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信仰与泰山文化——以红门关帝庙为中心

段国妍

（泰安市博物馆，山东 泰安 271000）

一、关帝信仰在泰山的传播

关帝信仰传布泰安约起于宋元，元至正七年（1347）东向寨（今属肥城）创建关庙，史景纯撰《创建义勇武安王庙碑》，为今知泰山附近最早之关王庙碑。明中后期信仰渐盛。嘉靖之前，泰安之关王庙已有多座，如泰城营内街、东关大石桥及州西南下张集皆奉庙祀，其他各处小型庙祀“随地而是”，而以“州治前者最巨丽，有司朔望拜恒于此”。万历十七年（1589），泰安州同知张寿朋重修此庙，并撰碑记。除城中外，以红门关帝庙庙祀最盛[1]。

红门关帝庙是在古代的帝君祠基础上进行的扩建，在后世也被称作伏魔宫和山西会馆等。这里的关帝庙与晋商有着密切的联系。清代康熙年间留下的《重修关帝庙碑记》提到“先是一天门下有帝君祠一座，明季善信以关帝君世皆晋产……”，由此可以看出关帝庙与晋商的关系。形成这种关系的原因有两个：首先关羽的籍贯河东解县即今山西运城，出于这一原因，关帝文化自古以来在山西都比较繁荣；另一方面，山西商人在较早的时期就提出“汇通天下”的经商理念，且晋商的经营范围主要是金融汇兑，这一商业行为对于交易双方的诚信要求较高，从而与关帝崇拜之中的“信义”不谋而合[2]。基于这两个原因，晋商在实际的商业经营活动中，对关帝文化予以极力推崇。

泰山红门关帝庙在清朝经历过多次修缮，保存至今。其中，康熙年间所进行的维修规模较大，增加了东西配殿，供奉关羽部将周仓和义子关平。经过康熙年间对关帝庙的修缮和重建，在这一地区形成了具有相当规模的关帝庙，在当时的记载之中有“仰观俯察，台阁互映，左顾右躬，鸣声环供”，此后，晋商多次投资，对关帝庙的戏楼进行了重建，逐渐形成了完整齐备的宗教文化建筑群，奠定了当前红门关帝庙的规模。

乾隆年间，信众继续进行对关帝庙的扩建工作，此次的扩建，主要是增加了马厩这一建筑。在传说之中，关羽的坐骑赤兔马伴随其征战多年，信众认为赤兔马也具有与主人相似的忠义诚信的性格，因而通过修建马厩的方式来表达对赤兔马的赞扬。另外，这一时期的扩建，还在关帝庙西侧的位置修建了山西会馆，进一步加深了当地晋商与关帝崇拜的关系。19世纪中叶，红门关帝庙再度进行维修扩建工作，补建了山门，形成现在红门关帝庙的整体格局。

除红门关帝庙之外，南天门关帝庙也具有比较强的代表性。南天门关帝庙在早期并不是关羽庙，而是三灵侯殿，其中所供奉的是周代唐宸、葛雍和周武三位官员。相传宋真宗东封泰山见三神人于天门，因加封建祀。随着关帝文化在泰山影响渐盛，三灵侯殿改成关帝庙。今庙已经更名为“未了轩”，供奉神灵也变成了东岳大帝。可见泰山文化在历史的进程之中是不断更迭的，其信仰与当时的社会背景密切相关[3]。

二、关帝信仰在泰山的文化遗存

（一）红门关帝庙碑刻

红门关帝庙由于是当地关帝信仰的中心，因此在历史进程中，留下了大量的碑刻。其内容主要是对古人进行关帝庙的修缮和扩建工作进行记录，其时段从清康熙年间直至民国。以康熙年间对关帝庙的扩建为例，本次所立《重修关帝庙碑记》，对关帝庙扩建之前的称谓和扩建的原因进行了表述：“先是一天门下旧有帝君祠一座，明季善信以关帝君世皆晋产，于是扩其庙貌，广其墙垣。”从该碑文中可以看出，红门关帝庙在明代时期被称为帝君祠，这一称谓与明代关羽的封号“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是一致的。另外对扩建工作进行了比较详细的阐述：“复建殿前神楼一区……爰庀工材，昼夜不倦，于楼前扩开一楹……”等，从中也可见时人对关羽的崇拜程度[4]。这一时期的相关碑记还有《关帝庙配殿碑记》以及《创建关帝庙配殿碑记》等。

乾隆年间对关帝庙的扩建工作主要是针对关帝庙的配属建筑进行修建，如赤兔马厩等建筑。在这些修建过程中，也留下了相关的碑石，但由于年久，文字多有磨灭，部分内容难以进行解读。不过从碑刻现存的文字中可以看出，这一时期进行赤兔马附属建筑的修建，主要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彰示忠信精神，云：“……第念帝君为蜀汉奏伟绩，驰驱戎行，赤兔马者……为而帷盖求施似于义……以表诸人之敬举……。”从中可以看出，时人认为赤兔马是关羽履行仁义忠信的重要助手，因此希望通过修建相应的建筑的方式，来表达自身的敬意。

光绪年间商人进一步对红门关帝庙进行修缮，其碑文中云：“泰邑业鹾务者皆晋人，因圣帝有桑梓之谊，特建殿宇以奉祀者……今殿宇不修又多年矣，鹾局东西两省诸君子相谋更新……。”在这段碑文之中，对修缮原因进行了记录，从实际的情况来看，上一次进行关帝庙的大规模维修，是在道光二十八年（1848），经历过五十余年的风雨，庙已颓败，因此以晋商为核心的群体出资修缮。民国间关帝文化在当地依然延续，“民国六年（1917），特建北堂屋三间，额曰‘青未了轩’。越三年，又建屋五间，俾游人到此咸得休憩”。

（二）南天门关帝庙关公像等

由于关帝文化在泰山地区影响深远，因此在泰山上有众多相关遗存。以南天门关帝像为例，这幅关帝像的创作方法是阴刻，线条流畅，所刻画的是53岁的关羽形象。像碑是清代道光知县徐宗干所立，宗干并为关帝像写有“像赞”：“今古浩然，正大刚毅，山西一人，并天立地，像存故乡，惠千万祀。此先圣五十三岁遗像，藏于解庙，相传至今，面有七痣，须髯稀疏而满颐，瞻仰之下，肃然生敬焉。道光乙酉（1825）仲秋月，知泰安县事南通州徐宗干敬谨勒石。”除此之外，徐宗干在福建巡抚任上也曾刊立关帝像。从此碑文中可以看出，关公信仰不限于民间，由于其信仰的精神内核与古代统治阶层一致，同时也为官方所推崇[5]。

三、泰山的关帝信仰风俗

（一）红门关帝庙戏剧活动

泰山地区的戏剧活动古已有之。汉代《盐铁论》中对泰山地区的文化活动有相关的记载：“古者庶人鱼菽之祭……今富者祈名岳，望山川，椎牛击鼓，戏倡舞像。”这其中所记载的，是古人在泰山祭祀之中进行的戏剧表演活动。泰山地区进行戏剧表演的习俗持续了千年之久，由于当地的戏剧表演声名远播，因此到了明朝时期，已经有诸多外地人前来观赏。这种现象的形成，进一步促进了泰山当地的文化活动繁荣，也由于不同地区的人群所具有的差异性文化背景，泰山地区的戏剧活动形式因此日渐丰富。明末张岱《陶庵梦忆》中称：“客店至泰安州……上者专席，糖饼、五果、十肴、果核、演戏，……演戏者二十余处，弹唱者不胜计。”这些记述反映出明朝时期泰山地区演艺活动的兴旺。

红门关帝庙的戏楼最早建于清代康熙十年（1671），其建设目的之一，是为了进行相应的戏剧表演，用而礼神娱众。光绪年间山东进士王善泽《层云馆观优》之中，对红门关帝庙的戏剧表演进行了详细的记述：“一曲霓裳奏，蹁跹月出宫。衣冠原假借，巾帼亦英雄。拔帜风流队，抽身罗绮丛。逢场聊作戏，翠翠又红红。”这一时期已经处于清末，但关帝庙中的戏剧表演活动依然极为盛大。

明清时期泰山地区的戏剧表演活动异常繁荣，由于关帝文化的影响，泰山地区的多数戏剧表演活动均聚集在以关帝庙为核心的地区，因而形成了泰山地区相对独特的文化现象。自康熙年间以来，二百余年中红门关帝庙唱戏祝赞关帝的习俗一直得到了良好的传承和延续。

（二）祈雨活动

祈雨也是泰山一项传统活动。在中国封建时代，由于国家的经济主要依赖于农业，而雨水的充分与否对农业生产有着重要的影响，因此古代人通过祈雨的形式，来请求上天为自己带来良好的收成。经过千年的发展，这种传统活动逐渐演变为一种风俗，并延续了千年之久。从历史来看，泰山的祈雨活动是从汉代开始，古人认为，泰山是群山的长者，也是世间一切的起源之处，因此泰山具有通达九天、连接阴阳的作用，所以古代王朝均在泰山举行祈雨活动。泰山祈雨中，王朝统治者作为主要的参与者，所表达的是对举国上下的期望。

红门关帝庙在每年的“关帝磨刀日”也会形成盛大的祭典活动。关帝磨刀日是关帝文化中具有鲜明特色的节日，传说中，关帝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都会在南天门外磨利宝刀，而磨刀的水洒落人间，便形成能够帮助庄稼生长的甘霖，解除天下旱情。这一节日的形成是建立在古代劳动人民对英雄的崇拜和对自身生活的期望之上，这一天是关帝文化之中重要的节日。

（三）红门关帝庙与晋商活动

首先，泰山红门关帝庙与晋商之间有着深厚的联系。古代晋商将关帝作为“老乡”，因此红门关帝庙历代修缮扩建工作，都有晋商出资参与其中；古代晋商的主要活动场所“山西会馆”与关帝庙毗邻而居。山西会馆的存在，主要是为明清时期晋商活动提供场所，红门关帝庙是该地区山西客商的主要聚集地。由于晋商对于关帝有较为特殊的情感，一方面晋商与关帝具有“桑梓之谊”，另一方面，传说中关羽也是行商坐贾的保护神，因此晋商在建设山西会馆的时候，有意地拉近了与关帝庙的距离[6]。

其次，山西会馆有着鲜明的社会功能。由于晋商常年奔波于外，因此从社会功能上来说，山西会馆是晋商寄托自身对家乡思念、建立商帮文化纽带的重要场所。早期的商业竞争，由于市场的不断扩大和竞争的无序性，因此商人的经营活动迫切地需要获得依托，从而保证自身利益的稳定，关帝庙的存在，为晋商提供了天然的沟通场所，通过关帝庙晋商可以以商帮的组织形式，共同参与到竞争中，防止自身处于市场竞争的劣势地位，关帝信仰中的主要内容“信义”成为将众多晋商缔结成为整体的纽带，通过这种方式，形成了早期的商业共同认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对市场起到了规范的作用[7]。

综上所述，泰山地区的关帝信仰由来已久，寄托了古代劳动人民对自身生活的美好希冀，同时也在不断的发展过程中契合了时代的需求和特点，因此关帝信仰能够在泰山地区不断发展。由于晋商的商业活动，最终推动了关帝信仰在泰山的繁荣。而以戏剧、祈雨等活动为代表的文化活动，不但进一步促进了关帝信仰的传播，同时也促进了泰山文化的不断丰富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