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涵序列与肯定否定的不对称

张 静

（沈阳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沈阳 110159）

蕴涵关系可以用来解释语言中许多与否定有关的现象，其中包括肯定与否定的不对称问题，如蕴涵关系可以解释“连”字句的肯定与否定的不对称。

“连”字句的肯定与否定的不对称首先与句式表达的意义相关。我们可对“连”字句作如下语义阐释：连（U，P，Q，R）=‘P与Q构成全集U，P具有特征R，Q是与P对立的成分，Q具有或可能具有与P共同的特征R，但与Q不同的是，P在集合U中被突出出来，它是集合中具有R这一特征的可能性最小的成素，说话人本以为 P 不具有特征 R’（Богуславский 1985：124）。沈家煊、刘丹清等人也指出，“连”字句中的名词短语处在一个可能性（可预期性）等级尺度的低端，比起该尺度中的其他成员来说是最不可能实施动词短语的行为；而句式的字面意义（断言）所讲的事实却是这一可能性最低的行为倒（出乎意料地）为真，句子的强调意义就是由这种“不可能为真”与“事实为真”之间的反差造成的（沈家煊2000：131-138；刘丹青 2005：43-47）。

（1）a.连小学生都知道地平线是一条想象中的线 |b.小镇上连一个人也没有。

例（1a）中“连”后成分“小学生”可以与“大学生”形成对比；（1b）中“连”后的成分“一个人”与“两个人”、“三个人”等形成对比。“连”后的成分与其他成分恰好构成了语用量级标尺，“连”字句在意义上都蕴涵语用量级标尺中高于x1的语句，即F（x1）⊃F（x1+n）。如：

（2）a.连小学生都知道地平线是一条想象中的线⊃大学生知道地平线是一条想象中的线 |b.小镇上连一个人也没有⊃小镇上没有两个人⊃小镇上没有三个人⊃……

例（1）中的对比成分是量级标尺的最低点，而例（3）中的对比成分不是量级标尺的最低点，显然有比“乡镇医院”、“城门”更低的量级成分。

（3）a.如今，连乡镇医院都可以做白内障手术|b.他倒好，这样轻的年纪就到过那样多的地方，我一辈子连城门也没能出过。

从语句的蕴涵关系来看，例（1）是蕴涵序列的起始项，而（3）不是起始项，说明“连”字句所表达的命题内容可以是蕴涵序列的起始项，也可以是非起始项，但一定不是终极项，如例（4）是难以被接受的：

（4）a.*小明连一碗饭都吃得了|b.*他连春节都回家过。

“连”字句语义的关键之处是“连”的成分处于蕴涵序列的起始项或非终极项的位置，并与其蕴涵的其他命题形成对比。很多人都已意识到“连”字句表示的内容是说话人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但对这种最低可能性的评估仅仅是针对能被“连”字句所蕴涵的其他事件而言，并非针对所有的同类事件。如果“连”字句所表达的内容是所有同类事件中可能性最低的，那么“连”字句中的对比成分一定是位于蕴涵序列的起始项。大多数“连”字句体现肯定和否定的不对称性，或者只有肯定形式，如例（5）（6）：

（5）a.（这很简单），连小孩儿都会弄|b.*连小孩儿都不会弄。

（6）a.连老虎都敢骑|b.*连老虎都不敢骑。

例（5a）（6a）中的“小孩儿”和“老虎”在蕴涵序列中的位置相当于起始项（敢骑老虎⊃敢骑马），自然可用于“连”字句，而相应的否定形式则形成蕴涵方向相反的序列：小孩儿不会弄⊂成人不会弄；不敢骑老虎⊂不敢骑马。例（5b）（6b）中的“小孩儿不会弄”与“不敢骑老虎”是终极项，因而不能用于“连”字句。

或者只有否定形式，如例（7）：

（7）a.*这个问题连科学家都能解释|b.这个问题连科学家都不能解释。

例（7）中的情况与例（5）（6）恰好相反，对比内容是肯定形式的终极项，是否定形式的起始项。在（7a）中“科学家”是蕴涵序列的终极项，即科学家能解释⊂普通人能解释。在（7b）中，“科学家”是蕴涵序列的起始项，因此可用于“连”字句。

总之，由于“连”字句对其所表示的内容在蕴涵序列中的位置有特殊要求，它必须是蕴涵序列的起始项或其他非终极项，而同一对比成分在肯定和否定形式下分别占据不同的序列位，因此“连”字句的肯定和否定总是不对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