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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游戏
——对忻州“挠羊”摔跤的再剖析

2019-01-18李翠霞

体育研究与教育 2019年4期
关键词:忻州比赛

李翠霞,赵 岷

忻州“挠羊赛”,2006年被评为“山西省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2008年被认定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挠羊”是流传于山西省忻州地区的一种民间摔跤比赛形式。之所以称作“挠羊”,是以其胜利后所得的奖品命名的,或者说是以羊为赌注的一种摔跤竞技形式。其特点是光背不着上衣,主要以抱抓下身为主。挠羊赛的摔跤手都是以一跤见胜负:跤手除身上脚以外其他部位只要一沾地就算输。不作循环赛,输者淘汰,赢者继续与新手比赛。连续摔倒三位对手,赛后就会给予相应的鼓励;连续摔倒五位对手,人们便视获胜者为“好汉”,赛后给予相当的鼓励;连续摔倒第六个对手,人们便称他为挠羊汉,也称其挠了头羊,给予挠羊赛的最高奖励,把一只又大又白的羊奖给优胜者。现在,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挠羊汉的奖励也随之增加,已经不单只是奖励一只羊了,而是演变为现代家用电器等,但由于历史文化、民风习俗的影响,人们还是习惯把忻州地区这种传统的摔跤方法称作挠羊。

1 “挠羊”一词的文化诠释

“挠羊”可以说是在特殊地理环境中的特定方言称谓。“挠”在《说文》中解释为:“挠,扰也。从手,尧声。”[1],“挠”在晋北方言中有“扛,拿,举”的意思;“挠羊”就是扛羊,把羊拉走了。简单地说,“挠羊赛”,就是赢或者输羊的比赛,就是一种专以一只活羊作为奖品的摔跤比赛。

从另一个层面来理解,“挠”代表的是一种力量与豪放。大家可以想象到,在一场摔跤比赛下来,优胜者肩扛一整只活着的大肥羊,绕场一周,那是多么粗犷豪放的一种气势与场面。这不仅代表获胜者的力量与技术,从另一个侧面体现的也是优胜者一种心态和气势。而这在南方精细文化为主的习俗中是很难看到的。所以像烧烤全羊,拔刀而食的菜肴和吃法,也只有在北方民族中出现,不可能在南方出现。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挠羊摔跤更具有民族特色和地域倾向。

此外,用羊作为摔跤比赛的奖品,是在忻州民间一直沿传下来的旧俗。据《忻州地方志》记载,宋元时,忻州水草丰盛,是牧羊的理想场所。当时的摔跤活动经常以羊作为摔跤输赢的赌注。起初,没有人专门组织,只是摔跤手们想摔就摔,想赌就赌,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了以羊作为奖品而且有人组织的一种比赛活动。

当然有关忻州摔跤最早的记载还是在北宋调露子的《角力记》中:“忻、代州民秋后结朋角抵,谓之野场,有杀伤者。”因其发展甚烈,宋真宗曾下令“自今悉禁绝之。”[2]“忻代州”指的就是现在的忻州和代县,而文中“秋后结朋角抵,谓之野场”则恰好印证了今天于旷野之中,秋后丰收之时进行比赛的挠羊摔跤。忻州当地农谚有“立了秋,挂锄钩,吃瓜看戏摔跤放牲口”,由此可知挠羊赛是在秋收以后的农闲时间所进行的,可以说在忻州北宋时期就有了关于角抵摔跤的记录。

两宋期间,中国南北分裂,民族混杂。这无形中形成了一个各民族大融合、大混血、大交流的契机。北方少数民族和南方汉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频繁交流与接触,不但促进了各民族间的相互融合,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各民族传统文化的发展。南北宋时期民族的交流是双向的:一方面是先进的汉族文化层层推进,成为文化交流与融合的主导力量,同化了少数民族;另一方面,少数民族的习俗观念和粗犷风格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汉族文化的发展,宋时的相扑、角抵就是典型的例证。

根据金启宗先生的研究,辽代的角抵同宋的角抵本质上并不一样。依据1931年辽阳出土的辽代小孩角抵图陶罐及其他有关资料,宋的相扑以互相推搏对手出台,以快取胜。辽之角抵则“以倒地为负”,出战双方往往“相持终日,欲倒而不可能”,所以下绊便成为典型招数,这些都说明宋辽的角抵是各不相同的。宋的角抵即现流行于日本的相扑,而辽的角抵已基本出现了摔跤的雏形。[3]相扑在辽、金地区也很普遍。《辽史·卷五十二·礼志五》有记载:辽制,册封皇后、皇帝诞辰或宴请外来使节时,都要“百戏、角抵、戏马、较戏以为乐。”辽兴宗耶律宗“以皇太子库里噶里生……帝命卫士与汉人角抵为乐。”[4]甚至在《辽史·兴宗本纪》还记有辽太祖曾命令在处决罪犯前,让罪犯饮酒一日,“以人命至重,死为复生,赐宴一日,随其生平之好,使为之。酒酣,或歌或舞,或戏射、角抵、各极其意,明日乃以轻重论刑”。[5]《金史·蒲察世杰传》记载有“蒲察世杰本名阿撒,为人多力,每遇武士角力赌羊,辄胜之”。《金史·太祖本纪》 记金太祖曾令数人两两角力,宗弟完颜昂年仅15岁,在角力中“连仆六人”。[5]金代称辽的角抵为“跋里速戏”或“角力”。其同相扑一道曾广为流传,但自金世宗大力提倡女真文化,宋的相扑便受到排挤而摔跤则得到大力推广。特别是章宗时,由于汉族地区民间“角抵社”聚集达数百人,具有反抗金统治的危险,于是他下令制定民习角抵、枪棒罪,淮水以北地区的相扑被禁止,但摔跤则不受限制。元代后,元代蒙古人更是喜爱摔跤。到元仁宗时,再度下达禁止相扑诏谕,这样残存于南方的相扑也逐渐衰灭。与相扑屡遭扑杀相反,摔跤却因蒙古贵族的提倡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并逐渐改进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蒙古式摔跤——搏克的雏形。[3]再后角抵传到清朝,因清王朝统治者是女真族的后裔,在女真族的传统文化中就有“摔跤赌羊”的民俗,摔跤因此得以长盛不衰。

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宋、辽、金、元民族间大混血、大融合、大交流的时期,忻州由于恰好处于这种接触融合区域,故无论从生活方式还是民俗习惯中都无不带有一定的少数民族的印记。而角力摔跤比赛以羊为赌,体现的就是北方民族的粗犷、古朴与豪放的民族特性。羊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来说太熟悉、太常见,在日常生活中又是太重要了,因此才会在摔跤角力比赛中以羊为赌。

可以说,无论从胜利后的“挠”字来说,还是从获得的奖品“羊”来说,无不体现的是北方游牧民族的文化特性,这与南方传统文化所体现的文化韵味是截然不同的。从这个角度言,“挠羊摔跤”是一种中国传统角力摔跤与北方少数民族相融合后而产生的一种极具典型意义的新式摔跤称谓。

2 挠羊摔跤俗语的诠释

2.1 挠羊赛上对人的称谓

挠羊汉,是参加挠羊比赛并取得或曾经取得过较好成绩的参与者的总称。应羊人,即负责挠羊赛对阵双方的组织者或召集人,通常由德高望重的前辈或久经跤场的挠羊汉充任。喝跤人,也叫监跤人,即今天的裁判员。其职责除了判定胜负或和跤之外,还兼现场解说以活跃气氛。此外,其还有对跤手进行资格审查的权利,同时控制和掌握跤手上场的时机和动机是否与赛事的宗旨相符。对名气较大的挠羊汉早上场或弱势一方跤手有“喂羊”或“串羊”嫌疑者,喝跤人有权轰其下场。保羊汉,是指对阵一方中最有实力的跤手。能起到力挽狂澜和起死回生的作用,力保羊挡我圈,不让对方轻易挠走。破羊人,是指有的跤手技术不错,反应快,脑子灵活,能看到对方破绽,但耐力差,能针对已胜四五人的跤手技术特点使出自己的绝招破解对手,但一般挠不了羊,破跤后自己也很快被破。

2.2 挠羊赛上对挠羊战术的称谓

喂羊,也就是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弱者有惧敌心理,但按照规矩还必须出够六人,只能凑数应付,这种以羊送狼的弱势应战现象叫喂羊。串羊,是彼此之间熟悉的挠羊汉们在分别代表两方交战时,事先商定由谁挠羊,形成场上假摔跤的作弊行为。观众对此极其痛恨,因而跤场上出现骚动和滋事,大多由此引发。混跌跤,就是挠羊赛有时不分甲乙双方对阵,而是在场的观众和跤手根据场上的情况和时机随时自愿选择上场的一种摔跤法。熬油,是在挠羊赛中,一对选手都是防守型,实力又相差无几,双方都不敢贸然使招,而挠羊赛本身又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出现破绽的机会,这样相持的时间就会很长,有时甚至一两小时不见跤,观众对此很不耐烦,故称其为“熬油”。

2.3 挠羊赛上对挠羊比赛内容的称谓

扑拉露水,也称“打露水”“打茬儿”“出马枪”,是挠羊赛中开始阶段让小孩子上场摔跤的一种称谓,意思是为后面的青壮年挠羊高手的精彩摔跤开路,同时也是培养挠羊后备人才,为之提供实战锻炼机会。

跌混跤,是在挠羊赛的中间阶段,年龄稍大爱好摔跤,且有一些摔跤基础,但技术尚不成熟的跤手较量的阶段。这些跤手上场后有的也能胜一两跤或两三跤,但挠羊的可能性不大。高水平的跤手在混跌后期才上场。

为满足观众的兴致和要求,组织者一般要在一晚上安排两场或三场挠羊赛。第一场摔倒六人者叫挠了“头羊”;在重新开始的下一场中连胜六人者,便是“二羊”的获得者,以此类推。虽然二羊和三羊的挠羊汉们所接受的奖品并非真摔跤羊,是家用电器一类,然而,因传统的约定俗成,仍然沿用“挠羊”这个习惯叫法。

3 挠羊跤与北京跤、蒙古跤两大跤种的比较

3.1 挠羊跤与北京跤的比较

北京跤主要流行在北京地区,是在汉族摔跤的基础上融合满族摔跤特点而形成的一种地方跤种。[6]其技术特点是,在两人直接接触后,通过自身身体运动使对方身体三点着地,而自己则保持站立状态。北京地区民间摔跤叫“私跤”。摔跤者穿特制的短上衣又叫“褡裢”,系腰带,穿长裤,衣、带可以抓,全身可以握抱,但不许抓裤子,不许击打,不许使用反关节动作,三点着地即两脚加一手一膝着地为失败,三跤二胜,没有时间限制。练习或比赛由有技术权威的年长者主持,由他们充当教练和裁判。

忻州的挠羊赛,跤手是不穿跤衣的。他们赤背上阵,下身穿长穿短各随其便。在摔跤的实战中,由于上身赤背,相互无处可抓,便把可以抓到的地方集中在下身,但不能抓裤子,谁抓了对方的裤子,就算谁输。可是抓裤子上的腰带是允许的。在实际比赛中,挠羊赛的参赛者,绝不用皮子扎裤带,而只用一条麻秧丝。麻秧丝一旦抓断,比赛就必须停止;待重换一条裤子并系好麻秧丝后才能继续比赛。忻州挠羊摔跤以摔倒六人为最后胜利,其间上场人员不限,每一场的比赛时间也不限,可长可短,以一跤见输赢,不再纠缠。而摔跤选手以耐力、技巧、斗智为主。突出技术特点是抱腿摔。

北京跤和挠羊跤参赛者都不分重量级别,但在技术动作上挠羊摔跤动作粗犷,而北京跤动作繁多细腻;其次是挠羊参赛人员繁杂,有大人也有小孩,而且每一场比赛前都是小孩子先摔称作“出马枪”“打露水”,但是在北京摔跤较为正式的比赛都很少儿童参加,一般都是成人,而且平民百姓除了专门学习过以外,很少直接参与摔跤,只在日常练习中摔一摔。正式比赛参赛者必定是有一定摔跤经验的摔跤高手,很少有像忻州挠羊那样的“跌混跤” “混跌跤”。从以上几点可以看出北京跤法由于受当地历史文化的熏陶已经形成一定的规则和模式,是一种已经初具规模的经典摔跤形式,而忻州挠羊摔跤则由于其所处的地理环境影响呈民间大众化发展,是一种典型的原生态模式。

3.2 挠羊跤与蒙古跤的比较

蒙古族摔跤又叫博克,是中国蒙古族特有的传统体育项目之一,在内蒙古草原上十分盛行,是那达慕的3项竞技活动之 一。[7]每年夏秋两季,蒙族牧民们为庆祝丰收而举行那达慕,会上蒙古族摔跤是最受欢迎的项目之一。其比赛场地,是天然草原或土地。比赛采用单淘汰制,无时间限制,也不受地区、年龄和体重的限制。比赛前运动员分东西两侧,集体唱歌,手舞足蹈跃入场内。比赛时,摔跤手要穿好摔跤服——带铜钉子的短袖牛皮上衣,腰间系扎用红、蓝、黄3色绸子做的类似于围裙的“希力布格”;下身穿肥大摔跤裤,多为白色,外面再套一条绣 有各种动物和花卉图案的套裤;脚蹬蒙古靴。双方均有歌手高唱挑战歌,摔跤手跳着狮舞或鹰舞步出场。裁判员发令后,双方握手致敬,然后互相抱摔,各自施展扑、拉、甩、绊 等技巧以制胜;在技术上,讲究手对手,脚对脚,允许抓握手臂、躯干和上衣,能用腿脚使绊,不许用手臂接触对手下肢。比赛时不得抱腿,不得搞危险动作。除脚掌外,只要膝盖以上任何部位着地即为失败,一跤定胜负。比赛结束后,胜负双方与上场时一样,手舞足蹈地离场。整个比赛结束后,竞赛组织者根据运动员名次分别给予奖品。负者不许再上场。优胜者受奖,并多被誉为“赛音布和”,意思是英雄摔跤手。

蒙古摔跤与忻州挠羊摔跤最大的不同在于着装。蒙古摔跤的服装带有明显的宗教色彩,如在蒙古族摔跤服的制作中,摔跤手上衣着无袖短衣卓铎格。这种卓铎格各地不一样,有的是用白毡、帆布镶边贴花精制的,有的是用上等香牛皮衬里制作的;卓铎格的边缘用铜或银打涛布缀满,形成具有节奏感的点的构成排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十分耀眼;卓铎格背部也很讲究,有用涛布排列成盘肠等吉祥图案的,有绘有雄狮、弓箭等寓意勇猛内容的,也有用金属片镶嵌的,也有标有本族的篆字图案的。穿上这样的卓铎格,具有保护身体的作用,摔跤时任何撕、抓、拉都不会伤人或弄烂衣服。另一方面这种摔跤服也有它的审美意义。摔跤服套裤上多用盘肠纹和卷草纹,象征团结和草原的兴旺;龙纹和火纹象征吉祥如意。在套裤的外框总要设计边缘纹样作周边装饰,多采用对称结构。不同色彩和纹样,蕴含喜庆欢乐、愉快舒适、庄严活泼等意义。摔跤服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件在肥大的白布裤子的外边套穿的套裤。那种套裤属于是精制的贴花艺术。这种摔跤服,是牧民自己做、自己用的民间工艺,具有很强的生命力。[8]而忻州挠羊摔跤是不着上衣,下身穿长短裤均可,没有固定的跤衣,这当然与当地的经济文化有很大关系,再加上挠羊参赛者大多来自平民老百姓,光背摔跤不会撕破衣服。再有挠羊比赛一般多在冬天或过年过节的农闲时候举行,不着上衣裸露出强健的身体在寒风刺骨的冬天晚上比赛,那样显得多么健康,多么有气势。日久天长就形成了这种不着上衣的习俗。从这一点看这种不着装或着华丽的带有象征意味的民俗服装,在文化意义上应该是最大的不同。

从技术特点来看,忻州挠羊和蒙古摔跤最大的差异性在于挠羊赛允许抱腿搏摔,而蒙古摔跤则禁止抱腿。从比赛结果来看,挠羊赛以胜六人为最后胜利,而不是单场的胜利,这与蒙古摔跤一跤定胜负大不相同。但是挠羊摔跤和蒙古摔跤的比赛规则有着较大的相似性。如不分重量级别,所有人都可以参加,除脚掌外,只要膝盖以上任何部位着地即为失败,一跤分出胜负后负者不再上场。从这些可以看出忻州挠羊摔跤似乎与蒙古摔跤有着一定的渊源。

4 忻州挠羊摔跤起源四说

4.1 北宋说,杨业创

北宋初(约980年)年太宗时期,长城一带常常刀铮马啸,报警频仍,金瓯受损。北宋朝廷任命“老于边事”的杨业抵抗辽人,又以潘仁美加以约束钳制。杨业妻佘太君认为“兵来民,将自兵,战争的威力在百姓”。建议将乡间青壮年组织起来,平时习武,战时对敌,一举两得。佘太君将杨家军训中的滚翻、花拳、长拳术、六合枪等加以融合、改编,而研究出一种既不伤人,又能强身健骨的招式,这就是“挠羊摔跤”。当然这种说法现在没有多少证据可以证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杨家将与辽人作战的主要战场就在忻州、定襄、原平、代县、山阴一带。而辽人喜爱摔跤,在这个民族杂居的地区,摔跤不但是一种很好的娱乐手段,而且很可能也会成为一种练兵强军的重要训练手段。

4.2 南宋说,陈效婴创

相传,北宋以前,忻州一带的人们也喜欢摔跤,但那时的摔跤仅仅是一种娱乐活动。到了南宋,著名的民族英雄、抗金将领岳飞创建的岳家军中有一位忻州籍的老兵叫陈效婴。他在岳飞被陷以莫须有的罪名而惨死于风波亭后,愤而解甲归田。但这位老兵念念不忘抗金的大志,为继承先烈遗志,酬其抗金夙愿,便在村中把军中所学的带有武术色彩的拳脚、摔跤技艺传授给了当地的乡亲。久而久之,这种技艺便成为当地民间传统的风俗流传下来。而当年的忻州水草丰茂,养羊甚多,这几方面条件叠加就发展成为“挠羊赛”,而且兴旺起来。

另一种说法是把忻州的摔跤渊源归于对异族竞技的接受和演化。摔跤原名“角抵”,即“抵羊角斗”之意。“角抵”源于蒙古人在广阔的牧场上开展的一种用以祭祀祖先和庆贺丰收的互搏技艺。参与者“角抵”时,摹仿公羊打架,以显示自己的彪悍与魅力。《宋史》载:杨五郎出家在五台山太平兴国寺时同他的徒弟真宝就在峻岭深壑中边行道、边练武。岳家军中有老兵叫陈效婴的,祖籍忻州人,角抵艺技极高,岳飞被杀后,离伍回乡,组织敌后斗争。在《忻州体育志》中也有:“南宋时有著名跤手陈效婴”说法。南宋岳飞据守雁门关抗金御敌,全军上下以跤健魄,至今遗有“雁门跤风”四字。

4.3 金源说,王增寿创

据《金史》载,金章宗泰和末年,时乘岁蹇,饥馑连年。北方的鞑靼叛变金朝进而骚扰边境,南宋也伺机乘虚而入。完颜永济大安二年(1210年)年又是一大灾年,六至九月发生数次强烈地震。是年大旱不雨,庄禾尽枯,颗粒无收,饿殍载道,民弗堪苦。翌年,成吉思汗趁完颜永济老懦无能,对金大举进攻,居庸失守,中都戒严,阴云下沉,金王朝陷入四面楚歌,困难重重的泥淖中。更有甚者崇庆二年(1213年)山西陕西严重干旱,人民流亡,背井离乡,宫廷内部争权篡位,互相残杀,腐败黑暗,内战激烈。忻州之地更是田薄地瘠,水旱不常,冷落萧然,民怨沸腾。

名冠金元之际的著名文化名人——元好问在其《续夷坚志》里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金章宗泰和末年(1208年),秀容东南双堡村出一男子,名叫王增寿,力大无人能敌,善于角力。县里完颜阿里不孙的官府,向民征索骆驼运军粮,增寿将铁钉钉入骆驼足趾中,为证明骆驼瘸而不能行,他把骆驼从忻州的羊头村(原名双堡村,后因挠羊而得名)一直背到百里之遥的代县医治,官府相信终于免征。事过后,增寿又将骆驼背了回来,其力气之大由此可知。光绪版《忻州直隶州志》亦云:秀容东南双堡王增寿,号为外力,善角抵,人莫能敌。当然以一人之力创挠羊之法是不可信的。但在忻州民间野史故事中王增寿是传说中最有名气,而且故事最多的一位。大众老百姓都希望挠羊摔跤是由这么一位行侠仗义,敢于对抗强大统治者的英雄所创。这种说法不仅反映了当地人民群众的心声,同时从另一个侧面也可反映出挠羊摔跤极有可能是在老百姓日常生活中不断积累发展完善而成的。可以说是一种集体无意识所创。

4.4 地域说,集体创

忻州东望圣阜山,西傍天柱山,南倚石岭关,北据云内口,四隘拱卫,是典型的盆地。这是忻州摔跤具有封闭性与地方性的双重因素。《忻州地方志》记载:忻州远古时候境内山高林深,平地泉涌,气候比现在温暖湿润,呈现出一派古木参天草肥水美的自然景观,成为多条河流的发源地。六、七千年以前,忻定盆地是晋阳湖所在地。

北方人从最初的模仿雄性动物特别是牛羊兽类的相抵硬拼到通过人群的跌对摔跤较量对比,分晓高低强弱,形成了“倔耿刚毅,凛然豪爽”民风的聚集点。这在一些古籍中也多有论及。《史记》中就记载说“轩辕之初立,有蚩尤氏兄弟七十二人,铜头铁臂,食铁石,轩辕诛之于涿鹿之野”南朝人任昉在《述异记》中也说:“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御。”[9]

放牧人有一个习惯,就是从一群羊中,总要经过若干次的公平竞赛,选拔出一只无与匹敌的厉害者作为“头羊”,号“王子”。当然王子是本群的绝对权威,也是牧主的管理助手,还是抗敌御侮的还头者。因此对跤场胜者奖一只大肥羊,就是为了示其力挫群雄,技艺高超。另外以羊为奖品,也象征着化干戈为玉帛,嗔拳变笑脸的氛围,透视出民族大联合,组成大家庭的良好愿望。

5 挠羊摔跤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

5.1 忻州地区独特的战略地理环境是挠羊摔跤得以发展的根本原因

地理环境是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基础和物质基础。在特定的地理环境下,生产力水平越低下人类对地理环境的依附性就越高,同样地理环境对人活动的影响也就越强。那么反映在人的行为当中就会出现较大的差异性,但这种差异性往往和其所处地理位置、地理构成、地理环境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甚至于我们可以从这些行动所处的地理环境开始解读这些人类活动。忻州地区的挠羊摔跤就有其鲜明的地域性特征。

忻州地区,春秋时大部分属晋地,战国属赵,秦汉属太原、雁门、太平等郡;隋为新兴郡、雁门郡;唐、五代、宋为忻州雁门郡;金、元、明、清为忻州、代州、保德州;民国初属雁门道,后分别属山西第一、第二专员公署。解放后成立忻县专区。1958年底与雁北专区合并为晋北专区;1961年复置忻县专区;1970年改专区为地区,1978改地区为行政公署;1983年改忻县为忻州市,遂改为忻州地区。忻州市位于山西北中部黄土高原之上,东与河北阜平接壤,西以黄河为自然分界线与陕西隔河相望,南距太原78公里,北与朔州、大同相连。境内山峦起伏,河流纵横,关隘险峻。独特的地理位置使这里成为历史上民族冲突的战场,文化融合的舞台,商贸交流的市场,精英辈出的沃土。这里既有遗存完好的史前文化,又有创新发展的现代文化;既有源远流长的中原农耕文化,又有粗犷豪放的草原游牧文化;既有天工秀色的生态文化,又有独具魅力的民俗文化。

光绪六年(1880年)忻州知州方戊昌在总结忻州的地理位置时说:“忻郡为晋阳北路门户,地近边塞,征调之繁,供顿之苦,几无宁岁。明季边寇告警,阑入雁门,蹂躏四野,流离迁徙,民不聊生,于前为烈。”[10]从春秋时的戎狄,到晚清时的瓦刺,都是中国北方的敌对势力。他们地域广阔,性格侠荡,擅长骑射,辗转作战,而“繁剧郡”首当其冲。[11]久而久之的边关生活,风云多变的嚆矢飞鸣,民族矛盾的激烈冲突,南北之间的权益争端,乃是形成忻州摔跤风俗的一个重要历史背景,也是忻州摔跤具有多方面色彩的主要原因。

长城,自古就是中原农耕民族与北方游牧民族的重要分界线,也是民族拉锯战争、摩擦的主要地方。忻州境内北部句注山中的长城线上,有一座雁门关,被古人誉为“三边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而号称跤乡的忻定原三县市,就位于雁门关里,处在边关与太原之间,历史上狼烟不断,战争频繁。忻州、原平、定襄在汉代阻止匈奴南侵,在唐代打击突厥骚扰,在宋时抵抗北辽进犯,于明代防止蒙古族复辟,均为兵家必争之地,且与北国人交往甚多,故传统演兵习武。在战争年代里,这里的人民往往既兵亦民。残酷的生存环境,决定着强者生、弱者亡,不仅苛求军旅人员精武抗敌,就是普通百姓也必须有健壮的身体和遇敌自卫的本领。而体育运动,自古就和军事训练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并得到发展延续。摔跤,作为中国运动史上拳术的一支被划入武术的范畴,由健身与习武相结合的形式发展起来。仅近百年间,原平被授于将级军官的人不下四五十人,誉称山西“将军县”,原先许多爱国战将就是乡中跤手,并力倡挠羊摔跤比赛,因而,长期的不间断的边关战争生活,成为忻州民间摔跤习俗形成的一个重要原因。

可以说正是在这种武风浓厚、战乱不息的历史大变革中,忻州挠羊摔跤才得以延续和发展,因为它不但满足了人们日常的健体防身和娱乐的需求,更重要的是一种自卫和防御。而正是这种战争需要才使历朝历代的禁武命令中对挠羊摔跤网开一面,同时在一些开明的官吏治理时期还有意识的对其加以引导,使之成为一种边境上保一方平安的武装力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特定的地理位置和战争需要是忻州地区的挠羊摔跤得以发展决定性因素和政治基础。

5.2 忻州地区独特的商业地理环境是挠羊摔跤得以发展的经济动力

忻州商业萌芽于商代晚期,经汉唐宋元历代发展,在明末清初达到鼎盛。到17世纪中期,忻州人以黄河西口古渡等地为商旅集散码头,开创了口外经商创业之路。据《山西通志》记载,由河曲娘娘滩而下的30多公里河岸线上,从明代开始就布列着数十个古渡,形成了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境。旧志称,当时的河曲县城“ 一年似水流莺转,百货如云瘦马驼”。上世纪30 年代,河曲县城每年的白银流量高达600万两之巨。水西门外渡口一带,每天都有三四十只大船穿梭往来。那时,忻州的商铺门店遍及9 府 16州,票号钱庄辐射全国15省区,富商巨贾横跨亚欧大陆。时至今日,还有像海拉尔的“宁武街”、丰镇的“忻州巷”这样以忻州命名的诸多地方。可以说巨大的商业利益与忻州人喜爱摔跤也有着极大的关系。古时商业走的都是现银生意。为了保障金属货币的安全,古代人们大多用镖师护银。这无形中为摔跤练力的武师提供了一个利益空间。忻州摔跤因此成为了一种职业。摔跤的发展保护了商业活动的安全,各大商家的鼎力支持又使摔跤成为一种极具规模性的活动。《忻州地方志》中记载:明洪武年间,忻、定、原三县交界处的辛庄(今永丰庄)以其良好的地理位置成为晋人通商的要塞驿站和北方地区农牧民杂居的一个重要村镇。其村王姓巨商大兴土木,先后修建规模宏大的水晶宫(龙王庙)、藏经楼、鼓楼和大戏台,四幢建筑分别为东西和南北对应,中间形成一个数十丈见方的空旷广场。形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跤场——辛庄跤场。每年农历七月二十七,是辛庄的传统古庙会,组织者按传统习俗在戏台两侧插出跤旗,并规定不分籍贯都以过的村云中河为界,河南为一方,河北为一方。拔旗组队的人叫饮羊人,其必是辛庄挠过羊的人才能担任。[12]

忻州的摔跤通常表现为规模性的竞技活动。它往往伴随着某一区域或整个忻州的各种集会如庙会、祭祀等活动,并作为这些活动中的一项主要活动,在人海如潮、群情激奋的氛围下展开和进行。还有一种情况是,在每年的春种之后和秋收之前,由一些富裕的村庄里喜好红火热闹的村长、族长或有权威风范的长者前辈牵头,组织和承担乡里的“社火”。这种活动在今天主要就是“唱大戏”,而挠羊则是“大戏”之后的“压轴戏”。

5.3 忻州地区历史上形成的人文环境是挠羊摔跤得以继续的社会文化因素

忻州古时地处边陲,多民族混居,再加地形成盆地状,因此形成了挠羊摔跤独特的地理人文环境。挠羊摔跤又是一种任何民族都可以接受的民间娱乐方式和竞技形式,而且又为广大民众所喜爱,久而久之便成为民俗。古代忻州是一个庞大的天然茂密牧场,畜牧业发达的明显标志往往表现在其牛羊的数量方面和规模设施方面。所以,游牧民族的社会交往、礼品互送以及货物贸易中,均以牛羊居多。于是在开展各种比赛也习惯性的拿牛羊作赌注、判输赢。总而言之,忻州摔跤称挠羊赛是与本地的历史地域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的。古代忻州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交错的地带。从东汉至清初,都有大批的少数民族迁徙至内地同汉族人杂居,从而实现了民族的大融合,势必导致生活内容与生活方式的兼容并包合二为一。羊,不仅在游牧民族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而且在汉民族中亦早已当作六畜之一,备受青睐。羊在游牧民族精神生活中的体现,自然也就比较容易地被汉民族接受。摔跤正是胡汉民族共有的文化积累现象,也是胡汉民族在长期的斗争中共同创造的精神财富。有的专家在概括忻州摔跤的特点时说:熔多种技巧于一炉,取众跤之长为一体。恰好是这一论点的具体说明,也是忻州摔跤形成多样化风格的土壤。

体育爱好和竞技目标既是一个民族风俗习惯的集中体现,也是其思想信仰、憧憬追求、生活环境乃至性格情操的折射和反映。忻州地处农耕与游牧交界处,民性纯朴,倜傥不羁,幽并游侠,争强好胜,“遇逆难忍,怒则难禁”。简言之,便是“品德敦厚,悍而喜斗”。这实质上反映了塞外民族的习性。摔跤在忻州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无论在田间地头,还是在街头院落,只要有一小块平坦之地,他们便愿意将它变成跤场而不是牌场或赌场,所以一年之中除去真正上“跤场”外,大部分时光人们便利用劳作之余三五成群摆开架势过几回跤瘾。这是开心解乏的游戏,也是踏上跤场前的演练。这种随处可见的活动耳濡目染了身小年幼的村童野娃。他们的兴趣比成年人更盛。跤乡人喜爱摔跤,不仅爱而且有着特殊的感情。土生土长的娃娃,几乎在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摔跤,十来岁的孩子碰到一起,玩耍中总是以摔跤为主要内容,以比个胜负为乐事。因摔跤而扯破衣裤无论何等严重,做父母的都不责怪。姑嫂携儿带女欢聚一堂时,也常常让孩子们摔跤跌对以较强弱,嬉笑自娱。旧社会大姑娘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跤乡的闺女遇有“挠羊赛”,便破了这千年礼禁,姑娘伴媳妇三一群、伍一伙,争着抢着往人群里钻,甚至跑上十里八里去外村看“挠羊”。即使是孕妇也兴趣不减,照样往跤场上跑,不仅自己看红火热闹,也让腹中之子接受摔跤的胎教。就是姑娘们选婿择偶,也将“挠羊汉”列为一美。摔跤之风就这样一代代相传延续至今。正是因为忻州人对摔跤的如此偏爱,才使它在1960年的全国群英会上正式获得“摔跤之乡”的美誉。

6 小结

作为具有地方特色的山西省忻州市的挠羊摔跤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积淀。忻州挠羊摔跤体现的是一种原生态体育文化,也是一种民俗节日庆典文化。它是一种多民族混居融合后包容有多种文化因子的历史产物。此外忻州地区独特的战略位置是挠羊摔跤得以发展的根本原因,而忻州地区独特的商业地理优势则是挠羊摔跤发展的经济动力。忻州地区历史上形成的浑厚的人文环境是挠羊摔跤持续到今天的决定性因素。在今天的忻州、原平、定襄地区挠羊摔跤已形成极其深厚的群众基础。当地老百姓的喜爱和积极参与,不仅使这项古老的运动竞技方法焕发出新的生命力,而且为国家和各省市输送了大批摔跤人才。因此对忻州地区挠羊摔跤的深入研究,不仅有助于提高对我国摔跤历史的认识,同时也有助于我国摔跤事业的发展与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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