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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时期甘肃文艺运动论略

2019-02-09

关键词:陇东甘肃抗战

王 贵 禄

(天水师范学院 文传学院, 甘肃 天水 741001)

一、 文化重心的西移与甘肃文艺运动的勃兴

抗日战争初期,日寇将中国东部地区作为主攻目标,阴谋得逞后遂转向中部地区,大面积国土沦陷。在侵占东、中部地区后,为维持其长期的统治,日寇于是在这些地区推行奴化教育,而为顺利推行奴化教育,其对东、中部地区以教育为轴心的文化单位和设施,如大中学校、科研机构、出版社、图书馆、博物馆等,实施了疯狂的轰炸、焚烧、洗劫、掠夺等破坏性行为,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中国代表团1946年11月递交给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一届大会的报告书,陈述了这种后果有多严重,如其所述:“抗战八年间,我国教育文化,曾受敌人之重大摧残。日人认为各级学校均为反日集团,所有智识青年,均系危险分子。为欲达到其长期统治中国之目的,故极力奴化我青年之思想,摧残我教育及文化机关,欲以消灭我固有之文化。因此之故,战时我国教育文化之损失,乃至是惊人”[1]卷号。中国的高等院校在抗战全面爆发之前,主要集中于东部地区和中部地区,当其成为沦陷区,受到破坏的高校就有91所,占全国高校的85%;全国57万余中等学校学生,因战争原因不能上学者高达半数以上;全国小学和幼儿园有29万多所,被破坏者几近13万所;受到破坏的民众教育馆也高达800多所。为保存民族文化,各类文化机构、设施、团体和文化人开始大规模西迁(尽管遭受日寇的轰炸或侵扰),由此形成了中国历史上蔚为壮观的文化重心的西移现象。

其一,高等院校的西迁。1937—1944年间,共出现了3次高校西迁高潮,而以抗战全面爆发至1938年广州、武汉失守的1年半时间里,迁移的高校数量最大,共计75所,这些高校主要迁往大西南,少量的则迁到大西北。其二,重要报刊如《新华日报》《救亡日报》《新民报》等的西迁,这是中国文化重心西移的显著标志之一。《新华日报》是1938年1月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创办的机关报,同年8月由武汉迁往重庆,对抗战的胜利发挥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救亡日报》是由共产党控制的又一重要报纸,是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的机关报,具有统一战线的性质,1938年11月迁往桂林。《新民报》是中共机关报《新华日报》影响下倾向于进步的民间大报,1938年1月迁往重庆,后又在成都出版《新民报·晚刊》。此外,还有由胡愈之、范长江在国际新闻社创设的理论刊物《群众》,以及国民党的《中央日报》等新闻报刊,都由东部地区迁往西部地区。其三,科技力量的西移。西移的科研机构如国民政府所属的中央研究院、中央工业试验所、中央农业实验所等,民间学术团体如中国工程师学会、中国水利工程学会、中国化学学会等。其四,出版社和书店的西迁。陆续迁往重庆、桂林等地的有生活书店、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开明书店、良友图书公司、大东书局、世界书局、龙门书局、上海杂志公司等。其五,重要文物的西迁。面对日寇对中华民族珍贵文物的劫掠和焚毁,国民政府不能不考虑重要文物的迁移,并组织了浩大的搬迁工程。其六,文化名人的西迁。中国文化重心西移的另一个重要体现,就是大批文化人的西迁,如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胡风、曹禺、冯友兰、徐悲鸿、陈寅恪、朱自清、周扬、沈从文等文化艺术界的名人,以及竺可桢、王淦昌、华罗庚、周培源等杰出的科学家。从上6个方面可以看出,民族文化在濒临毁灭的严峻时刻,因重心西移而得以保存,这对民族文化的重新崛起,对西部文化的开发都有着深远的历史意义。

文化重心的西移,使甘肃这块近代以来几乎沉寂的西部大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而发生在这片大地上的文艺运动,使甘肃成为抗战时期一个不可忽视的文艺重镇。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到抗战全面爆发的近20年时间里,甘肃文艺界一直处于追赶国内的文艺潮流的状态,虽然勉力,但成绩并不突出,未出现有全国影响的文艺作品。从地理环境来看,甘肃境内地形复杂,山脉纵横交错,平川、河谷、高山、盆地、沙漠、戈壁等兼而有之,属于山地型高原地貌,这种地形地貌造成了交通的极大不便。从人文环境来看,甘肃又是个多民族聚居的省份,与复杂的地形地貌相似的,是复杂的民族关系、殊异的宗教信仰和不同的风俗习惯,始终难以在政治、文化和思想上形成中心,而普通民众对于“国家政令服从有余,认识不足,益以吏治未能整个澄清,贪污未能彻底肃清,上下悬隔、沟通不易”[2]。甘肃的新文学发轫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1920年5月,在北平求学的甘肃籍学子创办了《新陇》,这是一个综合性的文化刊物,但该刊辟有文艺副刊,刊发诗歌、散文、杂文等文学作品,为了扩大新文化(包括新文学)的影响,编辑部还在天水、酒泉、武威、陇西、平凉、临洮等地的师范学校设立了代派所,由代派所定期向其投寄稿件。《新陇·副刊》的创刊,标志着新文学在甘肃的正式启动。学子们期望甘肃能够与时代同行,但甘肃的人文环境确实使他们感到前进的艰难,其“发刊词”明确传达了某种焦虑:“回顾吾陇,暮气沉沉,大梦未醒。政治之腐败无论矣,社会之污浊无论矣!”“人则一日千里,我犹故步自封;人则采摘精华,我犹株守旧物。律以适者生存之理,将见文野之分,更判然矣。同人等睹此情况,心焉忧之”。尽管如此,他们仍将负重前行,为甘肃的进步而努力,“于是集合同志,发刊杂志,名曰:《新陇》。藉课余之暇,勉尽棉薄,其庶几乎有补于万一也”[3]。在《新陇》之外,甘肃境内的很多报刊都开辟了文艺专栏,如《励精》《陇钟》《拓荒》《河西》《陇南卯铃》《甘院学生》《小园地》等几十种,有的报刊还将文艺副刊单印成册,如《微风》《朝阳》《自由之花》等。到1920年代末和1930年代初,新文学逐渐取代旧文学,成为了甘肃文坛的主流。

抗日战争时期,甘肃的文艺运动出现了空前的繁荣局面,表现在: 其一,大批文艺社团的成立与文艺报刊的发行; 其二,现代戏剧运动与民间戏曲的改造; 其三,反映时代精神的较高质量的散文、诗歌、小说的涌现。形成这种繁荣局面的原因,可从4个方面进行探析。首先,甘肃的战略地位上升,成为了抗战的大后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甘肃的省城兰州历来是丝路的咽喉之道,雄踞西部要塞,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抗战爆发后,兰州的战略地位更加突出,成为可退可守的大后方基地。国民政府于1937年10月在兰州设立第八战区司令部,统辖甘肃、青海、新疆、宁夏一带的军事力量,不仅如此,外交部在兰州设立办事处,交通部设立甘青宁电政管理局和相应的驿运机构,中国空军设立兰州空军司令部和空军第七总部,苏联派来的空军技术人员、地勤人员也常驻兰州。伴随着战略地位上升的是,甘肃自近代以来第一次受到国内外各方的极大关注,这种关注实际上意味着各种力量(包括文艺力量)的进入。其次,陇东革命民主根据地从1930年代初就属于陕甘宁边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共产党在此设立陇东分区,所辖6县(包括华池、庆阳、环县、合水、曲子、镇原),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就产生了不少革命文艺作品,抗战后特别是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之后,一批又一批延安作家、艺术家到陇东分区体验生活和进行创作,极大地提高了其文艺水准。再次,中国共产党在甘肃国统区的宣传、统战和引导工作,打破了甘肃顽固的地方主义、宗派主义和保守主义的森严壁垒,使文艺界统一了思想,并走在了认识的前沿。1937年8月,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成立,同年10月,中共甘肃工作委员会在兰州成立。“八办”和“甘工委”深入贯彻洛川会议精神,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积极发动甘肃人民投入到抗日的洪流中,还应看到,其组织、支持进步作家和爱国人士创办各种刊物,为抗战做最广泛的宣传。在救亡图存的共同目标下,全省的文艺工作者,不论党派,不论新旧,不论阶级,都为抗战的胜利而呐喊助威,使文艺界呈现出空前的民主化的趋势。最后,是国内一些著名的作家、艺术家、学者的相继抵兰,为甘肃文艺界带来了前沿的文艺与文化观念,且引领甘肃文艺界的创作与评论,为抗战时期甘肃文艺的繁荣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总体来看,由于抗战的爆发和甘肃战略地位的上升,各种外界力量不断介入进来,使甘肃固有的文化格局被解体,无论是普通民众的观念,还是文艺界的创作,都面临着更新的问题,而文化重心的西移给甘肃文艺界注入了新的理念、新的内涵和新的形式,促使它发生根本性的变革。

二、 文艺社团的蜂起与文艺报刊的涌现

抗战时期甘肃文艺运动繁荣的一个显著标志是一大批文艺社团的成立,这些文艺社团着眼于抗战现实,开展了一系列有计划、有组织、有规模的文艺活动,为宣传抗战、支援抗战、培养革命艺术人才发挥了重要作用。新成立的文艺社团以戏剧类、歌咏类的居多,这是因为戏剧与歌咏更容易走进大众中去,能更有效地动员和发动大众投身于抗战活动。

兰州的文艺社团在抗战前夕很少,而且只有秦腔、豫剧这两个传统剧种,五六个剧团。抗战爆发后,外来抗战文艺团体和文艺工作者相继进入兰州并停留,使兰州的戏剧、戏曲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出现了10多个剧种,组建了近30个文艺团体,给兰州的抗战文艺生活增添了无限的活力。[4]先后成立的秦腔文艺社团有文化社、新兴社、正兴社。文化社于1937年成立,解放后被改编,演出了《文天祥殉国记》《破洪州》《苏武牧羊》等剧目;新兴社于1937年成立,1943年解散,演出了《霸王别姬》《黄河阵》《破宁国》《九江口》等剧目;正兴社于1944年成立,次年解散,演出了《灞桥挑袍》《游龟山》《挡将》等剧目。蒲剧被引入兰州,先后成立了晋声蒲剧社和晋风蒲剧社。晋声蒲剧社于1937年成立,1941年解散,有《黄鹤楼》《白蛇传》《六月雪》《张良卖布》等剧目;晋风蒲剧社于1941年成立,1950年解散,有《窦娥冤》《薛刚反唐》《取洛阳》《拾万锦》等剧目。豫剧被引入兰州,成立的文艺社团有中州大戏院(后改名为新道剧团),1944年成立,1947年解散,有《下燕京》《闯王进京》《抢琵琶》《涤耻血》等剧目。京剧作为全国最大的剧种,此时也被引入,成立的文艺社团有快乐生力社、云声大戏院、胜利舞台、西北剧校等4个。快乐生力社成立于1941年,1949年解散,有《芦花荡》《打严嵩》《十三妹》《霸王别姬》等剧目;云声大戏院1940年成立,有《木兰从军》《精忠岳传》《杨家将》《能仁寺》等剧目;胜利舞台1937年成立,1947年解散,有《三收徐州》《大闹江州》《英雄义》《木兰从军》等剧目;西北剧校1944年成立,解放后编入一野文工团,演出了《大明英烈传》《战长沙》《长坂坡》等剧目。这些文艺社团将那些高扬爱国精神的剧目作为首选,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话剧类艺术社团在兰州的兴起引人注目,这些文艺社团紧扣时代主题,既上演全国各地创作的抗战剧本,也上演社团内的剧作家的剧本,在繁荣抗战文化的同时,有力地推动了甘肃新剧运动的发展。1937年7月,甘肃民众守土抗敌后援会在兰州成立,并组建了后援会宣传队。同年,甘肃青年抗战团、甘肃妇女慰劳会和省外留学生抗战团,共同组建了“联合剧团”(演出了《松花江上》《不要放走汉奸》《卢沟桥血花》等剧作),而集训队成立了“集训队剧团”。其他重要的文艺社团还有:西北抗战剧团,1937年成立,1939年解散,演出了《打回老家去》《保卫卢沟桥》《突击》《烙印》等剧作;天山剧团,1937年成立,1939年调河西,演出了《满江红》《屈原》《北京人》等剧作;平津流亡学生演出队,1938年成立,1939年解散,演出了《八百壮士》《打鬼子去》等剧作;新西北剧团,1938年成立,次年解散,演出了《古城的怒吼》《雾重庆》《日出》等剧作;王氏兄妹剧团,1937年成立,1938年解散,演出了《放下你的鞭子》等剧作,以及抗战歌曲。有不少来兰州巡回演出的文艺社团,因在兰州演出的时间较长,故可纳入进来,重要社团有:抗敌演剧宣传八队,1937年抵兰州,次年去往新疆,演出了《天国春秋》《雷雨》《日出》《草莽英雄》等剧作;中国戏剧学会,1942年抵兰州,次年离去,演出了《上海屋檐下》《逼上梁山》《风雪夜归人》等剧作;青年剧社,1937年抵兰州,1939年离去,演出了《雾重庆》《国家至上》《草原风暴》等剧作;八战区政工大队,演出了《山城梦》《寄生草》《日出》等剧作;西北公路线社会教育工作队,1938年抵兰州,次年离去,演出了《大明英烈传》《野玫瑰》《金指环》《女店主》等剧作。

陇东根据地抗战时期先后成立了陇东剧团、385旅宣传队、各县业余的民众剧团和秧歌队等文艺社团,极大地推动了戏剧戏曲运动的发展。陇东剧团是陇东根据地的一支文艺骨干力量,以演出秦腔、眉户等西北地方戏曲的节目为主,抗战时期创作了大量的戏剧作品。不同于陇东剧团的是,385旅宣传队和警三旅宣传队以演出话剧、歌剧、歌舞等剧目为主,其成员主要是鲁艺、抗大的毕业生,或者是从国统区来边区的青年知识分子。这个时期,活跃于陇东根据地的文艺社团,还有关中剧团、抗大七分校文工团、陇东中学宣传队等。“自抗战奋起,戏剧发生了根本变化,全省各个县都建立了以宣传抗战为主的新剧团、宣传队,连甘肃最西端的偏僻的敦煌县也有过抗战剧团、宣传队、歌咏队。”[5]不少东中部的文艺界人士流亡到古城天水,极大地推动了天水的文艺运动,他们帮助天水中学成立了话剧团,演出了老舍的剧作《张自忠》,使天水的话剧运动进入了一个新阶段。随后,在天水成立了十三教养院的“铁花话剧团”和国立五中话剧团,排演了《黑字二十八》《谁先到了重庆》《野玫瑰》《夜光杯》《北京人》等剧作。1944年,戴涯话剧团到天水演出达月余,演出了现代名剧多部,给天水的话剧演出做足了示范,将天水的话剧运动推向了历史的高度。戏曲方面的文艺社团,来天水访问演出的就有新风社等3家京剧剧团,演出了《破洪州》《樊江关》《审头刺汤》《宝蟾送酒》《闹天宫》等名剧。来天水访问演出的还有豫剧社和评剧社,演出了《花木兰》《秦雪梅吊孝》等传统剧目。抗战时期在天水成立的秦腔剧团众多,有化民社、新声社、鸿盛社等文艺社团,既丰富了天水人民的抗战文艺生活,也推动了西路秦腔的发展。此阶段还成立了“雍社”,这是由天水名流陈颂洛、王新令、王剑平、冯仲翔等人成立的文艺社团,他们以诗词唱和,并编有《偕梅集》。1938—1939年间,西北抗战剧团、陕西抗战话剧团等文艺社团到张掖连续演出抗战话剧,掀起了张掖抗战文艺运动的高潮。张掖中学成立了抗日话剧团,在大街上演出《复仇》《难民曲》《毁家赴难》《张家店》《大义灭亲》《送郎从军》等剧作。甘泉、文峰、觻得等学校的师生成立了临时歌咏队,在街头或农村给大众教唱《保卫黄河》《义勇军进行曲》《游击队之歌》《出征曲》《大刀进行曲》等歌曲。张掖师范学校聘请东中部流亡到甘肃的知识分子担任教师,他们成立了临时性的文艺社团,组织了多种文艺活动,指导学生出墙报、画漫画、写标语等,激发了学生的爱国热情。这个时期,在陇南活跃着3个以编演话剧为主的文艺社团,即成县师范抗日救亡宣传队、两当县抗日救亡剧团和武都县抗日救亡宣传剧团。成县师范抗日救亡宣传队成立于1938年,排演了《捉汉奸》《放下你的鞭子》《狂欢之夜》等剧作,到城镇乡村演出并教唱《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铁蹄下的歌女》等抗日歌曲。两当县抗日救亡剧团成立于1937年,排演了《八百壮士》《捉汉奸》等剧作,演出的歌曲有《大路歌》《打回老家去》等。武都县抗日救亡宣传剧团也成立于1937年,排演了《凤凰城》《放下你的鞭子》等话剧,以及秦腔折子戏、眉户戏《五典坡》《司马拜台》《李彦贵卖水》等。此外,还有文县的新碧话剧团等较小的文艺社团,以及在陇南各县活跃着的秦腔剧团。

甘肃的报刊事业在抗战时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拓展,“1936年以后,尤其‘七·七’抗战爆发,西北成为抗战的大后方,国民党政府注重开发西北,西北地区文化教育事业较前有很大发展。又因东来人士日众,社会文化水平逐渐提高;军政当局对舆论界的政策改为尊重态度;加上外来的报业人员增多,使甘肃报界阵容较前充实”[6]。其时在甘肃国统区涌现的报刊较多,发行量也较大,这些报刊大多数是党政军机关报,少数为民办[7],以刊发新闻类稿件为主,如中央社新闻稿、战地特约通讯、省市县各种事业的调查、记者采访等,在新闻类稿件之外,还刊登文艺作品,以及专家、学者的学术论文。我们将1937—1945年甘肃境内涌现的报刊,以地区为单位做一概览,便可看出甘肃文艺运动的重要方面(有些报刊的存在时间并不长,这是由于各种原因停刊的,如经费问题、国民党的报刊审查制度问题、报刊编辑的迁移问题等,但无疑在当时都适应了抗战形势的发展需要)。兰州涌现的报刊,主要有:《妇女旬刊》由甘肃妇女慰劳抗战将士分会创办,1937年12月创刊,次年4月停刊;《西北青年》由甘肃工委创办,1937年11月创刊,次年9月停刊;《回声》由回民教育促进会于1937年秋创办,出1期便停刊;《热血》由省外留学生抗战团创办,1937年8月创刊,次年9月停刊;《抗敌》由甘肃抗敌后援会创办,1937年8月创刊,次年9月停刊;《号角》创刊于1937年8月,次年9月停刊;《老百姓》由顾颉刚创办,1937年8月创刊,1939年9月停刊;《甘院学生》由刘日修创办,1937年8月创刊,次年9月停刊;《现代评坛》创刊于1937年8月,次年9月停刊;《苦干》由樊大畏创刊于1938年4月,后由兰迁渝;《战号》由吴渤于1938年3月创刊,出两期便停刊;《政论》由第八战区政治部创办于1939年4月,停刊时间不详;《党的生活》由中共甘肃工委创办,创刊于1938年3月,停刊时间不详;《抗战通讯》由甘肃青年抗战团创办,创刊于1937年,次年停刊;《兰州妇女》由甘肃省妇女慰劳分会创办,创刊于1939年5月,停刊时间不详;《甘肃妇女》由国民党甘肃省新生活运动促进会妇女工作委员会创办,1942年3月创刊,次年6月停刊;《朔报周刊》由谷苞创办于1945年,共出13期;《阵中日报》由第八战区长官公署创办于1945年年初,停刊时间不详;《拓报》由恭寿祺创办于1945年4月,出报320期;《工合社友》由兰州工业合作社创办,创刊于1942年3月,停刊时间不详。兰州成立的报社主要有:中央通讯社兰州分社,1937年成立,1949年解散;王洽民、丛德滋创办的民众通讯社,1938年成立,1940年解散;甘肃广播电台,1941年成立,1949年解散;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学会兰州分会,成立于1938年,解散时间不详;西北通讯社由刘直哉创办于1937年,1939年解散。

陇东根据地的报刊事业这个时期比兰州还要兴盛,涌现出的报刊不仅量大,且刊发了众多的文艺作品,这些作品成为延安文艺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陇东根据地出现的报社和报刊主要有:陇东通讯社,成立于1937年9月,1938年8月解散;新华通讯社陇东分社,成立于1939年,1947年解散;《解放日报》陇东通讯处,成立于1942年7月,1947年3月解散;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学会延安分会陇东分区支会,成立于1942年9月,1947年解散;《救亡日报》由中共陇东特委创办,1937年9月创刊,1938年3月停刊;《救亡报》由中共陇东特委创办,1938年3月创刊,1942年6月停刊;《陇东报》由中共陇东特委创办,1942年7月创刊,1955年10月停刊;《救亡导报》由镇原县抗敌后援会创办,创刊于1938年,停刊时间不详;《民众先锋》由八路军后方留守兵团385旅创办,1940年4月创刊,1946年8月停刊;《新教育》由陇东分区教师联合会创办,创刊于1941年3月,停刊时间不详;《金融贸易旬刊》由陕甘宁边区贸易局陇东贸易分局创办,创刊于1942年7月,停刊时间不详;《大生产战斗快报》由385旅707团创办,创刊于1943年春,1944年11月停刊;《抗大》由抗大七分校创办,1943年9月创刊,1945年9月停刊;《新宁报》由中共新宁县委创办,创刊于1944年10月,1946年12月停刊;《群众生活》由中共镇原县委创办,创刊时间与停刊时间不详;《陇东金融通讯》由陕甘宁边区银行陇东分行创办,创刊于1945年1月,停刊时间不详;《陇报简讯》由中共陇东地委创办,创刊于1945年5月,停刊时间不详;《部队通讯》和《边防战士》都由385旅创办,创刊于1945年,停刊时间不详;《战旗》由留守兵团教导旅创办,创刊于1944年9月,1948年9月停刊;《战士导报》由385旅5团创办,创刊于1944年,1947年停刊;《冲锋报》由留守兵团新四旅16团创办,创刊于1944年11月,1946年停刊;《火焰报》由红军教导师创办,1937年初创刊,同年9月停刊。在陇东国统区,涌现出了一些新的报社和报刊,它们是:平凉通讯社,1937年7月创办,解散时间不详;《新陇日报》创刊于1937年,1939年3月停刊;《西北日报》平凉版,创刊于1939年3月,1940年12月停刊。1939年是甘肃报刊事业的鼎盛年,这一年全省有影响的报社就达23家,即“《甘肃民国日报》《西北日报》及平凉版、临洮版、洮岷版、《河西日报》《陇南日报》《秦报》《新陇东》(日刊)、《救亡报》《临夏新闻日报》《河西民报》(日刊)、《陇西民声日报》《新临洮日报》《固原日报》《警钟》(四日刊)、《中心报》(三日刊)、《海原三日刊》《嘉峪关周报》《新秦安周报》《新礼县周刊》《成县周报》《正宁周刊》等”[8]。从这个统计可看出,其时成立的报社几乎辐射到了甘肃全境。

上述这些报刊都刊登文艺作品,更值得关注的是,有些报刊每期都辟有文艺副刊,如《甘肃民国日报》就出现过由萧军主编的文艺副刊《西北文艺》,塞克主编的戏剧副刊《西北剧运》,是产生过较大影响的副刊。《西北日报》的文艺副刊有《绿洲》和《西北美术》,《绿洲》是以文艺为主的综合性的副刊,所刊登的作品多数出自甘肃作者之手,也刊登省外名家的作品。《陇南日报》的副刊有《教育》《风铃》和《西北角》,《风铃》是针对中学生而开辟的文艺副刊,主要刊发中学生的文艺习作,《西北角》则刊登小说、散文和诗歌等。顾颉刚在兰期间创办的《老百姓》,属于通俗文艺刊物,其读者群主要是普通百姓。甘肃报刊事业的兴盛,对促进甘肃文艺运动起到了积极作用,也是甘肃文艺繁荣的一个重要标志。

三、 现代戏剧运动与民间曲艺的改造

抗战之前的甘肃戏剧界可说是乏善可陈,戏剧舞台上的剧目,基本上都是些由私人班社演出的传统戏,且以秦腔戏为主。戏剧交流很少,唯一可视为交流的,就是上演了一些西安易俗社创作的新秦腔戏。现代戏剧的影响力微弱,虽然报刊上也刊登过甘肃作家创作的现代戏剧,如诗剧、独幕剧之类,但这些剧作由于创作质量的问题,一则层次较低,二则适合阅读而不适合演出,因此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抗战爆发后,随着文艺社团特别是创作和演出现代戏剧的文艺社团的兴起,使甘肃的现代戏剧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表现在如下3个方面:首先,现代戏剧因为与时代主题的关系更为贴近,在演出的总量上和影响上逐渐超过了传统戏剧;其次,与时代进程相关的现代戏剧作品大量产生,形成了一个现代戏剧创作的高峰期;最后,有了较为固定的刊发现代戏剧作品和戏剧评论的刊物。现代戏剧作品在演出方面不同于传统戏剧的地方,就是具有较大的随机性,即演员的化妆、道具的准备、场景的布置等有时要求不是很严格,这就为现代戏剧提供了更大的舞台,如有人指出,“这些剧团(指现代戏剧剧团,笔者注)和宣传队演出过许多大型或中型的话剧和歌剧,他们还把舞台搬上街头、茶馆、乡村田野,演出了许多街头活报剧”[9]342。这个时期产生的现代戏剧作品原本是应时而作,能够更准确、更及时地反映抗战生活和抗战精神,在题材上对观众可形成强大的吸引力,而且演出方式灵活,根据观众的实际情况能作出调整,故其影响力在短期内就超过传统戏剧是完全有可能的。《现代评坛》《政论》《新西北》《抗敌》《现代西北》《拓荒》等期刊,以及塞克主编的报纸副刊《西北剧运》,是相对固定的刊发现代戏剧作品和戏剧评论的刊物,抗战时期有影响的剧作大多都在这些刊物上发表过。这个时期出现的戏剧评论是一种新现象,对促进现代戏剧运动的发展具有不容忽视的意义。它们有的探讨了戏剧创作或演出的一般规律,如种因的《漫谈演剧》(刊登于《新西北》1939年第1卷第4期,探讨了演员的修养、努力方向和观众等问题),马漪的《戏剧家与戏剧运动》(刊登于《现代评坛》1940年第5卷第22/23期,认为戏剧运动的意义就在于,使人们受作品的影响而投身于社会改造);有的是对甘肃乃至西北和全国戏剧运动的总结与展望,如石杰的《戏剧运动在兰州》(刊登于《政论》1939年第1卷第2期,分析了甘肃的联合剧团、血花剧团、西北抗战剧团等的功过),清华的《关于西北的戏剧运动》(刊登于《新西北》1939年第1卷第1期,讨论了在西北展开戏剧运动的必要性、可行性等问题),糕伯峰的《抗战三年来的文艺运动》(刊登于《现代评坛》1940年第5卷第20/21期,从形势、表现、动向几方面总结了抗战3年的文艺运动);有的是对具体剧作及其演出的探析,如鲁因的《对〈一年间〉演出的观感记》(刊登于《政论》1939年第2卷第7期,对《一年间》的剧本,以及导演和演员的表现等做了分析),一平的《〈凤凰城〉演出的几点商榷》(刊登于《现代评坛》1939年第4卷第16期,从剧本、表演等方面,就《凤凰城》在兰州的演出情况做了评述)。

抗战时期在甘肃国统区问世的现代戏剧作品,其题材几乎都与抗战相关,“像杨权甫的《最后一粒子弹》,张洁忱的《夜袭》,碧漪的《保卫祖国的孩子们》,沈维特的《女兵马兰》等剧本中塑造的那些普通中国士兵,为了抗日救亡不顾个人安危,勇敢地拿起枪走上前线,同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的动人形象,曾教育鼓舞了许多热血青年奔赴抗日前线。《农村被清查》揭露了日本侵略军惨无人道的滔天罪恶,《家庭的黑影》则鞭挞了不利于抗日的封建势力和对普通百姓的同情。王洛宾的《沙漠之歌》是最早用甘肃少数民族民歌创作的歌剧,它反映了甘肃哈萨克族牧民群众积极参加抗日的爱国热情”[9]342-343。除上面所例举的现代戏剧作品,这个时期产生过影响的作品还有很多,我们不妨再简介几部,以把握其基本趋势。唐鸟的《双十节》(刊登于《现代评坛》1938年第4卷第3期)是一个独幕剧,作品所叙述的主要事件,是1938年“双十节”的晚上,华北某沦陷小镇的少女王真真与其嫂张婉英,为了给游击队创造机会歼灭日军,遂引诱日军司令官并刺杀他。陈瘦竹的《醒来吧!农人!》(刊登于《新西北》1939年第2期、第4期)是一个三幕剧,作品叙述了寡妇王老太一家人在日寇治下的遭遇及其反抗的历程,王老太一家原以为只要与日本人和平相处,就能维持其以往的生活,但现实很快就使他们的幻想破灭,春郎和华三逃出去参加了游击队,桂郎和妻子在逃亡中失去了儿女,更让桂郎和妻子悲痛的是,他们在一个月夜潜回家中时,发现母亲和大嫂已被日本人杀死,此时其彻底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唯有反抗才有生路。洪波和宁侠合著的《送征曲:十杯茶》(刊登于《现代评坛》1940年第6卷第1/2期),是借用西北流行的民间小调十杯茶的形式创作的一个短歌剧,叙述了某壮丁即将奔赴抗日前线,临走时其家人和众亲友来送行,其对家人和亲友一个一个敬茶,敬茶时以歌唱的形式表达了抗日决心。洪波和宁侠合著的另一个独幕剧《检举》(刊登于《现代西北》1942年第2卷第4/5期),叙述了一个叫陈苟的汉奸,企图煽动工人罢工,以阻止修筑通向抗日前线的公路,张文田得知此事后,在工人的帮助下抓获了陈苟,将其押送到公路局等待处理。碧漪的《梅茵姑娘》(刊登于《现代西北》1944年第6卷第2期),叙述了梅茵姑娘一家的悲惨遭遇与她最后投身义勇军的故事,她的父兄在家乡被日本人杀害,为了生存,其母带着她和弟弟流落到天津,到天津后她被迫卖笑于日本人,其母因之羞愤而死,其弟则被日本汽车撞死,在义勇军宣传员张文思的鼓励下,她终于走上了抗日之路。由上可看出现代戏剧作品的基本趋势。

陇东根据地文艺运动中最为活跃的是现代戏剧与民间曲艺,其表现内容与艺术形式多样,在抗战时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就表现内容而言,大致可分为3类:其一是宣传抗战救国,反对外来侵略和惩治汉奸卖国贼;其二是歌颂共产党和八路军,歌颂边区的新生活;其三是反对封建迷信,宣传婚姻自由,男女平等,改造二流子,开展大生产运动等。就艺术形式而言,有话剧、秧歌剧、歌剧、秦腔现代戏、眉户现代戏、快板、说书、民歌等。现代戏剧的创作成就最为突出,这些作品主要是在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之后出现的,这是因为戏剧工作者响应《讲话》精神,深入体验陇东根据地的现实生活,多方搜集素材,剧本初稿完成后,经过多次的试演、修改,最后才定稿,柯仲平创作的《无敌民兵》和《城壕村》是有代表性的。《无敌民兵》原名《马渠游击小组》,是一部大型歌剧,最初由边区文协宣传队在陇东各地演出,反响强烈,经《解放日报》连载后产生了很大影响。该剧的原型是镇原县马渠的民兵,但经过了艺术化的处理,剧作将其保卫边境的故事作为中心事件,塑造了从游击队长到普通队员等人民英雄群像,揭示了人民战争必胜的规律。《城壕村》最初名为《模范城壕村》,也是一部大型歌剧,以华池县城壕村的劳动英雄张振财为原型。作者为了写这部歌剧,与张振财同吃同住同劳动达20多天,感受了紧张的大生产运动,目睹了张振财的感人事迹,在拥有丰富的素材之后才进行创作。初稿完成后,作者又在试演中听取多方面的意见,对剧本进行了多次修改,定稿后的剧作深受大众的喜爱,被中央西北局文委评为陕甘宁边区文艺创作一等奖。马健翎1944年在庆阳创作的眉户现代戏《大家欢喜》是一部优秀的剧作,讲述了二流子王三宝改造为新人的故事,再现了庆阳农村在边区政府的领导下,所展开的新生活。该剧曾在陕甘宁边区广泛演出,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对推动其时的二流子改造运动发挥了作用。袁静1944年创作的秦腔现代戏《刘巧儿告状》,是一部影响很大的优秀剧作。袁静曾在陇东中学任教,也曾在385旅宣传队工作,对陇东根据地的生活非常熟悉,可说是生活积淀丰厚,这为其成功创作该剧做了充分准备。剧作的故事原型,是陇东分区专员马锡五审理华池县农民封芝琴婚姻案的真实事件,剧作在延安上演后,引起了轰动。该剧对促进妇女解放和反对包办婚姻发挥了较大作用,被先后改编为说书、评剧和电影。

陇东根据地创作现代戏剧的作家形成了一个群体,其中来自庆环农村剧校、385旅政治宣传队和385旅政治部文艺宣传组的作家成绩较为突出,我们列举一些作品,便可窥见其努力。庆环农村剧校:如马健翎的《查路条》,是创作于1938年的秦腔现代戏;彭飞的《新打渔杀家》,是创作于1939年的秦腔现代戏;赵守一的《血战平阳》,是创作于1939年的秦腔现代戏;赵守一的《保卫边区》,是创作于1940年的秦腔现代戏;刘彪的《赖婚》,是创作于1940年的秦腔现代戏;陈秀山的《放小脚》,是创作于1942年的小型歌剧;黄润的《夫妻开荒》,是创作于1943年的秧歌剧;苏仁、慕柯夫合著的《种棉花》,是创作于1943年的秧歌剧;王中才、易炎合著的《毛主席回来了》,是创作于1945年的活报剧。385旅政治宣传队:如吴光早的《逃难曲》,是创作于1937年的话剧;田益荣的《战临沂》,是创作于1940年的秦腔现代戏;田益荣的《王旅长三部曲》,是创作于1942年的秦腔现代戏;王大化、李波、路由合著的《兄妹开荒》,是创作于1943年的秧歌剧;苏平的《马莲河畔》,是创作于1943年的活报剧;余朝文的《王金成转变》,是创作于1943年的歌剧;荒草、果刚合著的《张治国》,是创作于1943年的歌剧;康志强的《马杏儿》,是创作于1944年的秦腔现代戏;荒草、贺绿汀合著的《烧炭英雄张得胜》,是创作于1944年的歌剧;杨军的《送喜报》,是创作于1945年的歌舞剧;张华、黎亚合著的《拴不住》,是创作于1945年的眉户现代戏。385旅政治部文艺宣传组所推出的剧作大多是皮影戏,创作时间则集中在1945年,如田益荣的《香包送亲人》和《爱兵排长张存智》,王文才的《气死牛郝树才》和《挖甘草大王张治国》。这些剧作都有很强的政治性、现实性和政策性,真切展现了时代氛围。

陇东的民间曲艺丰富多彩,有秧歌、快板、说书、大鼓、皮影、唱词、小调、歌曲、练子嘴等,在民间流传广远,为当地民众所喜爱。抗战时期,经过改造的陇东民间曲艺被广泛传播,这些曲艺具有鲜明的政治内容和强烈的革命时代感,配合了其时的现实斗争,而它们始终都充盈着陇东高原的乡土气息。我们以代表性的陇东民间曲艺,如秧歌、皮影和民歌为例,来观察其改造的思路。陇东秧歌与陕北秧歌不完全相同,有两种形式的秧歌,一种是只舞不歌的秧歌舞,一种是载歌载舞的秧歌剧,一般都由社火队演出。秧歌的演出,受季节的影响很大,通常只在春节或欢庆胜利时演出,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之后,秧歌在陇东迅速发展起来,逐渐摆脱了季节性的限制。秧歌的受重视,始于1937年,其时陇东边区政府将秧歌看作是宣传党的政策、政治动员和社会教育的一种重要方式,边区政府吸纳了优秀的民间艺人,这些民间艺人根据时代要求创作了新剧,并对某些曲调加以改造,从而使秧歌在思想内容和音乐形式方面都发生了变化。更大的改造是在1942年之后,随着延安的文艺工作者陆续进入陇东根据地,其将陕北秧歌的一些元素移植到陇东秧歌中来,最突出的是秧歌剧中人物角色的改变和道具的使用。过去的人物角色多为丑角,新秧歌剧则将其换为工农兵群众,其道具也以象征革命的镰刀和锤子为主(或为锄头,或为铁锨,总之都是劳动工具之类),演出时队伍的前面高举毛泽东和朱德的木刻画像,这样的形象和安排,能够激发群众的情感情绪,使其感受到真实的精神鼓舞。陇东秧歌的鼎盛是在1944年,在陕甘宁边区文教大会召开前后,陇东分区多次组织全分区和各县市的秧歌队汇演竞赛,促使大量的新秧歌产生。周扬对新秧歌有过深入的调研,指出“群众对于新的秧歌已经有了他们自己的看法。他们已不只把它当做简单的娱乐来接受,而且当做一种自己的生活和斗争的表现,一种自我教育的手段来接受了”,“他们给新的秧歌取了一个名字叫‘斗争秧歌’”[10]。

皮影戏在陇东叫做道情皮影戏,更具体点说,叫做环县道情皮影戏。陇东道情皮影戏通常都由民间戏班演出,多在农闲时节或庙会、节庆期间演出。1944年3月,385旅政治部文艺宣传组成立,其成员都是从政治部宣传科或宣传队抽调来的,由田益荣任组长。文艺宣传组的主要任务,是对陇东道情皮影戏进行改造,因为皮影戏在陇东很流行,很受群众的喜爱,故以其作为宣传方式是必要的选择。在剧本的选择方面,文艺宣传组改编了那些具有政治教育意义的历史剧,如《屈原》《苏武》《文天祥》等。但他们更重视创作,着眼于创作反映部队生活和群众生活的剧本,因为这些剧本贴近现实,为群众所欢迎,从而发挥了预期的教育功能。在音乐形式的改造方面,对皮影戏的秦腔、碗碗腔、道情等唱腔做了简明化处理,这些唱腔复杂,观众不容易听清唱词,文艺宣传组尝试将陕西民间流行的“阿宫”唱腔介入其中,且将本地的民间调子和群众中流行的歌曲引入进来,经过这样的组合化处理,皮影戏的音乐形式变得柔和、清晰、流畅多了,观众也能听清楚每一句唱词了。对白和旁白方面改造的力度也很大,加大了对白的戏份,呈现出向话剧融合的趋势,而所有的对白和旁白都采用陇东方言,观众可听得清楚明白。另外,文艺宣传组还为皮影戏增添了布幕,以说明剧中的时间、地点和环境,可让观众准确把握故事的要素。经过这样的改造,皮影戏呈现出了崭新的样态。在电影尚未普及的年代,皮影戏充当了电影的角色,对大众的影响不言而喻。与秧歌、皮影的改造并行的,是对民歌的改造。陇东民歌的历史极为久远,发端于春秋时期,其音乐形式以小调为主,还有劳动号子、信天游、酒歌等,演唱形式多样,有独唱、合唱、对唱等。对陇东民歌的改造,从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就已开始,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发生了变化,抗战时期由于对民歌的重视,更多的延安音乐人通过对它的整理、修改和凝练,且在《解放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使其流传更广,影响更大,像《咱们的领袖毛泽东》《绣金匾》《军民大生产》等,都是唱遍全国的革命歌曲。《军民大生产》的原调是流传于陇东地区的劳动号子,1942年抗大七分校和770团的战士在华池县进行大生产时,新编了歌词,有了《边区十唱》这首歌曲,后来音乐家张寒晖对其进行了改编,重新命名为《军民大生产》。从《军民大生产》的创作可以看出,音乐家们是在陇东民歌的基础上,采用“老调填新词”“旧瓶装新酒”的方法,创作民歌风的革命歌曲的,李焕之、贺绿汀、马可等音乐家在搜集和整理陇东民歌的基础上,创作出了《歌唱豹子川》《变工队》《军民进行曲》等革命歌曲。陇东民间歌手、诗人、作家,也采用“老调填新词”“旧瓶装新酒”的方法,创作了一大批流传广远的革命歌曲,如汪庭有、孙万福、刘志仁、黄润等人,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四、 时代精神的汇聚与诗歌、小说、散文创作

抗战之前的甘肃文学界,表现个人幽愤、苦闷、哀怨情感的作品,以及“为艺术而艺术”的作品占有很大的比例,现实主义的作品则少之又少。虽然国内文学的主流是大众化思潮,主张新文学要走出象牙之塔,要到民间去,要贴近现实,要走进大众的实际生活,但对于甘肃作家来说,还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抗战爆发后,隆隆的炮声和大地的创痛,警醒了甘肃作家,他们不再沉浸于个人情感的抒发,也不再迷恋所谓的“为艺术而艺术”,他们开始寻求融入文学主潮的途径,开始在作品中彰显如火如荼的抗战时代精神。而日益频繁的文学交流,使甘肃作家更准确地把握住了文学主潮,很多有成就的作家在抗战时期来过甘肃,如前文所说的《西北文艺》主编萧军、《老百姓》的主编顾颉刚、《西北剧运》的主编塞克,都对甘肃文学的发展起过积极的推动作用。这里有必要谈谈新文学两个重量级作家对甘肃文学的引领,他们就是茅盾和老舍。1939年初,奔赴新疆的茅盾一行路过兰州,在兰州滞留近两个月,这期间茅盾做了两个文艺报告,一个是《抗战与文艺》,另一个是《华南文化运动概况》,两个报告都由赵西做笔记并整理,发表在同年2月和4月的《现代评坛》上。在《抗战与文艺》这篇报告中,茅盾指出,自抗战以来,中国文坛出现了许多抗战作品,无论是小说、诗歌、戏剧,还是报告文学、战地通讯,大部分是描写前线将士怎样英勇杀敌,民众怎样精诚团结的,这种现象当然值得肯定,“可是人人都写抗战的光明一面,写来写去变成公式化的东西就不大好了。我们能够把握住后方的现实去描写,那末写出来的东西也是抗战的,抗战文艺不一定只限于写前线情形”,“光明一面我们要描写,黑暗一面也同样要描写。这样的文艺,才是深入的、真实的文艺,不是表层的虚伪的文艺”。[11]茅盾的这篇报告,对于甘肃作家的抗战文学创作向深度开掘,是有确切的指导意义的。《华南文化运动概况》介绍了抗战之后上海、香港、广州、昆明等地的文化运动,主要谈论了报刊的情况,其中核心观点有两个: 其一是在抗战中搞建设,使文化在民众中得到普及与深入,“我认为现阶段文化运动的任务,第一是抗战建国,第二是普及与深入”;其二是西北的文化运动需要借助外力来推动,“目前全国文化运动最大的缺点是各地发展的不平衡,以后的文化人最好分散各地,不要集中在几个大城市里,尤其是西北的文化运动,更需要大批的文化人到这儿来推动”。[12]这篇报告的意义在于:一是倡导文化界(特别是文学界)人才向西北倾斜的问题;二是为甘肃报刊如何克服遭遇的困难提供了思路;三是文化运动面临普及与深入的问题。老舍于1938年任“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常务理事,主持“文协”的日常工作直至抗战胜利,兼任《抗战文艺》的编委。老舍的这种文化身份,使其特别关注全国的文艺动态,对各地的文艺动向与创作状况有充分的了解。1939年6月,“文协”委派老舍参加全国慰劳总会北路慰问团去西北,先后到陕甘宁青豫鄂绥等省,在甘肃期间老舍做了《抗战与戏剧》《抗战两年来的文艺运动》等报告,这些报告虽然不是针对甘肃文学,而是就全国文艺形势而作的,但对甘肃作家打破地域性的限制、形成全国视野、融入时代的大合唱,是有指导意义的。

在抗战时代精神的感召下,在外来知名作家的引领下,甘肃国统区作家焕发出了全新的精神状态与文学姿态,表现在如下3个方面:首先,他们走出了书斋,到抗战前线或大众生活现场去体验生活和采访记录,有的作家甚至远赴河西走廊、甘南草原、陇南山区、苏北牧场,在与大众实际生活较为持久而深入的接触中,获取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同时也使他们自身受到了教育,扩大了文学视野,明确了他们此后的创作方向;其次,他们多方尝试新文学的大众化路径,其实在体验生活的过程中,他们就发现以前的创作根本没有走进大众的生活,与大众是严重脱节的,故在大众中没有形成什么影响,这使他们意识到探寻既能反映现实生活又在形式上能为大众所接受的文学的重要性,赵西的《论文章下乡》《通俗文艺地方化问题》、众益的《怎样写通俗文艺》、羊牢的《急待开发的西北文艺园地》、屿禾的《大众文艺与西北》、安汭的《由诗歌大众化说到街头诗》、夏滨的《诗歌朗诵化和通俗化》、冯振乾的《对街头诗的几点意见》等文章,都是甘肃作家探讨大众化路径的代表性成果;再次,他们的作品大多以抗战题材为导向,而在具体的创作中注重题材的多样化与丰富性,尤其注重展现甘肃社会的方方面面,使人们看到了战争语境中甘肃的真实状况;最后,他们有意识地对抗战文艺向深度开掘,不只是正面描写抗日将士的血染沙场,普通民众的精诚团结,他们还叙述了官僚政客和投机奸商相互勾结发国难财的丑恶行径,叙述了投降派的妥协退让与汉奸们的卖国求荣,从而使甘肃抗战文艺表现出广度与深度。这个时期在甘肃国统区出现的有代表性的作品有:诗歌方面,如禚伯峰的《抗战长歌》、冯振乾的《想念那草原》、王仲卿的《兰州空战纪实》、唐那的《我们的七月》、蒲之津的《反抗的铁流》、安汭的《流亡小唱》、李岳南的《怒吼吧,太行》、赵褆的《我们这一代》等;散文方面,如杨权甫的《七七后的第一天》、樊大畏的《保卫大西北》、孙艺秋的《夜的荒原》、李秀峰的《破晓室随笔》、达明的《皋兰山下》、李式玉的《黑错临潭卓尼一带旅行日记》、宗壁的《河西行》等;小说方面,如曹匋成的《送儿上战场》、吕器的《新生代》、魏昌人的《沉》、梦痕的《铁弹手的一段伤心史》、飞白的《女骑兵队长》、犁荒的《血祭的前夜》、马可夫的《夜袭》、小邨的《马莲坡》、王平陵的《到西北去》、陶今也的《枣骝马》、唐鸟的《二十二天》、石英的《太行山下》、逮忱的《疏散》等。谢觉哉在“八办”工作期间,针对国民党破坏国共合作、消极抗日的行为,以及甘肃的政坛积弊,在报刊上发表了60多篇散文和杂文,如《抗战到底与妇女解放》《西北不是安乐的天地》《“不良分子”的界说》等,见解深刻而笔锋犀利,可视为精品。

陇东根据地的文学创作,可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始于1931年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创建,终于1935年中央红军的抵达陕北,这个阶段以革命歌谣、革命故事等口头文学的创作为主;第二阶段,始于1935年,终于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召开,这个阶段除了前文所叙的戏剧、曲艺等体裁的创作之外,还产生了散文、诗歌、通讯、报告文学等;第三阶段,始于1942年,终于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这个阶段的文学创作走向了繁荣,各种体裁的文学作品层出不穷。这是文学分期,我们所关注的时间段是从1937年到1945年,跨越第二和第三两个阶段。我们先看这个时段的诗歌创作。1938年8月,柯仲平等人在延安发表了《街头诗歌运动宣言》,街头诗运动很快在陇东展开,乡村的墙上、路边的崖上、学校和军营的壁上,都贴满了街头诗。街头诗运动在陇东的展开,使人们切实感受到了诗歌的力量,《农村文化》《救亡报》《民先报》等报刊,刊登了大量讨论诗歌的文章,普遍认为诗歌是战斗的号角,是宣传的工具,是激励人们前进的利器。从文学本身来看,街头诗运动是一次大众化的成功尝试,也是一次成功的诗歌普及运动。陇东根据地的诗人们从街头诗运动中得出了宝贵的经验,那就是要将抒情诗写得明快而不朦胧,顺口而不诘屈,生动而不雕琢,通俗而不晦涩。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之后,随着诗人们在乡村和军营开展群众创作,对上述认识更加明确,由此形成了陇东根据地诗歌的鲜明特征,如韩烽的《农民谣》、张铁夫的《县长替我种棉花》、陈萍的《参军》、史行和史次欧合作的《保卫我们的边区》都体现了这样的特征。请看《保卫我们的边区》的这一节:“警区的高粱/ 关中的棉/ 镇原的麦子/ 合水的烟/ 三边有三宝/ 甘草皮毛和咸盐/ 延长的石油顺川流/ 瓦窑堡的煤炭满山沟/ 遍地长谷糜到处是牲口/ 富足的边区是我们的家/ 我们要爱护他/ 我们要建设他/ 我们要保卫他。”[13]372这首诗节奏明快,用语凝练,情感真挚,表达了陇东人民热爱边区、建设边区、保卫边区的心声。抒情诗之外,陇东根据地诗歌的另一个重要收获是纪实诗的创作,这些纪实诗的歌咏对象是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且以叙事的方式出现,较有代表性的作品,如张铁夫的《二流子的歌》、骆文的《铁匠担》、谭阴傅的《大凤川》、张英华的《战斗在豹子川》等。

陇东根据地的小说创作多为短篇,偶有中篇,未有长篇,且多纪实性小说。从这些作品的题材来划分的话,大致可分为3类。其一是反映根据地人民对敌斗争的作品,如高朗亭的《大旗》,叙述了1934年前后南梁根据地人民粉碎敌人进犯,稳固了庆阳北部地区的革命形势,塑造了刘志丹、郭宝珊等革命者的形象;田益荣的《纸炮》,叙述了邱老汉利用纸炮吓退敌人,后又引诱敌人进入埋伏圈且全歼之,塑造了邱老汉这样机智勇敢的边区军民形象;其他如马永河的《黄老三》、秦士伟的《告朱总司令去》、武玉笑的《牧童的血》等,都属于此类作品。其二是反映边区人民新生活新面貌的作品,如雷汀的《区主任》、柳可夫的《潘老婆》、张潮的《三兄弟》等,《区主任》叙述了一个为群众谋福利的勤勉的农村基层干部的故事,《潘老婆》叙述了一个积极支援八路军抗日的老年妇女的故事,《三兄弟》则叙述了3个流浪少年在根据地找到归宿的故事。其三是反映妇女解放和妇女成长的作品,如张承智的《赵英的婚事》、萧朔风的《磨麦女》等,前者叙述了边区土改运动后妇女地位的提高,后者叙述了一个长年累月关在磨坊里与牲口一起做苦力的童养媳,在女干部的帮助下,学习文化知识,后来摆脱婆家的欺压,参加了革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革命者。陇东根据地的散文创作题材广泛,形式多样,数量众多,但艺术水准普遍一般化。这些作品,有的描述了根据地迷人的自然风光,有的反映了根据地美好的新生活,有的再现了亲密的干群关系和军民关系,有的抒发了穷人翻身得解放的喜悦心情,有的则揭露了军阀、汉奸、顽固派的腐朽本质和罪恶行径,有的鞭挞了封建思想残余,有的表达了对地主恶霸的痛恨之情。较有代表性的作品,如刘葆璋的《庆延路上杂记》、吴峰桥的《人民的回忆》、廉之贞的《马头山上》、叶澜的《一种更新的气象》、门中山的《陈团长巡视开荒》、缪海棱的《麦收在庆阳》等。这些作品尽管显得不够细腻和精致,但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做到了一个真字:真感情、真事件、真表达。这些作品没有装腔作势,没有无病呻吟,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真实再现了革命年代陇东的社会生活和人们的心理状态,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价值与文学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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