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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君子文化融入立德树人实践的语境生成*

2019-12-19程碧英

关键词:君子立德人格

程碧英

(四川文理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 四川 达州 635000)

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围绕弘扬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出了一系列重要论述。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把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提炼出来、展示出来,把优秀传统文化中具有当代价值、世界意义的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这为传承发展优秀传统文化吹响了号角,也为传统文化研究指明了方向。君子文化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当代学者普遍认为,君子文化源远流长,历久弥新,是中华民族千锤百炼的文化基因和独特的民族精神标识。[1]作为一种思想资源,君子文化受到了历代思想家的广泛推崇,也走进了当今文化教育语境。明晰君子文化融入立德树人实践的语境生成,对于传承发展君子文化,实现新时代立德树人的教育使命来说,就显得尤其重要。

一、君子文化的核心要素探究

君子文化是一个统称概念,其核心语素为“君子”,其语义体系围绕“君子”词义展开。君子文化萌芽于先秦儒家学说,“君子”一词早见于《尚书》《周易》《诗经》等先秦文献,如耳熟能详的《尚书·无逸》篇言“君子,所其无逸”;《易大传》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论语》中“君子”一词出现了107次(以下只引篇名),[2]更是全面记录了孔子讲学中对“君子”“君子之道”的充分论述,如《学而》篇“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雍也》篇“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宪问》篇“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里仁》篇“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卫灵公》篇“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等等。吴正南《“君子”考源》一文中认为,“君子”词义在孔子这里完成了“主要从地位上的规定,变成主要从思想道德上来规定‘君子’的内涵”[3]。此说为学界广泛认可,礼崩乐坏的春秋之时,“君子”词义基本完成了由位至德的转变。

需要说明的是,“君子”词义的转变,充分体现了孔子以德得位的政治观,遗憾的是孔子经过周游列国也未能实现。孔子转而删修《诗》《书》,训导弟子。

在教学中,孔子德行教育的主体面向了前来求学仕进的诸位弟子,以培养君子为出发点,以实现“天下归仁”的社会理想,《宪问》篇表述为“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不难看出,君子既是德性主体,也是政治主体。后来,孟子、荀子也高扬德行的力量。《孟子·尽心下》篇记述,“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4]。《孟子·告子下》篇言,“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在那个“邦无道”的时代,孟子甚至“以德抗位”,这是对孔子君子文化的发展。不过,孟子所言德更多的是依靠伦理本体而存在。《荀子·王制》篇言,“君子者,礼义之始也;为之、贯之、积重之、致好之者,君子之始也”[5],由此可见一斑。在君子德行修养上,孔子以“仁”为中心,孟子提出“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墨子提出君子兼爱等等。到了汉代,仁义礼智信成为君子基本的道德原则。其后,君子词义的核心内涵逐渐稳定,君子德行的语义表达逐渐固化。“君子”由此成为了儒家人格典范的代名词。

经由先秦到明清的语义拓展,“君子”一词超越了学派之别,逐渐沉淀为体现读书人人生价值追求的文化符号,只是各家论述各显千秋。由此形成的君子文化体系也逐渐丰富,含涉君子语义表达、人格范式、道德修为、精神境界、作风养成等多维领域。如《道德经》第二十六章,“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6],在体现老子一贯使用的辩证法中,强调的是一国之君应当静重,而不应轻躁,如此,才可以有效治理自己的国家。对于道德修养而言,老子之说与儒家之说具有内在的相似性。诸葛亮《诫子书》中言,“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此处所言君子之行,让“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成为了君子修养自身的行为遵循。所以,在更大层面上,君子文化集中体现在道德领域加以呈现,强调有位者必有德,修身立德与身正令行,体现的正是一种德性政治观。在人们所关注的德行与治理中,所形成的道德原则,具有强大的辐射性与影响力。正如范成龙《君子文化的当代阐释和时代创新》一文中所言,“君子文化是在中国传统社会历史发展中形成的以‘君子’为核心,着眼于实现道德完善的目标,并将人生态度落实到具体行动中的文化体系”。[7]

在君子文化的多维体系中,道德作为核心语义而存在,研究者表述各异,有从大处着眼为“仁”和“礼”,有人表述为“忠恕之道”,有人表述为具体的“恭宽信敏惠”五德等等,但从君子文化作为群体精神符号存在的层面上说,君子文化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人格教育,即君子人格的养成。张国龙《君子文化与君子人格》一文分析说,“君子的身份变迁昭示了君子文化的包容性。而且,由天子到平民,由神到人,从自然到社会,体现了天地人一体化的人文精神。”[8]这里所言的包容性不能仅仅理解为所指的扩充,而是能指的放大。但“君子文化”毕竟是一种主体文化,依托“君子”主体而存在,因此君子文化的内涵折射出的是一种人格力量的影响与辐射,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化范式。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曾言,“一切文化,最后都沉淀为人格”。因此,探究君子文化也不例外,其核心要素就是君子人格。

学界对于君子文化中君子人格的研究,尤其是对君子人格养成这一现实问题的关注,一直是近年来研究的重点。《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就“君子文化特质与君子人格养成”刊登系列文章,如牟钟鉴《弘扬君子之德》、徐璐《如何养成君子人格》、楼宇烈《勉为真君子》、周玉清《中华传统君子文化的历史发展及其当代价值》、舒大刚《共产党人应做现代君子》、朱万曙《浸润在历史长河中的君子文化》、钱念孙《君子文化的传统魅力与当代张力》、孙钦香《着力培育新时代的君子人格》等,研究者从社会领域和个体精神等维度展开,主张弘扬君子文化,养成君子人格。这对激活与倡兴君子文化起到了促进作用。

二、君子文化与立德树人关系辨正

作为君子文化的核心要素,探讨君子人格的养成就很重要。用今天的话说,这就涉及到如何进行“立德树人”的话题。立德树人是一个历史概念,但自古以来,中国就有立德立教的传统。作为一种教育方式的存在,我们首先对“立德树人”一说进行词源学梳理,探究君子文化与立德树人关系的时代语境。

“树人”是一种形象化的说法,顾名思义为培养人才。其说首见于《管子·权修》篇:“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11],后来便有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之说,这既表明人才培养意义重大,同时也表明人才培养实属不易。

“立德树人”作为词组整体出现最早是在2008年11月13日《光明日报》李希影《立德树人乃教育之根本》[12]一文中。从历史中一路走来的我们,“三不朽”之论“立德”,《管子》篇所言“树人”,研究者大都将其作为“立德树人”一语的语源出处。当然,对于我们今天所讲的“立德树人”而言,我们不能简单地进行概念的移植和比对,而应该从概念的历史演变中寻找它曾赖以生存的历史土壤与致力于当今教育的现实语境。“立德”一词体现了教育与德政之间的关系,体现了政治道德化与道德政治化相互交融的历史光影。孔门推行“文行忠信”四教,又以“德行、政事、文学、言语”为四科,七十二贤人皆出于此。《论语·雍也》篇记载,当弟子子贡请教“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之人,可以算得上仁人吗?孔子做出了非常干脆的回答,“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可见,“立德”之功体现了儒家内圣外王之道,对修身立行与外在事功都有着严格的规范与评判。不过,“立德”非凡常之人所能及,大多指向古时圣人帝王。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2018年9月召开的全国教育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讲话指出,坚持把立德树人作为根本任务,要把立德树人融入思想道德教育、文化知识教育、社会实践教育各环节。可见,作为教育的主题,立德树人关系民族复兴,关系社会发展,关系文化传承,关系自我实现。这种成逻辑体系的相互存在,体现的是教育的责任、使命与担当,更体现了价值遵循与文化引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凝结着全体人民共同的价值追求,因此,立德树人实践要以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遵循。

那么,君子文化融入立德树人实践,就是要实现君子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尤其是君子人格培养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遵循。朱小芳《中华传统“君子人格”对高校人格培育的当代价值》一文中分析提出,“‘君子文化’的传承创新是培育大学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沃土,可以为高校立德树人提供强大的文化支撑”[13]。这其中,就需要我们深刻理解君子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在渊源与现实发展,实现君子文化与立德树人实践的有效链接。对于君子文化的核心要素君子人格而言,自古以来,读书人修身立德、求学仕进成为君子,既是教育的起点,也是教育的归宿。因此可以说,君子文化是以“君子人格”的形成为核心目标的文化体系,传承发展君子文化,充分挖掘其时代内涵,用文化力量涵养新时代青年,培养新时代君子,造就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在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彰显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在文化传承中促进和引领新时代文化的发展,也是当今立德树人这一教育使命的文化载体。

三、君子文化融入立德树人实践的现代语境

2014年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讲话指出:“中国古代历来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从某种角度看,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是个人层面的要求,齐家是社会层面的要求,治国平天下是国家层面的要求。我们提出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把涉及国家、社会、公民的价值要求融为一体,既体现了社会主义本质要求,继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也吸收了世界文明有益成果,体现了时代精神。”由此不难看出,文化的古为今用关键在于文化间的内在吸附力和现实影响力。修齐治平既体现了儒家的伦理政治哲学,更是儒家道德论的体现,也成为了读书人成就自我的表达。因此,将《大学》篇所言“三纲八目”深度对接时代育人主题,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以此考量君子文化,实现君子文化的现代发展,融入立德树人实践,意义亦在其中,这需要实现两大语境的转换。

其一,君子文化助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践行的逻辑语境。近年来,《光明日报》陆续推出“君子文化”专题文章,钱念孙、王小锡、郭建宁、李春林、周桂钿、杨朝明、谢遐龄、胡发贵、张述存、朱万曙、孙钦香等学者辩证分析了“君子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思想渊源和价值对接。马平均、易琳《儒家君子思想对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启示》,王正明《君子文化: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李潇《君子文化与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卢勇《君子文化融入高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的路径》,石莹、刘占祥《习近平传统文化思想视域下孔子君子理想人格的当代价值》等文章就君子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在渊源与现代发展进行了充分探讨,就君子文化丰富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和道德规范进行了深入挖掘,就二者的文化逻辑关系进行了梳理与论证,提出将君子文化融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培育与践行。这其中,价值理念本源密切相关,君子人格的培养遵循传统儒家所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理,由个体实现延伸至社会与国家,这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倡导的价值目标、价值取向、价值引领有着思想渊源的一致性。随着时代发展,君子文化所体现的家国情怀、道德理想、人格境界、责任担当、使命传承等时代内涵,对于融入国民素质教育、家风家训建设、思想道德教育等具有重要的价值,同时致力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社会主义公民道德建设等。当然,君子文化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对接必须充分建立在对君子文化时代内涵的挖掘,溯其源流,明其发展,充分融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文化体系,体现文化认同,实现价值自信。

其二,君子文化融入立德树人实践的行动语境。姜纪垒《立德树人:中国传统文化自觉的视角》一文中指出:“新时代‘立德树人’教育思想建立在对传统文化和传统教育思想的寻根与继承上,既是对中华民族文化地位和作用的深刻认识,更是对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传统教育思想精华的弘扬。”[14]在浩瀚的传统文化中,当君子从社会精英的群体性身份认同成为一种人格特征后,君子文化沉淀为一种文化符号融入到民族心理和民族性格中,做人做君子成为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共识,也成为了德行修养的代名词。同时,君子文化具有在理想引导下的现实指向性,在系统理论规范下的知行合一性,以精英阶层为主要践行者且向全体社会成员辐射的开放性和影响力。自《礼记·大学》篇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15],教育的使命就与道德的弘扬、人格的培养紧紧相连。《论语》记述孔子之言,论述“君子”立己与立人,达己与达人,自强不息与厚德载物,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惟精惟一与执两用中,敏于事与慎于言等等,完整地结合在了一起。重视义利之辨,强调和而不同,既关注个体生命,又塑造大众精神。所以,如果说孔子的教育是将君子培养作为教育的出发点和归宿的话,这就是崇高的使命感。这在当时看来,既是孔子补救时弊,更是实现理想。于今看来,教育的使命就是立德树人。而如何成为合格的社会公民,成为新时代君子,成为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这是一个方法论的问题。王苍龙跳出“君子”与“公民”之异的“二元论”和“同质论”比较,提出实现君子与公民的结合的两大途径,“君子与公民相结合的两种可能路径:一种是“君子的公民化”,塑造的是“公民式君子”;一种是“公民的君子化”,塑造的是“君子式公民”[16]。这一说法很有见地。

语言文化是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语境生成既见证了文化发展的历史渊源,更促进了语言文化的更新迭代。君子文化走过漫长的历史长河,涵养了一代代读书人的文化品格,陶冶了一代代读书人的人文情怀,成为了体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神标识的独特符号。在大力弘扬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洪流中,传统君子文化以它独特的文化魅力和文化辐射力助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践行,共同推进文化的繁荣发展。将君子文化融入立德树人实践,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君子文化的现代转换,弘扬时代精神,塑造理想人格,有效推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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