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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曲剧《新版•白兔记》的传统承继与现代转换

2019-01-13梁旭锦

魅力中国 2019年9期
关键词:南戏白兔玉兔

梁旭锦

(郑州市艺术创作研究院创作部,河南 郑州 450000)

由著名剧作家王明山编剧、郑州市曲剧团排演的河南曲剧《新版•白兔记》,从取材上看是一个经典南戏的现代写作,跌宕曲折的情节,彰显个性的人物,引发观众的观剧热情,为戏曲的传统承继与现代转换提供了一个值得研究的实例。

一、经典南戏的经典元素在《新版•白兔记》中的视觉表现

关于刘知远和李三娘的故事,留存最完整的是南戏的明代改编本《刘知远白兔记》。《六十种曲》收录的《白兔记》(汲古阁刊本)的戏剧故事在其开篇的“第一出:开宗”中的“满庭芳”一词可见端倪。如下:“【满庭芳】(末上)五代残唐,汉刘知远,生时紫雾红光。李家庄上,招赘做东床。二舅不容完聚,生巧计拆散鸳行。三娘受苦,产下咬脐郎。知远投军,卒发迹到边疆,得遇绣英岳氏,愿配与鸾凰。一十六岁,咬脐生长,因出猎识认亲娘。知远加官进职,九州安抚,衣锦还乡。”

《新版•白兔记》,对与《荆钗记》、《杀狗记》、《拜月亭记》并称“四大南戏”的《刘知远白兔记》解构并重新建构,将戏剧视角由刘知远转移为李三娘,用我本善良、与人为善、人心思善、惩恶扬善的充满正能量的当代精神,重新演绎了李三娘和刘知远的悲情故事。在解构与建构时,特别注意对南戏原本中的经典元素予以保留,并在戏剧视觉上通过舞台布景空间、舞台灯光、舞台装置、角色服装造型等予以强化表现。

(一)白兔

《六十种曲》收录的《白兔记》,在第三十出“诉猎”一折中,首次出现“白兔”。写了咬脐郎刘承佑箭射白兔,白兔附箭而逃,引领咬脐郎见其亲娘李三娘的情节。

《新版•白兔记》中,在保留南戏《白兔记》“白兔引路”经典元素的同时,巧妙的三用“白兔”,点明主旨,串联全剧。

一是在开场序幕和终场最后的场景都用了“小白兔”的童谣,起到首尾照应、点明主旨的作用。《新版•白兔记》序幕:

(童声吟诵)

“小白兔,真可爱,

两只耳朵竖起来,

听故事,分好坏,

善恶美丑都明白。”

在终幕前的童声吟诵“小白兔”歌谣时,舞台上出现了一群拟人的“小白兔”的群舞,给观众一个承载戏剧主题“传承善良”的具象影像,引发观众深入思考。

二是在第六场“相遇”中,重点表现了南戏《白兔记》“白兔引路”的经典元素。在戏曲舞台上使用了无线遥控的舞台装置“小白兔”,在漫天飞雪的舞台效果中,身着红袍的咬脐郎刘承佑箭射白兔、寻兔认母,视觉效果极为强烈的对比之美给观众深刻的印象。

三是妙用小道具“玉兔”。在第一场“离别”中,刘知远送李三娘祖传的“玉兔”为爱情信物;在第四场“产子”中,李三娘把“玉兔”挂在婴儿咬脐郎身上以为认子信物;在第六场“相遇”中,“玉兔”是李三娘与佩戴“玉兔”的咬脐郎刘承佑母子相认的关键证物。小道具“玉兔”成为戏剧叙事“起承转合”的关键,进一步加深了观众对“白兔”的记忆。

(二)咬脐

《六十种曲》收录的《白兔记》,在第二十出“分娩”一折中,有李三娘磨房生子一段,写三娘把所生小孩的脐带用嘴咬断,并起名“咬脐郎”。在《新版•白兔记》中,在重场戏第四场“产子”对“咬脐”做了强调。

“李三娘:你……娇儿啊!

(唱)天不帮忙人无义,

硬把咱母子往死里逼,

人叫咱死咱偏不死,

用牙咬断儿的脐。”

演员在唱这段戏时,在舞台处理上,观众通过白色布幕,看到在幕布后李三娘咬脐的灯影,悲戚的唱腔和幕布上放大近5倍的李三娘咬脐剪影的戏剧动作,给观众以震撼人心的视觉冲击和艺术效果。

二、河南曲剧的地域元素在《新版•白兔记》中的文本呈现

《新版•白兔记》的戏剧文本在延续河南曲剧语言质朴、通俗的地域元素的同时,注重对本地群众的生活真实进行艺术概括和创造性加工,言辞表达简单易懂,呈现出浓郁的地方化、生活化的特征,在文本中进一步强化了河南曲剧的地域元素。

(一)《新版•白兔记》文本的地方化特征

《新版•白兔记》戏剧文本注重运用方言俚语,进一步增强地方化特征。如:

在第四场“产子”中,李洪信的唱词:

“这龟孙(河南俚语)老石磨推着真累,

弱妹子咋(河南方言)经受这苦难成堆?

在第六场“相遇”中,李三娘唱词:

临别时祖传的玉兔留给俺(河南方言),

夫走后拌俺(河南方言)母子无恙平安,

夫走后嫂嫂肆意出孬(河南俚语)点。”

(二)《新版•白兔记》文本的生活化特征

《新版•白兔记》戏剧文本注重运用本地群众的生活语言和生活场景,进一步增强生活化特征。如:

第四场“产子”中,李三娘唱词:

“石磨能把粮磨碎,

磨不碎歹人黑心肠。

磨不平世间坎坷路,

磨不明人间是与非。

磨不去苦命多遭罪,

磨不去冤屈恨与悲。

数月来一天要挑30担水,

到夜晚五斗面等我把磨推。”

在河南农村现在依然常见的戏剧场景“磨房”中,李三娘熟练的边完成源自生活的戏剧动作“推磨”,边哀怨唱“数月来一天要挑30担水,到夜晚五斗面等我把磨推”,场下观众的情感被源于生活的艺术真实的感同身受点燃,沉浸在李三娘悲苦命运的戏剧情景中不能自拔,在观众的叹息声、抽泣声中,李三娘的人物形象变得更加丰满、真实。

三、传统道德的美德元素在《新版•白兔记》中的现代转化

传统道德作为中华民族维系其群体生活的精神支柱,在社会历史发展中具有普遍性的价值取向。因此,将经典南戏《白兔记》及其承载的以“三纲五常”为行为规范的传统道德“取其精华,弃其糟粕”,驱除各种封建的陈旧思想和审美趣味,利用现代理念对传统道德进行现代转化,利用现实人性对传统戏曲进行现代诠释,使之成为传承“古已有之,当代认可”的共通美德的具有当代精神的新时代戏曲艺术载体,是《新版•白兔记》成败的关键。

(一)天授君权向民之人权的现代转化

历史上,刘知远是后汉建国的皇帝。在封建社会的戏曲剧目中,对帝王往往有汉刘邦斩蛇起义类的神化现象,南戏《白兔记》也有类似情节。

如在第四出“ 祭赛”中,刘知远饥饿难忍偷社鸡时,就有“神帐裏现出五爪金龙把福鸡爪去了”的描述。在第五出“ 留庄”中,也有“更有蛇穿窍定须显荣,振动山河鱼化龙”的描述,作为李三娘与刘知远的姻缘因由。在第十八出“ 拷问”中,“见空中五爪金龙”帝王异象成为刘知远与岳氏结缘的因由。

由此可见,在南戏《白兔记》中,刘知远是作为“神”来塑造的,与李三娘、岳氏的姻缘起因,都是源自刘知远自带的天命帝王的神化光环---五爪金龙,正如剧中所言:姻缘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会里来。

在《新版•白兔记》中,把刘知远转化为“人”来刻画,褪去了他身上的神化光环,讲述作为一名普通人的他与李三娘的相爱和与岳氏的相知。更为重要的是,《新版•白兔记》还将戏剧视角由神化的帝王刘知远转化为普通人李三娘,淡化刘知远这条线索,主要围绕李三娘来讲述故事。把南戏《白兔记》讲述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神化的帝王传奇,转化为“丈夫远行,妻子落难,思夫盼儿,求善得善”的人间悲喜剧,拉近了与观众生活现实的距离,契合了现代人对人性善恶、人之权利的多元性思考,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倡导的彰善瘅恶的价值取向。

(二)“三纲五常”向人之常情的现代转化

意大利著名文艺批评家、历史学家、哲学家贝奈戴托•克罗齐在其专著《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说:“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南戏形成与兴盛是在北宋末至元末明初,此时流行倡导“三纲五常”、“存天理、灭人欲”的宋明理学。在南戏《白兔记》中,刘知远是五爪金龙护体的君王,是咬脐郎刘承佑的父亲,是李三娘、岳氏的丈夫,按照封建传统道德“三纲”的规范,处于绝对的中心,即臣对君要忠,子对父要孝,妻对夫要从。因此,剧中重要角色如李三娘、岳氏、咬脐郎刘承佑、窦成等都和刘知远有无条件服从的人身附庸式的人物关系设置,并有着五常“仁、义、礼、智、信”的传统道德标签。如李三娘的传统道德标签是苦等16年望夫刘知远归来的守礼“节妇”,咬脐郎刘承佑的传统道德标签是刘知远抚养16年的智信“孝子”,岳氏的传统道德标签是刘知远的仁义“良妾”,窦成的传统道德标签是不惜一切救刘知远儿子咬脐郎的忠义“老仆”。

在《新版•白兔记》中,在角色的人物关系设置上以李三娘为主,强化了各个角色与李三娘的关系,淡化了各角色与刘知远的关系。如淡化李三娘与刘知远的夫妻关系,强化李三娘与咬脐郎刘承佑的母子关系;淡化岳氏与刘知远的侍妾关系,强化岳氏与咬脐郎刘承佑的养母关系;淡化窦成与刘知远的主仆关系,强化窦成与刘知远和李三娘的朋友关系。更为重要的是解除了各个角色身上传统道德的“三纲五常”的标签,转换为人之常情,如现代人越来越理解、越来越重视的爱情、夫妻情、母子情、父子情、朋友情、家庭亲情等。如在角色的人物行为模式上,李三娘坚守16年的行为动因由“三从四德”的盼夫归转换为母子连心的盼儿归,咬脐郎刘承佑白兔寻亲的“孝”的行为动因由“三纲”的君权夫权的男权膜拜转换为寻找生母的对母权妻权的女权探求,岳氏抛红袍下嫁刘知远的行为动因由“姻缘本是前生定”的命中注定转换为“报救父恩,寻情义男”的情窦初开,窦成抱小主人咬脐郎寻父的行为动因由奴仆报恩转换成“(刘知远和李三娘)待之以友,(窦成)友情互助”的朋友情谊,从而在具体的戏剧情境下,实现了从传统道德的“三纲五常”向现实生活的人之常情的现代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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