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梦弼本《杜工部草堂诗笺》的编辑与出版
2019-01-19金雷磊
金雷磊
(三明学院文化传播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
现存文献资料中,关于蔡梦弼的记载不多。作为宋代福建著名的编辑出版家,考证蔡梦弼的编辑与出版活动,可以丰富蔡梦弼的研究成果,也可为蔡式刻书的进一步研究提供材料基础。无论是对宋代建本出版,还是对地方文化传播,都具有重要意义。笔者就宋人蔡梦弼注杜诗和刻杜诗集活动作一初步探讨。
1 蔡梦弼生平及著述
蔡梦弼,生平不祥,生活于南宋末年,字傅卿,号三峰樵隐,建安(今福建建瓯)人,“是有一定编辑和写作能力的书贾”[1]。
蔡梦弼编注的《杜工部草堂诗笺》一书,“嘉泰间由建阳书肆刊行”[2]。该书“在编年、笺释等方面,为奠定杜诗学基础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3]。王燕均对《杜工部草堂诗笺》一书评价很高:
蔡氏在编著此书时,能汇聚前说,折衷己见,广收博采相关文献。特别是在缀辑旧注时能颇费心力地对前人错误有所校正,删繁就简,既诠释字句,又阐明篇意。……这无疑对杜诗早期古注的保存和研究是有着积极作用的。总之,该书具有文气贯通,释文简明,阅读方便之长,实不失为宋代注杜的一个重要版本[4]。
王燕均指出了该书在编辑形式与内容上的显著特点,对“杜诗早期古注的保存和研究有着积极作用”。其按照年代编撰的原则,是“中国文学史上现存最早的一部编年体杜诗会注本……在杜甫诗集的编纂史上有着某种特殊意义”[5]。可以说,宋代杜诗注本编撰与出版形成了一个小高潮,且各具特色①。
此外,蔡梦弼在乾道七年(1171年)编刻《史记集解索引》,内有“建溪蔡梦弼傅卿校刻梓于东墅”牌记。该书是现存最早把南朝宋裴骃的《史记集解》和唐司马贞的《史记索引》并列在一起刊刻的合刻本。
2 蔡梦弼对《草堂诗笺》的编辑与出版
蔡梦弼对《草堂诗笺》的编辑与出版活动,在其嘉泰四年正月自序《草堂诗笺序》中详细地记载了此书编撰过程:
梦弼因博求唐宋诸本杜诗十门,聚而阅之,三复参校,仍用嘉兴鲁氏编次先生用舍之行藏,作诗岁月之先后,以为定本。每于逐句本文之下,先正其字之异同,次审其音之反切,方作诗之义以释之,复引经子史传记以证其用事之所出。离为五十卷,目曰《草堂诗笺》。凡校雠之例,题曰樊者,唐润州刺史樊冕《小集》本也;题曰晋者,晋开运二年官书本也;曰欧者,欧阳永叔本也;曰宋者,宋子京本也;王者,乃介甫也;苏者,乃子瞻也;陈者,乃无己也;黄者,乃鲁直也。刊云一作某字者,系王原叔、张文潜、蔡君谟、晁以道,及唐之顾陶本也。又如宋次道、崔德符、鲍钦止、暨太原王禹玉、王深父、薛梦符、薛苍舒、蔡天启、蔡致远、蔡伯世,皆为义说。其次如徐居仁、谢任伯、吕祖谦、高元之、暨天水赵子栎、赵次翁、杜修可、杜立之、师古、师民瞻,亦为训解。复参以蜀石碑。诸儒之定本,各因其实,以条纪之。至于旧德硕儒,间有一二说者,亦两存之,以俟博识之决择。是集之行,俾得之者手披目览,口诵心惟,不劳思索,而昭然义见,更无纤毫凝滞,如亲聆少陵之声謦欬,而熟睹其眉宇,岂不快哉[5]!
文中所说“嘉兴鲁氏”是指鲁訔,字寄钦,号冷斋。蔡梦弼是以鲁訔十八卷本作为底本来编撰,同时还参照了唐代润州刺史樊冕的《小集》本;晋开运二年官书本;欧阳永叔(欧阳修)本;宋子京(宋祁)本;王介甫(王安石)本;苏子瞻(苏轼)本;陈无己(陈师道)本;黄鲁直(黄庭坚)本等多种版本,最终编成五十卷本。“由于博采众长,删繁就简,故此书在南宋众多的杜诗集注本中,具有文气畅通,注文简单明了,方便阅读的特点,是现存的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的杜诗编年集注本。”[6]“录诗及校勘所用之本,多达二十六七个传本,显然是要编成一个最完备的会笺本”,材料“虽未明言为谁所刻,但蔡梦弼有丰富的刻书经历,故此本完全有可能由他自己梓行”[7]。
五十卷本是《草堂诗笺》的最初版本,该本半页11行,每行19字,注释为双行小字,行25字,细黑口,四周双栏,按照年代编次。题有“嘉兴鲁訔编次”“云衢俞成元德校正”“建安蔡梦弼会笺”,为建阳书肆刻本,此本多为残本。据陈尚君、王欣悦考证,该本有李盛铎藏本、朱大韶藏本、周九松藏本、海虞瞿氏藏本、杜甫草堂藏本等[3]。
此外,该书还有另一版本系统流传,即四十卷本,该本半叶12行,行20字,注释双行,行26字,为“南宋末年坊刊本,似为40卷本系统之祖本”[8],李盛铎藏有宋刻本,其跋云:“《杜工部草堂诗笺》四十卷,传本极尠,嘉道以来藏宋椠称富者,无过黄荛圃、张月霄,诸君皆未之见,罕可知矣。近今黎莼斋星使搜自东瀛,刻入《古逸丛书》中,然其跋自称为拙匠改易行款,遂失其真,则欲观宋本真面目,仍非此莫属。惜缺第十九卷,暇当以黎本景写补之。乙酉长至后二日重装因记。”[9]
四十卷宋刻本流传到清代,已经甚少,藏书家中,藏有宋椠可以称富的也只有黄荛圃、张月霄两人,而他们两人都没有《草堂诗笺》四十卷本,而李盛铎却有机会目睹,既表明了该书的难得与珍贵,又表明了李盛铎与该书的缘分。该书是由黎莼斋从搜自东瀛,后又收入《古逸丛书》。黎莼斋认为,该书虽然经过刻工多所改易,丧失宋刻原貌,但若要观看、欣赏宋本真目,还必须以此本为准。
3 作为编辑出版家与学者的蔡梦弼
蔡梦弼不仅是一个出版家,还是一个学者,兼具出版家与学者双重身份。他“潜心艺文,不求闻达。尝注韩、柳之文,了无留隐;至于杜诗,尤极精诣。”[5]宋人俞成在开禧元年八月《校正草堂诗笺跋》一文中说到了他对蔡梦弼的认识:
吾党蔡君傅卿,生平高尚,不求闻达,潜心大学,识见超拔。尝注韩退之、柳子厚之文,了无留隐。至于少陵之诗,尤极精妙。其始考异,其次辨音,又其次讲明作诗之义,又其次引援用事之所从出。凡遇题目,究竟本原;逮夫章句,穷极理致。非特定其年谱,又且集其诗评,参之众说,断以己意,警悟后学多矣[10]。
俞成,字元德,东阳人。从当时人俞成的文献记载来看,蔡梦弼确实还做学问,且学问做得很好。曾经注释韩愈、柳宗元的文章,特别是对于杜诗研究很有兴趣,造诣极深,其研究杜诗的专著《杜工部草堂诗笺》,“至今为世所重”,“又有《草堂诗话》传世”[14]。
蔡梦弼对杜氏家族族谱也做过精确考证,这在他的《杜氏谱系》一文中有述:
谨按《唐书·杜甫传》及元稹《墓志》,晋当阳县侯预下十世而生依艺,以监察御史令于河南府之巩县。依艺生审言,审言善诗,官至修文馆学士、尚书膳部员外郎。审言生闲,京兆府奉天县令。闲生甫,左拾遗、尚书工部员外郎。甫生二子:宗文,宗武。梦弼今以《杜氏家谱》考之,襄阳杜氏出自晋当阳县侯预,而佑盖其后也。佑生三子:师损,式方,从郁。师损三子:诠,愉,羔。式方五子:恽,憓,悰,恂,慆。从郁二子:牧、颛。群从中悰官最高,而牧名最著。杜氏凡五房:一京兆杜氏;二杜陵杜氏;三襄阳杜氏;四洹水杜氏;五濮阳杜氏。而甫一派,又不在五派之中。甫与佑既同出于预,而家谱不载,何也?岂以其官不达,而诸杜不通谱系乎?何家谱之见遗也!东塾蔡梦弼因览其谱系而为之书[11]。
蔡梦弼兼具出版家和学者两种身份,“盖是学问家兼刻书家,既能严肃对待学问,又能敏锐捕捉市场需求,因而在南宋初中期能独树一帜”[7]。而黄鹤在嘉定九年三月《补千家集注杜工部诗史后序》中,对蔡氏等人所编《杜甫谱系》评价却并不是很高,他认为:“吕汲公年谱既失之略,而蔡、鲁二谱亦多疏卤,遂更为一谱,以继于后。”[12]吕汲公年谱太多简略,蔡梦弼、鲁訔年谱太多疏漏。
黄鹤主要补充父亲黄希生前注释杜甫而没有完成的事业,“鹤先君未第时,酷嗜杜诗,颇恨旧注多遗舛,尝补缉,未竟而逝。又欲考所作岁月于逐篇下,终不果运力,未必不赍恨泉下也。鹤不肖,常恐无以酬先志,乃取椠本集注,以遗稿为之正定”[12]。在充实完善父亲遗著的同时,遵循一定的编撰原则,“凡经据引者不复重出,又辄益以所闻,于是稍盈卷帙。每诗再加考订,或因人以核其时,或蒐地以校其迹,或摘句以辨其事,或即物以求其意。”[12]黄鹤对于自己编辑的《杜诗注》相当满意,指出“所谓千四百余篇者,虽不敢谓尽知其详,亦庶几十得七八矣。”[12]
4 结语
蔡梦弼作为一个书商,他具有敏锐的市场嗅觉,看到市场上杜诗注本的畅销,就亲自注释、刊刻和印刷杜诗集。在注释杜诗的时候,他并不是闭门造车,而是参阅了众多的杜诗注释版本。在此基础上,博采众长,兼收并蓄。可以说,正是由于读者市场的需要,推动了蔡梦弼积极注释、编纂杜诗集的行为,这是蔡梦弼从事编辑出版行为的一个重要动机。这种动机也促使蔡梦弼不断学习、充实和完善自己,使之学养不断提高。因此,蔡梦弼也是一个学者。可以说,在蔡梦弼的身上,兼具书商和学者的角色。同时,蔡梦弼本《杜工部草堂诗笺》的编辑与出版,丰富了杜诗研究的成果,使其在杜诗注释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注释:
①宋代杜诗注本有郭知达《九家集注杜诗》,该书按照诗体编撰;徐居仁《分门集注杜工部诗》,该书按照门类编撰;此外还有赵次公《杜诗先后解》,黄希、黄鹤《黄氏补千家集注杜工部诗史》,刘辰翁《集千家注批点杜工部诗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