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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阳郭家庙墓地出土的卫伯须鼎及相关问题

2018-12-27黄锦前

黄河·黄土·黄种人(华夏文明) 2018年12期
关键词:家庙铭文墓地

□黄锦前

2002年,湖北省枣阳郭家庙曾国墓地出土一件卫伯须鼎(GM01:01)[1]a.187-189[1]b.131-133,敛口平折沿,浅腹圜底,双立耳,三蹄足。耳饰重环纹,颈饰变形兽体纹(无目窃曲纹),腹饰卷体夔龙纹(图1)。与湖北襄阳出土的曾仲子敔鼎[1]b.426及随县尚店(今属随州市曾都区)出土的公汤鼎[2]等形制、纹饰均近同,时代应为春秋早期。

鼎铭作:

卫伯须用吉金作宝鼎,子孙用之。

黄锡全认为:

鼎铭“卫伯须”不知属于哪一位“伯”。顷与须形近,考虑到此器时代偏早,颇疑“须”乃“顷”字之误。如果这种怀疑不误,此鼎就是西周夷王之时卫顷侯称侯之前(称伯时)制作的器物。西周铜器称“卫伯”者,目前仅见此器。

若是西周晚期或春秋早期器,说明卫称伯并非至夷王,而是延续至西周晚期或春秋早期。如果“须”并非“顷”误,卫伯须是哪一位国君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

卫伯须鼎与曾伯陭之器时代相近,出现于曾国墓地可能是某种原因所致。是否赗赠之器,有待深入研究。

张昌平认为:

此器形制、纹饰与曾国立耳鼎如72曹门湾完全相同,铭文“用吉金作宝鼎”的辞例在这一阶段最常见于曾国及其周边地区。卫伯须之器表现出曾国的特征,值得注意。《礼记·祭统》曰:“故卫孔悝之鼎铭曰:‘乃祖庄叔,左右成公。成公乃命庄叔,随难于汉阳,即宫于宗周,奔走无射。’”此汉阳,或可能即为曾国之地。此鼎抑或可能在曾国所铸[1]b.131。

上述该鼎的时代应为春秋早期,因此器主卫伯须就不可能是卫顷侯,“须”也不会是“顷”字之误。张文引《礼记·祭统》所记卫成公命孔悝之祖庄叔“随难于汉阳”之事加以解释,认为“汉阳”可能为曾国之地,此鼎可能在曾国铸,但卫成公在位时间分别为公元前634—前633年、公元前631—前600年,已至春秋中期,较卫伯须鼎的时代明显要晚得多,这与张文将该鼎时代定为两周之际是自相矛盾的,所以无论“汉阳”是不是如张文所说系曾国之地,从时代上来讲,这种可能性都是绝不存在的,有关推论因而也就不可信。

从卫伯须鼎铭文及有关金文文例来看,器主卫伯须应系卫国君主,殆无疑问。但卫伯须究竟是春秋早期的哪一位卫君,因证据不充分,目前尚不能定论。

上引黄文指出,卫伯须鼎出现于曾国墓地可能是某种原因所致,是否赗赠之器,有待深入研究。

图1 卫伯须鼎及铭文

上述卫伯须鼎与湖北襄阳出土的曾仲子敔鼎及随县尚店出土的公汤鼎等同时期曾国铜器形制、纹饰均近同,不排除其受曾文化的影响[3]。同时也应当注意的是,该鼎与中原地区同时期同类器物如虢文公子鼎[4]、芮公鼎[5]及芮太子鼎[6]等形制、纹饰也比较接近。相对而言,从器形的角度来看,似乎中原的风格要比南土的要略浓厚。鼎铭云“卫伯须用吉金作宝鼎,子孙用之”,这种“(唯) 用(其)吉金,(自/用)作 ”类较为固定的辞例格式,以及铭末“子孙用之”类较为减省的套语,亦皆系春秋早期南土地区普遍流行的辞例格式①有关辞例的时代和地域性特征讨论可参看拙文:黄锦前.伯家父郜簋国别析论:兼谈曾子仲宣丧鼎与番君嬴匜[C]//纪念于省吾先生诞辰120周年姚孝遂先生诞辰90周年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待刊;黄锦前.黾壶盖的年代与国别[M]//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13辑.长沙:岳麓书社,2017:224-230;黄锦前.伯多父壶的年代与国别[M]//文物研究:第 23辑.待刊.。总之,从器物形制、纹饰及铭文等各方面来看,卫伯须鼎与同时期曾国铜器所体现的文化特征多有类似,是不容忽视的客观存在。

与卫伯须鼎情形类似的还有2014年枣阳郭家庙墓地曹门湾墓区出土的一件君鼎(M22:6)[7]a.136-139[7]b.13-35。 鼎铭作“君作其鼎,其万年无疆,子孙永用之,其或唯丧,则盟殛之”,“”应即《诗·邶风·泉水》“出宿于泲,饮饯于祢”的“祢”,或作“坭” “泥”,即《式微》之“泥中”,在今河南浚县一带[8],亦属中原地区。鼎为敞口、弧腹圜底,长方形附耳,三蹄足粗壮,内面呈弧形内凹,腹部饰一道凸弦纹,其上饰一周窃曲纹,其下饰两周垂鳞纹,耳饰重环纹(图2)。类似的鼎过去在曾国故地随枣走廊一带多有出土,如湖北襄阳王坡M1出土的邓公孙无忌鼎(M1:1)[9]、京山苏家龙出土的曾侯仲子斿父鼎[1]b.15,52,80-81,87-89,93-97,136-137、枣阳段营出土的曾子仲鼎[1]b.52等,形制即与之近同。2002年及此前枣阳郭家庙也出土过一些类似的鼎,如窃 曲 纹 鼎 (M1:05、M2:1、M6:1)、 曾 亘 嫚 鼎(M17:1、2)[1]a.彩版7-8图,5-8[1]b.80-81,87-89,93-97,136-137[7]a.40-43,74-77等。鼎铭的部分文句如“ 作其 ,其万年无疆,子孙永用之”,亦系春秋早期南方地区常见的辞例格式。同卫伯须鼎一样,该鼎虽系中原地区器物,但无论是器物形态还是铭文,风格均与南方地区同类器、铭近似。

类似的情形又见于2015年枣阳郭家庙墓地曹门湾墓区出土的一件夨叔匜(M43:2)[10],匜铭作“唯九月初吉壬午,夨叔父媵孟姬元女匜盘,其永寿用之”。据铭文,夨应系姬姓[10];据有关金文材料来看,“夨”应系“吴”即“虞”之省[11],所谓“夨叔”,实应系“吴叔”,即“虞叔”,与吴叔襄鼎[12]的“吴叔”系同一族属,系中原地区的姬姓国族;“孟姬”系夨叔父之女,此匜系其为女孟姬出嫁曾国所作[13]。该匜为瓢形腹,长流槽上扬,卷尾龙形鋬,龙口衔沿,下有四夔龙形扁足。流口下饰一对分尾龙纹,器口下饰窃曲纹,腹饰瓦纹(图3)。与河南罗山高店出土的奚季车匜[14]、确山竹沟镇出土的嚣伯夷匜[15]及永城轮窑厂出土的郑伯匜[16]等形制、纹饰近同。铭文方面,如铭末“其永寿用之”的套语,常见于春秋早期汉淮流域的铜器铭文中,如陈侯鼎[17]5.2650、陈侯簠[17]9.4603,9.4604、陈侯盘[17]16.10157、陈侯簠[17]9.4606,9.4607、陈侯匜[18]、敶公孙父鈚[17]16.9979、陈伯元匜[17]16.10267、陈子匜[17]16.10279、子諆盆[17]16.10335、复公子伯舍簋[17]7.4011,7.4012,7.4013、原氏仲簠[19]及叔液鼎[17]5.2669等。泗水流域及邻近地区的鲁、曹、宋及徐等国也有少量例子,部分器物时代也略晚至春秋中晚期,如鲁正叔盘[17]16.10124、曹公簠[17]9.4593、曹公盘[17]16.10144、亥鼎[17]5.2588及宜桐盂[17]16.10320等。中原地区除楷侯微逆簠[17]9.4521外,目前未见他例。可见从辞例角度来看,夨叔匜铭亦与南土地区同时期器铭有一定共性。

图2 君鼎及铭文

总之,同曾国或南方地区同类器物及铭文接近,而与同时期中原地区的同类器物却相似性较少,这种情况在郭家庙曾国墓地出土的卫伯须鼎、君鼎及夨叔匜等器物和铭文上皆有不同程度的反映。

又2002年枣阳郭家庙曾国墓地出土一件春秋早期的曾孟嬴剈簠(M1:6,图4)[1]a.93[1]b.82-83[7]a.44-45铭曰“曾孟嬴剈自作行簠,则永祜福”,器主“曾孟嬴剈”应系淮域一带的嬴姓江、黄之国女子嫁至曾国者,或即系黄国女子[20]。该墓又出土两件春秋早期的幻伯隹壶(M1:8、9,图 5)[1]a.91-94[1]b.84-86[7]a.70-71,其铭文作“幻伯隹作鴁宝壶,其万〔年〕子孙用之”。黄锡全认为“幻”可读作“弦”,弦国故地在今河南光山县西北[21]。从地理上看,弦国与黄国紧邻,因此,这两件幻伯隹壶出自嫁至黄国的曾夫人之墓,很可能也与曾、黄之间的联姻有关。《公羊传·庄公十九年》:“媵者何?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以侄娣从。”循此思路,推测很可能是黄女孟嬴剈适曾,幻伯隹之女鴁随媵,这两件壶系幻伯隹为其女随嫁至曾国所作媵器。曾夫人曾孟嬴剈去世后,其媵女鴁以其陪嫁之器随葬,因而才有这两件壶出自曾夫人孟嬴剈之墓的情况②发掘报告推定,该墓墓主为曾国贵族夫人嬴剈,应可信.详参襄樊市考古队,等.湖北枣阳郭家庙曾国墓地[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5:326-327.。

图3 夨叔匜及铭文

图4 曾孟嬴剈簠及铭文

图5 幻伯隹壶及铭文

综上,湖北枣阳郭家庙曾国墓地出土卫伯须鼎的时代应为春秋早期,器主卫伯须不可能是卫顷侯,与《礼记·祭统》所记卫成公命孔悝之祖庄叔“随难于汉阳”之事亦无涉;卫伯须应系春秋早期的卫国君主,具体为谁,尚不能肯定。结合近年郭家庙墓地出土的夨叔匜等器物来看,与夨叔匜所反映的曾人与中原地区的虞国联姻关系类似,卫伯须鼎及君等出自曾国墓地,亦系曾人与地处中原的卫、等国族以联姻或其他形式密切交往的产物,是这段久已湮没的历史的忠实见证和原始记录。曾国墓地出土的卫伯须鼎、夨叔匜及君鼎等中原地区国族诸器,其器、铭皆与同时期南方地区器、铭多有类似,当系受南方地区文化影响所致,是中原文化和南方文化交融的产物。郭家庙墓地出土曾孟嬴剈簠的器主孟嬴剈系黄国女子,嫁为曾夫人,幻伯隹壶的器主鴁为幻伯隹之女,系其随媵,该组器物共出于曾夫人孟嬴剈之墓,反映了曾与黄、弦之间联姻的有关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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