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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笔印度五十天

2018-12-24邵欣

中国铁路文艺 2018年9期
关键词:恒河义工印度

邵欣

年初,我真的启程印度了,这一去就是五十天。

和我所有自由行一样,时间行程食宿等所有安排都由旅伴负责,我只负责带着相机,哦,还有钱包,尾随跟进就行了。

这次的旅伴年纪偏小,三十出头,与我女儿同岁。一路上,有时,她对外称我是老师,有时,她说我是妈妈。一般亲昵时,多是身边有她不喜欢的男子,我只好化身盾牌。

临行前的告别很有戏剧性,亲友再三叮咛,其紧张和严重程度大有风萧萧的凛冽,我不由得悲壮起来。我在印度的第一张明信片上写道: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哎,不就是去趟印度吗?这内心戏过了点。

一、印度,每天刷新着我的认知底线

五十天里,我们从北到南,走了如下城市和地区:加尔各答—菩提伽耶—瓦拉纳西—克久拉霍—奥恰—阿格拉—斋普尔—沙漠—杰伊瑟梅尔—焦特布尔—乌代布尔—孟买—果阿—班加罗尔—科钦—新德里。

必须承认,我当时完全蒙了。

写到这里,我迟疑很久,是不是应该先把印度璀璨的古文明,热情友善的人民,风情迥异的市井生活推出来?而印度的另一面——幽暗面,就隐匿了吧。毕竟,一路上,我的镜头就是这么选择的。

然而,那还是印度吗?起码是不完整的!

加尔各答,如此嘈杂喧闹。有首歌怎么唱的?“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啊。”好家伙,这里没庄稼,遍地还是牛羊。特别是牛,大街小巷地晃荡,到了公路口,它们还驻足观望。于是,各种车辆就停在那里,喇叭山响,直到牛们踱着方步移开。原来,印度教里,牛被奉为神灵,备受敬重,绝对不宰杀。印度,真是牛的天堂啊。

我发现,只要有牛自由活动的地方就不可能洁净。加上饱受诟病的印度厕所现状,几乎凡墙根就是厕所啊!那天,一个小伙子追上几步搭讪:你从哪来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刚要回答,发现他没动静,一回头,他在墙根呢。这情形,简直与印度裔的英国作家奈保尔的《幽黯国度:记忆与现实交错的印度》无差别嘛。有时为了躲避突突车或者给神牛让路,我不得不贴靠在墙根,说实话,那简直就是灾难片啊!最初几天里,我辗转腾挪,跳跃式移动,生怕踩上什么。连从容拍照都省略了。我疑虑,我这是自虐吗?难道以后五十天里都这样度过吗?听说,真有人刚一来就打道回府的。偶遇一位背包男文青,他狠狠地甩下一句:“要干净,就别来印度!”这句,我也甩给正在阅读的你吧。

印度,每天刷新着我的认知底线。

我和同伴对话:

“这的贫民窟可真破旧啊!”

“这不是贫民窟,你看,它们是砖木结构。”

“哦。那边才是啊。”

“也不是,你看,它们是用木头和竹子支起的篷子。”

天啊!到底什么才是贫民窟?

当我在铁路旁,看到铁轨两侧居住的人们,心里一紧,不再发问了。

再后来,我走路时小心谨慎,生怕碰到躺在地上的流浪者。我又知道,贫民窟。至少还有个“窟”的存在。

早上,去特蕾莎修女的仁爱之家,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看到乞讨者,从街头坐到街尾,街道有多长,队伍就有多长,每人前面放一个碗或者小盆。全国乞讨日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乞讨者?(印度的乞討者比较安静,声音很小,你不给,他们也不会纠缠不休。)

印度,让我的眼睛无处安放。

逆转就发生在我愈发焦虑的时刻。那是我到印度第八天,我们去了鹿野苑朝圣,这里是佛教在古印度的四大圣地之一,释迦牟尼第一次教授佛法也在这里。回来的路上,依旧是嘈杂拥堵的街道,丛林般的乞讨手臂,我在突突车上,手机放在裤兜里,颠簸的路途中,手机居然被颠了出来,掉在路上,毫无知觉。在一个路口,我们被一位摩托车骑手追上,他递上我的手机时,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而他,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街道上,雾霾重重,尘嚣甚上,乞讨声、叫卖声仍然不绝于耳。牛还是慢悠悠地占据着车道,夸张的喇叭声还是急促刺耳……没有人相信,这样的地段,丢失的手机会有人追逐着归还,人家不需要一声道谢,甚至不需要与你眼神交流,归还了,就完成了。

在猝不及防的一刻,我触摸到另一个印度。

以后的日子里,我愈加感受到,印度,总是在让你低落或者失望的同时,突然展现她的温暖和光芒。

很多朋友最为关切的还是印度旅行的安全问题。我的体会是,旅行安全,基本不成问题。这并不是说在印度旅行绝对安全,就和你在欧洲、美洲、非洲旅行一样,都不敢说绝对安全。但印度的治安环境,绝对不比这些地区差。五十天走下来,没有遇到任何险境。由于对关于印度强奸案传闻的恐惧,使得初来的我们戒备任何走近的男人。时间长了,也觉得大可不必,那里民风淳朴,人民友善平和,特别是他们对宗教的信仰坚定虔诚,令人起敬。他们这样解释强奸案的传闻:别的国家没有强奸案吗?只不过我们被披露得多。这种说法,我不敢苟同。

在克久拉霍,也就是著名性爱神庙所在地,旅店老板三十来岁,他的老婆是个俄罗斯美女,看样子二十多岁。老板不断用语言挑逗我的小同伴,让她甩掉妈妈(我扮演的),和他独自外出。同伴求救于我,虽然不是亲妈,我还是表现出气愤:“你转告他,不行!住宿费不打折还想占咱们便宜?”结果,同伴更气愤:“原来你想卖了我!”

我猜测,那位俄罗斯美女也是这样被留下的。独自行走世界的女子,此情景不会陌生。

一路上,我们看到各种肤色旅者,独自或结伴的,以年轻女子为多。亚洲以日本、韩国为主,中国台湾、香港的也不少,她们一身印度风飘荡在大街小巷,怡然自得。旅行中,女性更具有行动力。

很多人喜欢用“开挂”一词形容印度。开挂、奇葩的事例在网上广为流传。印度人有异于常人的能量,行事方法经常让人匪夷所思,脑洞大开。

我们住在加尔各答美国领事馆对面,进出都有荷枪实弹军警把守,也不能在这条街道拍照。这条街道的尽头,十字路口处,有间铁皮搭建的小棚子,四处漏风,周围有不少垃圾。我以为是捡破烂的简易窝棚,那天早晨六点十四分,我看见一个人打开门锁进去,拉下电闸,又锁好门出来,马上,整条街的路灯就熄灭了。原来,就这个窝棚,控制着加尔各答重要街道的路灯啊!

还有,无论是公交车还是火车,他们都喜欢站在门口,尽管车里比较空。开始我以为没有安装车门呢,乘了几次车,发现都有车门,就是不关,年轻一些腿脚利落的,随时能跳上跳下。我在公交车上,看到路面上一个小伙子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追一辆公交车,跑了好几百米,终于跳了上去。我也看到公交车司机行驶到路中,突然跳下来,站到车子后,全车人安静地等着他方便完回到驾驶室。一辆突突车,本来最多也就装下五个人,停下时,我眼瞅着他们鱼贯钻出,数了数,居然九个。至今我也闹不清他们怎么摆放的。

公路上,能看到挤满人的汽车,如果里面装不下,车后面挂着几个,车顶上也坐着几个。说明一下,这场景,只有加尔各答常见。其他城市我想抓拍一下,再没有发现。

印度人的好脾气也是出名的,很有圣雄甘地“非暴力”传承。五十天里,我没有看到一起红脸吵架的,更没有挥拳相向的。火车晚点五小时,他们就安静地坐在或躺在候车室里,不吐槽,不质询。租车生意被同行以低价抢走,他们晃晃脑袋走开。道路突然被封堵(经常莫名其妙就封路),他们马上选择绕路走,不会多问一句。当然,他们做事也是慢吞吞的,你急不得催不得,急也没有用。“就一小会儿。”“再等两分钟,你要的货就送到。”当然,半个小时过去,也不一定办成。慢慢地,我居然也习惯了他们的节奏,时间上多打出提前量吧。

五十天印度行走,亲身体验,亲手触摸,使印度由一种传闻,一种假想,渐渐成为我的一种感悟,一种启迪,一种生活态度。现在的印度对于我,已经具象到是一张张亲切笑脸,一只只温热手掌,一双双明亮眼睛……印度的色彩、温度、味道,已经逐渐渗入到我以后的日子里了……

二、苍穹之下信仰之上

去印度飞机上,旁边一个小伙子说,他要去特蕾莎修女的仁爱之家做义工。

特蕾莎修女是著名的天主教慈善工作者,一生致力于消除贫困,于1979年得到诺贝尔和平奖。特蕾莎去世时,有来自20多个国家的400多位政府要人参加了她葬礼,其中包括三位女王与三位总统。

1952年,她在加尔各答创建了仁爱之家,后来发展到世界上一百多个国家。我一到加尔各答,就马上想到了她:怪不得她留在这里做救助。

仁爱之家分三个部分:垂死之家(他们就是这么翻译的),老人之家,儿童之家。来这里做义工的人,食宿要自理且没有报酬。服务期限可以选择一天、一周、一月、一年或数年,一般初来者会安排在垂死之家为濒临老人服务,要知道,很多是失能老人啊!他们还会上街“捡拾”无家可归的濒临老人,给他们一个有尊严的归宿。儿童之家只限于女性义工,对象大都是残障儿童。

早上五点多钟,我们匆匆赶往仁爱之家,为了参加每天的晨祷。穿过乞讨手臂丛林,我们摸索着,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口,有各肤色的人赶来,就是这里了。

晨祷开始。大厅一侧,是几十个修女,年纪不等,大都是印度人。另一侧,是各国来的义工。大都年纪很轻,装束得体,举止有礼。整个大厅约有200人。牧师在台上念经文,念一段,宣讲一段,其间不时高声提问,下面大家应和。然后有人领唱,大家合唱。有个印度本土牧师上台宣讲什么,领唱声音很好听。我虽然听不懂,但随着大家一起动作,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跪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經文要求。

最后的环节比较有趣,问候你前后左右的兄弟姐妹。大家扭动身子互相微笑致意,我前面的欧洲女孩转过身,投来一脸明媚,我似乎明白了仁爱之家的含义。

晨祷后,大家到隔壁可以吃些印度茶、面包片、香蕉,算是早餐了。我在这里看到有日本老年义工,不知道是不是服务很多年了。听说有人来时准备短期服务,后来竟然留下不走了。

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爱心人士,我只有满满的敬意。我当场试想:我会不会在这里做义工?然后沮丧地否定了。同伴信誓旦旦地说,她再来印度时,一定会做义工。我信。

仁爱之家不允许拍照,我还是偷偷按了几次快门。

回国之后,我曾把仁爱之家经历讲给周围人听。也听到了各种声音:那些做义工的就是为了将来好找工作!他们为什么不在自己国家做义工?

有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相信自己能理解的。

仁爱之家修女这样说,我们常常无法做伟大的事,但我们可以用伟大的爱去做些小事。

这个世界,还有一种爱——伟大的爱。

信不信由你吧。

几天后,在菩提伽耶,我又置身到信仰凝聚的盛大场景之中。

菩提伽耶,是佛陀悟道之地,也是全世界佛教徒向往的朝圣之地。这里大觉塔、菩提树非常著名。我早上五点多钟就赶去,本想拍寂静寺庙,结果,离寺院老远,就见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排起的队伍绵延一里多地。原来,正赶上佛教尊者在这里讲经几天。成百上千佛教徒从世界各地赶来听课,以中国西藏、尼泊尔教徒居多,还有金发碧眼的夹杂其中。人虽然多,但秩序井然,他们按不同区域就坐,静静等候(后来我查阅了当地报道,三天时间,有四万多教徒来此听课)。

我们和几个尼泊尔小僧人坐着一起,他们最小的只有7岁,大的11岁。藏红色僧袍也遮不住他们的童真和顽皮,围着我同伴问这问那,很配合拍照。

喇叭里传来苍劲有力的声音,讲经开始了。虽然一句不懂,但一生中,能与如此众多佛教徒坐着一起聆听尊者声音,实地感受信仰的力量,实在是幸运。

印度是佛教发祥地,菩提伽耶、鹿野苑、那烂陀寺等遗址规模超乎想象地壮观,可以看出当年佛教繁盛一时。释迦牟尼佛第一次讲学,玄奘数十载学佛,都在这里。讲学大厅遗址,留有几百个座位的痕迹,我们坐上去静心冥想,虽然没有皈依,心,也一片光明。

印度主流宗教还是印度教,信徒占人口80%以上。到处可见印度教庙宇,有些寺庙很简单,沿街搭个篷子,供上神像,来往信徒就上香了。那天路过一个很大的印度寺庙,远远听着里面像开联欢会,我赶紧跑进去凑热闹。原来是人家每日例行仪式,载歌载舞的,喇叭里唱,信徒也唱,还有人敲鼓伴奏。最后主持发每人一小块面糕,还配有香料叶。看别人吃,我也吃了。后来在耆那教金碧辉煌的大教堂里,主持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水给我,我捧在手心,不知所措,见有人抹到脸上头上,我也抹上去,结果头发黏黏糊糊一整天。

我觉得自己像那个奇幻漂流少年,对各路神仙都寄予厚望,从北到南,走一路拜一路,生怕冷落了谁。

一路走来,我发现菩提伽耶一带,以佛教徒居多;恒河流域,印度教为主;孟买市区,我住在伊斯兰教的区域里;到了印度南方沿海一带,就到处是基督教的十字架了。印度宗教门派虽然繁杂多样,但都和谐共存。湿婆神雕塑旁边,有耶稣直立,十字架旁边,佛陀慈眉善目……几拨信徒各走各路,各念各经,互不干扰。

身处印度,你几乎无时无处不被浓厚的宗教氛围包裹着。这里最狠的咒骂就是“你欺骗了神,你会遭到报应的”。据说一般对方就会收手。我没有践行过,不知道这诅咒与法律孰轻孰重。不过,有个有趣发现,无论街道怎么脏乱,只要有神像供奉,周围绝对洁净。我甚至想,哪天我在这里买了房,就先在附近修个神位。

宽恕我吧,偶滴神啊!

三、共饮恒河水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她的名字叫恒河。

错过恒河,你就错过了印度。

恒河辨识度很高,循着刺鼻气味,摸索到雾霾最深处,嗯,就是这里了。你不用每天查看PM2.5的指数,查也没用,反正天天爆表。

关于恒河的传说你一定听过:世界卫生组织有数据显示,恒河里致命细菌超过普通水质800倍。

关于恒河传说,印度人说的和别人不一样:这是一条圣河,是印度的母亲。她用甘甜的乳汁哺育着两岸人民。印度教徒以在恒河洗浴和饮用恒河水为毕生荣幸,如果能葬在恒河,则是终极圆满。

清晨,雾锁恒河,圣城瓦拉纳西狭窄街巷里,有神牛陪我们游荡。粪便几乎遍及所有道路,让我们体验到生无可恋。昏暗台阶上,有青年读经书,面朝恒河。河边不时见到躺卧的人,落魄而孱弱。我突然想提问知乎:睡在恒河边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天渐渐亮了,来恒河洗浴的也多了起来。他们多以家庭为单位,男女老少走进恒河,用小桶舀起河水,从头顶浇下,也有用肥皂把自己搓成一团白色泡沫的,更有勇者,已经刷牙了。当他们换好衣服,步履轻快地离去时,生命,似乎焕然一新了。离开时,他们还会带走一桶水(其用途我不好妄加推测)。

恒河里,细菌依然超标,生活垃圾和人畜排泄物依然无序倾倒,河面上依然可以看到漂浮的动物尸体,旅店隔壁那位欧洲妈妈呕吐了一夜……信徒依然洗浴,经过净化的自来水依然被沿岸民众饮用……上千年过去了,恒河水流不息,印度人民也生生不息。

我觉得,在此处,插上作家奈保尔的印度三部曲之《幽黯国度》里一段话会有特别意义:“别以为,只有你才会感到愤懑和不屑,只有你才会那么敏感。确实,我们的同情心和悲天悯人情怀似乎永远用不完似的,看到他人穷苦就觉得他们一定很痛苦,随之为他们感到悲哀。同情心并没有错,但有时候过度的自我想象和同情心泛滥,会使我们陷入于对他人同情的自我沉醉中:我们并不是真的在同情他们,而只是沉溺于为他们同情的自身的‘善良之中。”

白天的瓦拉纳西热闹非常,有说有唱的是印度教徒在举行仪式,还带着伴奏乐器;苦行僧的脸像街头的涂鸦,在河边作沉思状;打坐的信徒身板笔直,静心入定;耍蛇人一身艳丽服饰,吸引游客拍照再讨要小费。小巷里,如果遇到音乐和口号声飘来,要赶紧礼让,那是抬着遗体的队伍过来了。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没有悲悲戚戚。遗体上披红挂绿,花团锦簇,送行的亲友脚步轻快。印度教的送别就是这么清新。这样的送行每天能看到数次,这是在完成死者的遗愿——葬在恒河。

瓦拉纳西恒河段下游,一堆堆的木柴垛,一团团的火焰,浓烟终日不散。遗体在这里做最后的停泊。河面上有无数观光游船,船上有无数双各种颜色的眼睛,我用其中的一双在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一堆火,此刻,有十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随浓烟升腾(次日,我又数到了十四)。亲友站在火堆旁,淡定地看着它熊熊燃烧又渐渐熄灭。骨灰撒进恒河时,他们也随之跳进,洗涤自己。他们相信,逝者的灵魂没有离开,新的生命开始轮回。和印度人探讨生死,无论是卖咖啡的小贩,还是涂满颜料的苦行僧,个个神闲气定,没有忌讳也没有焦虑,像哲学大师。

我这才知道,卧躺着河边的那些人并不是“诗意的栖居”,他们又没有亲友又没有钱,当他们预感到时日不多,就会来河边等待回归,回到恒河母亲的怀里。他们离去后,政府会出钱善后。而有条件的信徒,则会租住附近的房屋,度过最后的夜与昼。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我就将这几句古辞放到这里吧,管他有没有逻辑关系。

在恒河,我们也见识了印度的多样性。

恒河不是世外桃源,依赖她生存的不仅有虔诚信徒,也有当地民众。有善良和淳朴,也夹杂着狡黠和骗术。租船付费时,船夫肯定要提价(我们遇到两次)。他会说:“我答应的是一个人的价格,你们是两个人啊。”或者:“我说的是一个小时的,你们超时了。”再或者:“我在船上,给你们做了讲解,你们要加钱。”“加就加吧(同伴批评我:印度的物价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哄抬上去的)。”

傍晚,你在河边想静静,会有大男孩陆续过来搭讪,伸出手来和你相握。这份友善你不好拒绝吧?你最好拒绝。否则,他开始按摩你的手掌,然后手臂,然后肩膀……无论你怎么挣扎,只要他开始了,就不会停下,其间,他还诚恳地与你对视:“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最后,你会知道,他不要的是小钱,不给大钞票都不行。

全是套路啊。

瓦拉纳西有着久负盛名的奶昔店,几乎所有攻略都会提及。一杯奶昔七八元。店小哥很晚开门,早早关门,无论店里有多少人引颈顾盼,他都不紧不慢地操作。也奇怪了,那些视时间如金钱的老外,此时都变成印度好脾气了。第一次吃到奶昔的时候,我居然有了恨不相逢未嫁时感觉。每天路过小店几次,就等候几次,一往情深。别的我不敢说,我就保证,离开这里,你即使吃遍世界的奶昔,它们都不是瓦拉纳西的奶昔!

游客被恒河吸引着,从地球各角落赶来,又止步于河边。恒河,让他们又爱又怕。他们捧着瓶装水,远远地看着恒河众生相,没有人下河。千百年来喝恒河水长大的印度人民,已经与河水共生共存了,包括水里的形形色色。就像吃惯了地沟油的我们,已成为特殊材料制成的族群。

老外敢来试试吗?切!

即使你每天你只喝瓶裝水,即使你洗澡时闭紧了嘴巴,你真的心安了?看看河边晾晒的床单被罩吧,像大片白云飘落在河岸,再看看河水里劳作的洗衣工,他们手里搓洗的,也许就是你今晚的铺盖,这里所有旅店的床上用品都经过恒河水的浸泡漂洗。

恒河,你无法绕过。

离开恒河时候,我们再次回望:瓦拉纳西依然嘈杂喧闹,两侧商铺里陈设闪闪发光,沿街叫卖小贩尾随着纠缠,人力车上游客左顾右盼,河边那些皇室显贵的古宅隐藏着秘密……仿佛电影场景布设,又仿佛时间定格,上千年过去了,一幅中世纪恒河市井图历久弥新。

“时间流逝了,我还在这里”,瓦拉纳西如是说,恒河如是说。好吧,我承认,是我在仿冒她们发声。

离开恒河与瓦拉纳西以后的很长时间,我回味起她特有的味道时,竟泛起了丝丝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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