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籽绣技艺研究及现代创新设计
2019-01-09黄敏婕李欣华
黄敏婕 李欣华
摘要: 打籽绣在刺绣史上根底深厚,但相关资料的记录比较稀缺,而对其针法的应用研究也是屈指可数。打籽绣的针法有别于其他刺绣以线代面的构成方式,突出的特点是由点成面。当下刺绣艺术多元化的表现及人们审美的差异性,打籽绣单一的空心圆形的视觉形态必将面临发展的瓶颈。文章在定性分析打籽绣技艺特征和内涵的基础上从现代意识思维出发,将打籽绣技艺与不同地域、领域,以及维度进行融合。研究表明:通过对打籽绣的现代创新设计,使得绣制工艺更为多样化、简单化,开拓了其在新时代融合的渠道。
关键词: 针法;拉尾打籽绣;空间感;分解;融合
中图分类号: TS145.1;J523.6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19)10-0061-06 引用页码: 101201
Abstract: Dazi embroidery has a long history, but there are few records in relevant materials or researches on the application of its stitching method. Different from other embroideries in the form of threads, the prominent feature of Dazi embroidery is being from point to face. Because of the presentation of diversified embroidery art and aesthetic differences among different persons, the visual form of Dazi embroidery of single hollow circular is bound to face its development bottleneck. Based on the qualitative analysis of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connotations of Dazi embroidery, the stu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odern consciousness, integrates the Dazi embroidery skills with different regions, fields and dimensions. Research shows that modern innovative design of Dazi embroidery has made the embroidery process more diversified and simplified, which has opened up a channel for its integration in the new era.
Key words: stitch; Dazi embroidery with the tail drawn; sense of space; decomposition; integration
刺繡旧时称“针黹”“女红”,是用针线在织物上来回穿插而形成图案的一种传统工艺,且有2000多年发展历史。打籽绣是传统刺绣文化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创作表现出各时代人们独特的审美情趣、深隧的思想内涵和淳朴的感情色彩,每一件绣品都表达着劳动人民对生命的渴望、对幸福生活的执着追求。由于观念的固化,打籽绣作为刺绣中表现形式较出彩的针法之一,多在局部装饰。打籽绣“以针穿线绣点[1]”的特征,在这个多元化发展的新时代具有自身独有的优势。传统工艺要焕发生命力一定要有现代意识[2],两者相融合才有生命,有生命才有市场,有市场才有未来。本文针对打籽绣针法组合的自由度、绣制技法的简便性、形态肌理的丰富化,对其技法分解组合并从不同地域、领域,以及维度出发进行现代意识的融合设计,改变传统打籽绣的表现形式,打破应用方式的固定思维,深入解读打籽绣的当代艺术表情。
1 打籽绣的历史文化价值
打籽绣是点绣的代表性针法,亦称“环绣”“豆绣”“芥子绣”,魏晋南北朝叫“结子绣”,民间则叫做“打疙瘩”。“籽”是“子”的谐音,不仅体现的是打籽绣针法的形态,更多的是以谐音来表达多子多福的憧憬。它以鲜明的点状特征与质朴气息,将打籽绣的实用价值、审美价值、经济价值完美地展现出来。
1.1 打籽绣的历史源流
打籽绣是在传统的锁绣针法根源上演变而来的,是存在历史比较久远的一种锁绣针法。史料记载的打籽绣技法寥寥无几,如今只能从出土的文物中窥探一二。汉代出土的文物可见打籽绣的雏形,资料记载打籽绣发源于满族先人肃慎人时期(公元25年)蒙古诺因乌拉东汉墓出土的刺绣品,出土的文物上用打籽针法绣螺旋纹来装饰,表达对海洋的波澜壮阔及自然界的崇拜。藏于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的唐代《释迦牟尼说法图》局部采用了打籽绣,表现出一般绘画中所不易达到的立体感,可见唐代打籽绣的发展已很成熟。1975年福建黄升墓出土的南宋服饰上广泛见有打籽绣针法绣制的纹样。山东邹县李裕庵墓出土的元代绣作也采用了打籽绣。1956年北京定陵出土的皇后吉服——百子衣上运用了打籽绣。宋元时期打籽绣得到了蓬勃发展,常见于动物眼睛和花蕊,也有遍地使用打籽绣技法绣成的平面图案。明清时期,官员的服饰上经常会有打籽绣绣成的“补子”[3]。
民国八年(1919年)中国历史上第一本刺绣技法论著《雪宦绣谱》中介绍了打籽绣的技法,曰:“亦旧时针法之一,今唯花心用之。其法用十一号或十号之针,全根之线,针出地面后,随以针芒绕线一道为细孔,即靠孔边下针以固之。孔即子(籽)也,固而不动,即打也,线须捻匀,针之上下指力亦须匀。力不匀则重则子大,轻则子小,或且肥瘦,此犹初等普通品。中等以上,即用12号针,分劈之线,余法皆同。若绣全体之花卉,翎毛,石木,用此针者,先从墨钩边框打起,依次而里。子须匀密,不可露地(底)[4]。”
1.2 打籽绣的文化价值
实用价值:打籽绣技艺卓越之处在于每个绣结的大小和高低必须保持同等,各个绣结之间排列紧凑且密不透底,较其他刺绣针法打籽绣尤为耐磨。打籽绣绣制时要将丝线绕圈打结,使颗粒状的籽均匀填充在绣面图案中,丝线打结的工艺减少了丝线的接触面积,绣面立体厚实会更加坚韧耐磨。鳞次栉比的绣结,强化了图案的耐磨性能,延长了绣品的使用年限,使得打籽绣的实用价值达到极限。
审美价值:打籽绣绣结形式变化多端,线可粗可细。细线形成的绣结,视觉形态如细珠铺就;粗线绣制的绣结,画面构造丰富多彩,艺术性极强。打籽绣在绣制过程,无论是材质、色彩、技法,还是纹样都要求稹密,局部表现出很强的律动感和节奏美,整体构图疏密有致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
经济价值:打籽绣经济价值的着重点在于打籽的技法,即手工技艺的价值。上等打籽绣绣品体现的是绣制者的智慧、机巧及随机应变的技能。打籽绣的工艺较一般刺绣复杂,耗时是平绣工艺绣制时间的三倍,很少作为主要的刺绣表现方式,而只是在图案局部进行装饰。传统打籽绣工艺常见于皇室服装及荷包等小物件上,方寸之间无不尽显雅丽精致[5]。
2 打籽绣技艺及种类
2.1 技 艺
打籽绣的绣线在绣制前需特地捻实,打籽时忌露针脚。绣面多使用深色系织物,背面黏一层纸或衬布来增强织物的挺括度。纹样四周用绷子固定使绣片绷直,防止绣制时织物皱缩。打籽绣因工艺技法与其他针法的不同,更能体现出绣制者对色彩、构图、针法的理解和经验。打籽绣以点构成图案,表现形式上有粗打籽和细打籽的区别。一般来讲打籽绣颗粒以圆形为美,籽的排列要均匀,每粒籽的大小依绣线的粗细而定,色彩上可以混色或有深浅的变化。粗线打的结,质朴中流露着精致;细线绣的籽,细腻中呈现出考究。传统打籽绣多以真丝细线,两圈或三圈打籽,显得小巧精致。现代流行的打籽绣多以棉线或稍粗的线绣制,立体感和装饰性更强。
据资料记载和实际经验打籽绣的针法步骤可总结为第一步起针:根据绣制所需将丝线劈开捋一下捻实后穿针,并确保丝线平服贴合,将针从绣面下方穿至绣面上方,如图1(a)所示。第二步运针:左手捏住绣面上丝线的底部,右手拿针在绣面上绕圈挽结,挽结过程中左手拉住线的底部至结形成才可松手,否则形成的籽没有贴合绣面。若是需要大一些的结,需要在针上面绕圈,绕圈数量的多少决定了形成的点状的籽的大小,如图1(b)所示。第三步落针:籽形成后将针垂直插入到线圈外距入针口1mm的地方,垂直插入是以防籽倾斜。背面将丝线拉紧到适宜的程度即完成了一个籽,如图1(c)所示。
2.2 种 类
双面打籽绣:“双面打籽绣”由被誉为“大冶绣娘”的民间艺人刘小红首创,这种刺绣技法被载入《中国民间文艺家大辞典》。双面打籽绣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图案都一样,创新之处在于其不同于传统的打籽绣多运用在花蕊、眼睛等部位作为点缀作用的表现形式,改变了传统的单面刺绣工艺。《双面打籽绣花瓶》(图2)是一幅双面打籽绣作品,正反面图案一致。底稿题材为青花瓷瓶,底布采用玻璃纱,利用深浅不一的七种蓝色丝线绣出龙凤等纹样,传达福寿无疆、万事如意的寓意。
双面异色异形打籽绣:《京剧脸谱》(图3)绣品正面以深红色为主色调,内以黑色、蓝色、大红色、白色等勾勒填充三国人物庞统的面部图案;背面以黑色为主色调绣制东周人物里克,面部用深红、大红和白等色绣成对称图案。双面异色异形打籽绣的绣法十分繁琐,需要在一块织物的正反面用两根针同时刺绣不同的图案,正面和背面的针脚线需要相互遮盖,以防露出对面图案的线。
泡(抛)籽针法:泡(抛)籽针法是打籽绣演变的一种针法,即当丝线在绣面上绕圈时,不要把丝线全部拉紧,将绕的圈保持成自己需要的大小,然后落针,常运用于花心、树叶,如图4所示。泡(抛)籽针法不同于打籽绣之处在于泡(抛)籽针法的针距高低不需要保持一致,力大線圈则小,力小线圈则大。
拉尾打籽绣:“拉尾打籽绣”是榕江县北部侗族人常使用的一种比较特殊的绣法,形式上与打籽绣类同,落针后根据需要拉开一定的距离再进行下一个结点的入针,拉开的线条长度有些像尾巴,故名“拉尾打籽”。针法顺序是从外侧向内有秩序地进行,后一批的籽要压住前一批尾巴的针眼。拉尾打籽绣绣制的图案精美、华丽,具有与众不同的抽象美和强烈的装饰意趣。
3 打籽绣的创意设计案例
打籽绣的创意设计要基于传承之上,把其精髓进行分解、合成,从而获得新生,拥有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分解与合成是把事物整体分解成若干部分,将其中某一部分作为设计元素构成新的整体[6]。本文将打籽绣打结的技法分解出来,分别与不同地域、领域及维度间进行融合,从其针法、色彩、材料及构图方面进行了尝试,打破传统方式的局限性获得新生。笔者设计制作的三个案例,使得打籽绣的视觉效果更出彩、表现方式更为多元化,以便传统手工艺能够更好地与新时代的发展相融合。
3.1 不同地域间的融合——中国传统打籽绣与土耳其绣
针法是刺绣的灵魂[7],作为一种动态的装饰过程,打籽绣的针法不是固定不变的,可以借鉴其他地域的刺绣技法来扩大其丰富性,通过针法的变幻组合,来展现更加蓬勃的生机。针法融合时首先要考虑针法本身的包容性和灵活度,改变观念从多个角度、不同层次进行分解合成并创新[8]。在传承打籽绣缠绕打结的精髓上,本文吸收采纳有融合深度、高度,以及厚度的套双经地毯绣(土耳其绣)[9]技法,创作出既能满足现代审美,适应现代化生产方式,又有发展前景的多元化绣品。
案例一采用的针法如图5所示,首先按照传统打籽绣针法绣制步骤起针、运针,在落针时将针垂直插入线圈内,融入土耳其绣绣制过程中的线圈,使得籽的上方留有一定长度的线圈,通过线圈长度的变化形成高度差。这里采用的拉尾打籽绣相对于传统拉尾打籽绣进行了变动,下一个籽的入针不覆盖住上一个籽的尾巴,而是在尾巴的旁边打籽,整体视觉效果如图5(c)所示。
由图6(b)所示俯视图可见,图案中心部分从内向外分别用古铜色、土黄、暗黄皮革色、纯黄、浅黄色棉线,改变线圈长度以打籽绣与土耳其绣融合针法绣制;周边采用螺旋状长条针法剩余部分平分成12份;从图案正左方逆时针依次采用渐变色薰衣草、浅紫、兰紫色、深洋红、紫色、紫藤色、天蓝色、深天蓝、铁青、道奇蓝、宝蓝、纯蓝色棉线进行色彩对比与调和,来回采用拉尾打籽绣针法使得点和线完美结合。线圈的长短组合、针法的分解融合,将打籽绣针法创意化,在材料、表现方式、色彩等方面进行了新的尝试,使得打籽绣向不同地域进行了新的探索。
3.2 不同领域间的融合——视错觉与打籽绣
打籽绣不同領域间的交涉,主要通过视错来充分展现打籽绣的立体、韵律和伸缩。打籽绣最为突出的特征是绣线形成点的造型,单一的点具有聚集视线形成视觉中心的作用,多个点组成面会产生立体感。打籽绣针法里点线面的组合,能够使其针法变幻的更有节奏感和形式感。本文通过打籽绣与视错觉相结合进行创新应用,利用平面的局限性及视觉的错觉感来传达空间上的立体感、韵律感和伸缩感。图7为案例二拟达到的视觉效果,结合黑色棉线和粗绒毛线打籽技法,改变图案的质感和肌理,传达强烈空间感的视觉效果。运用传统拉尾打籽针法,根据图案需要变动尾巴长度将整体轮廓勾勒出来,如图8所示。然后,在拉尾打籽技法将图案填充的基础上通过材质及线粗细的改变在图案上方打籽,从内向外逐渐降低籽的高度,整体视觉效果如图9所示。
3.3 不同维度间的融合——二维平面与多维立体
基于打籽绣传统的面化效果,本文打籽绣的创新从点线面的组合及维度延伸方向入手,打破空间的思维局限,增强打籽绣的视觉冲击力和多维立体效果。案例三以苔藓为灵感来源,将点、线、面放置到同一空间中加以综合再现。同时通过充分了解打籽绣与点线面间内在联系的基础上,对其融合的形式、质感及色彩构建,保障整体与局部能够达到和谐共生。图10(a)俯视图以不同明度的绿色、蓝色为主色调,通过点、线和大头针的组合表现出画面的起伏、肌理的变化及色彩的过渡。在打籽绣以点成面的肌理表现之下,使打籽后线自然垂下以夸张表现根部的形态,着重突出以点成线的视觉冲击力,如图10(b)所示。
4 结 语
作为一个极具文化底蕴的艺术品,多元化的融合才能让打籽绣在新时代市场中重获新生。不同地域间的融合丰富了打籽绣技法;不同领域间的融合启迪了打籽绣创作思维;不同维度间的融合打破了打籽绣技艺的限制。本文尝试创新后的打籽绣作品在技法方面更强调艺术性和自由度,应用空间更为灵活,其弱化了长久以来籽绣作品对绣制工序、技法的要求。从服装到雕刻,从饰品到工艺品,其精妙绝伦的点状形态和技法的延伸、颠覆,在这个日新月异、时尚万千的时代可以大放光彩、独树一帜。通过对打籽绣技法及创新进行了相对全面的分析,有利于深入地解读传统刺绣的文化价值,并展现打籽绣当代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1]董汇洋. 纤维艺术的点状形态[D]. 北京: 清华大学, 2015: 14-17.
DONG Huiyang. The Research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Point Shape in Fiber Art [D]. Beijing: Tsinghua University, 2015: 14-17.
[2]毕岸洁. 中原文化与首饰设计的融合创新[J]. 设计, 2017(12): 102-103.
BI Anjie. Integration of central plains culture and jewelry design [J]. Design, 2017(12): 102-103.
[3]郑珊珊. 刺绣[M]. 北京: 中国社会出版社, 2009: 20, 24, 25, 111, 138.
ZHENG Shanshan. Embroidery[M]. Beijing: China Society Press, 2009: 20, 24, 25, 111, 138.
[4]沈寿, 张謇, 王逸君. 雪宦绣谱图说[M]. 济南: 山东画报出版社, 2004: 53.
SHEN Shou, ZHUANG Jian, WANG Yijun. Illustration of XUE HUAN Epitaph [M]. Jinan: Shandong Pictorial Publishing House, 2004: 53.
[5]曹雪, 王群山. 从现象到本质:黔东南苗族打籽绣的图案意蕴[J]. 设计, 2018(1): 74-75.
CAO Xue, WANG Qunshan. From phenomenon to essence:the pattern connotation of Miao grain stitch in Qiandongnan prefecture [J]. Design, 2018(1): 74-75.
[6]张开臣, 吴成龙. 分解与组合法在室内设计中的应用探究[J]. 现代装饰(理论), 2016(3): 46.
ZHANG Kaichen, WU Chenglong. Research on the application of decomposition and combination method in interior design [J]. Modern Decoration (Theory), 2016(3):46.
[7]杨傲云. 线·索:现代刺绣艺术教学研究[J]. 艺术工作, 2016(6): 108-110.
YANG Aoyun. The exploration of thread: teaching research of modern embroidery art [J]. Art Work, 2016(6): 108-110.
[8]冯莎. 打籽绣在纤维壁挂中的创新运用[D]. 成都: 西南交通大学, 2012: 13-18.
FENG Sha. The Discovery of Innovation Application of Dazi Embroidery for Fabric Wall Hanging Tapestries [D]. Chengdu: Southwest Jiaotong University, 2012: 13-18.
[9]休·加德纳, 苏珊·奥康纳.零起点刺绣图典[M]. 宋亚璠,译.北京: 中国纺织出版社, 2014: 34.
GARDNER S, SUSAN OConnor.Embroidery Drawing Book with Zero-Based [M]. Translated by SONG Yafan. Beijing: China Textile Press, 2014: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