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共外交角度比较孔子学院及歌德学院的美国实践（下）

蔡翠红 黄子玲

摘   要：孔子学院和歌德学院都是借助公共外交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代表。文章通过对孔子学院与歌德学院的美国实践的考察，以及对两者公共外交的战略理念及目标、结构及运作机制、实践模式与策略、公共外交實施效果的比较，文章认为，从微观层面看，孔子学院与歌德学院在公共外交施动者关系、运作模式、拓展策略等整体结构设计方面的差异，导致双方在公共外交效果上的差异;从宏观层面看，美国对孔子学院产生特定观感及评价、部分美国孔子学院被关闭的原因包括中美实力变化的国际环境因素、美国政客及智库等国内政治驱动因素、中美文化价值观差异因素等。

关键词：公共外交 孔子学院 歌德学院

三、从公共外交成效比较看两者的美国发展机遇及挑战

综观孔子学院与歌德学院的实践模式，可以发现，在运用不同理念、架构、运作模式、推广策略的情况下，两者所达到的效果有所不同，同时也都有优势和挑战。根据麦克兰的公共外交传播金字塔理论，要检验公共外交的成效，可从认知、兴趣、知识、倡导、行动五个层面来探讨[1]。但公共外交最重要的部分是公众如何看待公共外交的施动者，因此，公共外交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信息的能见度、说服力、后续影响时间的长短。本部分主要从认知和兴趣角度对两所语言机构的能见度、语言的受欢迎程度、舆论评价、发展趋势等进行比较，由此透视两者在美国发展的机遇及挑战。

（一）机构的能见度和语言的受欢迎程度

在能见度上，目前因大量的扩展策略及媒体的大量关注（包括正面与负面），孔子学院在美国的能见度快速上升。由于在美国存在已久，歌德学院对媒体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颖的话题，加之在全美总共只有6家，并且都分布在大城市，因此在能见度上，孔子学院略胜一筹。自2005年与马里兰大学共同开办孔子学院后，孔子学院在美国遍地开花，签约高校包括斯坦福大学、洛杉矶加州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等。从这一层面来看，在孔子学院中可以接触到汉语教育及中国文化的学生不只来自美国，还包括世界各地的精英，孔子学院在能见度上占有一定优势。

在语言受欢迎程度上，根据《孔子学院美国中心2017年度报告》，共有900位教师及志愿者参与美国孔子学院的语言推广计划，3.98万名学生参加语言课程、119个汉语考试考点以及14.19万场考试[2]。由数据统计来看，短短十几年，孔子学院在语言推广方面收获了一定成效，且作为语言机构的“新手”，孔子学院与教育单位合作推广的语言学习项目在美国大量拓展，可见美国孔子学院的市场规模前景令人期待。以下列举孔子学院目前在美国所拥有的优势及发展机遇。

首先，广设孔子学院以及与当地学校合作的创新机制让孔子学院能见度大大提高，孔子学院设在大学课堂的机制更便于感兴趣的学生参与学习，学生不必花多余时间或精力到汉语培训机构学习。其次，汉语热的升温让美国人对汉字的兴趣增加。据英国广播公司（BBC）中文网的报道，在美国有越来越多人学习汉语，“大学内的汉语学习者十年来增加了50%”。《汉语热、翻译技术：谁在挑战英语全球霸主地位》道出了汉语崛起的趋势，也显现出孔子学院在美国发展的巨大前景[3]。再次，中国的经济硬实力也推动了汉语学习者需求的大量增加，许多跨国公司在中国的业务需要精通汉语的人才。最后，人员往来的频繁也增加了汉语学习的需求，如中国留学生或游客在美国生活就需要会讲汉语的销售人员，因此会讲汉语的美国本地人才需求急剧上升。由此，孔子学院的能见度与市场需求为其发展带来良好机遇。

尽管德语在美国是第三大外语，但是诸多数据显示，美国人对德语的兴趣正在下降。2015年，美国现代语言协会（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 of America）发布了一份报告，该报告针对《2013美国高等教育机构中英语以外的注册人数》（2013 Survey of Enrollments in Languages Other Than English in United States Institutions of Higher Education）进行研究，指出美国人对德语的兴趣正在逐年下降，西班牙语和法语仍是两种被研究最多的语言。同时，德语专业入学率严重下降[4]。2015年，歌德学院也针对全世界各国的德语学习趋势进行调查，据《德语作为一门世界性的外语： 2015年的调查》（German As A Foreign Language Worldwide：2015 Survey）的调研，其结果与美国现代语言协会的观点一致，即德语学习者的比例正在下降[5]。其原因包括政府预算减少导致可负担的德语课程变少、其他新兴热门语言（如汉语）的竞争等。[6]

（二）舆论评价与社会认知

孔子学院的能见度高并不代表舆论风向为正面。孔子学院在美国的数量最多，对孔子学院的反对声浪也最大。自开办以来，因孔子学院的理念、组织结构、拓展策略备受发达国家质疑，大众媒体的态势几乎一面倒地批评孔子学院，掌握传播话语权的媒体同时也左右公众舆论的风向，导致孔子学院在声誉上陷入负面风暴，也让更多潜在的合作伙伴或目前的合作院校产生质疑。在调查孔子学院在美国的资料过程中，几乎所有报道均呈现负面评价，包括BBC及德国之声两家媒体都指出，美国学者及议员都担忧“学术自由”遭受孔子学院的“损害”，甚至有美国学者认为，孔子学院是用来监控及盗取知识产权的机构。[7][8]

孔子学院在美国的快速扩张及其对外语及文化的输出显然引起美国政府、学者及各大媒体的关注及讨论。2017年，蕾切尔·皮特森（Rachelle Peterson）通过美国全国学者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Scholars）发布的报告《美国高等教育中的孔子学院及软实力》（Confucius Institutes and Soft Power in American Higher Education），对孔子学院提出强烈的质疑及谴责。报告针对位于纽约及新泽西州的孔子学院进行案例分析，指出孔子学院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营运的几个问题：学术自由的限制、合约的不透明、庞大金额的资助导致美国高等院校间接被孔子学院束缚，在经济上依赖中国等。最后报告也提到，孔子学院是中国在美国提升文化软实力的工具，因为孔子学院只谈文化议题，却对其他关于中国负面形象的议题避之不谈[9]。另外，由于孔子学院备受质疑，美国政府责任署（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 Office，GAO）应国会要求，于2019年2月发布了一份关于孔子学院的调查报告《在美国大学建立孔子学院的协议是相似的，但是学院的运作方式不同》（Agreements Establishing Confucius Institutes at U.S. Universities Are Similar，but Institute Operations Vary），该文件不仅对美国高校与孔子学院之间的合约进行分析，同时采访了学校官员、研究人员等对孔子学院的看法、评价与建议。与前份美国全国学者协会报告最大的不同是：学校官员提到了建立孔子学院的好处，包括扩大全球伙伴关系、增加中国相关项目的资金和资源等。与此同时，几名学校官员、研究人员也表达了对言论自由的担忧，他们认为在接受孔子学院的好处下，这些高校可能会限制批评中国的言论及活动，进而影响学术自由，因此，他们建议美国大学与孔子学院之间的协议更透明，以免引起政府或民众不必要的猜测。[10]

2019年2月，美国参议院常设调查小组委员会（United States Senate Permanent Subcommittee on Investigations）发布了《中国对美国教育体系的影响》（Chinas Impact on U.S. Education System）报告，该报告对孔子学院的透明度及中国的审查制度延伸到美国校园感到担忧，他们认为，如果该问题不能改善，美国各大院校应陆续中止与孔子学院继续合作[11]。由上述报告及文件的发布可知，美国政府、学者、民众对孔子学院在美国大举扩张及投入慷慨的资金支持充满了不信任，他们认为，来自中国教职员的自我审查、避免谈论有争议的政治议题间接影响了美国高校的学术自由，孔子学院已经成为美国学界、政界及国家安全情报机构的重点关注对象[12]。由此可知，质疑与恐惧是当前多数美国学者或政府官员对孔子学院的观感，他们认为，中国政府假藉语言与文化传播之名作为渗透美国大学教育的政治工具。

相反，对歌德学院来说，当前的舆论环境对德国较有利。在搜索歌德学院信息时发现，相较于孔子学院的质疑及批评声浪，歌德学院并不存在类似问题。除了两国文化同源性让美国人对德国文化的推广有较少疑虑之外，德国的国家形象更在近几年来节节攀升。据德国联邦外交部的描述，德国在美国的国家形象良好，美国人喜欢德国[13]，良好的国家形象也让歌德学院在推动美德之间的人员交流、签订对话协议时更加顺畅。由此可见，相较中国，德国以语言文化推广的歌德学院作为拉近与美国关系的距离更易成功，也更有机会达成德美关系发展的期望。

（三）发展趋势与特点

德国成功的公共外交是其国家形象改善的重要原因之一。从德意志帝国时代到当下的德国，其公共外交的发展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德国由一个侵略、威胁的国际形象转变为以科技、高等教育发展为特色的富有文化底蕴的文明大国形象。之所以能有此番成就，对外教育与文化的传播机构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对外文化政策最重要的领域是教育和科学的跨界合作、国际文化对话、在国外推广德语、以及在艺术、音乐和文学领域的交流。在大多数情况下，这项政策由联邦外交部资助的中介机构实施，如歌德学院、德国学术交流服务（DAAD）、外国文化关系协会（IfA）、亚历山大·冯·洪堡基金会（AvH）、德国教科文组织委员会等。[14]”相较于二战后恶劣的国家形象，德国在2017年安霍尔特—捷孚凯国家品牌指数（Anholt-GfK Roper National Brands Index）中被评为品牌形象最好的国家，国家品牌跃升为全球第一。德国正朝着科技、工业、文化大国的方向迈进，也是目前欧盟在政治经济上的领头羊，这在相当程度上归功于德國在公共外交上所做的努力。

近年来，中国的公共外交虽有相当成效，国际影响力大大提升，但也遭遇了一些批评和抵制。目前，美国国内对孔子学院质疑的声浪不断，多家孔子学院已经关闭或宣布不再续约，原因大多是孔子学院与校方目标及理念不一致、资金不足、学生兴趣不足等，少数因议员建议而关闭。在上述背景下，孔子学院的运作及声誉受到极大影响。尽管如此，孔子学院还是在中国对美的语言及文化公共外交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中国大量的教师培训项目及系统性的教材编写为美国有意向学习汉语的学生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学习平台，加强了中美人民间的往来与沟通，增加了对彼此的理解，减少了文化或语言上的冲突。

透过分析孔子与歌德学院在上述层面的表现，可见这两个语言机构在美国公共外交中的不同特点，以及两者目前的优劣势——孔子学院在能见度及语言价值部分呈正面趋势，舆论及影响他国政策走向却未受到前面两个层面的正面影响;歌德学院虽在能见度及语言价值层面走下坡，但德国的高等教育、正面的国家形象仍然是歌德学院吸引学员的优势所在。因此，可以发现，歌德学院在美国实践中面临“文化优势、语言失势”的情况，在文化推广层面，歌德学院借美德文化的同源性及国家的正面形象成功与美国人民进行大量文化和教育上的交流及对话;而孔子学院则面临“语言优势、文化失势”的情况，汉语热虽然随着中国经济崛起而提升，但是孔子学院同时也由于政治、资金、媒体等因素，导致其在美国的运营受挫。

四、孔子学院在美发展受挫的原因分析

（一）微观层面

第一，在公共外交施动者关系方面，相比歌德学院，作为独立于大学及官方的非营利机构，孔子学院的结构设计存在明显的“官方色彩”，同时，与高校的合作性质也备受争议。通过两所语言机构的比较分析，两者最大的差异是语言机构本身与政府的关系亲密程度。对于美国来说，孔子学院并非单纯的文化机构，而是中国政府在美国的代理人，美国人自然对其产生敌意。西方学者认为，中国的孔子学院不应设在大学里，认为其被视为大学的一部分是有问题的[15]，孔子学院与大学的合作是搭便车的行为，“拥有孔子学院的大学为中国体制提供了一个在大学中发挥作用的平台，并透过这个大学的名气赋予它们可信度”[16]。由此可知，孔子学院结构的官方色彩加上与教育机构合作的方式是导致孔子学院可信度降低的原因之一。

第二，在运作模式方面，孔子学院避谈语言及文化之外的议题成为西方攻击的箭靶。根据孔子学院的发展思路及逻辑去思考，中国在设立孔子学院时将其宗旨设在“语言和文化”的交流范围内是有鉴于自身政治体制、意识形态及价值观不同于西方发达国家，因此，将孔子学院设定在“语言和文化”的范畴内能降低孔子学院在西方发达国家推行的阻碍，也能避免双方在根深蒂固的政治价值观上发生冲突。然而，不去谈论中国政治、社会、人权的发展情况却成为西方攻击孔子学院的箭靶。很多学者表示，海外中国籍教师对上述议题的回避，对美国教育界的“学术自由”有一定程度的干扰，也就是说中方试图透过“避开”敏感议题并实现“和谐”的理念并没有被理解，反而成为孔子学院在美国所面临的挑战之一。

第三，在拓展策略方面，孔子学院背后强大的硬实力与过快的扩展策略反而形成削减软实力的关键因素。尼可拉斯·卡尔（Nicholas J. Cull）认为，公共外交实践要素的可信度很重要，而可信度的高低与实践载体和政府关系的紧密程度有非常大的关联[17]。一般来说，公共外交的实践载体与政府关系越远，其可信度越高，但这也是相对的，关系越远说明国家越不能控制这个载体，其公共外交的实施目的及期待效果就会受到限制。孔子学院能够这么快速地在美国扩张是基于硬实力的充足。然而，孔子学院在急于运用硬实力资源透过语言文化提高其国际软实力时，还忽略了公共外交的关键因素——公共外交的影响时间范围是“长远”的而不是“短暂”的[18]。也就是说，当一国政府试图透过文化去实践公共外交时，不能期望在短期内看到快速成果，也不能在短期内扩展太快。以孔子学院来说，十几年内的快速扩张并不能快速提升软实力，反而可能被视为文化输出的“巨大野心”，从而造成美国人的担忧，结果削弱了原本急欲提升其文化软实力的效果。

（二）宏观层面

首先，从国际因素看，中美实力对比的变化影响了中美关系的大环境，进而影响了孔子学院在美国的发展。一个国家针对特定对象实践公共外交并传递文化软实力建立在双方关系稳定及良好的基础上;同理，两国关系如出现重大转变，双方的文化关系也会受挫。中国近年的崛起使美国渐渐将中国视为潜在的竞争对手，因此，在政治、经济、文化上都存在一定程度的防备与戒心。在此大环境背景下，美国孔子学院的数量在短短几十年内快速增长，并且分布在各州的高校，必然会引起美国政府的警惕，并引发从舆论到策略的应对。

在中美关系大背景下的美国对华政策调整是孔子学院在美国受挫的重要原因。除了各州议员不停地对各大院校发出警告之外，美国政府于2018年8月出台的新政策《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The 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19）更对孔子学院的发展造成了巨大影响。该法由得克萨斯州参议员泰德·克鲁兹（Ted Cruz）提出修正后的新规定：美国国防部“不得资助与孔子学院合作的高校”[19]。南佛罗里达大学、明尼苏达大学、西肯塔基大学就是因为该法宣布退出孔子学院的合作项目，往后不排除影响更多美国大学与孔子学院的合作决策。由此可知，中国孔子学院在美国受挫有一部分来自于两国的竞争关系，当美国意识到中国为不可忽视的竞争对手时，无论在硬实力的压制，或是軟实力的遏止上，都会处处阻挠中国。

其次，从国内因素看，美国国内的政客及各大研究智库对孔子学院的负面意见不容小觑，他们与机构一直透过公共力量在制造不利于中国及孔子学院的舆论，造成孔子学院的声誉下降，间接导致了孔子学院持续关闭。中美在国际上的角力也同时影响到美国国民对中国的观感，进而利于政客及媒体制造对中国不利的言论而获取支持。根据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调查，美国人对中国的观感越来越差，尤其是在中美贸易战之后，美国人对中国的担忧包括“经济威吓、网络攻击、环境破坏和人权”[20]。当整个社会舆论都对中方较不利的状况下，需要争取国内民意支持的国会议员们就利用抨击孔子学院博取眼球。

除上述两个层面之外，中美的政治及文化差异也成为部分孔子学院被拒于门外的原因。中德具有政治及文化同源性，因此，德国在对美国输出其文化及语言时不易受到误解或质疑。然而，中国与美国的政治体制及社会文化差异甚大，中国想要藉由孔子学院建立一个撇除政治、经济问题并以文化为主的交流项目，从而塑造一个和谐、谦虚的国家形象的难度很大。第一家出现争议的美国大学是芝加哥大学，2014年时该校宣布关闭孔子学院，华尔街日报指出，100多名大学教授签署了一份请愿书，呼吁学校关闭孔子学院。声明称，学校对相关教师的聘用和培训缺乏足够的控制，终止这种关系将符合学校的学术原则和价值观[21]。此外，文化价值观的差异也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美国公众对孔子学院的不信任，进而导致孔子学院的注册率下降等。由此可知，两国对于双方的认知因为政治体制、文化及价值观的差异而产生极大落差，这也成为问题的来源之一。

综上所述，歌德学院和孔子学院都是运用语言文化机构提升软实力的公共外交载体。但通过对两者在美国发展实践的考察，可见德国和中国实践公共外交的目标理念、组织架构、运作机制、推广策略不尽相同，并因此导致公共外交的实施效果差异。进一步研究则发现，中美实力变化的国际环境因素、美国国内政治因素、中美相异的文化价值观因素共同形成了不利于孔子学院在美国发展的宏观环境，而孔子学院的结构设计、运作模式、拓展策略等微观原因更造成了当前孔子学院面临持续关闭的困境。美国在很大程度上主导着世界传播话语权，美国孔子学院的关闭很可能会影响其他国家对孔子学院的态度，这对中国整体公共外交战略是一大威胁。因此，如何应对当前孔子学院的发展困境成为重要的研究课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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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EN T.Thanks， But No Thanks， University of Chicago Tells Confucius[EB/OL].https：//blogs.wsj.com/chinarealtime/2014/09/26/thanks-but-no-thanks-university-of-chicago-tells-confucius-institute/， 2018-12-27.

編辑 徐玲玲   校对 吕伊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