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家学的“三观”教育智慧及其当代资鉴*——以明清滨州杜氏家学为例
2021-12-04付春梅
付春梅
(山东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山东 济南 250358)
众所周知,家学文化是我国古代传统文化的瑰宝之一,通常认为其滥觞于“五帝三代”之时的“畴人之学”。对此裴骃《史记集解》引如淳注:“家业世世相传为畴。律,年二十三传之畴官,各从其父学。”[1](P1259)从此之后,家学文化历经数千年之演进,迄至明清而不衰。对于我国古代的家学文化,学界已给予了广泛的关注,并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其中相关研究既有涉及有关古代文化、政治名家家学的内容、传承、影响等的个案探索①,亦有对某一时期、某一地域或整个古代家学之表现、特征、理论体系及现代借鉴意义等的综合性考察②。然而,虽然学界探讨已多,但由于我国古代家学文化的内容异常丰富,故仍有广阔的探索空间,如古代家学中对家族成员“人生观”“价值观”“处世观”等“三观”的教育,是关系家族成员发展成败的关键问题,但对此教育智慧,学界却缺乏阐发,而这些思想对当今的资鉴意义也无有论及,非常遗憾。因之,今将在借鉴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以明清时期曾经成就“父子五翰林”“一门十二进士”的滨州杜氏家学为例,对此问题试做探析。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批评指正。
一、明清滨州杜氏家学概况
明清时期的滨州杜氏家族,可谓我国古代若干“士族”之一。在明初大遗民的背景下,洪武二年(1369)杜氏始祖杜雄飞移居山东滨州,“杜雄飞颇善于持家理财,其家庭慢慢殷实起来。随着家庭经济情况的不断好转,他的儿孙们不仅继承了勤俭持家的良好家风,也开始顾及后代的教育,特别是读书学习,文化方面的教育”,“至少从五世起,杜家的子孙已开始读书并且不断有优秀子弟取得功名。此后,杜氏后人很好地秉承了耕读传家的传统,家族逐渐走向兴盛”。[2](P60)最终,杜氏家族发展为明清时期著名的官宦世家、文学世家、书画世家。迄至清末,滨州杜氏家族共走出12名进士、18名举人、327名秀才,为官者多达188人,其中杜堮、杜授田、杜翰等父子五人,在清代同入翰林,成为一代之佳话。而更令人惊叹的是,在明清500年间,杜氏家族不仅保持了长盛不衰,且为官者中未出现一个贪官污吏,所有子孙中,更无一人留下斑斑劣迹。对此“奇迹”,咸丰《滨州志》道出了其中之缘由:“世族言家法者,以杜氏为称首焉。教诸子先实行而后文章,言皆可为世法。”[3](P336)此处所言之“家法”,即为其“家学”,杜氏家族在子孙培养中能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实得益于此也。另外,陈寅恪先生也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一书中指出:“所谓士族者,其初并不专用其先代之高官厚禄为其惟一之表征,而实以家学及礼法等标异于其他诸姓。”[4](P259)可以说,明清滨州杜氏与我国古代其他一些士族相似,其家族相关成就的取得,多有赖于良好“家学”的传承。
而明清滨州杜氏家学的精髓,主要集中体现在第十四世孙,官至内阁学士的杜堮所撰《杜氏述训》《家塾绪语》等作品之中。已有的研究表明,杜氏家学的主要内容涉及“文化知识的传授”“艺术陶冶”“德育教育”“为人处世的教导”“为官之道的传承”等多个方面[2](P64-81),而杜氏家学的传承形式则包括“启蒙教育”“家训”“家谱、年谱”“教子诗、教子文”“家塾”“身教”“实践锻炼”等多种[5]。同时,研究还可发现,杜氏家学中还包含若干“和谐”的思想[6]。不难得见,明清杜氏家学作为我国古代家学之一种,不仅蕴含着丰富的内容和多样的传承形式,对其子孙具有良好的“家法”之效,且对于当今时代仍具有良多的借鉴意义,有“可为世法”的重要价值。
二、古代家学的“三观”教育智慧
培养子弟形成正确的“三观”,是我国古代家学的根本任务之一。下面即以明清滨州杜氏家学为中心,透过其家学,探索我国古代家学中有关“人生观”“价值观”“处世观”的培育方法及其思想光芒。
(一)关于人生观的教育
杜氏家学之中对于如何培养子弟的人生观,培养怎样的人生观,有一些比较独到的思想智慧,具体如下。
首先,立志为先,培养习惯。
在杜氏家学看来,人的志向是决定一个人人生走向的重要因素,因此非常重视对子弟进行“立志”的教育。如杜堮在《杜氏述训》之《书后五条》第一条中言及其家训时云:“大抵赠公之训首在志气,有志气而后有心胸,有心胸而后有识见,有识见而后有谋献。”[2](P160)另外,杜堮在《家塾绪语》中又有告诫其子弟“志者大,所见者远”[2](P213)等语。不难看出,在杜氏家学中,“志气”被认为是决定一个人的“心胸”“识见”“谋献”等的先决条件。也即是说,“志气”不仅决定了一个人的格局、眼界,也决定了其将来所能做出的贡献。所以,对子弟人生观的培养,首要者是对其进行“立志”的教育。
另外,杜氏家学认为,一个人仅仅有“志气”是不够的,要培养其形成正确的人生观,还需令其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如《杜氏述训》第二则即云:“《家语》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此为人第一关头。”[2](P131)杜氏家学认为做人的“第一关头”是养成如“自然”般的“习惯”。而这一习惯的培养,要从孩子最小的时候开始,“教不于此时,亦将如子之渐长而不复可变矣”[2](P131)。那么,如何才能让“习惯”成为“自然”呢?这就需要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同时还要激发孩子的“兴趣”。如以引导孩子读书为例,可令其“自六七岁,即当亲师傅,就义理,浅近处,日为讲解,渐进渐加,至二十岁,不可一日旷闲”,当“彼既得其旨趣”之后,便“自不能已”[2](P137)。
其次,仁信存心,家国在怀。
明清杜氏家学与我国古代其他家学相似,也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如其将“仁”“信”等品行作为子弟人生观的主要培养目标。《书后五条》曾云:“问家风,曰: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其大端也”,“为人不可一端指言,然大要以仁存心,以礼存心,而忠信为之主,兢兢焉,唯恐或失而已”。[2](P161)可以看出,杜氏家学要子弟形成的正是要具有仁爱、礼仪、忠信之心的人生观。而此人生观的建立与否,对人的行为影响至深。如《家塾绪语》第一三〇条中指出,凡不具“爱众”“亲仁”之心的子弟,往往会因“学才小,了辄不邂长老,雌黄信口,喜憎任情”,以至于“为乡党所恶,父老所嫌”[2](P223)。一个人若不知爱憎和礼敬,必然会为他人所恶。因此,在对人的培养中,使其做到“仁信存心”非常重要。
若“仁信”是对人生观中的品行要求,则“家国天下”就是对人生观中“情怀”的观照。这一点又与儒家思想中的“修身、治国、平天下”理念不谋而合。如《杜氏述训》第二十四则指出,培养子弟读书的目标应是为了求得“家国天下之道”,而非世人所追逐的“科第梯梁”,且认为只有让子弟树立“化民成俗尽职报国”的人生理想,才不至于造成“其人才尽坏”[2](P141)的恶果。
最后,知足常乐,张弛有度。
在杜氏家学中,还注意培养子弟树立“知足常乐”“张弛有度”的人生理念。如《杜氏述训》第三十九则载道:“日日而忧不足,是终身无足之日也;日日而以足为乐,是无日非足之时也。”[2](P151)该则即是说,若一个人天天忧患不足,则一生都无满足之日,反之,若天天以足为乐,就没有不满足的时候。而只有有满足感,人才会感受到生活的快乐。所以,要“以寡欲为本,常令心志淡泊,则纷华可损,思虑可省,感慨可消”[2](P175)。
同时,在杜氏家学看来,人不仅要保持清心寡欲、知足常乐的心态,还要适应大自然的规律,做到“张弛有度”。如《家塾绪语》第四〇条中有载:“日方过午,疾忙收敛,以蓄明日之光华;岁方迂夏,疾忙收敛,以养来年之发育。天地且然,而况乎人。”[2](P181)这里即以“日”“岁”为例,阐明人在生存过程中也要懂得“收敛”的道理,而只有懂得适时的“收敛”,才能为将来的进一步发展蓄积力量。反之,若不知及时收敛,如“世有禀赋强盛,少年恣意纵情,甫及三十而已亡者,不胜可数”[2](P181)。所以,“张弛有度”在杜氏家学中并非指消极的处世原则,而是为了着眼于人的更长远发展所做出的谋划。
(二)关于价值观的教育
杜氏家学中关于价值观的教育,也不乏可资借鉴的思想智慧,具体如下。
首先,不逐名利,不汲富贵。
对于“功名利禄”“荣华财富”,杜氏家学不仅持有非常冷静的态度,且反对对此加以追逐的行为。如《杜氏述训》第三十八则云:“吾见世之求仕者,多为其途奔走风尘,需迟岁月,迨其半通甫绾,而华发盈头矣。”对于这种“奔走风尘”以逐功名的行为,以及“以有官为荣、无官为辱”世俗人情,杜氏嗤之以鼻。他们认为,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获得功名,而应是为“功施社稷、泽被生民”。同时,他们也看清了“无官反荣、有官反辱者,比比而是”的现实。[2](P150)因此,对于仕宦功名的态度,他们认为“但当听其自至”而已。[2](P176)故在此价值观念的指导下,杜氏家族将儒家“学而优则仕”的思想,进一步发展为“学而优则仕,不优则不仕,优亦不必仕”的仕宦观。[2](P150)
此外,对于世人所秉持的“富贵有余乐,贫贱不堪忧”的富贵观,杜氏家族反则其言而提出了“贫贱有余乐,富贵不堪忧”的思想[2](P151)。之所以有此认识,主要是因为杜氏成员认识到了“鲜衣美食与人兢胜,朝酣暮乐恣意养安,盖奢与怠常相因,懒与贫恒相附”[2](P212)的道理。所以,对于“今人于名利所系,不得则以为憾”的现象,杜堮则告诫其子孙要保持“超然于得失之间”[2](P207)的平常心态。
在明清之际,所有的杜氏为官者都能做到清廉奉公,其原因之一,当是受到了这种淡泊功名与富贵、超然于得失之间的价值观的指引。
其次,获益磨折,受害奢糜。
磨难与挫折在常人眼中往往被视作厄运或痛苦的经历,但在杜氏家学中却被视为个人成长中的宝贵精神财富。如《家塾绪语》第七十五条云:“人少年多受磨折,后来便得多少便宜。盖视世间不如意事皆属寻常,而不以动于中也。不动于中则不妨其应为之事,古人大本领,多从此出。”[2](P197)在杜氏看来,人在少年之时经历挫折和磨砺在所难免,但只要不为其所动,并能坚守初衷,必能在将来成就大的本领。由此思想不难发现,在杜氏家学中实则倡导子孙要形成积极应对“磨折”的价值观念。
而对于生活中的“奢靡”之气,我国古代的其他家学多有涉及。如早在三国时期诸葛亮在《诫子书》中就告诫其子:“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7](P28)在这里诸葛亮对其子强调,人只有通过节俭才能抵御“奢靡”的诱惑,培养自己的道德节操。而杜氏家学则与之相似,也认为“奢侈”和“浮糜”有百害而无一利。如《家塾绪语》有云:“餍膏粱者易生昏怠,饰文绣者易长浮靡。昏怠、浮靡则志气与骨力皆无有矣,虽策之以严亲,督之以良师,犹无与也。”[2](P215)在杜氏看来,奢靡的生活,往往会蚕食人的心智和身体,既使有再严厉的亲人和再好的师傅也无法将其培育成才。因之,杜堮提出了“饮食宜素,衣服宜朴,不独取俭而已也”[2](P215)的观点。由此思想可以看出,杜氏家学又将我国传统文化中的“节俭”美德做了更进一步的阐发。
最后,破除自是,摒弃私欲。
对于自我的价值认识和判断,是价值观的重要内容之一。在这一方面,杜氏家学一则告诫子弟不要以自我为中心,不自以为是,要善于突破自己;再则,要求子弟要摒弃自私自利之念。如《杜氏述训》第一则开篇即云:“自见之谓明,自听之谓聪,自胜之谓强。人惟不自见、自闻而后自是。既自是矣,益怠长傲,强于何有?乃所谓大愚也。”[2](P130)这里提出,若人不能认识自我,而是自以为是,不仅不会使自己变得强大,反而使自己变得非常愚蠢。在《家塾绪语》中对这一思想又进一步重申:“心思智力一有所囿,反来复去总不出此圈子,一旦跳出其外,乃见天地之圆方。”[2](P188)所以,在自我的认知上,杜氏家学强调要正确的看待自己,不以自我为中心,不刚愎而自用,而只有善于突破自我的人,才能使自己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杜氏家学要求子弟不要以“自我”为中心的另一个理念,即是要“摒弃私欲”。如《杜氏述训》云:“小儿嬉戏,每指某物曰‘是我有也’,曾宜以怒色诃之。盖恐长自私自利之心而渐离其天性也。防微杜渐,斯虑之早矣。”[2](P132)杜氏要求,从“小儿”开始即要防止其萌生“自私自利之心”。杜氏家学还认为“私欲”是个人成长的羁绊,如《杜氏述训》第二〇则曾云:“人只为自己,先有私意牵制,所以见理不明,虽其明者,亦行之不力,不便于己故也。痛治此心,去之务尽,自然光明正大,超出万物之表。”[2](P139)在杜氏看来,若一个人做事仅以自我为中心,其就会受“私意牵制”,对于事理的理解,对处事行为的选择都会因之大受所限。反之,只有去此“私心”“私欲”,人才能光明正大地做事,才能有所作为。
(三)关于处世观的教育
对于家族成员处世观的教育,杜氏家学中也有很多可资借鉴的思想。前人的研究虽已涉及其中的部分内容,但更多的教育智慧仍待发覆,具体如下。
首先,低调谨慎,守拙守默。
“低调谨慎”与“守拙守默”既是明清滨州杜氏家族为人处世的写照,也是其家学中对子弟“处世观”教育的重要内容。如在重修世族谱序时,杜氏第十世孙的杜漺曾告诫子孙:“勿以族大人众为可恃,而以凭藉骄溢为可虞。”[8](P290)杜漺借助修谱的时机提醒子孙,要低调处世,不要骄溢。杜堮又在《石画龛论述·梦余因话录》中教育后代:“为人要气局阔大,志意高远,然不可错认放荡、狂易为阔大高远也,要知惟其阔大,是以谨慎,惟其高远,是以规矩,须从源头辨认。”[9](P613)这里提到,为人不仅要低调,还须懂得“谨慎”之理。另外,杜氏家学在对子孙进行低调与谨慎的处世观教育的同时,又进一步告诫子孙处世中还需做到“守拙守默”,即尽可能地内敛,不于众取宠,不求知于人。如《家塾绪语》第一二七条即载:“守拙守默无地不宜”,要做到“独喻而不求众喻,自知而不必人知”。[2](P221-222)
杜氏第十五氏孙杜受田,其处世之道正是其家学中“低调谨慎”“守拙守默”的最好体现。如在其年谱《杜文端公年谱》中曾对其这一处世原则有所记载:“府君以潜邸旧学,时承顾问,益自谨毖,故于家庭讠燕语从不及禁中事,平日献替,翰等益弗得闻,而年姻故旧颇有以无所建白为言者,颔之而已。”[10](P33)杜受田曾为咸丰帝师,官至协办大学士、刑部尚书,其对家人保持守口如瓶、谨言慎行、低调行事的态度,对外人更是如此,以至于最亲近的年姻故旧们竟认为其为官期间无所事事。
其次,不争不抢,能让得让。
杜氏家学中对子弟处世观教育的另一内容,即是教育子弟在与他人的相处中,要遵循“不争不抢”“能让得让”的原则。在生活中与他人相处,彼此之间产生一些摩擦甚至矛盾,实所难免,而遇到此种情况之时,杜氏家学要求子弟一方面要“以义胜私,化其忮忿之情,求合于惇睦之意”,即要用仁义而不是私心,以求得与他人关系的和睦。另一方面,则要求子弟“即有不合而争,然争而不胜其让也”[2](P135)。亦即是说,既使必须要去“争”,但也不是为了去“争胜”,而是要做出让步。
同时,《家塾绪语》又载:“凡功皆可以让人,凡名皆可以让人,以至一切聪明才辩光耀一时者,无不可以让人。”且而若以这种方式处世,则“此其所存者大矣,而其所期者远矣”[2](P214)。可以说,在杜氏家学之中,不仅“功名”可以“让”,甚至连一切能“让”者都可以让之于人。而在家族的思想认识中,这种“让”,是一种有远见、有格局的表现。相反,若“尺寸不肯让,人当其时,亦自觉得意”,而“时势既移,同声渐寡,而非之者乃数倍于曩之、和之也”。[2](P221-222)
最后,知爱知敬,乐助于人。
杜氏家学在处世观的教育中,还强调与人相处之时要做到“知爱知敬”。《杜氏述训》第三则曾载:“知爱知敬,始家邦终四海,即由此充之,非有加也。”[2](P132)同时,前文也已提及,当一个人“了辄不邂长老,雌黄信口,喜憎任情”之时,往往会令人嫌弃。因此,对人尊敬且心存仁爱之心,是与他人友好相处,并能够获得他人认可的重要处世原则。
此外,在与他人交往中,杜氏家学还进一步要求子弟要树立“乐助于人”的处世观。在杜氏看来,凡是能够对他人加以关照和帮助、对他人宽厚相待者,将来多能促进自身的发展,自己会因之得到更多的回报。反之,则不然。所以,《杜氏述训》在第四十一则云:“凡能照管他人者,其后多能全自己”,“所薄者厚而所厚者薄,亦未之有也,更宜反转观之”。[2](P152)
总之,由以上不难看出,无论是对于“人生观”“价值观”还是关于“处世观”的教育,杜氏家学在吸取我国传统文化精神以及古代家学文化思想的同时,又提出了一系列非常独到的见解,这些既有丰厚的文化内涵,又具有一定创新性的教育思想,为培养其子弟形成良好的“三观”,铸就明清时期的望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三、古代家学的当代资鉴
作为我国古代家学之一的杜氏家学,其在子弟“人生观”“价值观”“处世观”的培养过程中,总结出了丰富的思想智慧,而这些教育思想对当今青少年的“三观”培育,仍具有重要的参考和借鉴意义。
首先,从杜氏家学对于人生观的培养中可以发现,“立志向”“养习惯”与“激发兴趣”,也即是“唤醒自我”的教育,实则是杜氏家族培养子弟形成正确“人生观”的有效实施方案。其中,“志向”可视作“人生观”培养的“目标”,而“习惯”则是确保“目标”能够实现的行为“规范”,“唤醒自我”则又是前两者得以实现的“动力源泉”。由杜氏家学来看,此三者在人生观的培养中缺一不可。这一点对当前的青少年人生观培养很有启发意义。现在看来,一些人生观存在问题的青少年,究其原因,往往是在人生观的培养中缺少其中的一环或多环所致。有的可能是因为在家庭教育中缺乏人生“目标”的正确引导,最终导其致走向迷途;有的则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养成良好的习惯,没有形成正确的行为规范,造成人生的走向与“目标”出现偏差;还有的则可能是因为自身缺乏应有的动力,导致其人生“目标”和“规范”等流于形式,正确的人生观难以实现。因此,从这一角度讲,应借鉴杜氏家学的相关经验智慧,三管齐下,以确保青少年正确人生观的养成。
另外,还可以发现,在杜氏家学中,我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道思想,是其子弟“人生观”培养的主要思想来源。显然,杜氏家族对子弟的“人生观”培育,主要是来自主流的传统文化思想,可以说,杜氏家族用儒家的思想来塑造子弟的品行和胸怀,以促其成长为社会和国家的有用之才,而用道家的思想,令子弟来保持良好的心态、调整生活的节奏,以期达到自身持久发展的目标。一个人要在社会上立足并发展,这两个方面实则都不能偏废。杜氏家学的这一思想智慧对于当今青少年的人生观教育,也颇有借鉴意义。
此外还要看到,当前受西方文化的冲击和影响,我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力有所下降。“个人主义”“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等西方价值观念和人生追求在社会上大量存在,“留洋潮”“移民潮”等所展现的以“西方”为“至上”的观念仍炙手可热,都在很大程度上对青少年人生观的塑造产生了诸多不良的影响。因此,在此情形之下,倡导借鉴古代家学文化,继续秉承和弘扬儒家所倡导的仁义、忠信、礼敬、节俭、勤奋、心怀天下等思想文化精髓,培养青少年形成相关品行和家国情怀的人生观念,就显得非常必要。同时,加强对青少年心理的引导和梳理,让其明白“张弛有度”的人生哲理,也必然会为其未来的发展奠定健康的身心基础。
其次,关于“价值观”的培养,杜氏家学中的很多思想也值得参考。如关于如何看待功名利禄的问题。在当今世界,这依然是广大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需要直面的问题。通过杜氏家学的人才培养经验来看,若能够抵御名利与物质的诱惑,“超然于得失之间”,则会有利于自身的长远发展。而杜氏家学对于“挫折”“磨难”正面价值的教育,对于今天青少年价值观的培养也深有启发。在生活、学习、事业上遇到挫折和坎坷,人人都无法避免,若借鉴杜氏家学的思想,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就能够实现“福祸”的相互转换。
另外,对于自我价值的判断,也可以从杜氏家学中汲取有益的思想营养。由此可以得到启发,一个人若想实现自身的更大价值,就必须突破自我的既有格局,放弃一些既得的个人利益,只有这样,才可能赢得更大的人生舞台。
最后,在人的“三观”教育中,“处世观”往往是在当前家庭教育中容易被忽视的问题,而明清杜氏家族的成功,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对子弟“处世观”教育的重视。杜氏家学中关于“处世观”的教育思想及其实践,非常值得当下参考和借鉴。目前,很多青少年或因缺乏与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或因未在家庭接受处世原则、方法的教育等,导致他们不太了解与他人交往的方式、方法,这一现象的存在,不仅仅造成他们有可能会产生人际交往的障碍,且往往会阻碍其获得友谊及他人的支持和帮助,进而影响了他们的长远发展。通过杜氏家学中关于处世观的教育思想可知,在处世中,只要放低个人的姿态,保持谨慎低调、谦虚忍让、尊敬礼貌的态度,就会容易获得他人的理解、支持和尊敬。而多把他人放在心上,多注意去帮助他人,少关注自己,就会收获他人更多的帮助。汲取这些思想智慧,必然会使得一些青少年的“处世”窘境有所改观。
注释
① 王钧林《孔氏家学中的〈尚书〉学——两汉〈尚书〉学研究的一个独特视角》,《武汉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年第2期;颜以琳《颜真卿书风与家学传承》,《中国书法》 2016年第7期;崔宏艳《李白家学渊源考论》,《绵阳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李久学《家学对曾国藩理学思想形成的影响》,《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6期等。
② 陈利娜《魏晋南北朝家学兴盛的表现及其影响》,《岳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2年第5期;汪超《宋代士人家学、主客与师承关系析论》,《江西教育学院学报》2013年第2期;蒋明宏《略论明清苏南望族家学》,《江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1期;郝云红、陆建猷《中国家学哲学话语体系的理论建构》,《宁夏社会科学》2019年第3期;王伟《中古家风家学与家族文学》,《中国社会科学报》2019-11-11;陆建猷《中国传统家学的现代参鉴价值》,《社会科学》2013年第5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