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的历史唯物主义解读
2019-02-19潘宁
潘 宁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1620)
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和根本。马克思恩格斯扬弃了黑格尔、鲍威尔、费尔巴哈等人的哲学思想,在德国资产阶级反封建斗争的历史条件下,适应时代的需要,深入社会生活实践,特别是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实践,从社会实践主体出发,具体考察了人民群众在社会发展及其历史进程中的主体地位和决定作用,提出了“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的重要思想,形成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群众史观,从根本上解决了对人民群众的历史地位的认识问题。作为历史唯物主义群众史观的核心,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在本体论、历史观、认识论和价值观上实现了对传统历史主体观的批判与超越,正确揭示了人民群众在创造历史和推动社会进步和发展中的决定性作用。
一、本体论之维度:从事生产实践活动的“现实的人”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本体论的前提和出发点
在马克思历史观产生以前,黑格尔历史哲学的前提是“绝对精神”。黑格尔把“绝对精神”视为世界的本原和基础,并以“绝对精神”为出发点构造人类社会发展的未来。费尔巴哈“以自然为基础的现实的人”取代了黑格尔的形而上学的“绝对精神”。“费尔巴哈消解了形而上学的绝对精神,使之变为‘以自然为基础的现实的人’;费尔巴哈完成了对宗教的批判,因为他同时也为批判黑格尔的思辨以及全部形而上学拟定了博大恢宏、堪称典范的纲要。[1]
青年黑格尔派,从施特劳斯到斯蒂纳的整个德国哲学批判的出发点是现实的宗教和真正的神学。斯蒂纳认为历史过程只不过是“骑士”、盗贼和怪影的历史。“它预先把宗教的人当作是全部历史起点的原人,它在自己的想象中用宗教的幻想生产来代替生活资料和生活本身的现实生产。”[2]圣布鲁诺甚至断言,只有批判和批判者创造了历史。思辨的观念、抽象的观点变成了历史的动力。费尔巴哈对感性世界的“理解”仅仅局限于单纯的直观和单纯的感觉,他不了解人是实践的主体,把人仅仅看作是“感性对象”,而不是“感性活动”。另一方面,费尔巴哈从来没有把感性世界理解为构成这一世界的个人的全部活生生的感性活动,因为他从来没有看到现实存在着的、活动的人,而是停留于抽象的“人”,并且仅仅限于在感情范围内承认“现实的、单个的、肉体的人”,在他的视阈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除了爱与友情,而且是观念化了的爱与友情以外,“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其他的“人的关系”。
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唯心主义历史观不同。针对青年黑格尔学派的唯心主义历史观的错误,马克思恩格斯立足于现实历史,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东西,把从事实践活动的现实的人当作实践本体论的前提和出发点。他们认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而,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他们对其他自然的关系。个人的肉体组织决定着人们必须从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的实践活动。除了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这第一个前提外,还有其他重要前提。“生命”和“肉体组织”仅仅属人的自然属性。不可否认,人首先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是自然界长期演化的产物。无论人在肉体上还是在实践活动上都始终受内部生理组织和外部自然环境的制约,整个自然界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物质基础。人的生存和发展必须依靠自然界。离开自然界,就根本谈不上人的生存和发展。人通过自己的感性活动不断地改造客观自己周围的世界。然而外部自然界对人类有优先地位。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和动物一样靠无机界生活。因为人从属于自然界,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但就人类和自然之间的关系而言,人类和自然之间的关系也仅仅属人的一种关系,不是人的全部属性和社会关系。更重要的是,人还是社会存在物,具有社会属性。人类社会之所以不断变化和发展,是每一代立足于前一代所达到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前一代的工业和交往,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实践活动的结果。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对于历史唯物主义而言,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而且,这样的历史活动是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物资资料的生产是人类的生存和发展的前提。人类的历史离不开物质资料的生产。人类社会发展史表明,“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人们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同时间接地生产着自己的物质生活本身。”[3]“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3]
人类社会之所以发生巨大变化,是因为一代一代人的实践活动的结果,而且随着实践活动的不断深入,人类社会将继续变化和不断发展。这些从事实践活动的人,马克思恩格斯称之为“现实的人”。“现实的人”不是费尔巴哈自然唯物主义的“孤立”“单独的肉体的人”“抽象人”。“现实的人”思想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所谓“现实的人”是有生命的感性存在。其一,“现实的人”是处在一定社会关系中并在一定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人。“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3]其二,“现实的人”的生存和发展依赖于社会物质生活条件。“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3]其三,“现实的人”最基本的活动方式是物质生活生产。“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3]其四,“现实的人”受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和社会生产关系发展状况的制约。“他们受自己的生产力和与之相适应的交往的一定发展——直到交往的最遥远的形态——所制约……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3]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以现实的人及其活动为历史唯物主义本体论的前提和出发点,是与人们物质生活条件和物质生产活动为出发点和前提是一致的。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一部生产劳动发展史。在本质上,社会历史是由历史主体现实的人通过劳动实践变自然为“人化自然”的历史。这样马克思恩格斯把原先传统本体论哲学指向对象转到人生活于其中的现实世界。
历史主体是由现实的人及其活动构成的。所谓历史主体,就是在社会历史发展一定阶段上,实践活动和认识活动的承担者。马克思将历史主体确定为: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现实的人。历史主体中最大的群体,在马克思看来,就是指从事物质资料生产实践的人民群众。由此,马克思确立了“现实的人”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主体地位,从而找到了其人民主体思想的逻辑起点。
二、历史观之维度:人类社会历史就是由人民群众的劳动实践所创造的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人类的社会历史就是由于人的活动而形成的不断变化发展的实际过程。在唯物史观产生以前,历史唯心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长期占据统治地位。据历史文字记载,在人类社会早期,宗教神学在中世纪的欧洲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神学家们用神灵的意志来说明历史过程和人类进步。在人民群众和个人的历史作用问题上,历史唯心主义在历史创造者问题上表现为英雄史观。
历史唯心主义的代表人物黑格尔,在“谁创造历史”的问题上,认为群众不过是绝对精神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承担者。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自命清高,从黑格尔的思辨哲学出发,把他们自己看成是高居于群众之上的救世主,认为世界历史是由自我意识所创造,看不到人民群众在推动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中的决定性作用。鲍威尔视群众为历史上的消极的、精神空虚的、非历史的、物质因素,是其批判的对象。“批判的批判的大脑活动”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而不是群众的实践活动。在鲍威尔看来,“工人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创造,是因为他们所创造的仅仅是‘单一的东西’,即可以感触到的、非精神的和非批判的对象。”“只有批判的批判的理想的虚幻的制造才是‘一切’。”[4]他们断言,在历史活动中‘重要的’仅仅是‘一种思想’,而不是行动着的群众、经验的活动以及这一活动的经验的利益。在他们的视阈中,群众成为历史发展的阻力,群众是“精神的真正敌人。”[1]
始终坚持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和历史主体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创立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与唯心主义的历史观根本标志之一。针对鲍威尔等人的唯心主义英雄史观,马克思给予了严厉批判。马克思以实现人民主体地位为出发点,充分肯定历史主体是人民群众,高度重视人民群众在社会发展和历史进程中的主体地位和决定作用,提出了“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的科学论断,形成和发展了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从根本上解决了对人民群众的历史地位的认识问题。
马克思认为,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历史。社会历史就是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生成和发展的。“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1]历史是由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所创造。同样,列宁把人的全部活动视为构成历史的真实的客观内容。“全部历史正是由那些无疑是活动家的个人的行动构成的。”[5]
人民群众在推动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伟大作用,归根结底,就是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和历史主体。从根本上来说,人类历史首先是生产发展的历史,是从事物质资料生产活动的主体人民群众的历史。人民群众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社会生产力的体现者和承担者。人类社会生存和发展的首要前提就是人们吃、喝、住、穿等必需的生活资料,这一切都是由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来实现的。没有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活动,也就无所谓人类历史。人民群众创造出来的物质财富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为社会精神生活资料的生产和其他活动提供物质条件。人民群众还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和创造主体。人民群众在创造物质财富的过程中,创造出满足社会精神生活需要的精神财富。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是一切精神财富的源泉。人民群众在创造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同时,也创造并改造社会关系。人民群众还是实现社会变革的决定力量,历史前进和社会进步最终需要通过人民群众的实践来实现,一切社会的变革运动最终需要通过人民群众的实践来完成。人民群众创造历史作用同社会基本矛盾的运动规律是一致的。
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创造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人民群众能够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本来愿望创造历史。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活动必然受到前一代传下来的社会历史条件所制约。处于一个历史时代的人民群众,都只能在当时的经济条件、政治条件和精神条件的制约下创造历史。他们的社会生活和实践条件必然受到前一代传下来的社会历史条件所制约。每一特定历史时代的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力量都是有限的。“人们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生产力——这是他们的全部历史的基础,因为任何生产力都是一种既得的力量,是以往的活动的产物。”[6]换言之,这种创造“不是为所欲为,而是受客观条件制约的。就个人而言,现实的人不是既成的,而是动态实践着的不断完成着的存在,其存在方式就是根据客观情势进行持续的选择与创造。由于具体的选择与创造总是在一定境遇中进行的,因此个人的每一次选择与创造都是有限的。”[7]所以,马克思形象地把人比喻为既是历史发展中的“剧作者”,也是历史的“剧中人”。换言之,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剧作者”,历史的创造者,是社会变革主体和决定力量。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剧中人”,历史的参与者。他们的生产劳动实践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对于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作用,恩格斯曾经高度评价,在十七世纪的英国和十八世纪的法国,甚至资产阶级的最光辉灿烂的成就都是工人和农民创造的。人民群众是历史主体,必然也是维系社会联系的主体,不但社会本身创造着人,人也创造着社会历史。人民群众作为历史主体中最大的群体,是创造历史和推动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其中普通个人在历史上往往没有留下姓名、但数量庞大。历史人物往往在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起重要作用,其中杰出人物对于历史的发展起着重大的积极推动作用。
三、认识论之维度:人民群众是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的实践—认识的主体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实践是人能动地改造物质世界的对象性活动。人类的实践活动都是主体性的活动。人类社会不断变化和向前发展是人类长期实践活动的结果。人民群众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实践——认识主体。在马克思唯物主义历史观产生以前,旧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一是对客观事物只是从客体而不是从主观方面和能动的方面去理解;二是对客观事物仅从直观的形式而不是从感性的人的活动即实践去理解。费尔巴哈把人作为他的整个哲学体系的核心,形而上学的直观性成为他的人本主义的认识论基础。“费尔巴哈想要研究跟思想客体确实不同的感性实体,但由于他诉诸于感性直观,就无法理解理论与实践、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对立统一。运用这种感性直观来看待人,只能看到孤立的、个体的、生物学上的人,看不到人的社会联系,因此无法理解为什么人的有目的的活动也是客观活动。”[8]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旧唯物主义不能正确理解实践的真正本质,根本不理解真正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没有把人的活动本身理解为“对象性活动”,他根本看不到人们的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活动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费尔巴哈所理解的实践仅仅限于日常活动。就主体而言,旧唯物主义的显著缺陷在于不理解主体的能动作用:一是离开实践谈认识;二是离开辩证法谈认识。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科学地阐明了人类实践的本质及其在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作用,指出实践是感性的、对象性的物质活动,是人类能动地改造世界的社会性的物质活动。马克思认为,认识是人对自然界的反映,是主体在实践的基础上客体的能动反映。人既是实践的主体,也是认识的主体,人作为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就是实践关系。以实践为基础的人的认识活动,是主体能动地反映客体,在观念上把握客体和创造客体的活动,也就是在观念中实现主体与客体相统一的活动。人的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结合在一起,构成统一的人类活动。因此,认识世界的活动一旦离开人这一认识主体就根本无法发生。从人类认识活动的特点来看,人类认识世界的活动并不是被动、消极地反映世界,而是革命、能动地反映世界。马克思认为,人的主体能动性,是人的本质的重要属性,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重要特征。由于人的主体能动性,人类活动区别于自然界的运动就在于它是一种“自由自觉的活动”,作为主体的人在社会实践中,在其活动所及的范围内,正确发挥它的主观能动性和实践能力,认识并揭示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揭示事物的本质和发展规律,并在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基础上,不断获得真理性的认识。
在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进程中,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的实践活动是人们自主进行的活动且这种活动具有明确的目的性。正是在人的意识指导、支配下,人们从事探索和改造现实的物质世界的实践活动并推动社会实践的发展。实践为人的主体能动性的发挥提供了重要途径。这集中体现了实践主体的目的性、自觉性、自主性和创造性的充分发挥。正是建立在实践基础上,人民群众作为认识主体在其活动所及的范围内,正确发挥其所特有的思维和实践能力,对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起主导的甚至决定作用。人民群众不仅能够认识客观规律,而且能够利用客观规律,积极能动地改造世界。在尊重客观规律基础上,人民群众不断地推动着社会的发展和历史进步。诚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所说,哲学家们不仅能科学地解释和说明世界,更重要的是通过革命实践来改造世界。
四、价值论之维度: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的价值追求和理论归宿
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学说是唯物史观的重要组成部分。探求人类自由解放之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一生追求的价值目标。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了被恩格斯称之为“标示未来社会主义新纪元的基本特征”的经典命题:“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9]随后,马克思恩格斯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就关于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作了进一步的科学诠释:替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更高级的、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10]1877年马克思在《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中就共产主义社会形态作了更为深刻的阐释:共产主义是“在保证社会劳动生产力极高度发展的同时又保证人类最全面的发展的这样一种经济形态”。[11]
“自由人联合体”是共产主义的基本原则。马克思把“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本质”[1]视为最高意义上的共产主义。也就是说,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意味着,一方面否定自身本质丧失,另一方面肯定人的感性生命的自由而全面发展。这个论断是马克思基于对资本主义条件下的旧式分工和异化劳动的剖析和批判,相对于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畸形片面发展而提出来的。
人的类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这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人的本质学说的初步论证。马克思认为,人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改造无机界,人证明自己是有意识的类存在物。劳动把人和动物直接区别开来。但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劳动的性质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劳动属于异化劳动,表现为人的本质的异化。异化劳动导致劳动者和劳动产品异化,劳动者和劳动本身相异化,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人与人的关系相异化。马克思从异化劳动的四个规定中把私有财产归结为一切异化、首先是劳动异化的基础和原因,也是劳动异化的结果,并深刻指出人的本质的异化是异化劳动的结果。这种“异化劳动”使人的发展片面、畸形。旧式分工使资本和劳动分裂,带来每个人的发展的片面性的结果,它使每个工人的活动范围都固定化了,即变成一种极为简单的、时刻都在重复的机械操作。每个工人都只隶属于某一个生产部门,不仅受它束缚,还受它剥削。每个工人都只能发展自己才能的一方面只熟悉整个生产的某一个部门或某一个部门的一部分而偏废了其他各方面。透过异化劳动,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严重背离人民主体地位即工人农民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受资本家剥削和压迫所遭受的非人待遇,揭示了私有制和旧式分工是造成人的畸形的、片面的发展的根源,从理论和实践上深刻地论证了共产主义是对私有制的彻底否定,是向人的自身的复归,其批判的锋芒直指资本主义制度。由此建立一个消灭阶级和阶级对立,消除旧式分工,使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发展的社会成为马克思毕生的奋斗目标。
依据马克思的观点,未来社会指的是自由人的联合体,是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人的全面发展是指全体社会成员的发展,或每一个人的发展。具体来说,人的全面发展蕴含着如下几个规定。
人的需要的全面发展。人是自然、社会和精神的统一。马克思从人的需要与现存世界的联系规定了人。首先,需要根源于人所特有的物质性、精神性和社会性。人作为自然存在物,必然有生存需要、物质享受需要等。人的需要是“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即“能够生活”)的基础和“第一个历史活动”(即“物质资料的生产”)的出发点。有生命的个人存在是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有生命的个人存在首先有吃、喝、住、穿等生活资料的需要。自然的需要包括生存需要、物质享受需要在内,引起人们进行物质生产活动,由此开始了人类历史的发展。人类所需要的和缺乏的生活资料本身以及个人肉体存在的需要的相互影响,成为人们不断地生产物质资料和生活资料的首要原因。所以人的需要不仅决定人类物质生产活动内容的一个决定因素,也是人类有目的的劳动的一个重要因素。其次,需要是人所特有的精神活动的产物和表现。需要是人基于对客体的认识和自我认识而产生的,是人与动物之间以及人与人之间相互区别的一种标志。人的自觉需求是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根本特点之一。如前所述,物质需要的满足必须通过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方式来实现;精神需要的满足则必须通过发展教育文化、科技等的方式来实现,这一切都离不开人的社会实践活动。再次,需要是人所特有的实践活动的内在动因。人之所以进行改造客观世界的实践活动,这是因为人有比其他动物更多更高的需要。人具有实践能力。因此人能够能动地改造客观世界。新的需要在人们在物质生产实践过程中产生。为满足新出现的需要人们必须进行再生产。新的需要既是生产的历史结果,也是再生产的必然要求,以此推动人类社会不断向前发展。
概言之,人的需要是自然需要、社会需要和精神需要的统一。它体现了人的需要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实现三者的有机统一,既是马克思人的全面发展学说的内在要求,也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基本内容。
人的社会关系的全面发展。唯物史观认为,社会是人们相互交往作用的产物,是历史地形成的人类共同活动形式的总和。社会属性是人的根本属性。人的社会属性必然同人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密切关联,由此构成人类社会。交往是人们有意识的进行的一种实践活动。交往活动既是人类的自觉活动中最基本的实践活动形式之一,也是人类的其他实践活动的基本前提。与自然界的存在不同的是,人们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的实践活动是人们自主地进行的活动且具有明显的自主性。人们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的实践活动也是具有明确指向的目的性活动,是在人的意识指导、支配下的能动的活动,充分体现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同时是通过一定的政治制度来实现的。
现实的人在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的实践中不仅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而且也形成了形式多样的交往关系。交往活动有利于促进人的自身的全面发展,人的素质和实践能力随着社会交往活动而不断提高。人的交往关系形式多样,既包括生产关系,也包括由生产关系决定的其他政治和思想的社会关系。它是作为实践主体的人在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中形成和发展的。马克思认为,在一切社会关系中,最基本的社会关系就是生产关系且处于支配地位。生产关系“这种联系是由需要和生产方式决定的,它和人本身有同样长久的历史;这种联系不断采取新的形式,因而就表现为‘历史’”。[9]为了生产,人们相互之间必然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一定的个人以一定的方式从事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必然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而社会的生产方式和经济关系决定着人们经常进行的活动。实际上,社会关系决定着一个人能够发展到何种程度。人的全面发展的实现是通过丰富的社会关系和社会交往中体现出来的。由此,马克思指出:“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彼此发生关系的个人的世世代代是相互联系的,后代的肉体的存在是由他们的前代决定的,后代继承着前代积累起来的生产力和交往形式,这就决定了他们这一代的相互关系。”[12]也就是说,人们之间的交往状况和社会关系状况,从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人的素质的提高和能力的发展。
人的个性的全面发展。历史上,卢梭视阈中的人是“自然人”,亚当?私密仅仅看到“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而马克思哲学视阈中的个人,不是思想家们所理解的‘纯粹的’个人,而是生存于一定关系的个人。不可否认,“在任何情况下,个人总是‘从自己出发的’,但……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相互关系……我们可以看到,发展不断地进行着,单个人的历史决不可能脱离他以前的或同时代的个人的历史,而是由这种历史决定的。”人是社会存在物,人不仅是社会和社会关系的承担者和主体,也是社会关系的创造者。人类的社会历史,从根本上来说,只是他们的个体发展的历史。人作为名副其实的政治动物,任何个人不可能脱离社会而孤立地存在和发展。马克思非常重视人的主体性。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只有在人的主体性活动中才能凸显出来。
依据马克思恩格斯的观点,人的全面发展的最高形态是人的自由个性。共产主义社会是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形态。但是,在虚假的共同体中,即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个性,由于私有制的存在以及旧式分工,实际上被扼杀了。人的个性的丧失的结果只能是人的畸形发展和片面发展。在这个虚假的共同体中,少数人的发展是以多数人的不发展和畸形发展为代价的。所以马克思说,在真正的共同体,即在共产主义社会里,建立在社会全体成员组成的共同联合体基础上的个人间的联系,是使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发展的根本动力。只有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实现才能使人的个性和才能,人的体力和智力发展才能获得充分的、自由地发展和运用,全体社会成员才能全面发挥他们的得到全面发展的才能。在自由人的联合体中,人终于成为与自己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己本身的主人——自由的人。这时候真正实现人类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的飞跃。
简言之,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是对历史唯心主义英雄史观的批判与超越,它正确地揭示了人民群众在创造历史和推动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中的决定性作用。马克思从人的对象性活动中,从现实的人出发科学诠释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就本体论而言,“现实的人”及其活动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本体论的前提和出发点。就历史观而言,人类的社会历史就是由于历史主体即人民群众的实践活动而形成的。就认识论而言,人民群众是探索和改造现实物质世界的实践——认识的主体。就价值论而言,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的价值追求和理论归宿。这四个层面构成一个具有内在逻辑结构和相互关联的整体性观体系。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为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群众争取自由和解放,实现政治上、经济上和文化上的主体地位,建立一个消灭阶级和阶级对立,消除旧式分工,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发展的理想平等的社会制度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启示我们,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和推动历史发展的动力。无论哪一种社会形态,人民群众作为从事物质生产实践的历史主体自始至终是社会形态更替、社会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人民群众的人心向背体现社会发展的趋势。因此,如何对待人民群众,是一个根本的立场问题。我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程表明,人民群众始终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党只有坚守人民立场,树立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始终不忘为中国人民谋幸福这个初心,牢记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使命,紧紧依靠人民群众推动历史前进,才能坚如磐石。当下,正值“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深入开展之际。进一步深入研究马克思人民主体思想,对于践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贯彻落实党的群众路线,不断夯实党执政的群众根基,推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向前发展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