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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公共图书馆的使命传承
——以早期图书馆人的愿景为参照

2019-01-20

图书馆研究与工作 2019年5期
关键词:图书馆信息教育

童 心

(常州市图书馆 江苏常州 213003)

公共图书馆发轫于19世纪的欧美,它的显著特点是公众以纳税方式实际出资、由政府执行建设、面向所有人开放[1]108。1850年英国通过了《公共图书馆法》,标志着公共图书馆制度的形成。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一批晚清精英的引介推广下,西方的图书馆理念和制度传入中国,并在实践中成长嬗变。1910年清学部拟定并颁布《京师图书馆及各省图书馆通行章程》, 公共图书馆制度正式在中国确立,此后在政府主导下不断发展[2]。

现代意义上的公共图书馆在我国出现,虽然晚于欧美,其存在也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2017年末,中国第一部图书馆专门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颁布。站在这一里程碑前,对一个多世纪以来的图书馆事业发展略作回溯,我们不由发现,清末民初的先驱们在采鉴西方思想和审视中国社会的基础上,所形成的对公共图书馆核心使命的认识,实与今日殊途同归。经历了动乱季的辗转艰辛、转型期的日新月异,当今学界正重新思考、丰富公共图书馆的使命与价值,这既是新的探索,也是对未竟事业的传承。

1 教育使命

自公共图书馆成立的第一天起,对公众、社会承担的教育职责,就成为它的突出使命,也是它生存发展的最大正当性。光绪末年西风日渐,时局维新,各省纷纷奏请筹建图书馆,认为“图书馆乃教育之母”[3],创办图书馆能“补助教育,启发民智”[4],清学部拟定的图书馆章程第一条即阐明“图书馆之设,所以保存国粹,造就通才”[5]。中华民国成立后,图书馆隶属教育部管辖,也体现了当局对图书馆的社会定位。我国获得图书馆专业学位的第一人沈祖荣,在面向报界的演说中谈到,“图书馆者,国民之大学也”;“国民智识之进步,与图书馆至有关系”;“教育普及问题,非图书馆不足以竟全功”[6]。这也是当时图书馆事业推动者们的一致看法。彼时国运穷蹇,经济凋敝,地方乃至中央政府自顾不暇,无力或无意投入公共事业,因此强调图书馆的教育功能,实有其维护图书馆生存空间的必要性,在强国保种的风潮中,这样的呐喊也难免夹带一些功利主义的倾向。另一方面,学校教育尚未普及,声光化电的社会变更与闭塞贫瘠的信息传播形成巨大反差,公共图书馆在传递知识、普及文化方面确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图书馆草创阶段,其重点宣传和发展的对象便是学校师生,这与它的教育性质是分不开的,大量的资料也可以满足师生们研究和求知的需要。然而毕竟当时学校教育尚未普及,公共图书馆的存在,毋宁说是一种弥补和替代。到20世纪中期,西方国家已明确提出了公共图书馆辅助正规教育的使命,作为对教育使命的深化。自然,正规的学校教育不仅局限于书本和课堂,西方国家特别重视学生的自主学习和社会实践,这是公共图书馆能够支持参与并发挥主导作用的平台。尽管中小学和高校都有自己的图书馆,但这些图书馆更偏重于解决学术问题,若要通过各类交互活动引导学生体验生活、增广见闻,还需要凭借公共图书馆的人力、场馆、设备等条件。目前国内的公共图书馆已有开展诸如“走进图书馆”“图书馆走进校园”之类的活动,但在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如何发掘活动项目,提升中小学的参与度;又如何深化与高校的合作交流,让实习的高校生体验图书馆工作的部分核心内容等等。提供此类经过设计的、贴合社会的教育,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当然,公共图书馆面向全体社会成员,它的教育使命,主体还是社会教育;从微观的角度看,它对单个社会成员的影响在于培养终身学习的能力和习惯。这种教育不同于直接的说教,不同于某种技能的传授,而是潜移默化、春雨润物式的感知、引导。

2 保障信息平等的使命

传统的信息平等,主要体现在让每个人拥有观书阅报的权利。中国古代素有发达的藏书系统,殿、台、楼、阁等皆可为藏书之所,但官家藏书多束之高阁,只向少数人开放,构成学术和文化的垄断。近代公共图书馆出现之后,清廷拟定了具有法令性质的章程,规定图书馆中的“官私通行图书、海外各国图书”“任人领取翻阅,惟不得污损剪裁及携出馆外”,不过它假设的主要对象仍然是“硕学专家、学生士人”,同时还进行图书审查,“奉旨禁行”“宗旨悖谬”和“宗旨学说偏驳不纯”者,不得采用[5]13-14。到了民国时期,“公有、公享、开架、出借”等观念已被视为图书馆事业的基本原则,还要致力于“学术研究,事业发展,文化保藏,以为图书馆竹包松茂、带水环山之根本建设”[7]240-241,这种理念在今天仍未过时。1925年杜定友撰写《图书馆通论》一书,强调图书馆之招待读者,“无贵贱、无老幼、无男女、无主仆之别,而皆一视同仁”;图书馆之收藏图书,“无古今、无中外、无派别、无主义,凡当于学术,申于讨论,关于文化者,兼收并蓄,务繁期备。使阅者咸得执其两端,以求厥中”。1951年的《新图书馆手册》里,他坚持倡导“图书馆为人民服务,对于读者,不分阶级,一视同仁”[8]。

可惜的是,第一代图书馆学家们虽然多具西方文化背景,但正如前文所述,缘于救国强国的迫切需要,他们更看重公共图书馆的社会教育使命。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间内,囿于特殊的政治环境,人们没有条件去接纳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所宣扬的信息平等、知识自由等理念。即使到了今天,各地新建的公共图书馆外观华丽、硬件出色,但理念的落后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当代不少学者认为,公共图书馆精神实质是保障社会成员获取信息机会的平等,从信息知识角度维护社会公正;信息时代仍需要公共图书馆机构/制度来维护社会信息公平[9]。公共图书馆的存在使社会每个公民具备了自由获取知识或信息的权利,它代表了一种社会用以调节知识或信息配置,以实现社会知识与信息保障的制度。这一制度从知识或信息角度来维护社会的公正,为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构筑必要的前提条件[10]。可以说,保障信息平等代表着公共图书馆精神,是当代公共图书馆最根本的使命。这一根本使命落实到实践层面,至少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

其一,保障信息平等,意味着公共图书馆对每个个体一视同仁,为他们提供同等的服务。尽管平等的原则人人知晓,但在具体工作中,图书馆员会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一原则。比如,同样进行信息咨询,干部官员和普通市民受到的尊重程度、专家学者和工人农民面对的服务质量,往往不可同日而语;老人、未成年人往往因为表达和交际能力的匮乏,得不到理想的咨询结果;领导、熟人在搜集、利用图书馆资源时往往能享受到额外的便利。又如,工作人员冷漠的态度阻碍了读者进一步问询的意愿,间接导致其耗费多余的时间;上级领导的临时任务与正在进行的读者服务发生冲突时,工作人员会搁置后者,优先选择前者。再比如,现今仍有部分地市级公共图书馆规定借阅室需凭证进入,甚至规定未满14周岁不得进入成人借阅室。上述种种现象,恰恰与公共图书馆的精神、使命背道而驰。要履行好保障信息平等的使命,图书馆员除了有良好的态度、平等的观念,还要有精益求精的追求,以解决读者的实际问题为最终旨归。在向相对意义上的“弱势群体”提供服务时,应注意“适度倾斜”,主动探询对方的需求并给予解答。在遇到由于管理、技术等原因造成的工作难题时,唯有内部改进,决不能将困难转嫁到读者身上。

其二,保障信息平等,意味着公共图书馆在信息化数字化时代需结合电子信息技术调整馆藏结构,扩展服务内容,弥合数字鸿沟。数字化背景下,新的信息不对称形成,新的文化普及形势产生——无力或不愿购买数字资源,以及不懂得运用电脑、手机等电子设备获取信息资源的群体,处于信息传递的劣势地位。互联网上有海量的资源(通常也是质量更高、附加值更大的资源)是通过市场机制提供的,公共图书馆利用公共经费获得这些数字化资源的使用权,并根据当地用户的需要进行一定的组织,然后免费提供给公众使用,充当了非常重要的中介角色。因此,数字化资源的出现,要求公共图书馆把它们在印刷世界中的角色延伸到数字化世界中[1]88。公共图书馆面对愈加繁杂多元的资源和渠道,一方面要继续完善传统的文献资源建设,另一方面要积极开发、购置、整合、共享新的数字资源,优化馆藏结构,同时,提供优良的上网设备和环境,提供专业的技术援助,从而消弭数字鸿沟,保障信息平等。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第一章第二条:“本法所称公共图书馆,是指向社会公众免费开放,收集、整理、保存文献信息并提供查询、借阅及相关服务,开展社会教育的公共文化设施。”第四章第三十三条:“公共图书馆应当按照平等、开放、共享的要求向社会公众提供服务。”[11]免费开放、平等共享都是保障信息平等的内在要求,《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共图书馆法》将平等列为公共图书馆服务的首要原则,无疑从法律层面确立了公共图书馆保障信息平等的使命,这也是社会的民主公正在公共文化服务层面的体现。

3 阅读推广的使命

相关调查资料显示,2005年我国的国民阅读率仅为48.7%,至2014年上升至58%,但仍落后美、日、韩、法、德等国家十个百分点以上[12];人均阅读量则不足5本,甚至低于泰国,即便算上电子书,情况仍不容乐观[13]。有鉴于此,我国政府大力提倡全民阅读,公共图书馆将推动全民阅读作为重要任务。

早在1921年,著名图书馆学家刘国钧先生便提出,“近代图书馆之最大职责不仅在守馆内所藏之书,而在使其馆中之书皆为人所阅读……”,所以图书馆“必自行用种种方法引起社会上人人读书之兴趣”[14];沈祖荣先生在1923年发表的文章中写道:“图书馆之作用,系补救学校教育所不及,养成乐于读书之习惯”[7]46,两位图书馆学家所见略同,共同发出了推广全民阅读的先声。推广阅读,意味着“书”和“人”之间,以“人”为本;“藏”和“用”之间,以“用”为主。除了维护、扩充馆内的文献资源,还要用各种方式吸引、倡导、组织、支持公众进行阅读活动,培养阅读习惯。阅读推广既是对阅读本身进行推广,也是图书馆的一种自我推广,其形式主要有图书展览、公益讲座、演绎表演、书友会等[15]。若对公共图书馆史稍加了解,便知当代的这些阅读推广形式并非近年新创。光绪年间常州乡贤创办的藏书阅报所,是常州图书馆的前身,该所免费为民众提供书本阅读,还集资订购报纸分送到常州城内的茶楼供人免费阅读,为了扩大影响,还定期举行口头演讲。常州图书馆成立之后,立刻吸引了民众的视线。常州当时并无公园供人休息游览,而图书馆于庭中广植花木资人游览,馆中之书报不论男女皆可随意入览,且备有茶点供读者择用[16]。1929年4月19日,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在陶风楼举办了“书籍字画展览会”,参观者逾千人。中央图书馆在重庆期间举办过“儿童图书展览”“盟国漫画展览会”“中西期刊、善本拓片展览会”等多次展览活动[17]。可见阅读推广活动在当时有着坚实的民众基础。

如果说对于晚清民国的大部分民众,看书读报仍是较困难的事,属于“无书可读”,或者“有书不识”,那么今天的大部分国人则属于“有书不读”。而且如今的书籍出版数量庞大、质量参差,快餐式阅读、功利化阅读、碎片阅读、娱乐阅读盛行,这都与传统意义上的阅读有所不同。因此,当代公共图书馆向民众推广阅读,并不仅是展示自身的藏书,而重在启蒙阅读兴趣、建立阅读审美、培养终身阅读的习惯;要精选书目,确立主题,比如举办某类职业专题的展览、推荐青少年适读的经典名著、组织演讲朗诵舞台剧比赛等文本演绎形式。又如近年兴起的全新图书馆服务模式——“你选书,我买单”:图书馆与书店合作,共同搭建服务平台,读者可以直接从书店“借”书[18]。这种服务模式提供了更多的阅读便利,提高了读者的自主地位和积极性,也是行之有效的阅读推广方式。

4 结语

公共图书馆的三大核心使命是由其自身性质决定的,并不随着外部条件的变化而改弦易辙,从内在联系来看,保障信息平等——推广阅读——教育大众,三者存在着由内而外、逐层递进的逻辑关系。晚清以来,社会几番剧变,图书馆人没有放弃对使命的坚守,薪火传续至今,有冀各位同人继续发扬公共图书馆精神,承担使命,传播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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