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商法》落地，代购们“很忙”

杨宝璐 郭慧敏

元旦假期，人们都在满怀憧憬地立着各种Flag，但一众代购们却在焦虑中度过，特别是新年的第一天。一部“新法”关系着他们的生意经。

2019年1月1日，靴子落地。已经在圈子里“闹”了很久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以下简称《电商法》）正式实施。《电商法》，不仅对电商平台进行了规范，还对朋友圈代购、利用网络直播、微商等方式从事商品经营者加以规范。凡是从事电商业务都需要取得相关的行政许可证，依法办理市场主体登记，并履行纳税义务，违规者最高或将被罚款200万元。

作为电子商务中的重要“草根”群体，代购者们的心思各不相同，有的网店一夜之间清空货架，在进一步细则出台前，选择暂时歇业;有人化身“灵魂画手”，在朋友圈用简笔画继续发布广告;也有人认为，阵痛过后，《电商法》将会让代购业彻底走出“灰色地带”。

灵魂画手

《电商法》刚一发布，香港的屯门与上水明显冷清下来。

每周四，家住深圳的李娜（化名）会准时去香港扫货。过关时，随身带的是一个28寸的行李箱，一个双肩包，再加一个挎包，都是空的;回来时则塞满护肤品、面膜和小型奢侈品，总重量有二三十斤。

这是她做代购的第三年。1月3日，她再次过关去香港扫货，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拉箱子的人少了很多，代购比平时少了约三成。药妆店相熟的柜姐也会打听，内地出台的《电商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香港，屯门和上水是两大代购基地。以往每到周末，进入药妆店的代购们都要侧着身穿梭在人群和货架之间。没人阻止拍照，相反，柜姐们热情地招呼代购，“拍下来，拍下来”。整理战利品，那是门外街边的事，代购客们蹲在路边，打开的行李箱里全是面膜、化妆品和保健品。

冷清的迹象还从街面延伸到网络上。1月1日之后，李娜发现，朋友圈里打广告的同行少了很多，大家都在观望或清货，阵地转移到了微信群，顾客主要以老客户为主。

“灵魂画手”也在此时出现，《电商法》刚出台前两天，为了规避《电商法》，有代购在朋友圈里发广告，不用正常的货物图片，而是手绘简笔画;还有些代购不用中文打广告，而是用英文、化学符号甚至代称来指代货物。应对《电商法》招术还有，“语音沟通”，“发微信询问时不要涉及银行、转账、支付、下单及品牌名称等敏感词”等。有些代购已经很小心了，大规模减少朋友圈推荐商品，却依然躲不过这一劫。

代购的这些小变化引起不少重度“代购依赖者”的恐慌，“是不是需要囤货了？是不是要涨价了？”

“那些简笔画都是胡闹的，趁机抬价。”数名代购告诉记者，他们或在清货，或准备转型，都有自己的打算。但这些在朋友圈的简笔画，更像是钻空子、扰乱代购市场的行为。

尽管如此，“灵魂画手”的作品还是起到一定作用。在澳大利亚做代购的 Amy表示，看到这些简笔画，不少顾客都动起了囤货的心思。

但Amy认为，顾客的囤货行为受《电商法》落地的影响并不大。每到春节前一两个月，代购就进入繁忙季。因春节物流停运，很多客户和商家都会选择在春节前囤够一个月的货。“我就告诉我的客户，没必要囤很多货，目前没有涨价的趋势，奶粉囤那么多，放久了都不好了。”但仍有妈妈们不放心，觉得“奶粉还是在自己手里稳当”，这一个月来，她的顾客中有三分之一都增加了囤货量。

被税只是概率问题

《电商法》的实施，一大关注点就是众多经营者需要依法办理市场主体登记，并履行纳税义务。而事实上，“收税”对于代购们来说并不陌生。

自2018年起，深圳海关对于代购的管理陡然变紧。从来没被海关叫去开箱检查的李娜，这一年被抽中三次。

开箱之后，如果被海关认定有代购嫌疑，则要根据包中货物的价值，执行补税或者退回重过。一旦被税，正儿八经挣差价的代购这一趟就算白干;而一旦被“退回重过”，则意味着海關会将东西扣留，过几天再重新办理入关手续。

“跑几次是小事，但会留下记录，记录多几次的话，海关就会盯上你。”李娜说，最严重的，可能会导致一到两年内禁止去香港。她非常小心，有些小票和朋友圈发的东西，过关前她都会“解决掉”。如果某次带的东西多，一定不会贸然地过关，会让水客或者家人分开带。

一位代购者将《电商法》比作一个放大镜，在太阳光下聚焦着每一个偷偷搬粮食的小蚂蚁，如果不放下粮食赶紧向前走，引火烧身也不是没可能

后来，她总结出经验，“贵重东西不要被他们发现，或者不要让他们觉得贵重东西太多、太重复。”李娜说，“实在带不回来，我们就会把货放在香港，下次再带。”

在不少代购看来，被抽查开箱、认定为代购进而补税，只是个概率问题，完全没法避免。

目前，代购主要有三种途径：人肉带货、直邮和开网店。Amy告诉记者，其实直邮和网店的价格差不多，两者都是直接从厂商订货，成本低，人肉则主要是去实体店采购，成本高但省了税费。

人肉代购最早起源于留学生或驻外工作的人，回国时帮亲戚朋友带一些国外的手表、首饰、化妆品等等。随后，境外导游、空姐、普通游客纷纷加入这一行列。门槛低、收入可观、时间灵活，催生了一大批专业代购人士。谁的朋友圈里没几个代购？

不过，想通过人肉带货节省税费的行为要一去不复返了。在2019年刚过去的一周，几乎每天都有媒体报道代购被海关扣留的消息，有的代购下飞机后，躲在厕所里，等候其他不太热门的航班落地时，跟其他乘客一起出关，结果还是被扣留，要求开箱检查。

Amy表示，做直邮代购一直都是要缴税的，“澳大利亚缴一波税，直邮进入中国时缴一波税。税费只占成本的十分之一左右，贵的是物流，一公斤就要两三澳元。”

春节前的囤货战

新手妈妈贺怡在新年前后一口气找了五个澳洲代购，四处打听，必要时打算出手囤奶粉，免得“断粮”。要知道，孩子的口粮问题可是妈妈们最焦虑的事情之一。不过，她的代购告诉她，目前《电商法》主要针对的是大型的电商平台，对于代购基本没有影响。据报道，仍然有些焦虑的消费者，一下子囤了17箱奶粉。

实际上，《电商法》将电子商务经营者分为三种，一种是平台经营者，如淘宝、京东;一种是平台内经营者，包括个人店铺和企业店铺;还有一种是通过自建网站、其他服务网络来销售商品或提供服务的电商经营者，如微商。

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李旻告诉记者，平台经营者承担着管理功能，因此，《电商法》在电商经营者的义务之上增设了许多内容。但对于大平台商家和个人代购，在立法上是一视同仁的。“由于个人代购多通过社交平台进行，社交平台对电商经营行为的管理义务较弱;另外，依托于社交平台开展的个人代购，对监管也提出了新的挑战。”

根据电子商务消费纠纷调解平台的监测数据显示，电子商务热点投诉问题集中在退款、商品质量、发货、网络欺诈、网络售假等领域。李旻解释，以前解决电商纠纷，主要根据《民法》、《合同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电商法》在上述法律的基础上，结合电子商务的特点，做出一些新的规定。由于特别法优先于一般法适用，因此，《电商法》可以作为专门依据来解决上述问题

“对消费者来说，在《电商法》实施后，将享受到更加有保障的网络购物服务，不得违规搭售商品、禁止大数据杀熟、押金应当按时退还、保护用户个人信息等规定，从不同的方面对消费者的权利进行保障。”李旻说。

《电商法》实施之后，尚需工商、税务、海关等部门通过具体的管理细则落地。在等待的過程中，代购客们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小代购们观望、试探的越来越多，大代购们则有不少打算转型升级。早已经摆脱了“人肉”“邮寄”等简单模式的大代购，普遍有专业的清关公司合作，让商品在尽可能免税或是少税的情况下，快速顺利地通过海关。

一位代购者自12月初就开始清货，十几万的商品亏损在20%到30%之间。她将《电商法》比作一个放大镜，在太阳光下聚焦着每一个偷偷搬粮食的小蚂蚁，如果不放下粮食赶紧向前走，引火烧身也不是没可能。

而另一位代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则表示，《电商法》实施后多少会有些影响，但其实也拉了代购一把，“交税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或许能让代购更早摆脱灰色地带的境地。”

● 摘自《北京青年报》深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