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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亚·伍尔夫女性写作理论及实践研究

2019-02-15

长春大学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意识流奥兰多伍尔夫

刘 萍

(青海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西宁810000)

弗吉尼亚·伍尔夫认为,女作家的写作总是女性化的,而且这一趋势不可避免。她的女性写作基于男女的性别差异,而不再强调性别平等和赞扬女性特质,而后者正是女性主义写作的特征。女性写作比女性主义写作更加温和,它反对以逻辑、客观、线性见长的男性写作方式而不一定就是男作家的作品。

笔者发现伍尔夫的女性写作策略有着深层的逻辑联系。她首先解释意识流写作。尽管男女作家都可以运用意识流来进行写作,但是意识流写作本质上属于女性写作的范畴,因为意识流写作具备女性思维的特征:流动性,开放性。所以,女作家对意识流写作的运用会更加得心应手。女性写作发展到第二阶段,伍尔夫建议女作家们在写作时讲出自己的身体经验。尽管她并没有承认自己运用了身体写作方式,但是有关身体的写作却出现在她的作品中。这一身体经验是女作家独有的写作源泉。身体写作赞美的是女性特质。但是,如果作家写作时只从自己的性别角度出发将会使其作品失之偏颇。书写时只强调绝对的女性特质会使其陷入和盛气凌人的男性写作一样的泥潭。笔者发现,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伍尔夫在其写作生涯的后几部小说中大胆尝试雌雄同体写作,要求作家写作时平衡男性意识和女性意识。尽管双性同体写作是一种理想化的写作方式或者说是一种幻想,它却使伍尔夫的女性写作达到了顶峰。它已经超出了女性写作的范围并成为男女作家都可运用的写作方式。伍尔夫的女性写作的发展脉络是:从反映隐约的女性意识到意识流写作,从颂扬女性特质到身体写作并发现其缺陷,最后结尾于雌雄同体写作——一种相对完美的女性写作策略。

1 意识流写作理论与实践

在文学批评中,意识流是一种写作技巧,它通过直接的内心独白或间接的内心独白来揭示一个人的思想和感情。意识流写作与现代主义文学运动有关。意识流使得读者很难立即理解文本的意义。该术语首先由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引入心理学文献。在“现代小说”中,伍尔夫指出,一个人的内心思想比外在的物质条件更重要[1]。伍尔夫的角色有自己的声音,她的小说中没有无所不在的叙述者。她认为“采用无所不知的叙述的无所不知的声音实际上是采用一种完全男性化的语调”[2]。因此,伍尔夫宁愿采用多种观点,并用不同角色的声音讲述她的故事。 伍尔夫经常使用间接的内心独白。 除此之外,她还利用时间蒙太奇和水意象。

弗吉尼亚·伍尔夫认为意识流写作属于女性写作,她把这一技巧运用在了她的作品中,如《达洛卫夫人》(1925),《到灯塔去》(1927)等。比如在《到灯塔去》的第一部分“窗”中有一段,她从三个叙述视角展开论述。第一、第二句是全知全能,第三句则是拉姆齐夫人的角度,最后一句是拉姆齐先生的回忆。伍尔夫从多个角度让人们了解了真正的拉姆齐夫人。伍尔夫还利用叙事视角转换、内心独白、回忆、自由联想、感官印象等技巧及语言实验, 如新句法(自由直接引语、自由间接引语), 对作品进行不同的艺术处理, 在艺术形式上求新求变。《达洛卫夫人》有两条平行的线索:达洛卫夫人在伦敦街头的沉思冥想与史密斯的精神错乱。通过蒙太奇的共时性写作,小说形成了内在抽象结构的和谐与统一。小说充分运用了心理时间来表述人物的意识流程与各种感性经验,但是故事叙述上遵循了物理时间, 以心理时间为主,物理时间为辅。

2 身体写作理论与实践

在《阁楼上的疯女人:女作家和十九世纪的文学想象(第二卷)》一书中,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巴在书的开头提出一个反诘句,“笔是一个隐喻的阴茎吗?”[3]3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在父权制的西方文化中……文本的作者是父亲,祖先,主持人,审美主教,其笔是像他的阴茎一样的生成力量的工具”。然后我们可以发现笔是阴茎。拿着笔的人被赋予说话和控制的权力。男性作者之间的关系被描述为“孝道关系”或“儿子关系”[3]6。男作家有他们的父亲和后代。无论他们愿意与否,他们都受到文学传统和前辈的影响。人们相信,考虑到这种影响,男性作家总是害怕他不能像他的前辈那样写作。在这个问题上,哈罗德·布鲁姆得出结论,这是男作家的“影响焦虑”[3]6。女作家没有阴茎,她们不太可能控制。女作家没有前辈,他们的文学母亲没有这种影响力。这可能是女作家的一个好兆头,她们可以重新开始,她们没有前几代的任何限制。但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巴再次问道:“作为一个文化中女性作家的意义是什么?其文学权威的基本定义是……公然和隐蔽的父权制。”[3]45-46他们不必担心女作家没有文学母亲。与男性作家的“影响焦虑”不同,她们担心的是没有人告诉她们如何写作。她们没有信心,这就是“作者的焦虑”[3]49。但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巴的担忧并非必要。尼娜·奥尔巴赫在回顾“疯女人”(The Madwoman)时提出了相反的观点。对于奥尔巴赫来说,她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女性具有生物学上的独特性,这可能成为她们的写作来源[4] 314。如果一个女人的文学创作过程与“孕育,分娩,而不是授精……女性的写作从身体中获取,那么我们的性别差异也是我们的来源”[4] 314。女性不必担心她们没有前辈,因为身体可能是一种特殊的女性写作来源。她们在父权制社会中拥有的财产只是身体。如果她们能够写出身体,那种表达肯定是女性化的。

艾莲娜·西苏证实了“身体是女性写作的源泉”。与此同时,她也承认,“精神分析理论和社会经验都表明,从身体到语言的跨越对女性来说尤为困难”[5]328。像伍尔夫一样,许多女权主义者认为女作家必须做的只是利用身体的优势。 西苏还认为,女性的写作世界是一个“搜寻知识”、“发明新的写作”的世界,“在对身体功能的系统实验的基础上,作为对她的多样的性感的热情和精确的描述”[5]321。越来越多的女作家正在创作身体写作的新作品。通过这种写作,她们能够揭示出几个世纪以来被压抑在心底的女性欲望。

对于弗吉尼亚伍尔夫来说,如果一位女作家抛弃了“众议院中的天使”,那么女性写作的第二个障碍是“讲述我自己作为一个身体的经验”[6]。伍尔夫声称女性在生物物理学上与男性不同,但并不逊色于男性。这个想法可能与女性写作的来源有关。 西苏敦促女性用身体进行写作比伍尔夫晚几年。不仅是这两位,即使是伊莱恩·肖瓦尔特,也认为女性写作是“女性身体的铭文和女性在语言和文本上的差异”[4]312。虽然肖瓦尔特认为伍尔夫的雌雄同体写作是逃避她与“女性”的“对抗”,并且允许她“压抑她的愤怒和野心”[7],但肖尔特仍然与伍尔夫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两位女权主义者都同意女性作家应该把握性别差异并体现在写作中。

身体写作是向我们母亲的回归[8]。前语言阶段的使用或身体写作以母亲为中心。 语言的前语言阶段与父亲的语言相对立。 如果一位女作家一直在写女性,她必须在语言前阶段徘徊,这使她很难进入象征性秩序。她只有两种选择:在疯狂或沉默中保持语言前阶段,或进入违背她意志的象征性秩序。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伍尔夫想象出一种雌雄同体的写作状态。有了雌雄同体的头脑,作家不必受制于这一困境。

身体写作是回归母亲、回到子宫,这是母性的象征[8]。伍尔夫的许多女性角色都以自己的方式经历过这种回归过程。在《达洛卫夫人》中有这样一个场景:莎莉·塞顿裸奔着穿过走廊。走廊是子宫的比喻。克拉丽莎最喜欢的地方是阁楼,她可以安静地坐着,不会被人打扰。这个阁楼也成了子宫的隐喻。这是克拉丽莎在父权制社会中可以找到的私人空间。在房间里,克拉丽莎成为了自己,她没有扮演“达洛卫夫人”的角色。在伍尔夫的女性写作中,有很多关于母体子宫的比喻。最突出的形象是房间。女作家的房间不仅是一个私人思考的地方。在她的房间里,女作家可以记下她以前从未写过的身体经历和内心情感。这个房间是子宫,女性在这里可以得到保护。

在《远航》中,雷切尔想回到母亲的怀抱,虽然不一定是她自己的母亲,可能是其他有资格成为母亲的女性。在理查德·达洛卫第一次亲吻她之后,雷切尔梦见了一条隧道。她发现她被困在一个像隧道这样的地方,没有出口,一个畸形的男人蹲在她身边,嘴里在胡说八道。这个类似隧道的地方是子宫的隐喻;“男人”代表来自父权制社会的潜在威胁,他站在雷切尔旁边,这让雷切尔感到焦虑。通过隧道返回母亲的旅程并不像她预期的那么容易。这对她来说是艰难而可怕的经历。她受到了威胁。第二次,她试图回到母亲但这一次不再是梦想了。她和其他五个人沿着南美洲的一条河流向上游探险。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喜欢雷切尔的人名叫特伦斯。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像“黑暗之心”这样的地方,一个森林的中心。神秘莫测,六位探险家只能深深沉默。在一个炎热的下午,雷切尔生病了,后来开始幻想。特伦斯去了雷切尔的房间亲吻她。她看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池塘,她能辨别出一种微弱的声音,它在她的头上挥舞着冲浪”。然后,她看到“特伦斯和海伦隐约在她身上亲吻”[9]。这个现场是雷切尔未能回到母亲身边的隐喻。亲吻场景将雷切尔的爱情幻觉分解成了碎片。

3 雌雄同体写作理论与实践

双性同体(androgyn)这一术语来自希腊神话。“andro”指男人,“gyn”指女人。双性化意味着男性和女性特征之间的平衡或阿尼玛和阿尼马斯的平衡[10]。人们认为,“雌雄同体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概念,在许多哲学和宗教体系中代表着统一和完整。”[11]伍尔夫继承了塞缪尔·泰勒·科勒里奇的观念,并通过她的雌雄同体写作理念来实践写作。在一个男人的无意识中,可能有女性特质——阿尼玛;在一个女人的无意识中,也可能会有一个男人特质——阿尼马斯[12]。伍尔夫试图填补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之间的空白。在她看来,塞缪尔·泰勒·科勒里奇在说“伟大的头脑是雌雄同体的”时有一种雌雄同体的心态[13]98。这是她作品的主题之一。雌雄同体写作也是解决女性写作困境的方法之一。伍尔夫的雌雄同体概念在她去世后被许多女作家所信仰和实践。

布鲁姆斯伯里集团中的大多数学者和评论家都有雌雄同体的思维方式[14]。伍尔夫作为集团的核心人物也不例外。南希·巴赞认为,伍尔夫的雌雄同体写作在某种程度上继承了她的祖先,当伍尔夫写作时,存在着“心灵的统一”。换句话说,伍尔夫用男人和女人的两种思维方式写作[13]98。她将伍尔夫的人生经历大胆划分为男性时期和女性时期两部分。她分析说,伍尔夫在生活中经历了两种精神疾病:年轻时,患有躁狂症,进入中年后,患上抑郁症。巴赞认为,狂躁时期是女性气质时期,抑郁症时期是男性气质时期。当伍尔夫处于躁狂期时,她的文学创作进入了全盛期。尽管伍尔夫患有这些精神疾病,但她仍然试图平衡她的生活和文学创作。因此,对于伍尔夫而言,双性同体自然成为两种精神疾病之间或女性气质与男性气质之间的理想平衡点。

《奥兰多》体现了伍尔夫的女性写作理念: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之间的平衡。桑德拉·吉尔伯特和苏珊·古巴认为《奥兰多》是“真正的”雌雄同体的[15]。作者认为,这部小说讽刺了整个文学传统,甚至是男权社会。这部小说经历了三百年的英国历史。起初,奥兰多是个男孩,但在故事的结尾,他变成了一个女人。在小说里,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有男人的外表,你就获得了一切;如果你有女人的外表,你就失去了一切。起初,他有财产,受到英国女王的尊敬,但是当奥兰多成为一个女人时,她失去了她的金钱和财产,几乎什么都没有留给她。在成为一个女人后回到英国时,她发现她只能做一个听话的服务员给男客人倒茶。她假装听话,她知道她轻视这些男性客人。她感到羞愧,因为她曾经非常自豪地成为其中之一。她回忆说,当她还是男人的时候,她穿好看的衣服来吸引女人。反思她作为男人的所作所为让她的脸红了。虽然她严厉地批评男人,但她仍然不知不觉地认为自己是一个男人。她不想成为一个女人。成为一名女性不允许她确认自己的性别,她仍然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

除了奥兰多和希尔,几乎所有的人物在小说中的性别是模棱两可的。“我的性别是不同的,他们的性别是混合的。”[16]也就是说,表层和内层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从小说一开始,俄罗斯公主就深深地吸引了奥兰多。奥兰多根本不知道公主的性别,因为公主滑冰时穿的衣服遮蔽了她的性别。奥兰多在确定对方的性别之前就爱上了他/她。伍尔夫一直反对传统男权社会中的性别形象。伍尔夫试图用《奥兰多》来讽刺这一传统。伍尔夫也试图用贯穿在这一部小说中的雌雄同体写作方式为女性写作开拓新的道路。

4 结语

本文探讨了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女性写作观念和实践,着重探讨了她的意识流写作、身体写作和雌雄写作三种写作策略。正如多萝茜·贝维斯所说:“《远航》《雅各布的房间》《达洛卫夫人》《奥兰多》《灯塔》《浪潮》似乎在逻辑关系和发展上彼此遵循。”[17]伍尔夫的女性写作实践随着这些代表作的创作而逐步发展,在不同的写作时期分别体现了三种写作策略,构成了一种环状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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