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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意写作学科的基础理论与实践问题

2019-02-12葛红兵冯汝常

关键词:华文学科

葛红兵,冯汝常

(1.三亚学院 人文与传播学院,海南 三亚 572022;2.上海大学 文学院,上海 200444)

创意写作学科在中国经历了近10年的发展,从对英美创意写作学科的译介引进,到面向中国历史、现实寻找理论、实践资源进行内生性建设发展,从与创意产业结合逐步打开产业视野,到进一步与公共文化服务结合融入社区文化建设,创意写作在中国走过了从无到有、从引进到创新、从教育到与产业、事业联结等过程,成果是有目共睹的。笔者在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会(2015年,上海)创生时将大会的性质定义为“国际华文创意产业界文创人员、职业作家、写作教育者的行业大会”[1],将大会的目标定义为“促进华文创意写作人才的培养,促进华文创意写作作品的培育,促进华文创意写作事业国际影响力的提升,促进华文创意写作人才、作品与创意产业、公共文化服务的联结,……推进华文创意写作学科研究及教育教学发展”[1]。创意写作在中国诞生之初,就被定义为“以创意思维养成为目标,以写作为呈现手段,面向创意产业,培养创意产业原创从业人才及创意事业服务人才的学科”[1],从这个角度讲,它拥有比其在欧美肇始时更自觉的实践学科定位和社会角色意识。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创意写作学科在发展过程中没有波折,未来不会遇到问题,事实可能正好相反。

一 创意写作学科的中国化发展及问题

创意写作在中国由少数几个高校的试点实验发展到如今近两百所高校的联盟[2]共创,由当初的孤绝而至如今的热闹,其热闹的外观下,实际隐藏着可能更加让人担忧的东西:创意写作正从当初对于传统中文教育来说的革命性反对者,变成了这个立场的另一方向的合谋者。当初,创意写作反对的是中文学科内部文艺理论“话语产生话语”的“学术机制”、文学史学“拘泥于历史而对现实发声无力”的“泥古机制”,反对的是这种机制的不及物,它与实践脱节、与学生的能力需求脱节。同时,创意写作在中国诞生之初,就在反对传统中文学科内的某种话语等级结构——在那种传统的中文话语结构中,历史话语高于现实话语、理论话语高于实践话语,古代文学史课程是当代文学史课程时长的8倍,文艺理论课程是创作实践类课程的4倍,有一段时间某些高校的中文学科甚至全部取消了创作类实践课程。“教育社会学是知识社会学和权力社会学的一个篇章,而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部分,……实际上,它引导我们理解旨在再生产社会结构和心智结构的机制。由于这些机制在起源上和结构上与上述客观结构相关,从而有助于对这些机制真相的误识,并因而有助于认可其合法性。”[3]传统中文教育系统曾经将学术区隔转化为学术话语等级和教师之间社会地位的区隔,反过来这种区隔又对教师社会地位的区隔合法化(写作教师当年在传统中文教学体系中是完全没有地位的,其学科话语处于这个中文话语体系的底层,其教师的地位当然也处于底层,写作学甚至没有核心期刊,不设高等级职衔),也就是说,“通过在学术中立性掩盖下所强加的认知分类”[3],传统中文教育系统再生产了现存的中文学科社会关系,不断地自我强化着而不是消除了这种学科资本的不平等状况。

创意写作创生之初,为了打破这种不平等关系,着意建构了另一种关系体系:一种更多地依赖文创产业的外部力量而将自己特别定位于“实践领域”的学科;为了强调自己不是传统中文学科体系中的“一员”,它甚至不承认自己是“另一种中文学科”。它不愿意自己被那种学科传统收编,拒绝“理论化”“系统化”,拒绝创意写作的元理论研究。为了保持自己属于颠覆者的革命性“他者身份”,创意写作甚至重新定位了课堂和师生关系,认为在课堂上,教师是没有地位的,他只是经验稍稍丰富一点的创写活动的组织者。它把自己的课程形式定位于新型的“工作坊”,在工作坊中,要求教师带项目来和学生一起工作,教师可以帮助学生,但不允许高高在上地“指导”学生。在课堂中,它不允许教师单纯讲授知识,而要求教师亲身参与,把课堂变成师生的共同创作实践。在这种认识之下,创意写作强调作家教学,大量引进作家型教师,把创意写作变成了师徒相授的经验传承。以上这些在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协会主办的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会第一届年会上,形成了某种共识,且以宣言的形式发布,宣言讲道,“随着中国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中国公共文化事业的发展,创意写作已经成为文化创意产业、事业的基础性力量”[1]。尽管第一届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会倡导“在高校建立创意写作学科”,“改革中国高校中文教育教学培养机制,创建中国化创意写作学科,为培养具有现代意识的专业创作人才和具有原创写作能力的创意产业核心从业人才做出更多的工作”[4],但很明显,大会认为这个“学科”是实践性的,它培养的学生也不同于以往,不是文学史家、文学批评家、语文教育工作者,而是创意产业基础从业人员,“要求创意写作学科加强创意写作与文化产业、事业的联结推广创意写作的社会化”[4]。由此,我们看到,中国的创意写作学科建设者,实际上是把自己的学科当作“实践领域”来认识。

这种思路,也延续到第二届大会。在第二届大会的会议总结中,我们的总结者这样说,未来要在华文作家的作品报告、会员成果发布、创作出版对接等方面加强工作,同时尽可能多地促进华人青年创意写作人才培训工作,让华文创作者有机会接近国际创意写作大师,跟大师一起参加工坊创作,让大会成为原创文稿创作经验交流及名家名作成果发布、创意产业化转换对接、创意培训多层次共生的平台。在第二届大会上,与会者呼吁社会应更多地关注创意写作事业,政府和企业应更多地重视文化原创力的养护与提升,吸引、组织文创人才考察经济发展及投资环境,为地方发展建言献策,吸引世界级华文创意大师、专业写作人才利用地方传说、风物遗存进行创作,提高原创文稿创作水平和影响力,促进地方性题材作品创作项目立项等等。[5]也是在那届大会上,创意写作学科界请来了作家、企业界管理人等从业领袖,以及阅文集团的加盟,让创意写作和社会产生联结。那年,除了高端研讨活动之外,还在上海市文化发展基金会的扶持下,同时组织了华文创意写作周活动,请来了作家、企业家,组织了作品发布会、研讨会,试图“打造中国创意写作界自组织平台,开发世界性华文创意写作文化品牌活动,促进世界华文文化创意产业原创力的提升,原创作品的创作和原创人才的培养。”[5]

今天看来,三年前的第二届大会提出“期待社会认可创意写作,期待创意写作走出校园,走出课堂,与广阔的社会生活结合”[5]的设想与呼吁,依然是有其现实价值的。即使是在今天,创意写作学科被教育界认可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教育部依然没有承认创意写作的独立学科地位,创意写作教师面临学科地位不被承认,申请课题没有学科口径,发表论文没有核心期刊阵地等问题。创意写作与社会的广泛认可还有距离,创意写作界需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创意写作也的确需要走出校园和课堂,去证明自己的产业前景和在公共文化服务事业上的力量,证明自己在创新中国战略中不可忽略的地位和价值。也的确,中国正由生产型大国、服务型大国向创新大国和创新驱动型发展大国转型,这个过程中中国需要全新的创新战略,不仅仅要把科技创新看作是生产力发展的核心要素,也同时要把文化的创意写新当作生产力发展的核心要素,在这个过程中,创意写作作为其核心底层支撑性学科应该受到更多的重视和认可。

但是,要求创意写作学科直接走向社会,和社会联结,直接成为某个“实践领域”,直接培育作品、推动作品出版和改编,直接组织作家和企业对接,组织面向产业和事业的创作及创作服务活动,用这个来证明自己的地位和价值,其实是走岔了路。

现在,回首四年前的呼吁,我们发现那时呼吁创意写作学科要走出校门和时代生活结合,和创意产业结合,提高传统中文学科的实践性,在培养学生基础素养的同时培养学生的从业技能,这些都是适逢其时而又具有前瞻性的。这些年来,中国高校创意写作学科的创生已经成了不可否认的事实,中国创意写作学科已经由部分高校的实验性探索发展成了全面开花的高校中文教育改革运动。但是,创意写作学科对自身的学科定位认识,应该说是有一个过程的,其理论探索也是逐步发展起来的,到第三届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会时,大会的组织者,就提出了“建设中国创意写作教育教学体系,建构中国化创意写作学科高地”的研讨主题,大会与中国高等教育出版社合作,把建构中国创意写作教育教学高地当作主题,讨论了创意写作教育教学方法的研究和推广问题。在这届大会上,创意写作学科界惊喜地迎来了很多中学、小学教师,以及两百多所高校教师代表。创意写作已经不仅仅是部分高校的实验,而是有数百所学校共同参与的一项重大活动;创意写作不仅仅是高校的探索行为,同时也是在逐步向中学和小学渗透的全民教育行为。它把创意看作第一位,把写作看作是创意实现的基本主张,它把人人可以写作、写作可以教授的主张带向了更加广阔的层次,从而把创意教育推向更加广泛的教育领域。值得注意的是,第三届大会对创意写作学科的超速扩张提出了担忧。大会总结性发言中,总结者指出我们的基本理论研究、基本实践实验,我们对创意写作的能力评估、潜能激发,创意写作中的分体写作方法,创意写作与产业及文化公共事业的关系的研究,等等,还是刚刚起步,尤其是创意写作教育教学方法论的建构,我们还没有脱离向海外学习的阶段,甚至,我们向海外的学习还不够,我们的中国化研究更不够,这个时候,创意写作学科的超速发展就让人担忧了。[2]

我们可以看到第三届大会的主题反而定得比较小,专心研究创意写作教材和教法,大会在主题发言阶段、圆桌会议阶段都展开了激烈讨论,大会还专设了创意写作示范课及示范课讨论,专门讨论教学法。笔者甚至认为,第三届大会,是一个中国创意写作教育教学法的大会,它标志着中国创意写作学科在教育界由寻求创生和对创生的认可,而走向学科自觉甚至反省。

二 创意写作学科的合法性及基础理论难题

创意写作学科在美国诞生以来,一直是在质疑中发展的,很多内部理论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厘清,没有产生完整的系统的学科共识。在中国,创意写作学科也面临类似困境,因为在中国,创意写作学科是在跟文学非产业派、创意产业非产业派斗争,跟创意写作学科非学科派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其肇始期特别艰难的历史,使得中国的创意写作学科在诞生之初处理这些问题时表现出了偏于一边的执拗面貌,从而产生其特殊的路线图景。但是,创意写作学科,其实是不可能回避这些问题的,它必须直面自己的内部理论困境:第一,如何理解学科的理论属性、实践属性及其矛盾关系,这事关学科的基本定位;第二,学科培养人才的目标的内在矛盾,即教导创作共性和培养创作个性之间的矛盾,这事关学科存在的价值;第三,学科奠基于创意思维(创造性思维、批判性思维)还是奠基于写作技能的矛盾,这事关学科存在的基本途径;第四,学科精神的矛盾:面向产业的市场精神和面向创作者个人的精英精神之间是有矛盾的,这事关学科存在的价值观选择。

创意写作学科的对象是什么?它的逻辑起点、中介、终点在哪里?它的学科本质论、认识论、方法论如何展开?这需要我们在创意写作学科基本原理、创意写作学科发展史、创意写作学科中国化方法、国外创意写作学科研究、创意写作教育等等领域都有我们自己的思考,得出有我们中国思想气派的结论。

曾有学者认为,写作学已是既存,又何必单独设立一个创意写作学?创意写作学不能以原型的独立形态纳入中文学科体系。他们认为,历史地看写作学在学科目录中的确是存在过的,它可以涵盖创意写作学。其实,创意写作学作为严整而完备的科学体系和学科体系,有其自身的内在逻辑结构,是整体化的、内部各方面有机联系的,它是揭示创意产业背景下写作及写作活动的本质的体系,这是传统的在非创意产业背景下产生的“写作学”所做不到的,更是无法包含的。二者对写作的本质理解是不一样的:创意写作学把写作的本质理解成是产业、事业及思维,而写作学把写作的本质理解成是个人性的语文和修辞技能,设立创意写作学学科是有创意产业作为客观依据及现实基础的。在上述基础上,假设要回应传统写作学和创意写作学的学科地位之争,笔者甚至认为,结论应该是相反的,应该是创意写作学包含传统写作学,而不是传统写作学包含创意写作学,我们不应该囿于传统和现状,相反应该立基于现实和未来。当然,不管如何,设立创意写作学一定会使现有汉语言文学学科建设面临新的困境与挑战。创意写作学既是作为国家支柱产业的创意产业链前端产业文学产业的重要的指导思想及规律的揭示,又是二级学科(狭义的创意写作学[注]广义的创意写作,往往与广告、影视、文学创作、文学的社区化服务等混为一谈,广义的创意写作研究的视野、口气、内容过于宏大,而且重大理论创新和突破,往往由政府政策来决定(例如文学产业中数字出版的许可政策,等等),学界似乎应该退而求其次,追求创意写作的狭义理解,建构狭义的创意写作学。),它涉及重要的产业实践领域,其研究和传播必须符合国家产业政策,视野必须拥有“创意国家”[6]的口径。

创意写作一词,通常有几方面的含义:首先是指个人创作实践,其次是指国家层面的产业实践,即为实现个人和团体创意创作而进行的产业活动及其成果,再次是指社会层面的公共服务实践(文学类公共文化服务),最后是指思想,即指导这些实践,为建立和发展新型创意(写作)产业、创意(写作)事业做论证的思想理论。它是个人的,也是社会的,是产业,也是事业,是个人的精神高标,也是世俗社会的消费娱乐。笔者主张,“创意写作”,主要就是指思想理论体系。新的创意写作学的产生,是相对于传统的写作学而言的,它奠基于创意产业(尤其是文学创意产业)之上,成为科学,就是要求人们去研究它,它的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不能泛化,而是要狭义化,要奠基于其本源性的研究范围——个人性写作与社会化创意写作实践,建构结构化的理论体系。

十余年来,创意写作学从无到有,近年甚至越来越成为一门显学,有其独立的研究对象、学科定位、基本范畴和理论体系,而且从第三届世界华文创意写作大会开始,中国创意写作学界就提出了“中国化”问题。实际上,中国创意写作学理论体系是国际创意写作学基本原理同中国文学创意写作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产物,是以人类写作活动的世界性历史经验和规律作为研究范围,总结其历史规律,从而揭示发展趋势,能对创意写作实践构成指导意义的总括理论,也是与中国特色现实结合而产生的中国特色学科思想。它的各种理论难题和悖论都要在这个基调上加以解决:

第一,我们认为狭义的创意写作学应该是理论形态的,它的理论性毋庸置疑,尽管它是实践性非常强的学科,但是,这并不能掩盖其理论性,甚至,对于当前的社会需要来说,其理论的自觉定位比较于实践探索,还显得更为重要。

第二,创意写作学要研究学科共性规律,要把科学性放在首位。任何创造都是个性化的,但是,产生创造的过程和必然产生创造的机制却是共性化的,不能因为创造需要个性化而掩盖学科研究共性规律的本质。创意写作学不是要把每一个人的创作当作个案来研究,研究其个性化特征,相反是要把每个个人性的创作当作普遍规律的抽样样板来研究,它不反对个性,相反锻造个性,但是,它强调创造个性的过程和规律是有共性基础的。

第三,创意写作学奠基于人类创意思维的共性研究,但是,也绝不把这种研究神秘化,它坚信创意思维的科学规律是有章可循的,而这种规律的发现对打造创意技巧是有直接指导意义和实践帮助作用的。

第四,创意写作学应该坚决反对矮化产业、片面强调个人文学创作和写作创意的精神性的看法,产业化并不必然地让文学创意写作变得没有精神,相反有精神的文学创作也并不必然地不能产业化。创意写作学强调,要把文学创意写作放进国家创意机制系统和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中去研究,片面的、个人的、精神性的高蹈是反学科的,只有有背景限定的共性研究才具有学科意义。

创意写作不是经验之学,创意写作学也不可能作为纯粹的经验之学而存在。创意写作学是科学,创意写作学要加强“人人可以写作,但写作能力需要培养”等基础原理的研究,建构自己逻辑自洽的理论话语体系。创意写作学应在加强国别经验研究的同时将之历史化,完成学科史话语建构,强化中国问题意识,建设中国学派。创意写作学还要特别重视教育教学研究,如此,才能在历史发展中汲取养料,在不断发展的中国现实中提取实践经验,在不断的理论探索中解决自己的理论悖论,走出理论困境,从而找到自己的学科合法性和健康发展之路。

三 创意写作学建构:创作之道与应用之道

工作坊制教学在创意写作领域方兴未艾,世界华文创意写作第三、第四届大会都有专门的主题讨论和教育教学实验活动专场,两届会议都开设了创意写作工作坊教学讨论单元。很多高校要求教师把真实项目带进课堂,甚至要求学生直接在网络文学创作平台上完成作业,这种课堂训练,利于学生寻求创意写作技能的运用之道,把学习创作之道和运用之道直接结合,让课堂和产业直接接轨,明确在课堂上除了注重基础素养,还直接培养职业技能,等等。这些要求对传统汉语言文学教育教学来说,是有革命性意义的,但是,这样的课堂,对于创意写作学科来说,到底是高标还是低标呢?如果把创意写作看作是一个实践领域,而不是一个学科,这样的教育教学策略应该是高标。但是,创意写作不是经验之学,创意写作学也不是职业培训学,创作之道和应用之道,并不能完全画上等号,在应用之道之外,创意写作学要做的还有很多。

创意写作是中国建设创意国家过程中为与科技发明创新同等重要的文化创意创新提供基础支撑的领域之一,创意写作学则是一门综合性的人文社会理论学科,创意写作学以创意写作为研究领域,但是,这还不等于说,创意写作学就天然地拥有了自己的研究“对象”。如何规定创意写作学的研究对象呢?创意写作学,其学科的研究对象应当是当前生产力和文化发展条件下人类以语言为媒介的原创力的养成及实现规律。创意写作学要深入研究中国特色文化创意产业及事业制度下创意写作的活动及发展规律。

笔者主张创意写作学学科的研究对象是“当前生产力和文化发展条件下人类以语言为媒介的原创力的养成及实现规律”的原因是,当前生产力和文化发展条件下人类以语言为媒介的原创力的养成及实现,既是创意写作学研究的逻辑起点,也是其逻辑终点,只有这样的对象才能成为一个学科的“对象”。为什么呢?其实,一切人文社会科学的根本目标都是人的解放,说到底都是以人为本,克服人的异化,都是为了达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理想境界,但是,各个学科自身又有自己独特的对象,这个对象规范了学科的存在,规范了该学科的基本范畴、基本原则、重要原理,并且因之而能建构历史与逻辑高度统一的学科体系。对于一个学科来说,其逻辑起点应该是“构成研究对象最直接和最基本的单位”,其内涵贯穿于理论发展的全过程,其范畴有助于形成完整的学科理论体系。笔者把“人类以语言为媒介的原创力的养成及实现”作为创意写作学学科的逻辑起点,是因为其中蕴含了从“文明对人的原创力的压抑”切入研究,可以分析人的原创力的本质与特性、人的可能原创力及实现原创力,在“人的解放”和“人的发展”的视域中研究当代文化,尤其是教育文化、产业文化的矛盾,研究人的原创力解放问题,研究人的可能原创力向现实原创力转化的途径与方法,论证“人人能创造”“人人能写作”的人的原创力图景,最终有助于在全面建设中国特色创意写作教育及创意产业实践进程中,“人的原创力自由而全面发展”目标的实现。

创意写作学学科拥有自己的本质论观念及其体系,由此,在学科方法上,片面地反对演绎法,反对学科原理原则推导法是不对的。学科对人的创造性“本质”的认定,对“人人能创造”“人人能写作”“写作可以教”等原则的认定,对学科通过下定义来分析创意、写作、创意写作等内涵和外延,丰富和明确自己的基本范畴系统,研究创意写作原创力的各个方面,进而讨论原创力养成和实现的各种途径,指明“人类以语言为媒介的原创力的养成及实现”可能性,等等,是具有奠基意义的。进行系统的理论演绎,让其本质论开花结果,形成学科理论体系,也是学科建设的应有之意。在学科方法论上,创意写作学不应该变成心理学、教育学或者其附庸,也不应该在这里变成传统的以修辞为核心的写作学、行为管理学及其附庸,尽管它不反对借鉴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创意写作学的学科方法,当然应该包含由下往上的归纳法,但是,由上述分析可见,它绝对不应该仅仅把自己局限于经验归纳,更不应该仅仅局限于人类传统所谓的“写作”经验的归纳,而应该自觉地把自己上升到“人的原创力实现”这个理论的高度上来。同样的,创意写作学科也应该拥有自己的认识论体系。笔者注意到近年部分博士论文在创意写作学认识论上已经有所突破,引入了“灵性”等概念,这就突破了机械反映论的局限,突破了传统的关于“灵感”的模糊而又神秘主义的见解。我们不应该因其具有一定的“心灵主义”倾向而否定它,相反应该肯定它的探索[7]。

尽管创意写作学在西方已经诞生一个世纪,但是,由于一直存在着对学科性质的认识偏差,世界范围内目前创意写作学的状况是有自己的学科史,但没有公认和权威的自己的学科理论体系,也许这正是世界创意写作学发展留给中国学者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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