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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恩师张素英

2018-12-18

剧影月报 2018年6期
关键词:京胡二胡张老师

张素英老师

今年是张素英老师逝世十五周年。张素英老师是中国京剧院国家一级琴师,著名京胡演奏家。

她演奏的京胡,不仅在京剧界鼎鼎有名,就连在音乐界也是尽人皆知,因为她演奏的京胡已不仅仅能很好地完成传统京剧伴奏这一职能,而且她是延伸了京胡其它的特性与特点,拓宽了京胡的演奏领域,可以说是完成了京胡继承与发展的和谐与统一。

首先她让京胡从幕后走向了前台,走向了独奏、协奏。她所演奏的曲目至今无人超越,而且在京剧界及音乐界广泛得到推广和流传。当时宋飞、于红梅等二胡名家都跟张老师请教过京胡《夜深沉》的弓法及指法。很多外界普遍普遍认为二胡的代表剧目不仅有《二泉映月》《赛马》,还有《夜深沉》。《夜深沉》已经成为了二胡必会曲目。包括一些京剧爱好者及一些二胡爱好者,都知道《夜深沉》这个曲子,好像不会拉这个曲子就不是拉京胡拉二胡的,也让很多不是二胡迷京剧迷的人,通过听了这首曲子,而喜欢上了音乐或京剧。可想张老师演奏的京剧曲目的影响力之深远。

作为张老师的一名学生,我斗胆说明一下,《夜深沉》这个曲子只是张老师众多京胡曲目中的冰山一角,早在八十年代,她就和著名作曲家吴华先生创作出了若干京胡练习曲、京胡独奏曲、京胡协奏曲还有京胡交响曲,只是那个时代科技没有现在这样发达,很多东西都没有得到很好的宣传与推广。传播途径也没现在这么便捷,很多人都不知道,甚至包括我,当时的我,已经考入了位于石家庄市的河北省艺术学校,成为了一名专业京胡演奏员。然而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么多的京胡曲目,我也是机缘巧合,当时河北义教有一个青衣老师,是中戏五八届学生,与李维康是同届,师出同门,后在河北艺校任教。她看我学习比较认真,练功比较刻苦,就送给了我一盒录音带,就是李维康老师演唱盒带,京胡伴奏就是张素英老师。那是我与张素英老师冥冥之中的第一次接触,我听了以后一下子震惊了,怎么京胡还能有这种声音,这种效果,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引用古人那句名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至今那盒录音带我都好好的收藏着,当然已经听得失真了,不能在用了,后来才知道张老师原来竟是位女琴师,心里更加惊讶之极,崇拜至极,我就想象不到一个女性怎么能拉出那样的声音。感觉她拉的已经不是京胡,而是另外一种乐器,已经完全超出了京胡的音色与共鸣,从此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这位“真神”当面求教。

时光如箭,转眼到了2000年,我终于考上了中国戏曲学院,进入了中国京剧界的最高学府,我欣喜万分,终于可以有机会向我心中的“神仙”张老师求艺了,哪曾想,张老师已经调离了中国戏曲学院,现在中国京剧院工作专职为李维康、耿其昌操琴,真是天不随人愿。我只能是服从学院的安排,先后跟吴炳璋老师、王鹤文老师、曹宝荣老师、王彩云老师等各位专家老师学习,有大课有小课,有合奏课有练乐课等等,也是受益匪浅。但是我想自己经过克服重重困难已经来了北京,已经进了中国戏曲学院,怎么能不见见张老师呢?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向她当面求教,尤其是京胡组曲《京华气韵》《白蛇组曲》,其实早在中专河北艺校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狂练张老师的东西了,自从有了那一盘李维康老师的盒带后,我如痴如狂,后来又想方设法找到了几盘张老师演奏的京胡伴奏带,京胡协奏曲磁带,甚至张老师那盒《虞美人》组曲的磁带,我都听坏了,就是听不出来,她是怎么拉出来的那些音符。所以平时我一方面认真完成学院内的课程作业,一面寻找机会,心想一定要找到张老师。那个年代不像现在交通方便、通讯发达,那个年代大街上能看见个摩托罗拉的数字BB机就已经很潮了,更不要说手机了,看见拿手机的人真是相当于看见大熊猫一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2000年下半年的一天,有个同学说,晚上有中国京剧院的演出,《数码御史》,耿其昌老师主演,要不要去看,本来我们已经临近期末,学院内的课程有许多需要复习,时间很紧,但是我听说是耿其昌老师主演,那京胡应该就是张老师喽?所以我当即说,去!于是我们几个同学,有乐队的,有演员,就一起骑车去了剧场。到了剧场距离开演时间还早,但是我已经能听到京胡的声音了,因为京胡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而且我们乐队人的耳朵也是非常的敏感,我顺着琴音就摸到了后台,终于看见了张素英老师,当时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啊,但是那把京胡发出来的声音,分明就是那个磁带里的天外之音,我激动得都要哭了。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准确的说应该是听了好一会儿,已经入迷了,陶醉了,完全被她的琴声所吸引,直到后来有人过来和张老师说,张老师,校音吧。张老师才停下来准备进入乐池,做演出前准备。我如梦初醒,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胆量,大步上前说到:“张老师您好,我是中国戏剧学院的学生,我特别喜欢听您的京胡,能不能和您学啊?”张老师看了我一眼说:“哦,你是中戏的?我平时的演出比较多,时间不稳定,不能保证上课时间啊。”我赶紧说没关系,只要你答应我和您学,时间由您来定。张老师说,那好吧,抽时间我看一下,完了再说。然后我快速的记下了张老师的联系方式,张老师就去校音了,当时的我真是热血澎湃啊!高兴得都要蹦起来了,飘着进了剧场,认真地欣赏了一出《瘦马御史》。演出结束后,多少人涌向乐池找张老师签名、握手、请教,当时我想我比他们更兴奋更开心,终于见到了张老师,终于有机会可以当面请教张老师了。

后来经过多方面的协调与商榷,我多年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在中国京剧院里的乐队练乐时,张老师给我上了第一次课,课前我精心准备,全力以赴,尽施所能,我觉得我肯定会得到张老师的认可,因为当时我从事京胡专业已经十多年了,拉的戏也大小也有几十出了,生旦净丑、马谭杨奚、梅尚程荀都有涉猎,再加上我的刻苦,不说多好,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京胡演奏员了吧。不想,张老师认真听完我演奏的曲目后说,你还是拉两个曲牌我听听吧,我就又拉了两个京胡传统曲牌,张老师说:“好,我听了一下你拉的东西,现在我们开始正式上课,我们就从小开门开始吧,我给你说一说。”我一听,什么?小开门?那可是中专一年级的课程啊,我整出大戏都拉了不少,现在练小开门儿啊?张老师看着满脸狐疑的我说,不是说你学会了就拉对了,就不用再学了,学会和拉对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京剧艺术博大精深,同是一个小开门儿,不同剧目当中的不同用法、不同情绪、不同力度、不同速度,有着千差万别,旦角用,老生用,皇上用,百姓用,能一样吗?一语中的,惊醒我梦中人啊,我自以为自己已经很不错啦,原来在张老师那里还是个小学生,刚入门,自此以后就开始了我跟张老师正式上课的求学之旅,一开始还是在中国京剧院里上课,从中戏的南二环外到中国京剧院的北二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后来由于各种原因要去张老师家里上课,上午九点上课,我七点就要从学院出来,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我都从来没有迟到过。渐渐地,我也适应了张老师的教学方法,原来她在教学上很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毕竟她有二十多年的京胡教学经验,因此我们先从传统戏开始《伍子胥》《失空斩》《击鼓骂曹》《让徐州》《卧龙吊孝》《玉堂春》等,再到后来李维康老师的新编戏,如《蝶恋花》《李清照》《宝莲灯》《秦香莲》等,再到后来的京胡独奏曲、协奏曲等等。

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张老师也是无私的亲授,示范。时间长了,我们也经常聊起一些京剧界的奇闻异事,或者是她自己经历的演出经验,其乐融融,后来也经常赶上李朝阳老师在家,三个人就一起聊,主要的话题,还是台上、劲头儿、尺寸、意思等等。现在想起来那段时光,虽然不长,但是最深刻难忘,不时会传来张老师咯咯的笑声,张老师的声音很高,很尖,说话很快,思路清晰,和她的演奏风格很相像。

转眼到2002年夏天,我临近毕业,正好江苏省京剧院招生,我就准备去试一下,当老师也鼓励我去,说年轻人应该多出去闯一闯,我说我手里的家伙好像实在是拿不出手,张老师二话没说,挑了两把她自己台上用的琴说你拿去用。我拿来一看,心里实实吓了一跳,因为那把西皮琴就是张老师拉独奏曲的那一把,她的很多宣传照和海报照片上都是这把。这是对我多么大的信任啊,我一回到宿舍马上找来相机拍了几张照片,以留纪念。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2002年我毕业后,还真是和张老师的一个诀别!2002年下半年我去山东演出之前还和张老师请教了几个过门儿的处理问题,过年的时候也给张老师打过电话问候,感觉她都挺好的,谁知转过年来2003年8月张老师就离开了人世。

一代巨星就此陨落!当时我已在南京工作,是北京的一个师弟打电话告诉我的,我当时死活不相信,因为之前张老师身体虽有些问题但是她一直在积极治疗,尤其是2002年的上半年给我上课的时候,她还说,我现在信佛了,这个不错,挺能静心的。家里也是香烟缭绕,佛声环绕,感觉她的状态还是不错的,怎么不到一年时间没见会如此严重。等我确定这个消息之后,马上跟院里请假,直奔北京,一夜火车,天亮后我直接赶到张老师家,一进门就看到了张老师的遗像,我扑通跪倒,失声痛哭。看到李朝阳老师也由于连日劳累,过度悲伤,精神已近恍惚,我连忙让李老师坐下休息,慢慢地听李老师大概讲了一下张老师最后的那段时光,李老师反复念叨: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我在北京一直呆到参加完张老师的追悼会,送了张老师最后一程,看了张老师最后一眼,才返回了南京。我也并非名人名家,也没有高谈阔论,只是值此张老师逝世十五周年之际,作此赘文,以示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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