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白居易的现实主义诗歌创作
2019-01-15宋培璇
宋培璇
(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承继盛唐而下,中唐是唐代诗歌发展的又一重要时期。这一时期,诗坛有韩愈、李贺奇峻瑰丽的歌行,有刘禹锡、柳宗元充满情趣的民歌体和清峻明丽的七律,还有贾岛、姚合圆熟工稳、精雕细琢的五律。同时期让人无法忽略的、给后代诗坛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还有白居易的现实主义诗歌。白居易的现实主义诗歌承载了深厚的社会功能,“为君、为臣、为民、为物”,尚通俗、求平易、重写实,为当时及后代诗坛带去了深远影响。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白居易十分强调诗歌经世致用的功能,这与他的生平经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出生于小官僚家庭的白居易年少时因要躲避战乱而四处流离,生活贫困潦倒,自小就饱尝下层生活的艰辛与不易,这样的经历给了他更多接触底层人民生活的机会,也使他的诗歌从一开始就走上了关注现实的道路。贞元、元和年间,社会矛盾和阶级矛盾不断加重,内有藩镇割据,宦官专权,赋税繁重;外有吐蕃、回纥的不断入侵,战乱仍频,日益尖锐化的社会矛盾迫使诗人们正视现实,关注民生。白居易也开始了他的现实主义诗歌创作。
在其诗歌创作中,白居易直击社会阴暗面,揭露种种社会问题。在《杜陵叟》中,他“伤农夫之困”,对明知灾情却不上报反而“急敛暴征求考课”加紧征收赋税的地方官大人进行了猛烈抨击,真正站在劳苦大众立场上,写其所遭受的残酷剥削和压迫,为其悲惨命运打抱不平,视民如子,为民请命。同时,他能灵敏感受到商业经济的畸形发展,“每年盐利入官时,少入官家多如丝。官家利薄私家厚,盐铁尚书远不如”,这首《盐商妇》即反映了富裕商人和贫苦农民之间的矛盾。他的目光并不局限于此。《母子别》中他批判升官发财却喜新厌旧抛弃妻子的丈夫,《井底引银瓶》中他同情因受封建礼教迫害而被逐的年轻女子,《上阳白发人》《后宫词》和《过昭君村》中他控诉腐朽的宫女制度,皆从不同侧面反映当时女子的不幸遭遇和卑微地位。
将诗歌与政治密切结合是白居易诗论的核心。他认为,诗歌应担当起“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政治使命,实现“救济人病,裨补时阙”的政治目的,这种主张鲜明地体现在其讽喻诗中。讽喻诗是白居易现实主义诗歌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他把他“志在兼济”的政治抱负融入其中,把揭露和批判的矛头直指封建统治阶级,“意激而直言”,反映了沉重的社会问题。他批判斥责统治阶级的骄奢淫逸,不满其“美人踏上歌舞来”(《红线毯》)的醉生梦死的生活,对其气焰、权势等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绘和无情的鞭挞。《新丰折臂翁》中,白居易借一位“偷将大石捶折臂”而侥幸逃过战争的老人的口吻写出战争时“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爷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的悲惨景象,极言边疆无休止的战争给边地士兵带来的痛苦和不幸,对为非作歹、残害人民的特权阶级恶势力表现出沉重的愤恨,表达了对下层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体现了作者对朝廷政治前景和国计民生的高度责任感和使命感。
白居易的现实主义诗歌之所以能够深入人心,“老妪能解”,一方面是因为他选取了题材广泛,形式多样且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作为描写对象;另一方面也离不开诗人精巧的语言艺术。白描和对比是诗人常用的表现手法。白居易善用白描手法进行人物刻画,“一吟悲一事”,寥寥数笔间,人物精神面貌跃然纸上,使读者如见其人,如临其境,更真切地感受到诗人的情感。如在塑造卖炭翁时,只“满面灰尘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十四个字,一个活脱脱的沧桑老炭翁的形象便跃然而出,语言看似平易,实则精纯。而在表现贫富悬殊等阶级矛盾时,诗人则用对比将其表现的淋漓尽致。在《轻肥》中,作者将佩带着红色丝带的大夫和佩戴着紫色丝带的将军“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的得意之象和贫苦百姓作了沉重的对比,在大笔墨暴露皇帝亲信们“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的卑鄙嘴脸后,话锋一转,“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言简意赅地指出在官员们享受玩乐的同时,江南大旱、衢州出现的人吃人的惨痛场景,如此明显悲壮的对比直击人心,表现了作者对只顾自我玩乐不顾民生的愤慨,同时引发读者的思考。
元好问曾评价白居易说“并州未是风流域,五百年中一乐天”。纵观历史,白居易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文化符号,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少年时他意气风发,满怀壮志豪情。七十致仕,他少了曾经的张扬,却依旧“惟歌生民病,但伤民病痛”,字里行间流露着忧国忧民的责任感。生命留白处,自有风景起。白居易对天下苍生的关怀让后人永远铭记,其现实主义诗歌创作不仅在当时屡屡被人称道,也成为后代文学之典范,在中国诗歌史上留下了无比光辉的一页,“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幸会白居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