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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曹文轩

2019-01-14王迎春

湖海·文学版 2019年3期
关键词:草房子曹文轩文学

王迎春

乡村固定了我的话语。回想起来,我在写它们时,有一种如鱼得水、顺流而下的轻松与自如。至今我还是乡下人。这是曹文轩先生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题记

一度时期,甚至是较长一段时间,我固执地认为我将永远坚持到底,八小时之内,甚至十小时、十二小时内,我都是从事的新闻报道,名字括在括号里,而我更希望名字是放在标题下面的,或者放在封面上,就如我老家河西二十里地曹文轩先生的署名。

新闻报道与散文、与小说、与诗歌当然是有区分度的,但我一直认为,新闻报道更多满足了一个地方、一个群体的宣传,有时与作者本人或许根本不相干;而散文、小说、诗歌则不然,是一个人极度自我而后才有的,是极端的无限制虚构的文本。事实上,无论是新闻报道还是诗歌、散文、小说,一样都注入了作者本人的虚荣和虚构。所以,“虚构”和“虚荣”两者之间从来都有着鬼使神差的关联,甚至经常就是同一件事儿。“非虚构”是最近才有的词汇,有些此地無银的意味。而且,这些文本我都尝试过。

每每读到一篇感同身受的美文,我通常都会感慨:这样的文字是属于我的,因为这是我拥有过的生活。这些句子看起来既不高明,也不高深,貌似一句像样的文艺句子都没有,但我就是写不出来,也不会定义它,也许我压根儿肚里那时就是诗缺词穷。

这与虚构和虚荣相关吗?!女儿看了连呼我怎么也会蹭热度了?!

可惜,我不是曹文轩,我父亲也不是草房子里的曹校长,我父亲是王洪武,一生沉醉文字、了无诗意、囿于地方、终达不到远方的小文人。

其实曹文轩在我心中就是一场梦。多少次,梦里,我成了曹文轩。尽管是梦,我仍喜欢沉浸在这样的梦里,我自鸣得意,我是曹文轩了。这梦的感觉,这样的角色,我扮演着,看来是最令我开怀的了。而一旦醒来,我是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蹭曹文轩先生热度的,我只有虔诚地仰望,我只能无限地膜拜。

曹文轩是一种高度,是一个标杆。中国只有一个曹文轩!世界也只有一个曹文轩!我是曹文轩?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我愿意,我愿意做痴人,做这个梦。

我为什么不是莫言?原因一定很多很多,终究我还是认为莫言离我家太远,所以我不做莫言,说的和做的一样,我竟然从来没有做过成为莫言的梦。

我不是曹文轩。可戏剧性的是,我在高中二年级一次醉酒,把自己臆想成另一个姓曹的了,是大名鼎鼎的曹雪芹。尽管那年我还没有把《红楼梦》读完,现在想想,真是梦一场。过去30年了,我仍然记忆犹新,是因为我没有真醉,真醉一定失忆,那还有什么“犹新”一说。我只是借酒三分醉,放纵扮演了一回,狠狠地耍了一次酒疯。上年的一次聚会上,有旧人还旧事重提了呢。终究有梦了,那怕是隐隐约约的开端,一个文字梦的起源。

其实,我一直头脑清醒,写作不是要成为作家,起码不只是成为作家。当然直到今秋的一个傍晚,陪爱人逛某个书局,当眼前一下子呈现那么多作家的作品专柜,我方才更加地清醒且坚定地死了当作家的心。写作,不,根本谈不上,或者只是一般意义的书写,于我或许只是调节内心,或只是自我消耗时间的极端自我的一种手段,同时一不小心或许也可以让人有机会在精神的劳作中获得了某种积极向上的力量。也可以理解成一种虚荣的幸福,于他人根本无从感受。其实在若干年前我刚刚尝试诗歌的当初,在我的身边就有人似有嘲讽说我是无病呻吟,直到今天我还在他们身边。当某一天友人友善地提醒我不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我只能友善地朝他笑笑。

我没有沉醉于曹雪芹,原因其实很简单,但最重要的是曹雪芹离我太久远,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我还是更接近曹文轩。

曹文轩和我是老乡,是地地道道的老乡哟,不是虚头巴脑的同名,我们是一个郊县的,曹文轩就在我们邻乡近村,同乡音共乡情。他绝对是我的骄傲、是我们大家的骄傲,连同胡乔木先生,把这两位的大名亮出来,说咱们大盐城县人文荟萃,应该绝对镇得住了吧。其实盐城出来的大作家还有李国文,不过李作家的生平介绍一直是书香门第、出生盐城长在上海。盐城本土大作家还有一位姓李的先生---曹文轩的恩师李有干,还有李有干的另一位学生代表剧作家陈明。

当然,曹文轩作为一个著名的儿童文学家而名扬天下,显然于我是十分遗憾的。我在儿童时、少年时甚至青年时,不但没有听说过曹文轩,更无从谈起他的作品了,这不能不说是我一个十分重要的缺失,甚至就是天生的缺憾了。我常常想,假如我年少时就敬仰起身边走出去的大作家,对我的人生是何等的重要!那时候只读鲁迅,说良心话,我没有想过要当鲁迅。

知道曹文轩时,我已不再是学生。记得若干年前父亲曾在我面前炫耀:曹文轩,我们还一起写过报道的。我知道曹文轩,已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曹文轩在国内外文坛已风生水起,在家乡、在孩子们中间已掀起一股读文轩文、学文轩人的热潮。我父亲1942年出生,曹文轩生于1954年1月,父亲比曹文轩整整大了一轮,曹文轩1974年上的北大,在这之前高中毕业的两年时间里在当时的中兴公社报道组,我父亲在大纵湖公社报道组,交集就在这。不知真伪,当然逻辑上是通的。父亲又说,文轩,我们一起每年都去县里开会遇见呢,他小说写得好,报道没有我的强。这一点我不怀疑,小说家当然做的是更抽象的文字,才不屑于您那豆腐块呢,他的心在诗在远方,更在一摞子深厚的文学名著和哲学的思辩里,到了父亲嘴里没有他强没有错,因为这里的角度和情感不尽相同了。父亲和曹文轩在乡村里做过同样的工作,到了这年岁再回头看自己的道路和登上的高度,除了当初的起点相当,但后来去了北大的曹文轩一下子就登上了在家乡看来已经是中国最高学府的殿堂了。这里显然有努力、有才情、有机缘,成了这方水土上人共有的财富,自然一样属于我的父亲。当然我一样分享且拥有这份财富,连同曹文轩创造的新的人文高度。

不仅仅是一种遗憾,应该是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心结,我不仅仅在年少没有读懂李宗盛,还好李宗盛的歌当年听了,独独是曹文轩的文字直到,直到……却是连我自己也根本无法讲出口的客观事实。放在平时,自然可以信口开河地含糊过去,说那一年就是那一年,说早十年、二十年根本脸不红心不跳,也就一说而已,又无关听者的饭量。但放在这个万分隆重的书写场合,我撒谎会脸红,我只有先闭嘴,思量再三才嗫嚅出一个只有我自己清楚的真相。其实真相不是那么容易澄清,因为人的下意识一定会左右真相,或者可以真正暴露真相,你说我什么时候才真正阅读过曹文轩的文字?因为在我的脑海里已经不十分确定,因为我为了应付不同场合的交流,内心跟自己有过不一样的交代。后来,确切地记得去一个小学开展读书活动,看到孩子们都在认真阅读曹文轩的文章,尔后发出似真诚似官腔装老到的感叹:现在孩子真是好福气,想当年我们没有条件读这么多、这么好的书。

曹文轩在我心中开始就是一个家乡名片,甚至是一种荣耀。没有见过曹文轩之前,对他的恩师李有干却十分的熟识,一个身材高大清秀的老人,是我们身边不多见的小说家。

认识李有干老师已经有二十多年,他的小说特别是儿童文学创作在盐城本土影响很大,尽管如此,在我看来,他的学生曹文轩真正是他最好的最成功的作品。学生和老师也是讲缘分的,关于他们师生俩的佳话,听说了不少。有时候想,之前我怎么没有遇到李有干这样的老师,好带我也走上文学创作之路。所以不仅仅是我以为,也几乎是一个共识:曹文轩和李有干老师是密不可分的,是盐城当代文学界最高的标志。若干年前我从没拜读过曹文轩的文字,但有干老师的文字都是认认真真地读过。据说,他们师生的文学创作是一脉相承的,这个当然不用怀疑。

我之前没见过曹文轩,他的妹子、亦是作家的曹文芳已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说出来会让人笑话,我知道曹文芳,认识了几年,我都没有明确地知道曹文轩就是她亲大哥,但这样的事只有我自己清楚。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文芳只要提到文軒,那种眉宇间露出的赞赏和自豪、骄傲、崇拜,简直让人羡慕之极。提到文轩,文芳一定是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哥哥,别人听了第一最大的反应就是嫉妒,我怎么没有这样出色的哥呢!简直把人听馋了。

这里还有一个人必须要提到,他与曹文轩也是绕不过去,那就是吴茂华。茂华是射阳人,家境坎坷,喜好文学,诗和散文都相当专业,在我看来绝对有专业文人的气象。我读过他不少文字,一起也参加过活动,只是过去亦不知曹文轩是他亲表哥,也就是茂华妈妈和文轩爸爸是亲兄妹。听说这样的关系,我先是惊愕的,怎么我才知道?但细细想来,文学的基因在他们身上几乎是有共同的传承的。事实上,我一度怀疑过,文芳得到哥哥手把手地教导,茂华在最底层艰难地生活,甚至文字于他是一种打发生活孤寂困苦的手段,应该与文轩没有亲传的关系。尽管如此,他们家与文学已经深深地结了一场缘。令人欣喜的是文芳女儿去年长篇小说也出版了,这于我不能不说是次沉重的撞击,我的长篇什么时候能出来呢?在梦里,在路上,终将定格在长长久久的寻觅中。

文学是一场修行。曹文轩,当然是中国文坛的重量级大师,可惜我不是曹文轩,但相信,我有一颗热爱文学的滚烫的情怀,可惜的是有情怀显然是远远不够的。在没有见到曹文轩之前,文芳不止一次说过,哥哥下次回来一定送书给我,一定。我深信不疑文芳的真诚。就在前年冬天,文芳郑重地打电话给我:哥哥元旦回来,央视拍专题片!见字如面,见面如邻。第一眼见到曹文轩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就如众亲中的一位兄长,就如众友中的一位师长。哥哥回不回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但哥哥晶莹剔透的金句一直闪现在乡土中,时刻唤醒着我的乡村情结。

我的空间里到处流淌着水,《草房子》以及我的其他作品皆因而生。

“我家住在一条大河边上”这是我最喜欢的情景,我虽然在作品中不止一次写过这个迷人的句子。那时,我就进入了水的世界。一条大河,一条烟雨濛濛的大河,在飘动着。水流汩汩,我的笔下也如水流汩汩。

摘自曹文轩《〈草房子〉创作札记》

其实,今天再去看曹文轩笔下的大河,实在算不上很大,但那个大,真正是一个儿童当年的视角,所以,孩子的眼睛与成人的眼睛看到的事物完全不是一回事,那是一个放大的世界。这是渐行渐明白、渐成长渐开阔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少不了见识和阅历,但更少不了阅读,没有阅读的成长一定是缺失的,是一种无法弥补的精神之憾。

小时候撑船,就喜欢逆流而止,埋下屁股,将竹篙绷得像张弓,听浪头撞击船头噗噜噗噜地响,很兴奋,遇大风天气,一样喜欢顶风而行,身体前倾,衣服鼓胀,或像旗帜一样哔啦哔啦地响,风扑打在船上,麻酥酥的,也很兴奋。

摘自曹文轩《我的作品》

可以很确切地说曹文轩是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后才去北大读书,他先是农民,确切地说是读了若干本书的农民,再是北大学生,然后成为象牙塔里的一名学者,之后潜心文学创作,成为一名作家,著名作家。所以,农民的身份是曹文轩永远改变不了的底色,也是他一生创作的背景和源泉。无论是以草房子、以油麻地为背景的儿童文学作品,还是他正在创作的城市体裁的现代文字,一如保留了乡村秀丽干净纯美的本色。这是曹文轩的本钱,是故乡那方水土赋予他的,一如莫言的山东高密乡,陈忠实的白鹿原,苏北盐城水乡走出的曹文轩,一直行云流水般明快。就在这次的专题片拍摄中,文轩雨中撑船的把式,一下子征服了我,绝对纯粹的老把式,一个离乡离土四十多年的老汉了,撑船的娴熟自如,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啊。

其实与曹文轩从来都没有切身的关系,也许有的,只是在这样一个十分让文人特别是文学爱好者产生别样的感受,就不一样了。都知晓一个作家的出身应该是至关重要的,都说天才出于勤奋,这话本身就出了逻辑的错误,既然称天才了,一定是稀罕稀缺的,就是天生的了,靠努力得来的、靠勤奋拼搏得来的,充其量是大才吧。自古称得上天才的人物又有几何呢?绝对是凤毛麟角。当然这里也应该分大天才、小天才和中天才,这里的天才只是意味着某项才艺,已经达到了不一般的水准了,是谓天才,既是一种赞赏也是一种鞭策。

还是回到我开头的表达,看一个人是不是天才,首先要回到他的出生。我父亲与曹文轩有着不同的出生,我的爷爷和奶奶是大字不识的地地道道的一介乡民,是一个旧社会里最低层的一介贫民,是普天下最最普通不过的贱民一个。不追溯别的,曹文轩的父亲尽管没有上过很长时间的学校,但算是一个有情怀的好学之人,是乡村文化的守望者,是一所乡村小学有名有望的老校长。无疑这就奠定了曹文轩先天的优势,比其他任何一个乡村孩子的得天独厚的优越。小时候的曹文轩就在父亲做校长的小学读完的高小,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孩子最大的自信和自足,也给一个孩子最大可能的空间想象。这是一个作家冥冥之中最深的源泉。所以,曹文轩后来几乎所有的作品都在这里找到最真切的原形和影子。哪怕是影子的影子,都是从这里出发的原点。再看曹文轩最有影响力的《草房子》,就是父亲做校长的学校,就是童年的村庄,就是乡土中国曾经最千丝万缕的人和事,就是那个里下河地带里的风情和风格。这是曹文轩最本能、也是最彻底的一次重塑,或者叫重构童年里的所有美好或不美好的梦境或者现实的真实。所以,我说曹文轩是天才,这里的天才应该反过来看,是地才,是这方水土里走出去、成长出来的一个把故事、把人情写得如此纯美的写作者。是地造就了人,也是人造就了人,这里有曹文轩的父亲,有曹文轩文学的启蒙导师李有干,有一个个鲜活生动、纯朴至善的乡里人,也是那个时代,那个相对贫困又相对单纯的时代。所以,那天我看到曹文轩在风雨中娴熟操练着飘摇的小渔船时,我一点也不惊奇了,曹文轩就是一个读了若干书、写了若干优美文字的老农,这个身份世俗意义上已然改变,但在深耕的血脉里、骨子里怎么可以改变?文芳曾在文章里就径直说,哥哥的长篇小说《草房子》是在父亲去世后不久,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一气呵成,书就是写给父亲的,是对父亲一生最深切的缅怀。《草房子》感动了无数的大人和孩子,那天我站在油麻地上,深深体悟到了这样的情感脉动。

其实那天我是近距离看着曹文轩跳上小渔船的,这里有一个我至今也忘记不了的细节。那天下了大半天的雨,大纵湖上烟雨朦胧,因为是冬天,你说美不美?央视团队想象不到的认真和冬日午后时光不经意间的流逝,拍摄计划已被无情打乱,冷风冷雨冷心窝,和央视的李佳明打着伞完成了对话采访,导演坚持要一个曹文轩划着小渔船由近及远和由远及近的镜头,尽管我是不耐烦的,但曹文轩是极力配合导演的安排,看得出他的和善和对所有人的尊重。高高的湖岸,湿湿的船头,曹文轩一个跳跃就上了刚刚停稳的小渔船,显然因为船头水湿,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幅度很大的踉跄,刹那间我本能地被惊吓到了,身体也不由得跟着向前踉跄了一下。但随即,曹文轩一个无与伦比的快速收腹,双脚跟紧急着地前后摆动一下,整个身体又恢复了正常的站姿。其实现场的我是无法理喻于这个惊险又唯美的瞬间的,那天要么彻底的滑倒,那将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不堪,对于一个60多岁的老男人,一定会产生一系列你根本无法预料的收场,但他恰恰站稳了,站得稳稳的,在克服了一个惯性下的踉跄,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我亲眼目睹了,不但看到了,而且真切地跟着来了一个踉跄。那一刻,曹文轩都泰然处之,这比他划船的优美姿势还优美,这是一个下意识更确切地暴露了他前世是一个曾经行走在河网纵横的里下河的农民。

而我的父亲“洪武大帝”偏偏与曹文轩、与乡村故土的关联有着先天的差异。父亲13周岁就早早完成他的乡村印记,离开少年不谙事的村庄进城读书,这里的城就是六十三年前的老盐城县,就读盐城县一中,就是今天的盐城市一中。记住,曹文轩是23周岁去念的北大,在这之前他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这就是先天的差异。

岁月如流如风,还是童年时代落下的脾气,喜欢迎着人流不喜欢被人流裹挟。这些年,我在写作上没有东张西望,没有随大流,选择的常常是站住或是送行,我并不认为只有前方才有好风景。

我取这样的姿态,源于我对文学基本的认同,认识确实在变,但怎么变,它还是文学,总不可以变得不是文学。

摘自曹文轩《我的作品》

也只有曹文轩这样有乡村情怀的作家写出这样的感悟,不仅仅对文学,其实文学可以不屑于它,不,应该是可以不屑于文学,但人是实在的,人的在场的体验才是最丰富真切的。乡村和恋人一样,要么是拿来记忆的,要么是拿来背叛的,除此以外没有以外,终究是拿来记忆的,和缅怀没有二样。所以,回头看曹文轩所有的作品,无不遵循这样的天律。幸好,这里只谈狭隘的文学,否则更让人难以理喻。曹文轩的唯美是少年眼里的美,是人性大美,是永恒之美。

寂寥无依的夜晚,我们可以敞开心扉,将心中的委屈、怨恨以及无法言表的一切向它毫无保留地倾诉,并得到它的指引。

每一本书,都是黑暗中的一道亮光,这一道道亮光将给我们这一叶一叶暗空下的扁舟引航,直到寻找到风平浪静且万家灯火的港湾。我们应有这样的风:沐浴双手,然后捧卷。在一番庄重肃穆的灯光之中,你将会得到书的神谕。

摘自《曹文轩挚爱文学经典》

这虽然看似有哲学上形而上的味道,但你暂且不要被这样的语态所惊吓,或仰视,其实这是一种再简单不过的表达,表达着一个人、一个写作者内心对澄明简洁的神往,对人之初纯美至善的向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简明,人生短暂了然。简单,草房子,北京大学蓝旗营。这是两个相隔数千公里,一个下里巴人,一个阳春白雪,一个是曹文轩的出发,一个是曹文轩今天教学写作生活的令无数人向往追求的符号性的文化高地。曾经的草房子,写尽了苏北里下河低洼处乡村的流年往事,熔铸了曹文轩从青春年少迈向文学盛典的唯美情怀。在这里,草房子、蓝旗营都是曹文轩身上的一个性格符号、一个身份符号,两个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因为曹文轩才有了似乎必然有的贯通连接,其中滋养了不只是曹文轩的文学底色和文学良心,包括一切一切的文字和文字以外的一切一切。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书:有文脉的书和没有文脉的书。那些肤浅的、热闹的、破坏阅读趣味的书,是没有文脉的书,不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而那些包含情感、流淌着文字精魂的书,才是有文脉的书,值得阅读并收藏。

摘自曹文轩《经典阅读的意义》

文学观是最大的世界观,曹文轩内心的好书与好人、做好人不无一样。一个正能量的人与一部有文脉的书,根本就是一回事,对于这个世界都是散发着浓烈的善良与宽容。草房子不是贫穷的代名词,而是人世间本性初善的全部,草房子是包容宽厚的,是深藏于人性最温暖的庇护。

一本有文脉的书能带你走进一个沉静的世界,不同于外界的繁华与热闹,这里更多的是一种静谧,在这种静谧之下,你可以畅快地思考人生,洗涤灵魂。古往今来,文学不知拯救了多少绝望的灵魂。它的善意,它的美德,它的人道,它的宽容与善解人意,都使我们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我们可以向它倾诉,可以向它哭泣,也可以与它默默相对。

摘自曹文轩《探寻童话的文脉》

不,不,绝对不仅仅是外在概念的呈现,呈现出来的不一定是全部,但一定是最大诚意的部分。曹文轩不会拐弯抹角,他对文学的全部理解都是直接直朴打动人心的。我不止一次听过他说话,至始至终都是温和谦逊从容的,这与我听过的其他有名作者的发言都不可比拟。我敬仰现在的曹文轩,但我更想窥探他从前的出发,和出发前所有的伏笔,那应该是正本溯源还原于一个还没出走的少年,那一段清风明月,又注定是非典型性嵌入文学人生的雕刻时光。

汪曾祺·曹文轩。地域性标志是文学从来没有丢失过的。汪曾祺和曹文轩出走于里下河隐地,一个水满为患的地方。但汪曾祺的标签就有著名的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1920年出生的汪先生被文学界冠以“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汪老一定是我尊重的文学老前辈,但这样的标签我认为是有其特殊背景的。

文学终究是归于一个自我的沉醉或不甘的自省。所以,对文轩的唯美文学的呈现,评论界几乎都是有温度的评叙,这其实已经应验了,文学普遍的价值就在于审美、道义和责任。

所以我寧愿相信我看到的不全是真实的,我心里想的都不是应该呈现的,美或不美都是虚构的、虚幻的,其实还是要回到我最初的臆想中来,一个地方的民风总是有一个共性的特征,大概率事件一定没有错。当代盐都出了一个胡乔木,出了一个曹文轩,就是大概率了吧。

我一直在苦寻曹文轩文学源头的密码,这里的密码应该是由一串丰满生动充满奇丽色彩的故事连接而成。作家一定是细腻、敏感,生性多愁善感的,注定是由童年时期的病因才有这些难能可贵的心性,曹文轩小时候就得过一场几乎断送他小命的病。脖子上莫名长一个久生不愈的结,村里和曹文轩长了一样肿块的小男孩不长时间就在一个半夜离开了人世。曹文轩尽管幼小年少,在大家面前装着若无其事,自己却背着家人偷偷躲到小河边嚎嗓子、流眼泪。盼儿病好转心切的父亲不惜一切代价,也是抱着试试看再赌一把的念头,抱着曹文轩一路长驱直奔上海大医院,苍天有眼,对的时机遇到了一个老中医,在死神手里夺回了曹文轩的性命。中医带着佛性,老中医更是自带神性,仙气十足留着长须的老中医盯着曹文轩雪亮的眼眸不由感叹:这孩子大难不死,长大必成大器。信与不信都没有关系,关键是曹文轩真的成了著名学者、文学的大家。

老中医一言万方。而曹文轩全部的出发都是为了报恩。报恩一个少年眼里曾经全部的美好,那乡,那乡情,那乡里所有的亲人,这在他的文字里都陆续抵达着,抵达一个越来越温暖的世界,渐渐的在我们身边就叠垒起一个更加别致的盐城西乡,这一定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人的虚构和虚荣。这也是为什么曹文轩成为了曹文轩而没有成为莫言一样的作家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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