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魏晋忠孝关系
2019-01-13王昊哲
王昊哲
(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浙江 宁波 315000)
中国传统封建社会的忠孝观为“忠孝一体”,其论据在于“家国同构”。汉武帝董生时期“三纲五常”中的排列顺序,实际上就已经规定了“君在父前”的正统观念。而随着东汉政权的瓦解,胡族的入侵,长久以来的忠君观逐渐淡化,孝道观逐渐抬头,以至成为了六朝时期的治国之道。这种变化催化着魏晋南北朝时期思想的崩裂与重组,也对日后唐宋以来形成的新儒学体系提供了诱因。那么这种变化究竟是何原因,便有待我们深究与探讨。
一、政权性质引起的孝道观的上升
西晋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二次结束乱世的大一统王朝,在其光辉的太康盛世背后却有着极为尴尬的现实,即政权的来路不正。鲁迅曾说:“魏晋,是以孝治天下的,不孝,故不能不杀。为什么要以孝治天下呢?因为天位从禅让,即巧取豪夺而来,若主张以忠治天下,他们的立脚点便不稳,办事便棘手,立论也难了,所以一定要以孝治天下。”孝道观为王朝披上了合法的外衣,所以成为统治者所极力推崇的核心观念。与此同时,《孝经》研究成为显学之一,被纳入经书之中。《隋书经籍志》中著录的《孝经》之注疏就有18部,63卷;亡轶59部,114卷之巨。
田余庆先生曾在其《东晋门阀政治》一书中详尽叙述了东晋门阀政治的性质。历代高门贵族与东晋皇权交融之际,维系君臣之间“忠”的观念已然淡化。“公天下”云云,并非皇权与门阀士族的稳定结合,而是两股势力互相角逐、妥协前进的过程。而两股势力本身的内部纽带极大程度上便是靠“孝悌”观念进行维持的。无论是皇族或是门阀贵族,其本身都将家族利益放置首位,孝便是他们维持家族秩序的法宝。南朝刘宋政权时期,宋文帝就曾依靠宗氏子弟打击门阀士人,实则皇族与高门贵族的激烈冲突。苏利嫦在《论魏晋南朝的忠孝实践——以阳翟褚氏为例》一文中也论述了阳翟褚氏忠孝的具体实践来说明门阀与家族整体利益日益突出,促使孝道实践在社会中具有更大的经济上、政治上的作用。其时风云际会,政治变幻莫测,以孝为先更能维持家族长盛不衰,孝道远重于忠节。因而此时,社会普遍倒向孝,以孝为先。
二、动乱朝局下士人心理寻求的忠孝调和
东汉末年党锢之祸牵涉的党人涵盖了当时士大夫、贵族的家族子弟亲属,他们因此皆不得为官,一批报国忠才无用武之地,对当政者寒心。于是当天下逐步一统之际,士大夫贵族重新登上政治舞台的核心,士人的心理是十分复杂的。
当时,君主观念收到冲击,无论是西晋阮籍的《大人先生传》还是东晋鲍敬言著的《无君论》都显示出当世士人对于皇权看法的转变,也可以看到此时士人心中的迷惘。当士人在家族利益与国家利益之间无法寻求平衡之时,便企图将家族之孝与国君之忠结合,一方面对忠君的理解日渐多元,另一方面对孝道的解释也日益强化。其忠不再死限于对君之忠,孝的观念也与自然名教相结合,这是当世士人为自身复杂心理所寻求的出路及合理的解释,然实则展现的正是此时孝的地位超越忠的现实。
荀子曾将战国之士人分为“正身之士”与“仰禄之士”,官僚的产生正是在君主权力强化之时所生,其之本质在“食其禄者死起身”。官僚的一切源于君主的恩赐,然则魏晋时期,却全然不同了。忠君的行为无疑是性价比极低的,或是三国时期的王允,董承,孔融等汉室忠臣的凄凉结局,亦或是西晋时期嵇康之子嵇绍的死保惠帝,以身效忠,都可见得忠君在那个时代的可怕代价。更可悲的是,他们的所誓死保卫的政权与君主根本无力保卫他们的生命甚至名节。另一方面,孝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著名的桓温为父报仇,诸葛靓的为孝不仕都为世人所称快歌颂,士人的声名与孝产生了直接的联系,而孝又成为士人的护身符,功用之大前所未有,这也正是孝之地位提高的根源。“禄”之来源不再取决于庙堂之君,而是家族之门,为谁“死身”其相互之差显而易见,在欲求摆脱经学束缚,回归自然,解放人性的魏晋之际,作为一名士人,自然将目光投入到孝道之上。
总结
魏晋南北朝时期,忠孝关系的变化是社会背景下自然而合理的现象,其原因于社会各方面都有所体现。周一良先生曾经在《魏晋南北朝史学与王朝禅代》一文中曾有这样一句话:“政权禅代既然不构成敏感尖锐的矛盾,大臣对皇室一姓的忠节自然也就没有意义。”所以可以说导致魏晋时期忠孝关系的颠倒的原因是非常多的。上述两点从政权性质和士人心理两个方面加以阐述,拨见皮毛,以供读者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