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儒学的新领域
2018-12-03韩星
摘要:按中国城镇化的发展趋势,到2030年城镇化率要达到70%,这样将有10亿人要生活在城市,这是中国社会史无前例的变革。城镇化的核心是以人为本,应注重文化建设。在中国特色小城镇建设过程中,已出现了不少儒家特色小城镇,既有儒学传统的传承,也有儒学思想的发展,属于城镇社区儒学。乡村+城镇,就是整个中国社会。乡村儒学+城镇社区儒学就是社会儒学的展开领域。中国社会发展的理想模式是实现城乡一体化,乡村儒学+城镇社区儒学就应该是互补、融合、共生、共荣,城乡相辅相成,协调发展,把乡村文明和城市文明融为一起,推动中国社会整体文明、进步、和谐发展。
关键词:社会儒学;城镇化;儒家特色小镇;城镇社区儒学
中图分类号:B2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8)09-0054-05
一、中国城镇化的发展趋势
“城镇化”是指社会生产力在工业化、信息化的基础上,在经济结构、人口居住、人口素质等方面由传统农村文明转变为现代城镇文明的自然历史过程。城镇化是人类文明进步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大趋势,是中国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商社会转变的必由之路。2013年12月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指出,“城镇化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推进城镇化是解决农业、农村、农民问题的重要途径”①。
根据联合国的数据,2008年全球城市人口超过了农村人口,也就是说2008年以后,我们的地球真正成为了城市化的世界。今天,中国也已经步入了城市时代。城镇人口从1978年的1.72亿提高到2016年的7.93亿,城镇化率从1978年的17.92%提高到2016年的57.35%。根据《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设定的发展目标,到2020年城镇化率要达到60%,到2030年城镇化率要达到70%。按照这个目标,未来将有10亿人要生活在城市。毫无疑问这是中国现代化的基本标志,是中国社会史无前例的变革,也是人类发展史上的奇迹。根据发达国家的城市化经验,城市化率在30%—70%期间是加速城市化的时期,而发达国家的城市化率在80%左右。也就是说我国目前仍处于加快城镇化的阶段。
但是,在快速推进城镇化进程中,出现了大量“城市病”,人们在享受丰富的物质、便捷的交通的同时,也遭遇到很多城市的煩恼,幸福感下降。一些地区城镇化过程中,不同程度地存在“重物轻人”、“见物不见人”的现象,由此产生一系列令人忧心的问题。造成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在于,我国城市是靠政府主导建立起来并实行管理的,非政府组织发育严重不足,城市公共空间治理方式薄弱,以人为本没有落到实处,人文精神淡薄。
城镇化的核心是人,推进城镇化必须以人为本,全面协调经济、社会、政治、文化、生态的发展,必须注重知识的先导、经济的集约、环境的友好、城乡的一体,不断提升人的幸福感。当前,中国已经越过城镇化率50%的拐点,开始进入重要的战略转型期。未来中国城镇化将由加速推进向减速推进转变,重点是以人为核心推进市民化,提高城镇化质量。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指出:“走中国特色、科学发展的新型城镇化道路,核心是以人为本”,“要以人为本,推进以人为核心的城镇化”②,具体讲就是以稳妥推进“农民工市民化”为重点,逐步把符合条件的农业转移人口转化为城镇居民,不断提高人口城镇化的质量。
城镇化还应注重文化建设。城市建设是硬件,文化是灵魂。不重视文化建设、不重视文化传承、不善于处理文化遗存的保护和利用关系的城市,只是一具没有灵魂、徒有其表的空壳,是不可能有发展后劲和未来的。这正成为中国诸多城市的共识③。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指出:“要保护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延续城市历史文脉,保护好前人留下的文化遗产。”④ 城市是现代文明的产物,又是文明的承载地和生成地。一座城市要有自己的文化积淀,要解决千城一面的问题。出现千城一面问题的原因正是城市建设中文化功能缺失,或者即使有文化建设,也往往是作为形象工程,而作为城市灵魂的文化本身是缺失的,其文化内涵无法合理地彰显。在以往20多年提速急行的城镇化过程中,单纯鼓励“硬”指标,如GDP、铁路、公路、楼宇建设等指标达标的情况很多,建城、造城、扩城成风。而在今天的大转折时期,则出现了以文化建设充实城市发展内涵、带动城市发展的新趋势⑤。
二、儒家特色小城镇建设
2016年7月,国家发展改革委、住建部等多个部门发布相关文件,确定了“到2020年,争取培育1000个左右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的特色小镇”的目标。2016年10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的《关于加快美丽特色小城镇建设的指导意见》,明确了建设特色小城镇的战略方向。特色小镇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小城镇,也超越了一般的行政单元划分,更多是具有一定特色资源和产业基础的独立空间,是一个汇聚人才、资金、产业、创新技术的综合平台。同时,特色小镇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开发区、工业园区、服务业集聚区,而更强调产业、城镇、人文、生态融合发展。从某种程度上讲,特色小城镇建设是推动新型城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推动“就地城镇化”的重要抓手。特色小城镇建设的关键词之一就是“特色”,其内涵可以从产业基础、城镇形态、生态景观、人文内涵四个层面来把握⑥。其中从人文内涵的层面来看,在特色小城镇的建设过程中,已经出现了一些具有儒家文化“特色”的特色小镇。
在福建泉州惠安西部黄塘镇的聚龙山下,有一个聚龙小镇,是一个“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邻里亲如一家”的地方,它是在国内地产业界最早使用“小镇”概念的。十年间,聚龙小镇在现代“理想生活”和“社区文明”的构建上做了诸多积极的探索和尝试,形成了具有人文关怀、诚信自治的社区文化,可以说是用儒家文化塑造的社区精神共同体。历史学家阎崇年将聚龙模式概括为四点:一是以人为主,不仅重视基础设施建设,更重视环境建设。二是以文为魂,文化氛围浓厚。三是以德为风,聚龙小镇有一个商店,没有管理,没有售货员,商品标价自动付钱。四是以邻为亲,邻里之间亲如家人。文化学者崔志光用“乐土、厚土、净土”来概括聚龙模式的人文愿景,认为它是一场“以居地化居民”、以“亲亲、仁民、爱物”的扩展秩序为理念内核的人文实践⑦。聚龙小镇是一个有着现代社会结构,却希望注入传统文化内核的现代生活社区。在这样一个由陌生人组成的社区里,特别强调“家文化”,除了倡导自律、鼓励利他,还通过对地方归属感与认同感的营造,淡化业主权利,强化业主对于社区的责任。在治理手段上,聚龙小镇运用礼治的传统手法治理社区,试图在现代社会中实现礼治社会的大同理想。其治理模式是以“礼俗”来进行治理,业主入住时签订文明公约是“克己复礼”的第一步,管理者与业主的日常行为中遵循“恭、宽、信、敏、惠”的行为规范。可以说,这就是将儒家“仁”的思想落实于日常生活实践中,并沉淀为礼俗⑧。“仁、义、礼、智、信”这些儒家基本道德无不体现在聚龙人的日常生活当中。
宁波四明山谷儒学小镇。宁波华侨城以“文化+旅游+城镇化”的全新模式,将宁波四明山谷打造成一个国际心学的文化交流基地,并计划每年都在此召开心学论坛。2017年5月20日,宁波华侨城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等承办首届四明国际心学论坛。此次活动主要阐述与探讨王明阳心学对中国思想、学术、价值观构建等方面的贡献,及其对当代社会所产生的积极作用和深远意义⑨。
河南濮阳班家耕读小镇,主打儒家文化。班家耕读小镇项目建设主题是“传承耕读文化”,即把读书与劳动、学习与游乐相结合,把传承耕读文化与记忆乡土相融合。围绕这个定位和发展目标,班店古城项目建筑全部按照中国北方传统民居“街—坊—院”的形态布局,在街巷设计中融入四书和六艺古典文化,在广场设计中结合五经典籍,在古城街道内还设置了犁耙、纺车、石碾、水车等农耕时代生产工具,形成浓厚的儒家耕读氛围⑩。
山东济宁邹城市唐村镇,以“乡贤文化”治理乡村。随着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不断推进,农民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提升,但优秀的乡土文化也遭遇了很大的冲击,致使一些农村地区出现文化流失、道德滑坡等问题。因为乡贤来源于群众,最了解群众,最能与群众息息相通,而且唐村镇在历史上有着丰厚的乡贤文化积淀,以明代著名乡贤潘榛为代表的鄉村贤达,立仁义、举孝廉、行善事、重奉献,有口皆碑,影响深远,也使唐村镇敬贤、重贤、思贤、学贤之传统名传四方,优于他乡,所以他们选择乡贤作为乡村治理的突破点。为让新乡贤更好地发挥作用,镇党委还引导干部群众回到乡贤的精神原点,以“读孟子,做乡贤”活动为抓手,确立了“以德化人,重在教育;求实务实,重在建设;继往开来,重在创造”的现代新乡贤文化,并创立了“唐村镇乡贤大讲堂”、编写“乡贤三字经”,还筹建“唐村镇乡贤书院”、“唐村镇乡贤大道”,让崇文尚德的中华传统深入生活、扎根群众。2016年端午节他们还恢复乡饮酒礼。其时,在邹城市唐村镇文化广场上,50多名群众身着礼生、乐生等传统汉服,在演礼人员的带领下,依宾客年龄资历依次敬酒。这项传统礼仪,名为饮酒,实为尚德崇礼,主要目的是推广尊贤敬老精神。
无独有偶,浙江德清也依托乡贤文化开展乡村治理活动。近年来,农村人才外流普遍,村两委人员少、事务多、压力重,村民小组力量相对单薄、分散。如何在村两委班子和村民之间建立起一支专注协调的中坚力量?2013年起,德清创新工作机制,激活乡贤资源,引导农村社会组织参与基层社会治理,打造了“乡贤参事会”这一特色基层自治品牌。
正在建设的曲阜尼山圣地小镇位于尼山镇东部,该小镇主要包括宫像区、耕读书院、景区集散中心鲁源村、配套服务区(含尼山书院酒店)和一个环湖文旅产业带。此外,特色小镇内有十余处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中包括尼山孔庙、尼山书院等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以及尼山世界文明论坛等国际文化品牌。可以说,尼山圣地小镇已经完成了自身特色的“原始积累”。世界最高的孔子像、融入文化基因的特色民宿、计划投资百亿元的尼山圣境项目等,这些文化资源建设落地后,拜圣人、居圣地、游圣景,未来“尼山圣地小镇”将是集文化体验、修学启智、生态旅游、休闲度假于一体的复合性文化度假产业综合体,成为文化休闲度假胜地和独具东方韵味的儒家文化修贤度假小镇。
这些具有儒学底蕴的特色小镇既有儒学传统的传承,也有儒学思想的发展,就是我所说的城镇社区儒学。
三、城镇社区儒学——社会儒学的新领域
随着中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型,特别是城镇化的发展,农村人多地少矛盾加剧,农业发展方式粗放、农业效益偏低、农村劳动力大量流动、村庄空心化、人口老龄化、基础设施不完善、基层治理涣散、社会失序、文明倒退等问题凸显。现在社会各界乃至政府高层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民间有乡村儒学的展开,国家层面有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不过,不管怎样努力,城镇化的大方向看来是不可逆转的,中国社会再也回不到农耕社会了。有的村庄自然条件恶劣、自然资源匮乏、交通不便,随着人们迁移到城镇而日益衰落,可能会最终消失;有的村庄大概只能成为人们表达乡愁、乡村旅游的目的地;有的村庄地处城市近郊、环境比较好,也许会成为退休人员、不必每天出门的上班族、小企业主及其雇工等群体居住生活之地。
最近几年学界提出“社会儒学”的概念。在我看来,今天的“乡村儒学”自然是属于“社会儒学”的,与此同时,儒学的复兴还应该重视城镇社区儒学。乡村+城镇,就是整个中国社会,乡村儒学+城镇社区儒学就是社会儒学的展开领域。
中国社会未来发展的理想模式是实现城乡一体化。城乡一体化的思想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产生了,世界上发达国家都非常重视这个问题。以美国为例,美国是工业发展比较早的国家,也是在解决二元结构问题上比较成功的国家,其主要做法有以下几个方面:(1)通过建立完善农业保护政策体系来促进农业发展。美国始终重视强化农业作为第一产业的地位,并通过种种措施由政府直接进行扶持。如通过保护性收购政策和目标价格支持相结合的做法来稳定和提高农民收入,通过所谓生产灵活性合同和反周期补贴等形式给予农民直接收入支付。另外,在美国联邦财政补贴项目拨款上,也要求当地政府拿出一定比例的配套资金。(2)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事业建设。美国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一直重视农村的道路、水电、排灌、市场等基础设施及教育、文化、卫生等社会事业建设,目前大部分乡村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与城市相差无几。(3)健全推进城乡统筹协调发展的法律体系。美国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起,政府制定了一系列优惠的郊区税收政策,鼓励工厂和居民从都市迁往郊区。
古代中国城乡关系具有非常明显的一致性和一元化特征。政治上,城市是各地方政权中心所在地,是整个封建统治体系中的一个个据点,自然也是统治乡村的据点。乡村则是农民聚居地,是从属于城市权力系统的基层单位。经济上,城市依附于乡村并对乡村经济产生吸引力和推动力。而城市商品经济的发展只能是有限的,要么是为满足贵族生活的需要,要么作为农业经济的附庸,在社会经济中起着调剂和补充的作用,具有明显的消费性和寄生性。正是在这种统治与依附的关系中,城乡之间维持着无差别的统一。自1949年建国以来,我国的城乡关系经历了曲折发展的过程。新中国建立伊始,中央决策者确立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产业政策和战略,这对城乡关系发展产生了直接影响。实现重工业优先的战略,在中国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一是资金积累,二是劳动力安置。1954年中国建立起基本农产品的统购统销政策,为国家工业化积累资金。同时,在城市实行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在农村则凭借人民公社体制把农民束缚在土地上。这样,城市与乡村就成为两个相互隔离的社区。改革为中国城乡关系的改善与协调发展带来了机会。改革开放以来,城乡关系的发展摆脱了原先的轨道,城乡间的生产要素流动加快,农村市场有了较大发展。农村工业化的兴起推动了城乡产业结构的变化,城市化也有了新的进展。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矛盾的出现,影响着城乡关系的进一步协调发展。事实证明,只有统筹城乡改革,推行城乡一体化,在促进城镇化进程的同时,加强新农村建设,才能从根本上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同步推进工业化、城市化与农村现代化,最终实现中国全面现代化。目前,城乡一体化思想逐渐受到重视。近年来许多学者对城乡一体化的概念和内涵进行了研究,但由于城乡一体化涉及社会经济、生态环境、文化生活、空间景观等多方面,人们对城乡一体化的理解有所不同。
国家层面也意识到这个问题。2015年12月20日至21日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指出:“我国城镇化必须同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城市工作必须同‘三农工作一起推动,形成城乡发展一体化的新格局。” 2017年12月28日至29日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也强调“必须重塑城乡关系,走城乡融合发展之路”。2017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了“田园综合体”这一新概念,“支持有条件的乡村建设以农民合作社为主要载体、让农民充分参与和受益,集循环农业、创意农业、农事体验于一体的田园综合体,通过农业综合开发、农村综合改革转移支付等渠道开展试点示范”。田园综合体城乡一体化模式,是指集现代农业、休闲旅游、田园社区为一体的特色小镇和乡村综合发展模式,是在城乡一体化格局下,顺应农村供给侧结构改革、新型产业发展,结合农村产权制度改革,实现中国乡村现代化、新型城镇化、社会经济全面发展的一种可持续性模式。所以,在城乡一体化这个大前提下,乡村儒学+城镇社区儒学就应该是互补、融合、共生、共荣,推进城乡相辅相成,协调发展,把乡村文明和城市文明融为一起,推动中国社会整体文明、进步、和谐发展。
如何推动城镇社区儒学?现在的儒家特色小城镇,主要是由政府或开发商主导建设和管理的,学界参与不多,即使参与,也是来自于其他學科领域,真正的儒家学者实际参与的并不多。这可能有多重原因,一方面,当今的儒家学者主要集中在高等院校、科研机构,往往承担较重的科研和教学工作,在儒学社会传播普及方面既缺少运作资源与能力,也缺乏时间精力,因此往往力不从心。另一方面,我们现在没有了传统社会的儒生、士大夫群体,儒家又不像其他宗教组织有自己独立的组织体系可以依靠,因而传承、传播、发展都缺乏社会力量的支撑。要推动城镇社区儒学建设,需要在民间恢复重建儒家书院、文庙学宫、家族祠堂,形成更多的儒家文化道场,同时,吸引更多儒家学者在这些道场举行会讲、论坛、办学、祭祀等活动,培育更广泛的民间儒者力量,以这些道场为基点逐渐形成具有浓厚儒家文化的社区。
在城镇小区可以与街道办联系,在其辖区内根据需要入驻底层“道德讲堂”,宣讲儒家文化。北京市很多区县的街道办都开办了“道德讲堂”。这些“道德讲堂”是北京市文明办组织的。根据文明办要求,以弘扬“北京精神”、传承中华民族优秀美德,弘扬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线,以“身边人讲身边事、身边人讲自己事、身边事教身边人”为目的,街道各社区开展“道德讲堂”活动,将道德精神带给社区居民。北京市社科联还组织高校、科研机构的专家举办“社区大讲堂”,通过讲座的形式向市民普及人文知识,传播人文思想,弘扬人文新风,倡导科学方法,受到社会各界广泛而热烈的欢迎。笔者每年应邀进社区讲座多次,都是与儒家有关的题目:“儒学与和谐社会建设”、“仁者爱人——儒家的人道思想”、“儒家经典与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儒学与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等。
另外,城镇社区儒学急需开拓的是在一二线城市已经建成入住的住宅小区。这些小区都是相对独立,成为一个单元,但一般都只有物业公司管理,缺乏文化活动,即使有些文化活动也是功能实用的娱乐类、体育类的活动,能够满足老百姓深层精神需求的文化活动和设施很少。我设想,可以与物业公司联系,在小区开办书院或道德讲堂,请专家学者讲座,日常可以举办读书会,周末假期可以举办读经、礼仪、书法、绘画等文化活动。
最后,在城镇社区重建礼乐文明,满足老百姓的信仰需要,可以尝试通过建立“社区百姓纪念堂”来解决这个问题。众所周知,每逢春节、清明等传统节日,一些大中城市居民都会在十路口甚至小区院内烧纸,这实际上是一种变异的“路祭”形式,是由于人们没有祭奠场所不得已而为之,已经成为城市一道刺眼的“风景线”,不仅污染了环境,还影响了居民的正常生活。现在急需在社区建设可供老百姓进行祭奠活动的“社区百姓纪念堂”。这个“纪念堂”可以设立在某一个大的住宅区里或若干小住宅区的中间,“纪念堂”正中设立供桌安放“天地国亲师”牌位以及本社区居民各个姓氏的先祖牌位(经过广泛登记和统计确定,并可根据社区居民迁出迁入的情况而随时变更)。“纪念堂”附设专供居民个别祭祀各自祖先的祭拜室,数量多少则依据本社区居民人数和实际需要确定。祭拜室中设供桌,供居民个别祭祀各自祖先时放置祖宗牌位和祭品。“纪念堂”平时由社区工作人员管理,本社区居民可以根据自己需要前往“纪念堂”祭拜、上香;或者提前预约,请出自己的祖宗牌位到祭拜室祭拜、上香(考虑到城市社区环境,不得烧香和烧纸钱)。“纪念堂”可以附设一个讲堂,安排本社区居民讲述本姓祖先的德行及其对民族、国家、社会的贡献,展出本社区居民为国家为社区贡献的事迹,使其成为本社区共同的精神财富。
结语
总之,中国社会正在发生史无前例的变革,城镇化是其中一个重要方面,是中国现代化的重要标志。这一变革,为儒学的现代复兴和转型提供了历史机遇,越来越多的城镇社区正是社会儒学可以大显身手的领域。现在国家大力培育特色小镇,具有儒家文化底蕴的特色小镇越来越多,但更多的大中小城镇社区还是处女地,有待儒家文化的开垦和播种。这其中的关键是如何培育大量的儒者,以专业的、业余的方式参与到城镇社区儒学的推广、传播中来,以书院、讲堂、祠堂、文庙等传统儒教资源为基础,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与学界、政界、商界结合起来,共同构建城镇社区的精神家园,提高城镇市民的人文道德素养,满足城镇市民的精神生活需要,不断增强城镇市民的幸福感。
注释:
①②《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人民日报》2013年12月15日。
③⑤ 胡俊凯:《中国城市综合发展六大趋势》,《瞭望》2016年第48期。
④ 《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人民日报》2015年12月23日。
⑥ 唐黎明:《特色小城镇建设要注重开掘四大内涵》,《中国经济导报》,2016年11月25日。
⑦⑧ 高妍蕊:《新型城镇化中的文明构建与社区治理——以聚龙小镇的实践探索为案例》,《中国发展观察》2017年第2期。
⑨《四明山谷生态文化旅游度假区欢乐海岸文化旅游综合体打造宁波城市新名片》,《宁波通讯》2017年第13期。
⑩ 马宜品:《全力建设班家耕读小镇 打造濮阳乡村振兴样板》,《濮阳日报》2018年6月28日。
《山东邹城市唐村镇:重构“乡贤文化”,改善乡村治理》,《光明日报》2018年1月4日;《名为饮酒 实为尚德崇礼 邹城市恢复“乡饮酒礼”》,《济宁晚报》2016年6月13日。
张晴、周旭英、高明杰:《发达国家城乡统筹发展的做法及对中国启示》,《世界农业》2011年第4期。
任吉东:《历史的城乡与城乡的历史:中国传统城乡关系演变浅析》,《福建论坛》2013年第4期。
史军:《中国城乡关系的历史考察及协调发展对策研究》,山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0年。
《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 习近平作重要讲话》,《人民日报》2017年12月30日。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培育农业农村发展新动能的若干意见》,《人民日报》2017年2月6日。
黎红雷:《企业与社区如何祭祖》,《光明日报》2017年1月21日。
作者简介:韩星,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872。
(责任编辑 胡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