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端吉庆清代宫廷行乐图中的年节娱乐

李天垠

故宫博物院书画部副研究馆员

在故宫博物院所藏大量宫廷绘画中，不乏表现帝后日常生活、游乐场景的纪实类绘画作品，被称作行乐图。在摄影术发明之前，这些行乐图相当于帝后的「生活照」，真实而生动地记录下了帝后的生活。在这些行乐图中，记录宫廷过年时帝后休闲娱乐场景的作品有很多，为我们现在研究清宫过年习俗提供了难能可贵的图像资料。

下面我们就通过几幅清代宫廷行乐图，来了解一下清代帝后的年节娱乐活动。

腊月赏雪

《雍正十二月行乐图》轴，十二幅，是一套按春夏秋冬四季十二个月顺序而画、表现雍正皇帝日常生活的作品。每幅作品以山水、楼阁为主，人物在画中构图只占较小位置。尽管所绘人物微小，但画家在毫厘之间仍将雍正皇帝的肖像描绘得细致逼真，惟妙惟肖。画中既有中式园林建筑，又有西式亭台楼阁，更有中西合璧者，绘制本幅作品的画家应该是曾经随御驾到过圆明园，所以在创作本幅场景的时候借鉴了不少圆明园中的景色，但画家又不是完全机械式地实景写生，而是以圆明园为蓝本同时又将一些其他景致融合进画面中，以呈现画家理想中的园林。圆明园是雍正皇帝胤禛作为皇子时的封园，胤禛即位后于雍正三年（一七二五年）八月将圆明园扩建一新，此后雍正皇帝每年春季至秋季都会在园中居住、办理公务。此系列行乐图展现了其在圆明园生活的各个场景，同时表现了全年每个月的不同节令风俗。

在《雍正十二月行乐图》轴之「腊月赏雪」一轴画面的左下角绘有中西合璧式的灰色二层小楼一栋，此楼位于一座相对独立的小院之中，右侧绘有同样西洋风格的屋宇式院门。再往右则是纯粹精美的中式庭院，园中的仆人侍从们正在堆雪狮子。雍正皇帝身披冬日披风，置身于如此充满诗意的环境中，显得清心舒适。画面中景及远景表现的则是北京地区的冬日景色，湖面结冰、山树萧索，使观者也仿佛体会到了阵阵寒意。

同样是表现腊月赏雪的景象，《弘历雪景行乐图》轴则不像「腊月赏雪」那样宏观，而是只取庭院一景，人物在画中也占有了更大比例，这也让观者能够看清更多清代服饰、器物上的细节。图中的人物均着汉族古装，乾隆皇帝端坐椅上，其余诸人或放爆竹，或堆雪人，或烧炭盆，动作各异，与一般朝服像相比，更富有生活情趣。在技法上，中西画风合璧，画家各自施展才能，而融汇一体，并无生硬牵强之感。

中国皇家受到传统审美的影响，不喜欢肖像画的人物面部出现明显的光影效果，于是在欧洲受过系统西洋绘画训练的传教士画师在进入宫廷之后，为了取悦中国皇帝，需要进行很多绘画技法上的调整，比如运用中国颜料但是按油画明暗技法表现静物建筑等，同时人物面部既要有立体的五官、肌肉的质感，又不能有明显的阴影。有些大型绘画皇帝还喜欢让中西画家合作完成，比如郎世宁绘制人物，屋宇、树石，屋内墙上挂的山水画背景则由中国画家补画，这使得西洋画法逼真的写实能力与中国传统的审美意境营造相结合，由此创造出了清代宫廷「中西合璧」的新画风。

至于此类清宫行乐图中皇帝以及众人都穿着汉族传统服饰，则揭示出了更深层的原因：乾隆皇帝继承皇位后，为标榜其对中华传统的继承，在多方面承袭前朝典制。一到诸如元旦、上元、清明、七夕、中秋、重阳等汉族传统节日，皇宫中都会举行相应的庆祝活动。乾隆皇帝对元旦非常重视，每当此日，都要与家人团聚，在宫苑内点放烟花炮竹，祈求平安吉祥。

清宫旧藏同样题材的行乐图还有几幅，构图与技法上都比较接近，独《弘历岁朝行乐图》轴较为不同，其描绘的背景是皑皑白雪覆盖的山水与错落其间的宫廷建筑，当是取景于皇家园林圆明园。这幅作品也是一幅由中西画家共同创作的绘画作品，其中郎世宁负责画乾隆皇帝及其后妃、皇子像，中国画家画仕女、房舍、树木、山水等部分。这件中西方绘画艺术有机交融的经典之作，在渲染出皇家岁朝喜庆祥和氛围的同时，更展示出乾隆皇帝作为丈夫、父亲与诸后妃、皇子间融融的亲情。

此幅《弘历岁朝行乐图》不同于常见的右侧四十五度构图方式，而是融入了更多的景物与素材，在同样尺幅的情况下，设置了更多进的院落于其中，人物与建筑所占画面比例也更小，同时人物呈正面形态表现。

冰嬉大典

清代宫内有「太液池冬月表演冰嬉」的典制，每年腊月初八从八旗将士和内务府上三旗官兵中挑选「善走冰」的能手上千人入宫训练，然后于冬至到「三九」时在西苑太液池上为皇帝、后妃、王公、大臣等表演。故宫博物院藏张为邦、姚文瀚等合绘的《冰嬉图》卷描绘的即是八旗兵在金鳌玉蝀桥之南的太液池表演冰嬉的场面。画面上右侧众人簇拥的就是皇帝华丽的冰床，冰嬉表演的是转龙射球项目。冰场上，旗手和射手们间隔排列，盘旋曲折滑行于冰上，远远望去，蜿蜒如龙形。在将近御座处设一旌门，上悬一球，称天球。转龙队伍滑至此处时，分别射矢，中者有赏。另外在滑行队伍中还有各项杂技表演及花样滑冰等，其中杂技类表演包括溜滑倒立、击鼓耍刀、舞中幡、托鹰鹞等等。

乾隆皇帝多次命宫廷画家将冰嬉场面绘成画卷收藏起来。冰嬉，源出于在白山黑水冰雪间驰骋的满族的习俗，在清朝入关初期，还作为保留本民族传统的带有军事训练性质的活动得以延续，而到了清中后期则已演变为一项皇家的、带有节令特色的体育、娱乐活动了。

元宵赏灯

腊月过后则进入到了新一年的正月，同时也是到了整个年节活动中最热闹、欢庆的时刻。根据《起居注册》记载与统计，清代雍正朝至咸丰朝五代皇帝均在每年正月即开始移至圆明园居住，直至是年十月（道光、咸丰朝时是在十一月）方才回到紫禁城。故宫博物院藏《雍正十二月行乐图》轴之「正月观灯」，描绘的就是雍正皇帝在圆明园中过元宵节的场景。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小正月」、「元夕」或「灯节」，是岁朝之后的第一个重要节日。按照中国民间的传统，在皓月高悬的夜晚，人们要吃意寓团圆美满的元宵，同时还要点起彩灯万盏，燃放焰火和猜灯谜。

《雍正十二月行乐图》轴之「正月观灯」一轴的特别之处在于描绘了圆明园中悬挂宫灯与天灯的场景。据清宫档案记载，自腊月起，紫禁城与圆明园等宫城与皇家园囿中就挂满了华丽宫灯，烘托出了浓浓的节日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