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小说的早期翻译与海外传播——评《“中学西传”与中国古典小说的早期翻译（1735-1911）——以英语世界为中心》

文/马 华

书名：“中学西传”与中国古典小说的早期翻译（1735-1911）——以英语世界为中心

作者：宋丽娟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7年10月

定价：98.00元

随着我国社会的不断发展，文化产业的价值日益凸显，文化软实力成为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表现。小说作为一种真实生活和风俗世态的再现，成为一个国家对外传播的窗口。对外译著作为一个国家对外传播的主要方式之一，通常肩负着对外展现本国文化的重要使命。

明清时期，西方人通过阅读中国古典小说来了解中国人的真实生活和中国的风俗世态，小说的译本成为“镜面的投射物”。由于受到观察者视角、外在环境、媒介质量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投射出的镜像难免与实物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差异。由宋丽娟著，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中学西传”与中国古典小说的早期翻译（1735-1911）——以英语世界为中心》一书，在既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将明清时期翻译成西文的中国古典小说作为研究对象，采用历史梳理和文本分析的方法，并借鉴翻译学、比较文学形态学、跨文化形象学等跨学科的研究理论，对中国古典小说的文学文本在西方的翻译进行实证研究，探讨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历史进程及具体情况、异质文化交流过程中出现的误读和变异情况，进而探讨引起这种变异的文化缘由，从而试图归纳出异质文化交流的一般规律，以期对“中学西传”及中西文化交流的研究有所裨益。

该书共6章，前五个章节将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发展分为三个主要阶段：诞生时期（1735-1799）、拓展时期（1800-1840）和繁荣时期（1841-1911）。第一章和第二章分别围绕诞生时期和拓展时期进行分析，探讨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萌芽和初步发展。第三章到第五章分别从传播载体、编纂模式、单独刊发三个方面围绕着繁荣时期（1841-1911）进行分析。第六章则对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情况进行了理论解读和评析。

1735—1799年是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诞生时期。书中罗列了小说内容的中英文对比，详细描述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为了使小说在风俗习惯、阅读习惯等方面更契合西方读者的胃口而对译文做出的改编和处理。这也体现了异质文化交流的渗透和渐变特性。从《今古奇观》中选译的《庄子休鼓盆成大道》《怀私怨狠仆告主》和《吕大狼还金完骨肉》，是迄今可考的最早被翻译成西文并正式出版的中国古典小说。这些作品的译介开启了西方人翻译中国古典小说的风气，并初步确立起译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范式。

随着西方人对中国的了解不断深入，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在广度和深度上渐次拓展，中国古典小说的西译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从19世纪初到19世纪40年代，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题材有了一定的变化，不仅包括异志小说话本，还有才子佳人的爱情小说、历史公案小说和神魔小说，涵盖神话、历史、人文等各领域。作者通过对《好逑传》德庇时译本和帕西译本的比较，发现译者开始采取一种新的翻译策略，即遵循原著，而不是根据西方人的标准在翻译中改造原版。另外，在这一时期，一些中国古典小说的载体开始萌芽，如近代外文报刊、古典小说选译、汉语读本等。

1841—1911年间，近代外文期刊成为中国古典小说的重要载体。外文期刊作为近代新兴的传播媒体，具有即时短小、主题明确、持续发行、流通迅速等特征，进一步促进了小说翻译和评论研究的互动，有力地拓展了汉学的研究视野，使得中国古典小说的西译成为一个独立的学术领域和研究课题。

同一时期，中国古典小说译文选集不断刊印发行。除了沿袭前一时期译文选集的编排形式外，还发展出单个故事编辑成集、系列小说集中结集、不同题材的古典小说编译成集的形式，形成了中国古典小说译文选集编纂体式的多样化的特征。

伴随着中国古典小说翻译体制的完善和中国古典小说西译和传播的逐步繁荣，中国古典小说译文单行本的发行量呈不断上升的趋势。据初步统计，这一时期国内外刊行的中国古典小说译文单行本已有20余种，主要以法文、英文、德文译本为主，还有数种意大利文的译本。发行出版方面，则以英国伦敦、法国巴黎、德国莱比锡和中国上海最多。此外，作者发现这一阶段的译本已经不再是对原文简单的机械复制，而是源于原文又高于原文的再造写作。在译本生成的过程中，往往会杂合原文和译本所处的两种语言系统和文化境域的特征。译本在故事体裁、人物、情节、语言等方面存在或多或少的改编，形成了中国古典小说西译中移植和变异的互生形态。

在对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三个阶段进行介绍分析之后，作者从文化阐释学和跨文化形象学的视角，对中国古典小说的西译做出比较详细的文化解读。作者认为，译文必须放在适当的语意环境中方能凸显其内涵。因此，翻译不是简单地把两种语言进行转化，而是要将其对应的文化背景融入之后再进行转化。

中国古典小说翻译成西文的过程，不仅完成了语言文字符号层面的转换，而且完成了更深层次的文化转换。通过文化阐释、文化承载、文化改写与文化过滤实现文化的再创造，完成文本在异域的再现，最终实现文化认同。作者主要从版式、符号和插图三个方面分析考察了中国古典小说西译中非语言符号的翻译及其文化含义，认为中国古典小说的西译本与中国古典小说译本构筑的“中国形象”相一致，呈现出“道德理性之乡”“中国情调”与“多面的中国”三种类型。

作者还在文末的结语中补充了1911年之后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变化与发展。作者认为，“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译者主体、翻译动力、西译的载体和西译的组织力量等诸多方面都与早期出现了较大的转变”。这种转变主要表现为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中国的觉醒，中国古典小说在西方的翻译逐渐成为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主要方式之一，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桥梁，主要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的变化。

首先，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主体由西方人居多转变为华人为主。早期，中国古典小说的译者以来华传教士、外交家和汉学家等西方人士为主，自1862年北京同文馆和1865年江南制造总局翻译馆成立后，我国培养了一批精通外语的翻译人才。新中国成立以后，从事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华人占据绝对的优势。中国古典小说在西译过程中，译者主体身份的转变体现了我国西译发展由“被动”向“主动”的变化。

其次，中国古典小说的西译通常为章回体，少有全译本。而在1911年后，中国古典小说的全译本大量涌现，尤其以我国的四大名著最为突出。四大名著的全译本不仅篇幅较长，而且翻译质量颇高，成为当时翻译水平提升的标志。

再次，在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早期阶段，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载体是以中国或亚洲为主题的外文报刊。在新中国成立以后，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不断加深，中国古典小说的对外传播成为中国文化输出的重要部分，其载体也随之发生转变，逐步趋于独立化和体系化。

最后，作者总结：“在我国古典小说西译的早期，翻译者多为法兰西学院、法国亚洲协会、皇家亚洲学会及东印度公司等学术或商业机构所赞助。”随着我国政府对外传播的意识觉醒以及西方思想的不断冲击，1911年之后尤其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古典小说的译介成为政府专门扶持和筹划的文化传播产业。

总之，这一时期我国古典小说主要从翻译机制、译者、赞助者等方面发生显著变化。华人取代西人成为翻译主体；翻译机制由外力推动转向内部推进；赞助者完成了由国外学术、商业机构到中国政府的转变。这些转变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中国古典小说译本的影响力，促进了我国古典小说西译事业的蓬勃发展，也为汉学研究在国内外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该书在中西文化交流研究日益深入的学术背景和中国文化输出的特定语境下，梳理了18世纪至20世纪初以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的形式而完成的“中学西传”，一方面成为我国对外文化交流的范本和借鉴，另一方面也成为增强民族凝聚力和自豪感的重要举措。该书最后对于中国古典小说西译现状的总结概括也为相关人员了解西译现状、确定西译未来的发展目标做了有益补充。

全书案例翔实丰富，其中不少是作者苦心寻觅的第一手资料，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是我国浩瀚翻译史的遗珠。纵观中国古典小说的西译发展过程，我们不难发现，随着国家综合实力的提升，对外传播的重要性愈加凸显。在这种新形势下，中国古典文学的翻译变得更加重要，其发展研究也更加必要。可以相信，在中国古典文化的发展传播以及西方文化的译介过程中，世界文化将趋于多元和繁荣，人类文明的发展步伐也将更加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