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污染行业企业基于GRI 应用的中美对比研究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北京100070）

一、引言

日益突出的环境问题使得某些行业企业的经营业绩受到了影响，甚至受到了生存的威胁。企业有必要将此类信息向利益相关者进行披露，以确保企业良好、可持续发展。Roger L.Burritt（2013）提出了编制可持续发展报告是时尚还是必然趋势的疑问，并从管理视角提出可持续发展报告应作为管理工具，为企业管理者提供真实、准确、及时的信息，使企业管理者做出的决策更加适合企业的发展，这是今后企业管理发展的一种趋势。由于可持续发展报告仍处于萌芽阶段，各国均没有制定编制可持续发展报告的准则，可持续发展报告的标准化具有挑战性。David C.Yang（2014）通过对道琼斯30家上市公司的调查发现，可持续发展报告的使用者不尽相同，甚至有的使用者之间毫无关联，只使用一套可持续发展报告框架并不能完全满足来自不同行业的不同利益相关者的需求。调查结果显示，占三分之一的样本公司根据可持续发展框架制定自己的报告框架，每家公司的报告模式和格式不统一，这表明缺少统一的编制标准会降低可持续发展报告的可比性、有效性和准确性。

国内学者对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研究文献较为丰富。在我国，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的名称并不一致，包括可持续发展报告、社会责任报告、环境报告书、安全健康生产报告等。李颖、鲍伟（2016）对我国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进行了研究，发现自2007年开始，我国编制社会责任报告的企业数量逐年上升，企业披露社会责任信息的途径更加多样化，但披露的信息质量较低。罗素清、过筱（2018）以中医药行业为例，运用内容分析法和指数分析法，阐述了我国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现状，研究发现，我国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质量较低的原因可能是法律法规体系不健全、监管力度不足以及披露成本较高。王道鹏（2017）提出要统一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标准，提升企业之间的可比性。此外，要加强对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审计与检验，提高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真实性和有用性。

二、可持续发展报告编制基础的比较

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编制标准主要包括两个层次：一是交易所层次，即沪、深交易所各自发布的《上市公司企业社会责任编制指引》；二是政府层次，即国务院国资委发布的《关于中央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指导意见》和中国社科院发布的《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编写指南3.0》（以下简称指南3.0）。美国采用的可持续发展报告编制标准主要是全球倡议报告组织（GRI）发布的第四代《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南》（以下简称 GRI 4.0）、美国社会责任国际（SAI）发布的SA 8000。《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南》由3.0版本、3.1版本升级到4.0版本，逐步趋于成熟。GRI 4.0在全球范围内被诸多企业采用，如苹果公司、微软公司等。

如表1所示，GRI 4.0、指南3.0和沪市指引都是基于三重底线原则，即从经济、社会和环境三方面设计可持续发展报告指标体系。

从披露组成来看，深、沪交易所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编制指引只要求企业披露可持续发展情况，并没有具体的指标要求。GRI 4.0和指南3.0的内容较为细致全面，报告各部分辅以相应的指标。与指南3.0相比，GRI 4.0所要求的前言部分内容更加详细，不仅要求披露公司战略、机构概况、公司治理及利益相关者等方面的情况，还针对每一部分如何应用指南编写报告进行了详细说明。

从业绩指标来看，GRI 4.0与指南3.0均针对经济、环境、社会三方面设计指标，但GRI 4.0的指标内容比指南3.0更为丰富，如GRI 4.0社会绩效指标涉及劳资关系、人权评估、童工、反歧视等19大类指标，而指南3.0仅包含政府责任、员工责任、安全生产和社区参与4项指标。

从披露原则来看，GRI 4.0与指南3.0的报告质量原则较为相近，此外GRI 4.0对报告内容的披露也制定了相应的原则。对比GRI 4.0和指南3.0可以看出，GRI 4.0更侧重于企业可持续发展方面的披露。企业应用GRI 4.0编写可持续发展报告，首先需要明确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类型，即全面可持续发展报告或核心可持续发展报告，不同的报告类型需披露的内容不同，而指南3.0无此要求。指南3.0采用了1+N的模式，即除一般框架外，还针对不同行业制定了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编写指南。GRI 4.0则强调企业可以根据自身的实质性议题（即体现报告组织经济、环境和社会方面的重大议题，或对利益相关方的评估和决策有实质影响的议题），从指南中选择相应的指标编写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

从总体上看，美国可持续发展报告指标体系的重点强调企业的环境绩效和社会绩效，且十分强调指标的针对性。美国可持续发展报告指标一般包括制度性指标、过程性指标和结果性指标，整个指标体系表现出很强的动态性。GRI 4.0关注利益相关者参与可持续发展报告编制的情况，企业编制可持续发展报告前应与各利益相关者进行沟通，并在报告中利用单独的部分披露利益相关者提出的问题与建议，在报告的最后部分说明反馈渠道。我国的可持续发展报告指标体系是基于三重底线原则、根据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特点确定的，各企业应根据自身履行社会责任的特点制定披露指标，这使得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指标的制定具有随意性，各企业披露的可持续发展报告风格与模式不一致，难以进行横向比较。

三、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内容的比较

（一）样本选择与评分体系。

1.样本选择。本文是对中美不同资本市场重污染行业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编制情况进行比较研究，因此选择我国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重污染行业企业和仅在我国沪、深交易所上市的重污染行业企业作为样本公司的选取范围，并分别在每家证券交易所随机选取5家重污染行业上市公司2016年度的可持续发展报告作为样本。

表1 中美可持续发展报告编制基础比较

2.评分体系。进行中美可持续发展报告的比较研究需要基于统一的编制标准。由上文分析可知，目前在全球范围内编制可持续发展报告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应用范围较为广泛的是《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南》，因此本文以GRI 4.0为基础，结合中美编制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相关指南设计评分体系，包括组织概况、报告参数、战略及治理、利益相关者参与、经济绩效指标、环境绩效指标、社会绩效指标、报告后记共八类指标，合计80项评分细则。评分的规则是：详细阅读每一份可持续发展报告，对照评分体系进行评分；对于每一项评分指标，若在可持续发展报告中进行详细披露的，计2分，若只简单披露，计1分，若未披露，计0分。可持续发展报告的最终得分为各项指标的求和值。

（二）样本公司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内容的比较。根据已设定好的评分规则，得到的最终评分结果和主要指标得分情况如图1和表2所示，因篇幅有限，评分过程不再赘述。

图1 可持续发展报告评分情况

表2 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项目得分情况

通过对中美可持续发展报告的比较，本文对我国重污染行业可持续发展报告存在的问题进行阐述。

1.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信息的有用性较低。由图1可知，从总分和各项得分来看，纽交所样本公司的可持续发展报告得分远高于上交所与深交所，这表明纽交所样本公司披露的可持续发展报告信息质量较高，且披露的内容更加丰富、全面。纽交所样本公司发布的可持续发展报告内容侧重于插入图片并列举实际案例进行辅助披露，且在报告后以数据的形式披露企业各方面的具体指标情况，而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多以文字的形式进行定性披露。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的得分相近，但深交所样本公司在环境披露方面的得分高于上交所，总分也略高于上交所。由前文对编制基础的分析可知，深交所 《社会责任报告编制指引》强调重污染行业企业发生重大事件应及时披露，由此可以看出深交所更加关注重污染行业的环境问题。从报告的平均页数来看，纽交所样本公司为79页，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分别为13页和13.8页。德国学者研究发现，报告的最优页数为50页左右，既可以将报告的内容充分披露出来，又不会使读者感觉过于繁琐。因此，纽交所样本公司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编写应更加精炼，而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编写则需要不断完善。

2.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较少关注人权、童工等方面。从经济、社会和环境绩效三者的得分情况来看，社会绩效的得分较高，环境绩效和经济绩效次之。纽交所样本公司社会绩效和环境绩效的得分远高于经济绩效，这表明美国可持续发展报告对社会绩效和环境绩效的关注度较高。

从经济绩效方面来看，纽交所、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的得分相差不大，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的信息内容较为一致，经济绩效指标主要从财务报表角度披露，如净利润、每股股利、企业的总产量等直接经济影响和市场份额指标，对企业的间接经济影响、政府提供的财政补贴几乎未披露。

从社会绩效指标来看，主要包括职工的福利与权益、供应商与客户关系管理、企业参与当地社区，其中纽交所样本公司更关注人权、童工、反歧视、强制劳动和女性职工或管理者。中国铝业详细披露了企业保护女性职工特殊权益的措施，既有制度建设上的一系列保护女性职工权益的内容，如《生育期奖金补偿办法》，也有权益保护方面的内容，如男女职工同酬等权益，同时披露了女性管理者的占比为25.15%。兖州煤业针对反歧视建立了申诉渠道，职工可以通过职代会职工提案、信访制度、职工座谈会等方式进行相关的申诉。而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多以“企业拒绝雇佣童工，禁止各种形式的歧视和强迫劳动”来进行定性披露。

3.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回避负面消息的披露。从环境方面来看，环境绩效主要考察企业的发展模式和企业所在生态环境可持续发展的兼容性，包括通过资源的消费、废弃物的产出量、危险污染物的产出量来分析对企业产生的影响。中美可持续发展报告环境绩效的披露主要包括节约资源的措施、清洁能源的使用、污染物的排放和企业组织或参与的各种环保公益活动，我国企业的报告较少披露生物多样性、环境合规问题等。冀东水泥的报告中披露全年废渣的利用总量为2 304万吨，减少二氧化碳排放145万吨。深圳能源的报告中披露燃煤电厂的烟气排放检测合格率达到100%，脱硫效率和综合脱硝效率分别为98.23%、87.8%。关于环境合规问题，在收集的15份样本中，只有中国铝业一家披露了违反环境法规的污染问题，即2016年山西华兴铝业环境污染事件。中石油在报告中不仅披露了环境风险管理、废弃物及排放物管理、节约能源的措施与效果等内容，还披露了工程修复与土地恢复、生物多样性与自然栖息地保护等方面的内容，如在保护自然栖息地方面采用环保泥浆并提高钻井废弃物的资源化利用。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对此方面的信息披露较少，主要还是以“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等词语来披露企业在环保方面的情况。

4.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缺乏专业机构的第三方鉴证。从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的样式来看，纽交所样本公司披露的可持续发展报告每年均有不同的主题，报告的封面与主题相呼应，报告结尾附读者意见反馈内容。上交所和深交所样本公司的封面均为简单的报告名称，不存在相关主题。从可持续发展报告的鉴证来看，上交所和深交所进行第三方鉴证的样本公司数量较少，且各样本公司的鉴证标准不一致。华能电力的评级报告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学部企业社会责任研究中心评价的；中国铝业的第三方鉴证包括第三方评价和评级报告两部分。

四、结论与建议

（一）完善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编制体系。首先，我国可持续发展报告指标体系的构建要基于我国社会发展的基本国情和企业自身的实际情况，并借鉴国际上的先进经验。由图2可知，2016年我国重污染行业参照GRI编写可持续发展报告的企业数为58家，报告数量逐年增加，但占比仍比较低。可持续发展报告指标体系的制定需要衡量制度、过程和结果方面，并随着企业需求和社会发展的不断变化进行更新和改进。此外，指南3.0已有针对制造业、建筑业、钢铁业等行业的具体编制指南，我国应进一步完善针对各行业的可持续发展报告编制指南，以便企业编制更适合自身实际情况的可持续发展报告。

图2 我国重污染行业2013—2016年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情况

（二）注重利益相关者的参与和信息反馈机制。企业能否可持续发展与利益相关者紧密相关，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的编写也需与利益相关者进行深入的沟通。企业编写可持续发展报告时须充分考虑利益相关者提出的问题与意见，满足利益相关者的需求有助于企业更好地可持续发展。报告还应包含意见反馈部分，并附读者意见反馈表和意见反馈渠道，利用收集反馈信息中的合理意见，完善企业的可持续发展报告。

（三）强化可持续发展报告作为管理工具的作用。由图2可知，我国通过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自身不足的企业数量极少，大多数企业只披露对自身有利的信息，对不利的信息则用文字简略描述，甚至不披露。可持续发展报告注重企业的可持续性问题，作为协助企业进行管理的工具，通过与利益相关者的良好沟通，向管理者提供真实有效的信息，有利于企业管理层作出正确的管理决策，树立企业品牌，提升企业价值。

（四）可持续发展报告需经过第三方鉴证。如同财务报告需要会计师事务所出具审计报告进行鉴证，可持续发展报告也需要经过第三方机构的鉴证。一方面，当前经过第三方鉴证的可持续发展报告数量较少。由图2可知，2013—2016年我国重污染行业经过第三方机构鉴证的企业极少，维持在4家左右。另一方面，可持续发展报告的鉴证标准不一致，如中国神华的可持续发展报告连续四年由德勤进行鉴证，而恒邦股份连续三年由山东省环境保护研究设计院进行鉴证。鉴证标准的不一致同样影响着可持续发展报告的可比性。第三方机构重点要对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信息的真实性与完整性进行检验，使得企业可持续发展报告披露的信息更加规范化，可靠性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