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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音乐类非遗传承主体的维护和培养*
——以松潘小姓乡羌族多声部民歌为例

2019-02-16范雨涛

关键词:羌族声部民歌

范雨涛 陈 欣 肖 敏

(成都大学 外国语学院, 四川 成都 610106)

一、研究背景

川西高原的松藩、茂县和黑水交界三角区域的松潘小姓乡、镇平乡,茂县太平乡、松坪沟乡及黑水知木林乡等以羌语为母语的村寨中世代流传着一种多声部古歌。1984年,音乐人汪静泉赴松潘采风,初闻此音便惊为天籁,他将孕育了羌族千年古歌的这片被高山峡谷阻隔的热土称为“最后的复音孤岛”。自此,羌族多声部逐渐走出岷江之源的崇山峻岭为外界所知。樊祖荫指出:“羌族多声部民歌的发现具有重要的意义,就其品种和曲目的丰富、形态的稳定、结构的完整、演唱的成熟和风格的古朴来看,无疑具有较为久远的历史。”[1]羌族多声部音乐中蕴含着丰富的羌族历史文化、宗教信仰、礼仪习俗、语言文学、审美意识、思维方式,其独特的音乐形态、演唱发声方法、艺术表现形式展现出令人震撼的艺术水准。2018年6月羌族多声部民歌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目前羌族多声部活态传承的村寨中尤其以松潘小姓乡多声部民歌的曲子、调子和演唱形式最为丰富。来自小姓乡的羌族学者毛明军将羌族多声部民歌分为6个种类:妮莎、酒歌、劳动歌、祭祀歌、超度经、消灾经。其中很多曲目随着生活变迁已经失传,流传下来的歌曲中以妮莎和酒歌的曲目最多,分别为108首和40多首,其他种类的曲目数量大都仅存个位数。2018年7月27日小姓乡乡长在松潘县小姓乡举行的第一届“松潘多声部毕曼歌节”开幕致辞中指出: “目前小姓乡能掌握羌族多声部民歌200首的仅有1人,一般村民50岁以上的还能熟练演唱一些曲目,50岁以下的基本掌握不全。”由于城市化、现代化进程的加快,羌族多声部的传承主体及其依存的音乐文化空间已发生改变,其活态传承濒危趋势严峻。2018年党中央、国务院提出了全面振兴乡村的发展战略,强调以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核心,将地域特色、民族特点融入乡村建设与维护中。[2]松潘县委县政府随后发布了“144战略”,确立了进一步深入挖掘和开发本地民族特色文化资源,带动地方文旅经济的全面发展的战略方针。[3]新时期从中央到地方的乡村振兴战略为羌族多声部民歌的可持续发展带来新的发展契机。

凯瑟琳·格兰特( Catherine Grant)在其著作Music Endangerment (《音乐的濒危》)[4]中构建了一个包含12项评估指标的“音乐活力与濒危评估框架”(Music Vitality and Endangerment Framework),即“MVEF”,用以评估世界上任何一种传统音乐活力与濒危的程度,以辅助濒危音乐的复兴及可持续发展。音乐的活力由低到高分为0~5个级次。[5]笔者将这12项评估指标归结为三要素:传承主体——人;传承对象——音乐本身;传承所需外部资源的支持度。笔者及研究团队于2018年7月至2019年3月数次深入羌区,依据格兰特“MVEF”,以松潘小姓乡羌族多声部民歌为例,对羌族多声部传承主体的现状进行了系统的田野调查和评估分析,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维护和培养羌族多声部传承主体的对策建议。

二、小姓乡羌族多声部传承主体的现状调查

某种传统音乐的传承主体是指某种传统音乐的创造者、保有者、传承者、实践者、参与者、享有者,它是音乐文化传承最重要的活态载体及保护核心,保持和扩大音乐所属社群的传承主体是非遗在传承中延续历史文脉的基础。音乐传承主体的数量变化、知识素养、表演技能、传承自觉性及其创新能力与羌族多声部民歌可持续发展息息相关,同时也是其活力与濒危的重要评估指标。“MVEF”12项评估指标中有5项指标涉及到对音乐传承主体的评估,即指标1——音乐的代际传承;指标2——精通音乐的人数变化;指标3——参与音乐的人数变化;指标8——族群成员的音乐知识与表演技能;指标10——族群成员对音乐的态度。

(一)音乐的代际传承、精通和参与音乐的人数变化

任何文化的传承都是由“传”和“承”双方互动构成的。如只有传递而无人承接,那么再好的文化也无以为继。[6]松潘小姓乡原来是半农半牧、自给自足的经济模式,生活环境相对封闭。由于社会的变迁、交通的发达、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发生了改变,年轻一代大都远离家乡谋生、求学,除了重大节庆外很少归乡,留守在山寨的大多数是中老年人和儿童。学生在学校里主要接受主流文化教育,逐渐疏离了自己的母语和传统文化空间。羌族多声部民歌的传承主体面临着数量减少和老龄化的困境,其代际传承陷入严重危机。

精通音乐的传承者的数量变化和参与音乐表演、排练及学习、实践的人数变化及其音乐表演知识和技能的水平是评估某种传统音乐活力的重要指标。目前小姓乡羌族多声部传承人有国家级传承人郎加木,省级传承人见车牙、毕曼组合的泽旺仁青和格洛扎西;州级传承人龙波他、小龙波泽里和郎蹉。2016年2月小姓乡多声部协会成立,郎加木任会长,见车牙任副会长,协会共有160位会员。据郎加木介绍,他和搭档见车牙能演唱羌族多声部民歌近百首,毕曼组合仁青和格洛能演唱40余首,其中多数为酒歌。现已八十余岁的龙波他能演唱200余首。小姓乡共有藏、羌、回、汉六个自然村,其中大耳边村和埃溪村为羌族村寨,这两个羌族村寨常住人口分别为600余人和200余人。这两个羌族村寨的成年人大概40%能唱羌族多声部民歌,总数大概为200余人。村民平时较为熟悉的、能跟唱的大约有10来首,一二十位村民能熟练掌握10来首羌族多声部民歌。据毕曼组合仁青介绍,小姓乡村民日常演唱的曲目以妮莎、劳动歌、山歌为主,二声部酒歌由于音调高亢婉转,演唱技巧要求比较高,能演唱的村民已不多,祭祀歌主要在每年的五月初五、六月十五以及大年初三村上搞祭祀活动演唱,平时不唱。2018年7月27日松潘小姓乡百花楼森林公园举行了首届“松潘多声部毕曼歌节”,小姓乡参演的村民大概有130人左右,其中85人来自大耳边村,45人来自埃溪村,女性村民占65%,男性村民占35%。参演村民40岁以上中老年人占81%,其中50~60岁占38%,40~50岁占26%,60以上占17%,40岁以下占19%,无30岁以下村民参与演出。歌节上表演的曲目有祭祀歌、酒歌、妮莎、劳动歌和口弦等。随着村里常住人口的不断流失,能熟练演唱多声部民歌的村民以及参与多声部民歌活动的村民人数呈不断下降的趋势。

(二)音乐知识与表演技能

音乐表演所需的音乐知识与技能包括表演、排练、创作及传播音乐所需的音乐知识、文化知识、语言知识和表演技能等。毕曼组合仁青向笔者介绍道,比起其他民歌,羌族多声部民歌的演唱技巧难度更大,并且歌词大都是古羌语,其中包含大量优美的羌语成语、谚语、警句和古羌语的特定表达,需要深入学习才能掌握。随着能演唱的多声部民歌的几位老人的相继离世,村里精通羌族多声部民歌的人数逐渐减少,小姓乡如今精通羌族多声部民歌的基本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中老年传承人,年轻后生普遍不会演唱羌族多声部民歌。

由于羌族无文字,羌族多声部民歌的民间活态自然传承方式主要是族人过节及平时劳作和生活中“口耳相传”的自然习得方式、家族传承方式和师徒传承方式这三种形式。据郎加木介绍,他从15岁起跟着埃溪村女歌神雷簇学习多声部,属于师徒传承。据毕曼组合仁青及格洛介绍,他们从小就喜欢听村里长辈唱酒歌,也深受父亲郎加木的影响,生活中养成了想唱就唱的习惯和能力,属于自然传承和家族传承模式相结合的模式。随着时代的发展,羌族多声部传承的音乐文化空间不断退化,自然传承链遭到破坏。据郎加木介绍,他定期在乡上活动中心开展羌族多声部民歌传承教学,但村民学习多声部的积极性普遍不高,效果不尽人意。自2015年松潘县开展了羌文化进校园活动,小姓乡中心小学近年把羌族多声部民歌列入非遗进校园项目。毕曼组合仁青和格洛不定期会到小姓乡小学教小学生学唱多声部民歌妮莎,一周一节课。2018年暑期,毕曼组合仁青和格洛受松潘县政府委托在松潘县城开展了羌族多声部民歌少儿暑期培训课程。仁青的父亲郎加木告诉笔者,仁青的女儿在学校跟着父亲学会了唱两首多声部妮莎,但她之前在家里却从未有兴趣跟父亲或爷爷学习唱过一首多声部歌曲。仁青的女儿在学校的多声部民歌学习情况表明,面对多声部民歌自然活态传承音乐文化空间退化的现状,学校教育可能成为培养羌族多声部民歌年轻一代传承主体最有效的路径之一。然而,目前羌族多声部民歌的学校教育只是作为第二课堂活动在当地学校偶尔展开,还缺乏系统性、连贯性和稳定性。

(三)族群成员对音乐的态度

据笔者的田野观察,小姓乡多声部民歌传承人与被传承人,本族学者和普通村民对羌族多声部的传承存在不对等的态度。一方能认识到多声部民歌的传承价值,积极主动地去保护传承,而另一方对羌族多声部保护传承还缺乏动力和传承自觉性。据郎加木介绍,小姓乡30岁以上的羌族中老年人由于小时候生活环境的耳濡目染,85%以上对羌族多声部音乐有一定的审美力和接受度,但男性青壮年因忙于生计,例如外出经商、上山采虫草等原因,平时参与多声部学习、排练和演出活动的人数一般只占总人数的35%左右。现在过年村民们只唱妮莎,酒歌都很少唱了。30岁以下的年轻人由于受现代教育和主流文化的影响基本上对羌族多声部民歌已失去了审美能力和认同感。村里的年轻人一听说乡上要搞文艺演出,很兴奋,但一听说又是老人们唱多声部,就不高兴。外面拜师学唱歌要收学费,而他倒贴钱乡里的后生们都不爱学。以前村里没有什么娱乐,所以唱歌成为村民们主要的娱乐方式,如今有电视、电影、互联网、广播、手机等多种娱乐媒介,村民们就没有多少兴趣唱传统民歌了。即便其孙女在家也不会跟着爷爷或父亲学唱多声部,觉得唱多声部羞得很,回家就喜欢玩手机,喜欢看的节目是《中国好声音》之类,只有在学校老师的管束下还能被动学点多声部民歌。尽管小姓乡以毛明军为代表的本地学者和传承人保护和抢救羌族多声部民歌的意愿和责任感强烈,例如,毛明军历经十年搜集、编写并出版了《羌族妮莎诗经》(汉文译本),填补了羌族多声部歌词文本研究的空白。与之相对照的是目前小姓乡年轻一代逐渐疏离了自己的母语和传统音乐文化空间,对本民族传统音乐接受度低。普通村民迫于生计觉得传承多声部没有谋生益处,同时生活中又有了多种替代娱乐方式,因而缺乏传承多声部民歌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四)评估结论

根据“MVEF”对羌族多声部民歌传承主体评估结论如下:

音乐主要在中老年中被部分恢复,代际传承形式严峻;大多数族群成员仅掌握一点必要的音乐表演知识和技能,相当部分的族群成员几乎或者完全没有必要的多声部音乐表演知识和技能;族群内精通音乐人数没有或有极少的增长,族群内参与音乐活动的人数有相应的下降;族群成员对音乐的态度持不对等的态度,与族群内少数精通音乐的传承人及本地知识分子的积极态度相对照的是族群多数成员尤其是年轻一代对多声部的传承缺乏主动性和自觉性。对羌族多声部传承主体的田野调查结果表明,羌族多声部的代际传承面临危机,精通音乐的和参与音乐的人数仍在持续减少,大部分族群成员掌握的多声部音乐知识和表演技能很有限,年轻一代族群成员传承多声部的自觉意识薄弱,学习及参与音乐实践的热情不高。针对目前各个评估指标反映出的问题,笔者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三、维护及培养羌族多声部民歌传承主体的对策建议

传承主体作为羌族多声部民歌存续的承载者,加强对其维护、培养,不断提升传承主体的数量、质量和能力是羌族多声部民歌活态传承的根本保障。民间多声部音乐的传承渠道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民间活态的自然传承,另一个即是通过学校教育传承,即“双渠道传承”[7]。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维护传承主体滋长的音乐文化空间是传承主体得以存续的前提。

(一)维护传承主体滋长的自然传承的音乐文化空间

“文化空间”(Culture Space),即定期举行传统文化活动或集中展现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场所,兼具时间性和空间性。[8]传承主体是构成文化空间的首要要素。向云驹指出,有人在场的文化空间才是人类学意义的文化空间,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空间,反之,那只能是物质文化遗产或狭义的文化遗产。文化空间的保护应遵循完整性、真实性、生态性、生活性原则,应强调生态保护与人文保护相结合。[9]传统的羌族多声部传承主要是民间活态的自然传承方式,它滋生于多声部民歌原生态音乐文化空间,恢复和重建多声部传承主体所依附的自然传承的音乐文化空间是其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之一。

1.恢复和重建社区音乐文化生态和需求,强调文旅协调发展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伍国栋指出,原生态民歌的活态传承需要具备两个条件:其一,与之相适应的“生态环境”;其二,是社区对音乐的需求。[10]羌学专家徐学书指出,实现羌族特色文化资源被合理、持久的运用的目的,基本途径就是让其能够在经济、文化、生态建设中不断被利用并实现其文化的活态传承,保持其生命力。[11]羌学专家蒋彬指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与研究的目的是服务于当地社会和民众。应深入挖掘并盘活小姓乡民族特色音乐文化资源,走特色化、差异化发展之路,通过打造羌族多声部之乡,发展羌族多声部特色文化产业,以促进音乐文化资源与现代消费需求的有效对接,推动文旅产业与其他产业深度融合、创新发展。①独特的音乐文化可以形成地方独有的文化资本(Cultural capital),带动地方文旅、经贸的发展。[12]首先,可以在多声部民歌原生地定期或不定期开展与羌族多声部表演实践相关的文化、民俗、多声部赛歌节等民间表演活动。特别是在每年7月继续打造“松潘多声部民歌节”,在保留一些传统的曲目和多声部传统演绎方式的同时,可以尝试从服饰、灯光、舞美、乐器等方面进行一些符合时代审美的创新,并将当地羌族的特色自然风貌和人文风貌与舞台融为一体。在多声部原生地举办的节庆活动有助于活态地保护和传承羌族音乐、弘扬羌族文化。其次,通过成立多声部民歌协会、俱乐部、音乐组合、传习所、社团或研究所等将多声部融入当地传承主体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中以及政府乡村民族传统文化振兴中长期发展规划中,增加传承主体的凝聚力、传承自豪感及成就感,同时通过改善当地的民生以留住更多的村民在乡生活,以期为发展多声部特色旅游打下作为音乐传承主体的人力资本的基础。此外,将音乐文化资源与多种其他旅游资源相结合,实现一业发展多态受益的模式。松潘毗邻九寨黄龙景区,夏季可休闲避暑、秋季可赏红叶、冬季有冰雪风光,春季山花烂漫,四季皆有宜人自然旅游资源;小姓乡埃溪村等还有一些有数百年历史的老寨民居,值得重新修缮打造成民宿旅游资源,随着松潘红谷开发,毛尔盖毛泽东主席主持的会议地址等红色旅游资源的开发,以及成兰铁路的即将开通和九寨景区的重新开放,必将给松潘小姓乡的文旅融合发展带来新的机遇。在新的历史时期,就羌族多声部的可持续发展,可以探索在恢复原有音乐文化生态环境和需求的基础上,重构一种基于文旅协调发展的新型音乐文化生态和音乐文化需求,将松潘自然资源、音乐文化资源、红色人文旅游资源、乡村景观资源与新的交通资源相结合,将羌族多声部打造成为阿坝州乃至四川旅游文化品牌和名片。深入发掘、发展民族特色音乐文化资源、构建音乐文化旅游产业,带动多声部音乐文化与多种特色旅游资源之间的良性互动和协调发展,维护当地民众活态传承音乐文化生态环境的同时实现民众文化脱贫致富的发展目标。

2.培养和扶持一批传承及创新羌族多声部民歌的优秀音乐专才

音乐类非遗传承人的音乐素养对传统音乐的传承、传播起着决定性的影响作用。我国一些少数民族,如蒙古族、藏族、台湾高山族等其本土音乐之所以能广泛传播并保持创新的活力,其主要原因之一是由于族群中有一批受过良好音乐教育、具有专业音乐素养的音乐人才起到引领和创新作用。当前,羌族多声部对大众媒介和音乐产业的反应度还很弱,音乐的传播度不高,创新能力不强,本族群中专业音乐人才的缺乏是主要原因之一。因此,各级政府和相关机构应注重挖掘和培养本土音乐文化优秀人才,加强基层音乐文化队伍的建设,扶持担当着羌族多声部活态传承功能的、活跃在民间的传承力量,鼓励成立多种形式的羌族多声部音乐文化传承组合或团队。相关部门可以设立羌族传统音乐文化教育基金,有计划地派送优秀的羌族多声部音乐文化传承人去省内外高等音乐学院进修、深造,甚至争取海外留学基金的资助以提升羌族多声部传承人的音乐传承能力、创新能力,开阔其眼界。同时,应加大对羌族各级多声部音乐传承人的财政资助和传承活动经费的投入力度,充分调动羌族多声部传承人培养羌族多声部音乐优秀后继人才的积极性。倡导对成绩突出的个人和集体进行奖励和扶持。羌族多声部民歌的发展要有“请进来,走出去”的胸怀,积极开发多声部音乐文化产业。要使羌族多声部产生新的艺术生产力,扩大其受众的接受度,羌族多声部还需要进行一些符合时代审美的创新与发展,在保真和发展创新之间找到平衡点,这些举措很大程度上都仰赖羌族多声部民歌有一批优秀的具有高度音乐素养的本土音乐专才。

3.关注传承主体的合理诉求

在维护和培养羌族多声部传承主体的过程中,除了注重培养他们的音乐文化传承自觉性和传承能力之外,还应关注传承主体的切身诉求。当多声部音乐文化传承主体切实体会到掌握了多声部音乐表演的技艺不仅能带给他们精神上的欢愉和族群认同感,还能切实提升他们的生活、事业、职业发展前景和经济收益时,才能激发传承主体学习多声部音乐的自觉性与主动性,更多的青年人才会主动拜师学艺。民族文化一旦变成群众的一种生计,就会突显出强大的经济价值,促进族群对其的自觉传承。羌族多声部的传承主体通过演唱这种古老民歌而使得生活更加美好,这是对羌多声部民歌最有效的活态保护。应积极开发多声部音乐文化产业,为传承主体提供更多音乐表演机会,实现可盈利的演出及音乐文化产品的盈利销售。此外,相关各级政府部门在传承实践及政策方针贯彻时应积极与村民协商,听取群众的意见,注重解决他们的合理诉求。例如,给予参与音乐类非遗表演和排练活动的村民一定的经济补贴,解决他们在排练和表演过程中对于一些必要资源的需求,以建立起切实可行的、持久的活态传承机制。

(二)构建培养传承主体学校教育传承的音乐文化空间

在羌族多声部自然传承的音乐文化空间不断退化的当代语境下,学校教育的可控性、计划性、规模性、成效性成为系统化、规模化培养羌族多声部音乐传承主体,恢复和重建羌族多声部音乐文化空间的重要途径和前沿阵地。笔者认为,将羌族多声部非遗项目引入当地学校教育中应着眼于如下几方面:

1.确立羌族多声部学校教育的长远方针和目标

音乐文化的教学和实践活动对于濒危音乐复兴的成败至关重要,因为这种教学和实践活动可以加深族群成员对音乐的认识,同时有利于族群文化身份的铸造和文化认同感的形成。[13]当地的学校教育应肩负起培养羌族多声部音乐传承主体的音乐知识、表演技能、审美意识以及传承自觉性的历史使命,为本地乡村振兴、非遗传承、多声部特色文旅发展战略培养后继人才和传承主力军,并通过培养年轻一代音乐类非遗传承主体,以实现羌族多声部多代之间的代际循环传承,即不仅是年老一代向年轻一代传承羌族多声部音乐知识和技能,还应倡导羌族年轻一代向族群长者传递多声部音乐创新的新观念和新方法,使羌族多声部音乐焕发新生和活力。

2.构建羌族多声部特色课程资源

课程资源建设是学校实施羌族多声部音乐教育的基础。广义上说,课程资源泛指有助于实现课程教学目标的各种因素。[14]笔者认为,构建广义的羌族多声部特色课程资源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入手:

(1)课程设置

尽管近几年毕曼组合的仁青、格洛等一些羌族多声部音乐传承人走进当地校园传承羌族多声部民歌,但是羌族多声部民歌尚未纳入羌区学校的必修课程,现有的多声部学校教育仅是暂时性和临时性的,并未形成多声部音乐教学的系统性和完整性,导致学校多声部教育的成效还有限。我国一些地方扶持本地传统音乐的措施值得借鉴,例如,为了福建泉州南音的传承,自21世纪初,泉州文化部门与教育部门联合发文,规定泉州各级学校将南音纳入音乐课的必修内容,在各级学校的贯彻下,泉州南音的复兴近年已取得显著成效。鉴于此,羌族多声部民歌原发地学校可以探索借着阿坝州开展的“羌文化”进校园的非遗保护的契机,积极推动羌族多声部音乐教学纳入学校课程的实验,逐步改善目前的羌族学校的音乐文化教学课程设置中重义务通识教育轻地方特色教育的问题,相关教育部门对羌族多声部民歌的学校教育传承可以做出具体规划,与当地多声部民歌非遗保护传承实践及地方文旅发展方针相结合,积极创新多声部特色音乐文化课程的设置。目前,松潘小姓乡是羌族多声部民歌的保护区,建议在小姓乡完小长期开设羌族母语文化课及羌族多声部演唱课,同时在松潘县城的中小学开展羌族多声部民歌的教学试点工作。

(2)教材编写与教学内容设计

将音乐类非遗引入学校课堂教学中,前提是编写好相应的教材。目前羌区中小学使用的是义务教育统编教材,羌族多声部非遗传承人进校园教学基本上都是自己编写教学讲义,尚未形成有典型特色、分层次、连贯性、系统化的羌族多声部音乐文化乡土教材。由于羌族多声部的口传心授特点,传统上没有文字记载和乐谱传世,将羌族多声部音乐编入教材,一方面可以促进其系统地整理、描述和讲析,另一方面可以丰富多声部乡土音乐教材和音乐的教学内容。羌族多声部的教学内容可以涉及到多声部民歌的演唱背景、音乐的相关知识,包括乐谱、歌词内容、羌语、音乐反映的民俗文化,以及歌曲的表演技巧等。相关部门可以组织羌族多声部民歌传承人、专业音乐工作者联合编写适合不同教学层次的多声部教材。

(3)校外课程资源的挖掘与社会服务功能的拓展

民族地区传统音乐学校教育的主要目的之一是为当地社区培养民族音乐文化传承人、传播者,满足当地社区音乐类非遗传承和传播实践的需求。通过开展羌族传统音乐的学校教育,使学生能参与到社区音乐类非遗的实践中,在实践中学习并提高,从而促进羌族音乐类非遗活态的代际传承。[14]尽管近年来小姓乡开展了羌族多声部非遗进校园的活动,但笔者于2018年7月参加小姓乡第一届“多声部毕曼歌节”时并未发现有当地学校的学生参与到演出活动中。应倡导当地学校开发音乐类非遗校外课程资源,将音乐类非遗的教学活动与社区音乐类非遗实践活动相结合,鼓励学生参与到社区非遗保护传承实践中可以提高年轻一代对本族音乐类非遗的参与意识、自觉传承意识、认知度及音乐传承能力。同时,我们必须认识到,在国家全面振兴乡村发展的战略下,民族地区的各级学校也是教育扶贫、文化扶贫的重要基地。[15]当地学校可以通过利用优秀的羌族多声部音乐文化课外资源,开展创新性多声部音乐文化教育,为打造多声部文旅品牌输送人才,带动地方文旅经济的持续发展,从而实现教育扶贫的战略目标。此外,当地相关部门可以采取一系列鼓励措施让当地百姓意识到掌握羌族多声部民歌能成为学生今后升学、求职和谋生的一种技能和加分项,以强化传统音乐教育的社会服务功能。

(4)师资资源的开发和建设

开展羌族多声部的学校教育需要一批有相应专业素养的羌族多声部师资力量。首先,当地学校可以定期邀请羌族多声部民歌传承人、音乐文化工作者进入课堂,运用课堂教学、舞台展演、实践参与相结合的教学模式,使学生以最直观的方式感知和体验多声部音乐文化,不仅仅只是简单机械地学习多声部的演唱技能,而是形成对多声部音乐文化的一种审美意识和音乐文化认同,以确保多声部音乐可持续发展的持久性和广泛性。此外,应鼓励将现代多媒介的教学运用到羌族多声部音乐教学中,积极开发多声部慕课、微课、手机应用教学软件等以辅助羌族多声部教学,从而构建多元化、多层次的羌族多声部教学师资资源。

注释:

①2018年7月27日,笔者参加了松潘县委宣传部在松潘县政府会议中心组织专家召开的羌族多声部民歌座谈会,与会专家、学者就羌族多声部的保护传承进行了深入交流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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