gov.cn/web/dszlsjt_673036/t1653692.shtml.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此外,阿富汗的地毯、藏红花和大理石也已进入中国市场销售,深受中国消费者的喜爱。目前有中国民营企业家在阿富汗投资藏红花种植,帮助阿富汗农户致富。为进一步扩大对外出口,阿富汗在2018年出台的《十年转型发展报告(2015—2024)》中提到,将着重发展区域通道网络建设,使其成为地区贸易枢纽。①具体内容参见张晓兰《阿富汗经济形势及融入“一带一路”战略的挑战》,国家信息中心网,http://www.sic.gov.cn/News/456/8921.htm.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2018年12月,在喀布尔举行的中阿巴三方外长对话中,三方讨论了白沙瓦至喀布尔、奎达至坎大哈等跨境铁路建设项目,②具体内容参见外交部《王毅谈中阿巴外长对话达成六点共识》,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https://www.mfa.gov.cn/web/zyxw/t1622294.shtml.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表明阿富汗正在积极寻求融入中巴经济走廊。

二、“一带一路”在阿富汗面临的主要安全风险

作为一个以穆斯林为主体的多民族国家,宗教、民族和部落对阿富汗国内安全局势有着重要影响。伊斯兰教徒占阿富汗总人口的99.7%,其余人口信仰印度教、锡克教、拜火教和犹太教。在信仰伊斯兰教的人口中,有80-90%信奉的是逊尼派中的哈乃斐派,其余主要信奉什叶派中的十二伊玛目派。③参见东方晓《阿富汗的伊斯兰教》,《西亚非洲》,2017年第5期,第5页。阿富汗的伊斯兰教徒识字率较低,但大都信仰坚定,他们崇拜毛拉,将毛拉视为生活中的老师、仲裁者和精神领袖,因此他们极易在具有极端宗教思想的毛拉的引导下从事极端活动。截至2017年,在阿富汗政府注册的毛拉有16万人,④See Bureau of Democracy, Human Rights, and Labor.Afghanistan 2017 International Religious Freedom report, 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2017,p.8.前塔利班领导人默罕默德·奥马尔、阿赫塔尔·曼苏尔和现任领导人海巴拉图·阿洪扎达都是毛拉。此外,阿富汗穆斯林内部派系众多,冲突不断。1978年至今,阿富汗国内长期存在着逊尼派原教旨主义组织、逊尼派、苏菲派传统主义组织和什叶派组织三大类宗教群体,其中每一类又包含不同的组织和支派,⑤参见黄民兴《阿富汗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与抵抗运动》,《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1期,第36页。它们在思想和利益上存在差异,⑥参见贾春阳、杨柳《阿富汗问题三十年(1979—2009):地缘政治、民族与宗教》,《南亚研究》,2009年第4 期,第72-74页。常常陷入地盘和权力争斗之中,这也是数以万计的难民成为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团体塔利班武装人员。

阿富汗还是一个多民族的部落国家。根据世界人口审查网站2019年的数据,阿富汗总人口数为3 721万人,主要民族包括普什图人、塔吉克人、哈扎拉人、乌兹别克人,分别占总人口的42%、27%、9%和9%。⑦See World Population Review.Afghanistan Population 2019,http://worldpopulationreview.com/countries/afghanistan-population/.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作为主体民族的普什图人仇视其它民族,认为只有普什图族人才是阿富汗人,而塔吉克、乌兹别克、哈扎拉等民族只是居住在阿富汗的人。普什图族对其它民族的歧视导致阿富汗主要民族之间长期存在着严重的分裂与竞争。⑧参见仲永彪、后俊《论阿富汗民族、部落因素对毒品问题的影响》,《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3期,第9页。此外,阿富汗城市化进程缓慢,首都喀布尔的人口为310 万,是唯一一座人口过百万的城市,第二大城市坎大哈的人口不到40 万,阿富汗多数人口仍然分散在各个部落中,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部落国家。作为一个部落国家,阿富汗人更加认同部落和民族,而不是中央政府,因此中央权威对地方社会基层组织的影响极为有限。上述阿富汗具有的宗教、民族和部落特征使其所面临的安全风险长期得不到解决,这些安全风险主要包括:恐怖主义威胁、军阀割据和外部势力干涉。

(一)恐怖主义威胁

阿富汗是恐怖袭击活动高发国家,安全形势严峻。2015年,阿富汗安全部队开始接手负责国内安保,但是由于志气低落、腐败盛行等问题,阿富汗安全部队战斗力不足,难以抵挡反叛组织的进击,导致国内恐怖活动频发,国内安全秩序难以维持。据统计,仅在2018年3月阿富汗反叛组织就制造了171 起恐怖袭击活动,造成1 018 人死亡。⑨具体内容参见刘林智《阿富汗安全面临“叠加型压力”》,中国社会科学网,http://intl.cssn.cn/gj/gj_hqxx/201804/t20180419_4156710.shtml.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当前阿富汗国内的反叛组织主要包括塔利班、哈卡尼网络、“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

塔利班是1994年形成于阿富汗坎大哈地区的逊尼派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武装组织。塔利班在1996年至2001年间建立了政教合一的全国性政权,即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9·11 事件”后,美国联合阿富汗北方联盟推翻了塔利班政权。虽然在美国和北方联盟的打击下塔利班受到了重创,但不久后塔利班迅速重整为“新塔利班”,希望通过发动反美、反西方、反政府的圣战重新夺回政权。近两年塔利班武装控制的领土一直在增加,①See SIGA.Quarterly Report to the United States Congress,Special Inspector General for Afghanistan Reconstruction,April 20,2019,pp.75-77.截至2018年5月塔利班控制和争夺的区域占阿富汗全境的61%,②See The LWJ Editors.Losing a war in Afghanistan,FDD's Long War Journal, https://www.longwarjournal.org/archives/2018/11/losing-a-war-in-afghanistan.php.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人数达77 000人。③See Rod Nordland etc.How the U.S.Government Misleads the Public on Afghanistan, New York Times,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18/09/08/world/asia/us-misleads-on-afghanistan.html?smid=tw-share.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重组后的塔利班造成了阿富汗安全局势的恶化,有报告指出,2010年阿富汗有2 777名平民死于境内冲突,有75%的死亡系塔利班所为;2011年有3 021 名平民伤亡,77%系塔利班所为;2012年有2 754 平民名伤亡,81%为塔利班所为;2013年有2 959 名平民伤亡,75%为塔利班所为。此外,塔利班还频繁发起针对外国人的恐怖活动。2007年塔利班曾绑架23名韩国传教士和义工42天,并杀害其中两名人质;2014年1月塔利班对喀布尔一间黎巴嫩餐厅发动恐怖袭击,造成13名外国人和8名阿富汗人死亡;2014年4月塔利班攻击喀布尔一栋住有联合国人员的酒店,造成9 人死亡,其中4 人为外国公民;2018年8月,塔利班在赫拉特省袭击由政府军护送的外国游客车队,造成7人受伤;今年1月,塔利班袭击了喀布尔洲际酒店,造成包括14 名外国人在内的至少22 人死亡。在可预见的未来,塔利班仍将是阿富汗国内安全的最大威胁。

哈卡尼网络是1979年在位于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交界处的北瓦基里斯坦成立的武装组织,现主要活动在阿富汗东南部的帕克蒂卡省、霍斯特省、帕克蒂亚省及巴基斯坦的一些地区,被认为是阿富汗境内最危险的反叛组织。④See Jeffrey Fressler.The Haqqani Network,The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2012,p.11.哈卡尼网络追求的目标和塔利班一样,希望铲除西方在阿富汗的影响,建立严格的教法国家。哈卡尼网络和塔利班之间是盟友关系,哈卡尼网络的领袖西拉贾丁·哈卡尼一直是塔利班“奎达协商会议”的成员。哈卡尼网络通过发动对政府的军事袭击、人员暗杀来向民众显示政府的无能,加大对阿富汗南部地区的控制。近两年内,哈卡尼网络在喀布尔进行了多起恐怖袭击,其中影响较大的包括2017年5月的汽车炸弹袭击,造成超过150 人死亡,500 人受伤;2018年1月的汽车炸弹袭击,造成 100 多名平民的伤亡。⑤See Phil Stewart,Michelle Nichols.U.S.sees Haqqani network behind ambulance bombing in Kabul,Reuters,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afghanistan-blast-usa-haqqani/u-s-sees-haqqani-network-behind-ambulance-bombing-in-kabul-idUSKBN1FI2L0.访问日期2015年5月11日。

“基地”组织是本拉登于1988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后期创立的以阿拉伯“圣战”者为主的伊斯兰军事组织,其宗旨为消灭入侵伊斯兰世界的西方国家,建立一个纯正的伊斯兰国家。“基地”组织成立之初的主要目标是抵抗入侵阿富汗的苏联部队,在1989年苏联部队撤离阿富汗后,该组织将敌对目标转向了西方国家和一些伊斯兰国家的政府。在美国2001年发动阿富汗战争后,阿富汗“基地”组织被北方联盟击溃,撤退到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交界的北瓦济里斯坦地区,并在那里继续谋划在全球范围内的恐怖活动。2015年,一方面由于北约不断撤离阿富汗驻军,另一方面由于巴基斯坦军方对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恐怖分子的围剿,“基地”组织开始从巴基斯坦向阿富汗转移,在库纳尔省和努尔斯坦省建立了多个根据地,巩固了与阿富汗塔利班和哈卡尼网络的关系,并寻求向阿富汗北部地区扩张。⑥具体内容参见李伟《趁北约从阿富汗撤军以及欧美忙于应对“伊斯兰国”的间隙》,人民网,http://military.people.com.cn/n/2015/0125/c172467-26444572.html.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

宗教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在2014年迅速崛起,并在同年6月29日宣布建国,旨在建立“哈里发全球帝国”。“伊斯兰国”声称阿富汗是其“呼罗珊省”的一部分,该省还包括伊朗、中亚、南亚和中国新疆地区。2015年“伊斯兰国”领导人巴格达迪派遣少量指挥官和教法学家在阿富汗和中亚建立了“呼罗珊省”分支,并在阿富汗的楠格哈尔省及周边地区训练武装分子。有分析称,在阿富汗的34个省中已有25个省出现了“伊斯兰国”的旗帜,活动范围遍及阿富汗南北各地。①参见张吉军《评“伊斯兰国”对阿富汗的渗透》,《南亚研究》,2017年第1期,第74-95页。现阶段,随着“伊斯兰国”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地区不断受挫,越来越多的“伊斯兰国”成员转移至阿富汗,并频繁在阿富汗境内制造恐怖活动。从2018年开始,阿富汗境内几乎每个月都有“伊斯兰国”制造的恐怖袭击活动。

(二)军阀割据

阿富汗中央政府能力有限,无法对整个国家进行有效治理,军阀成为一些地区的实际控制者。阿富汗的军阀分为两种,一种是在20 世纪70—80年代苏联入侵时期成长起来的地方武装指挥官,以“北方联盟”的领导人为代表的旧军阀,诸如拉希德·杜斯塔姆、伊斯梅尔汗、默罕默德·卡西姆·法希姆、阿塔·默罕默德·努尔、默罕默德·卡里姆·哈利利和默罕默德·莫哈奇克;另一种是在2001年后通过承接驻阿富汗美军与北约部队物资运输而崛起的新军阀,诸如马蒂乌拉汗、塔宁科瓦和阿卜杜勒·拉兹奇。杜斯塔姆是乌兹别克族军阀,在阿富汗北部地区很有影响力;伊斯梅尔汗是塔吉克族军阀,控制着阿富汗西部赫拉特地区;努尔是塔吉克族军阀,控制着阿富汗北部的巴尔赫省;哈利利和莫哈奇克是哈扎拉族军阀,主要控制着阿富汗中部地区;马蒂乌拉汗是乌鲁兹甘省保护西方部队物资运输的军阀,控制着从坎大哈到塔宁科瓦的主要公路;拉兹奇是巴阿边境的普什图族军阀,控制着阿富汗通往巴基斯坦的南部门户。②参见富育红《阿富汗政治重建中的军阀角色分析》,《南亚研究》,2016年第1期,第93页。

作为各地区实际控制者的军阀,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自己本族或本部落的利益。当中央政府的命令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这意味着未来中国项目在落地阿富汗时,不仅要与阿富汗政府打交道,还要同当地的军阀建立联系,这将增加中国企业的运营成本。阿富汗军阀垄断着各地的暴力,为了维持自身的军事实力,各地武装通过征税、武器、毒品走私、勒索等活动获得经济收入,导致犯罪活动猖獗,威胁社会治安。此外,由于各地军阀所代表的民族不同,普什图军阀和非普什图军阀之间存在很大差异,常常出现竞争与冲突,不利于国家安全秩序的确立。

(三)外部势力干涉

阿富汗的安全局势常因外部势力的干涉而更加恶化,其中美国和巴基斯坦是两个主要影响阿富汗安全局势的外部力量。美国对阿富汗的军事干涉招致了阿富汗境内反叛组织的大量暴恐活动,是造成阿富汗局势长期动荡的重要原因。美国军事干涉阿富汗已有16年之久,当前美国在阿富汗国内冲突中面临着“打不赢、不能停、走不了”的尴尬处境。尽管美国从2011年7月开始分阶段从阿富汗撤军,并计划于2014年实现全部撤军,但是迫于塔利班实力的不断增强和阿富汗安全形势的不断恶化,美国在2017年4月对阿富汗境内的“伊斯兰国”投放了“炸弹之母”,同年8月美国又宣布将增兵阿富汗,至今美国在阿富汗驻军仍有14 000人。③See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Afghanistan: Background and U.S.Policy in Brief,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2019,p.4.美国军事力量在阿富汗的继续存在仍将成为阿富汗和平进程中的重要阻碍,因为美军的存在一方面将继续造成伊朗和俄罗斯的不安,迫使他们更多地对阿富汗事务进行干预,另一方面将不断招致塔利班和其他恐怖主义武装对其和阿富汗政府的恐怖袭击活动。

巴基斯坦是阿富汗南部邻国,对阿富汗安全局势有着重要影响。美军和阿富汗政府军在对阿富汗反叛组织进行打击时所面临的一个重要挑战是反叛组织的跨境活动,即反叛组织人员在面对打击时可以越境逃往巴基斯坦,再伺机返回阿富汗发动袭击,导致阿富汗出现“越反越恐”的怪象。④参见陈继东、丁建军《巴基斯坦在未来阿富汗局势中的作用》,《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第84-92页。阿富汗问题的解决离不开巴基斯坦方面的配合,但是巴阿边界线分歧和普什图尼斯坦问题给巴阿关系蒙上了阴影,阻碍着两国的合作。虽然跨境恐怖主义活动在客观上造成了巴基斯坦国内安全形势的恶化,使得巴基斯坦需要与阿富汗政府在反恐问题上进行合作,但是巴基斯坦对阿富汗塔利班的态度却比较暧昧,因为通过庇护阿富汗塔利班,巴基斯坦一方面可以避免阿富汗对巴基斯坦境内的普什图聚居地提出领土诉求,另一方面也可以制衡印度在阿富汗影响力的扩张。正是由于巴基斯坦对于阿富汗塔利班的矛盾态度,使得阿富汗和平进程仍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三、对“一带一路”背景下阿富汗风险防范的思考

短期来看,阿富汗面临的上述三个主要安全风险都无法得到根本性解决,甚至存在进一步恶化的可能。出于维护中国边疆稳定和“一带一路”在阿富汗的顺利建设的考虑,中国从2014年开始更为积极主动地参与到阿富汗和平进程之中。2014年,中国举办了阿富汗重建相关方参加的“伊斯坦布尔进程”第四次外长会议。同年,塔利班驻多哈办事处的秘使访问北京,并向阿方政府传达了包括修改宪法、取消对阿塔制裁、给予塔利班政府职位等多项要求。①参见肖河《从“发展外交”到深度介入:“一带一路”倡议下的中国对阿富汗政策》,《南亚研究季刊》,2016年第2期,第28页。2014年2月,中国推动了在喀布尔举办的第一轮阿、巴、中三方战略会谈。2015年5月,在中国的安排下,塔利班三名高级代表在乌鲁木齐与阿富汗国防部官员会晤商讨和谈条件。②See Tahir Khan.China meet-up:Afghan Taliban dispute Aziz's peace talks claim, the Express Tribune, https://tribune.com.pk/story/909329/china-meet-up-afghan-taliban-dispute-azizs-peace-talks-claim-national-2-3/.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2015年11月,原中国国家副主席李源潮访问阿富汗,与阿富汗政府签署在安全、重建和教育领域的合作协议。2017年12月,在北京举办了中、阿、巴三方外长对话,旨在调节巴阿矛盾,并探讨了中巴经济走廊向阿富汗延伸的问题。上述事件表明,中国开始主动通过外交手段介入阿富汗和平进程,以期通过调节阿富汗政府、塔利班和巴基斯坦之间的矛盾最终实现阿富汗国内局势的和平稳定。

中国在参与阿富汗和平进程时不带任何政治偏好,从未直接参与任何阿富汗国内斗争,主张“阿人主导、阿人所有”,完全以建设稳定和平的阿富汗为目标,这使得中国受到了国际社会和阿富汗社会各界人士的高度认可。未来,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世界大国,为稳定地区安全局势,帮助阿富汗实现稳定与繁荣,势必将在阿富汗问题上发挥更大的作用。为了更好地推进阿富汗和平进程及“一带一路”在阿建设,中国未来在应对阿富汗安全风险时应注意以下三点:

第一,考虑到阿富汗境内安全风险所具有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其安全风险很难在短期内得到根本解决,因而我国在应对阿富汗安全风险时要有所侧重,应首先防范“三股势力”向我国的渗透。“伊斯兰国”在2014年进入阿富汗后扩张迅速,成员已经遍布阿富汗全境。有报道称,阿富汗境内的“伊斯兰国”武装人员已达两万人。③具体内容参见李志新《IS 在阿富汗扩张势头迅猛已成中亚安全最大威胁》,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6-11/07/c_129353433.htm.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伊斯兰国”在阿富汗的扩张将对新疆的安全造成严重威胁。新疆被“伊斯兰国”认为是其“呼罗珊省”的一部分,因而未来存在“伊斯兰国”联合“东突分子”向中国进行渗透的可能。为防范阿富汗境内存在的“三股势力”向中国的渗透,我国应从以下三点着手。一是加强中阿两国边境的联合执法行动,加强口岸稽查,定期举行联合反恐演习,将“三股势力”和毒品走私堵在门外;二是加大两国间的情报交流,共同建立涉恐人员数据库,实现在阿富汗境内对恐怖分子的定位与打击;三是中方应加大对阿反恐和禁毒人员的培训与技术装备支持,提高阿方的安保能力。

第二,考虑到阿富汗中央政府权威的有限及其部落国家的特征,中资企业应尽量选择在那些阿富汗政府能够提供安全保障的区域开展经济活动,并在经营时尽量惠及当地部落民众。首先,阿富汗西部和南部是暴恐活动的高发区,包括2018年阿富汗最危险的8个省份:巴德吉斯、法拉赫省、法理亚布、加兹尼、赫尔曼德、坎大哈、乌鲁兹和赫拉特,④See SIGA.Quarterly Report to the United States Congress,Special Inspector General for Afghanistan Reconstruction,April 20,2019,p.75.中资企业在投资这些省份时应格外谨慎。其次,考虑到阿富汗政府对地方基层社会的影响有限,因而在阿项目执行过程中,中资企业应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给当地部落民众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通过获得民心来预防安全风险。比如,在项目执行过程中可以适当聘用当地员工,解决当地民众的就业问题;定期开放项目医务室,为部落居民免费诊病;给当地教育机构捐赠学习用品,为失学儿童捐款。

第三,中国仍应坚持通过推动多边机制来解决阿富汗问题。阿富汗问题的利益攸关方众多,包括美国、俄罗斯、巴基斯坦、伊朗、印度、乌兹别克斯坦等国际和地区大国,这些国家在阿富汗的利益目标并不一致,中国若想单方面介入阿富汗问题,所面临的不确定因素众多,风险巨大。为减少中国介入阿富汗问题时可能遇到的风险,中国应更多地通过多边机制参与到阿富汗和平进程中。除积极推动阿富汗问题利益攸关方参加的多边对话外,中国可以更多地借助上合组织来实现阿富汗问题的解决。从成员上看,上合组织基本涵盖了除美国和伊朗外的阿富汗问题所有利益攸关方,包括中国、俄罗斯、巴基斯坦、印度和乌兹别克斯坦。虽然上合组织已经设有阿富汗问题对话机制,但是仍缺少执行能力,因而其确定的合作方向往往无法落实,①具体内容参见李自国《“一带一路”面临的安全风险与安全机制“缺憾”》,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网站,http://www.ciis.org.cn/chinese/2017-09/08/content_40005193.htm.访问日期2019年5月11日。未来为提高上合组织在推动阿富汗和平进程中的作用,应考虑建立针对阿富汗问题的安全执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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