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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学田野作业需要建立怎样的田野关系

2019-01-06郭炳亮

福建茶叶 2019年8期
关键词:民俗学人类学田野

郭炳亮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临汾 041000)

现代民俗学者将能够进行高质量的田野作业视为人类学、民俗学者的成年礼。“双脚走出来”的学问用以概括现代人类学、民俗学的特点并不为过。而建立田野关系是进行田野作业的基础。有什么样的田野关系,决定了获取资料的数量与质量。正是基于这一认识,董晓萍在其《田野民俗志》中提出了“田野即关系”的观点①。田野作业之重要性自不言而喻,但进一步追问,从事民俗学田野作业应当建立怎样的田野关系?

1 持久的田野关系

人类学田野研究分为问题研究与过程研究两大类。民俗学亦与之类似。前者是基于某一主题在调查地开展田野作业,后者则是针对某一社区进行长期调研而获得过程性研究成果。简单来看,前者在进行田野作业时耗时较短、目的较为明确;后者则考察时间较长、考察面亦相对较宽②。

对于问题研究而言,短期的田野作业可能能得出初步的结论。但是如果还原到田野调查的全过程,也时常会出现因为田野访谈对象选择不当或者访谈提纲设计的疏漏,得到错误的或者不完整的田野资料。就笔者而言,在暑期对壶关县林青庄村关帝庙(大庙)③做调查的过程中,由于事先对神庙演剧活动的相关知识的缺乏,导致在调查过程中忽视了神庙祭祀仪式与神庙演剧活动之间的内在联系,使得调查报告缺失了非常重要的内容。

而对于过程研究而言,其田野调查作业时间长,涉及到调查地方方面面的事项,情况更为复杂。且即便就某一问题进行的田野调查,也会因为调查对象复杂、调查内容容量大等原因而不得不采用长时间调查。无论是目的明确的问题研究还是覆盖面广的过程研究,两者都有往返调查的潜在需要。

当然,从调查时间与人际互动的频率而言,建立持久的田野关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考虑到田野关系的延伸价值。对于身处调查地的访谈对象而言,其并不是孤立地存在于一定的社区之中,而是拥有自己的人际交往网络。建立持久的田野关系,可以利用访谈对象的人际交往网络,使得调查不再局限于访谈对象这一点,而是将调查的视野放宽到整个社区乃至周边社区。这样不仅可以扩大访谈资料的来源,而且可以以访谈对象为圆心建立更大的田野关系圈,为日后再在这一区域调查奠定坚实的基础。

2 平等的田野关系

“田野就是关系”。有什么样的田野,就有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将田野关系中的双方置于一般意义上的人际交往考量,更容易发现,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融入人家的社会,尽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局内人”,更容易建立田野关系。有学者主张,在田野作业时要放下作为学者的身段,以人民为师。但是殊不知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师、生二者的地位本身即是不平等的。如果访谈对象以你为学者、研究生,是地位高于他们的人,那么他们会对向你输出他们的知识会有疑虑,这在笔者对壶关县树掌镇森掌村做田野调查时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而反过来,如果学者视人民为师,那么在进行访谈时,则可能出现话语权旁落,即由访谈对象“自说自话”,所说内容过于偏离学者调查内容的情况。这在笔者对壶关县林青庄村关帝庙(大庙)进行调查时亦曾遇到。故而,笔者以为,调查者与访谈对象之间的关系,既不应该是学者高高在上,也不应当是研究者矮化自己。相对而言,用“亲近”一词概括这种田野关系的状态是比较适宜的。亲近了就少了猜疑,亲近了就可以有意识的引导访谈对象的谈话内容,乃至于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虽然这存在着身份模糊的危险,但不得不说,这种建立无身份差别的田野关系,既是笔者初次从事田野作业的经验,亦是借鉴了早期人类学家将自己努力作为“局内人”的经验④。

3 互惠的田野关系

“你做这个,是要保护(关帝庙)么?”在一个村子做田野调查时,一个正在吃午饭的村民质问笔者⑤。在返回学校以后,笔者也经常思考,自己从事田野作业,有时是为了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有时是为了撰写论文。诚然,在田野关系中,于研究者而言,田野调查是有利的。甚而可以得出结论,人类学、民俗学研究者的田野调查是功利性的。特别是“调查完就走”这种短期性的田野调查而言,对于当地人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这个问题已经有学者给出了答案。那就是通过馈赠礼品、协助劳动等方式对当地人进行尽可能的帮助。将这一做法进行提炼,也即民俗学、人类学田野作业理论里提到的“馈赠原则”。而论及力所能及的帮助,笔者在暑期进行田野作业时,遇到了一些新情况。近年来,由于国家对文化工程的重视,壶关县许多村子都掀起了“修庙热”。排除个别为了“传名声”而捐资修庙的情况外,一些村落的庙宇修缮存在着资金不足的问题。政府拨款迟迟不见,村人又无法筹措巨款,一时之间庙宇修缮陷入僵局。在笔者进行田野作业时,一位宗教界人士就向笔者建议,可以联合该村的老人联名向政府建言⑥。针对田野作业中遇到的此类情况,如能施以援手,则必义不容辞。尤其是在对家乡民俗进行田野作业研究时,这显得尤为必要。

建立互惠的田野关系,是以“他好我也好”为出发点对建立怎么样田野关系进行的现实思考。很多学者在反思自己的田野作业过程时会禁不住对自己在田野过程中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究其本质,是因为他们感到自己做的是掠夺式的田野,这种愧疚基于学术良知。而对于一些拿走资料就不在归还,口头许诺却不兑现的田野调查人员来说,更是对田野调查地的破坏式调查。无论是人类学田野作业还是民俗学田野作业,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最好,退而求其次,至少要尽可能地减少对访谈对象的伤害,更不能做破坏性的田野作业。“田野作业需要好人品”⑦,建立互惠原则,不仅仅是基于双方自愿达成的学术协议,更是出于研究者的良知。

4 信任的田野关系

信任应当说贯穿着田野调查的全过程。进入田野,需要信任;在田野中居住与生活,需要信任;在田野中调查与研究,更需要信任。只有相信,当地人才不会将人类学、民俗学调查者等同于记者或者文物贩子;只有研究者、当地人之间互信,才有可能使得田野顺利推行下去。如果说持久的田野关系可以用时间来衡量,平等和互惠的田野关系可以通过物质和言语即时地捕捉与维持,信任则显得捉不住、摸不着。信任可以说是上述几种田野关系建立的基础。如果没有信任,其他的几种田野关系根本就无从谈起。

笔者在暑期进行田野作业时,主要是依靠熟人关系与现场建立的拟熟人关系展开的田野调查。在随后的反思中,笔者发现,使用熟人关系进行田野调查,更容易进入田野,更容易获得高质量的第一手资料。究其原因,乃是因为从心理感受上说,人们更倾向于信任熟人。这就启示我们,一定要尽可能地在田野调查过程中,利用熟人关系发展更多的“熟人,同时,亦要将拟熟人关系发展成为熟人关系。只有心理距离拉近了,才会建立产生信任。由“生”转“熟”的过程,也是信任产生的过程。

5 结语

田野调查以建立良好的田野关系为基础。持久的田野关系利于多次往返进行田野调查,从而源源不断地获得第一手资料;平等的田野关系有助于田野工作者在田野作业过程中保持清醒的头脑与准确的学术判断,从而形成权力在双方的沟通效果;互惠的田野关系,指的是在田野考查的过程中,一方面以达成学者自身的学术目的为目标,更重要的是以不损伤当地人的利益为前提;信任的田野关系,是对田野工作者人品的考量,也是出于维护调查地、访谈对象的利益而做出的选择,体现了学者的学术良知。首次田野作业对民俗研究者的学术生涯至关重要,而首次田野作业之后进行的反思也将对民俗学研究者的成长亦有深远影响。关于建立怎样的田野关系,人类学、民俗学专家已多有论述,笔者仅就自身的田野经历发表浅见,以期对民俗雪田野作业理论有所发展。

注释:

①董晓萍《田野民俗志》,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31-233页。

②庄孔韶《人类学概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12-116页。

③调查时间:2018年8月17日;调查地点:山西省壶关县林青庄村;访谈人:郭炳亮;被访谈人:马德茂。

④《田野民俗志》,第348-350页。

⑤调查地点:山西省壶关县树掌镇森掌村。调查时间:2018年8月20日。

⑥访谈人:郭炳亮。被访谈人:常良道长。访谈地点:壶关县神山真武庙。访谈时间:2018年8月15日。

⑦同①,第18-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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