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信息

印度加尔各答摄影师Achintya Adhikari 拍摄的红色幽灵蟹，看起来它像是警惕地在收集周遭世界的讯号。（ 视觉中国 图）

● 从小到大，我常觉得自己有特异功能。具体表现有很多种，比如可以进入他人梦境，可以梦到未来等等。当然，这都是我的臆想，没有得到现实印证——除了发射脑电波的功能。我清楚记得，小学六年级，语文课上，老师叫我一个朋友背张继的《枫桥夜泊》。他站起来，背完诗名就进行不下去了。看着他站着涨红了脸，我急中生智，手指交叉握在一起，只有大拇指和食指竖起来，像人们常比的手枪姿势。之后，我把手贴在脑门上，食指指向虚空，仿佛电线，眼睛看着课本上的内容，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发射脑电波。真的发生作用了——语文老师一定是率先发现了我的脑电波，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张恒，你来背一下。”来背一下。背一下。一下。下……

● 自此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乱发电波，一旦被发现就很危险。加拿大科学家前段时间捕捉到了一个宇宙深处传来的信号——专业术语叫“快速无线电爆发”（简称 FRB）。而且，这是一个重复信号。如果一个信号是重复的，那意味着它很可能来自同一个源头。科学界对此异常兴奋，事情还上了顶级科学刊物《自然》。比科學家更兴奋的是我等普通人。虽然果壳网解释说，出现这个信号的原因很多：中子星或黑洞的并合、磁星的超级耀斑爆发、特殊超新星的爆炸、带电旋转黑洞的磁层坍缩等等，但是这些，我们一个都看不懂，唯一能看懂的是——不能排除这是外星智慧文明活动产生的信号。哈佛大学脑洞一向很大的教授Avi Loeb就说，这也有可能是外星人做星际旅行时，多余的辐射照到了地球。看到这个消息地球人更沸腾了。既然收到了信号，我们要不要回复？如果回复，会不会像霍金预言的，或者刘慈欣《三体》里描写的，把毁灭地球的外星人吸引过来？对此，外星人领域的发言人刘慈欣回应媒体采访时说，不必担心——信号来自15亿光年之外，我们回复一个信号，如果以光速计算，也要走上15亿年，等外星生物收到，人类说不定早已经灭绝了——想一想吧，恐龙也不过持续了不到两亿年。

● 套用那个常用的句式，世界上有两种信号，一种是直白、明确的;一种是暧昧含糊的。宇宙里来的这个信号，无疑属于后者。虽然人类目前无法弄清其内涵，但光看解读本身，也充分反映了人类社会的普遍关切。比如位于中国广东深圳的一位网友认为，那个信号里，极有可能是外星人在问：“你们那边房价多少？”听到深圳的回复后，对方沉默了。楼市信号，是人们经常解读的，在政府字里行间，寻找放松，或者收紧的信息。《21世纪经济报道》就注意到天津北京土地规则的“异动”：北京新推出的两宗土地，一反常态未设置销售限价条款;天津则宣布取消几个地块“建成后不允许出售，仅允许出租”的条款。而在上个月底，广州、深圳等地也传出调控松绑的消息。当然，这都是民间猜测，准确率不一定比对宇宙里发来的那个信号的猜测更高。

● 关于暧昧信号这事儿，人类是最擅长的。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最近公布了一项研究，和饭局上的交流有关。据《好奇心日报》报道，他们找来了1476名试验参与者，让他们与模拟的合作伙伴一起吃饭，吃饭设置了对照组，一组人，会彼此分享食物，另一组则各吃各的。吃完饭后，再让双方进行模拟谈判。当然，谈判过程，也有一系列程序设计。结果发现，共享食物的一组，经过9轮谈判达成了共识，而单独用餐的一组，则用了13轮。之后，这个实验小组又做了一次类似实验，结果也很相近。在这些研究者看来，分享食物的同时，也是在传递彼此联系的信号。这项研究的主要作者Fishbach因此建议大家，多跟不同的人去吃饭，“你单独吃的每顿饭都错过了与某人联系的机会，因为每一顿饭都是可以用来创造联系的纽带。” 如此说来，回想我过去几十年的人生，之所以没能遇到全智贤，大概就是因为饭局参加的太少了（最后这句，是我发送出去的一个明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