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干菜香
2018-12-01张坤
□张坤
从秋末到第二年春天,人们就吃不到什么新鲜蔬菜了。除了吃冬储的红芋、萝卜和腌制的酸白菜以外,就是吃头一年晒下的干菜了。
学校放假后的一天,我起了个大早,携家人探望我的姥姥。一走进姥姥家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紧贴墙壁挂着的干白菜。伸手捏一捏,已经干透了,但依然绿着。姥姥说今年自家种了白菜,拣了一些小棵的挂起来晒干蒸团子吃。
姥姥今年82岁了,耳朵虽然有点聋,但精气神相当好。姥姥看到我来了,高兴地用手一边指着墙边那些干白菜,一边不住地比划着,我想,那一定是我小时候常吃的干菜团子。
说起干菜团子,我小时候的农村很穷,交通又不方便,更没有现在大棚里种植的反季节蔬菜,从秋末到第二年春天,人们就吃不到什么新鲜蔬菜了。除了吃冬储的红芋、萝卜和腌制的酸白菜以外,就是吃头一年晒下的干菜了。
那时,我不仅有干白菜吃,还能吃到很多其他品种的干菜。姥姥晒干菜多是选在夏秋两季,因为这两季时鲜蔬菜特别多,一时也吃不完,于是精明的姥姥便谋划着晒干菜,留着到冬天吃。夏天把吃不完的豆角用水焯一下,挂在绳上晒成干豆角;又紫又圆的大茄子切成圆片,穿针引线穿成串,两头一系就成一个环,挂到院墙上;夏天里姥姥还晒野菜马齿苋,野地里成片地生长,姥姥会在劳动之余挖很多回家,去掉根切碎,匀匀地撒在报纸或旧布上面,用火爆的太阳晒,几天就干了,装进塑料袋封起来,只等冬天菜少时拿出来吃。姥姥还会晾一些香菜,香菜不能见太阳,要挂在灶台后面那根绳子上阴干,等到没有新鲜香菜的季节,姥姥在做热汤面时,顺手从绳上拉下一根香菜,洗净,切了,撒到锅里,干香菜被沸汤一煮就获了新生,那叫绿呀,那叫香呀,一如新鲜的模样。到了秋天,姥姥要晒萝卜干、萝卜缨和白菜。晒干菜,是我们全家人觉得快乐的一件事。那时候,姥姥会一遍遍地说:等冬天,要做干菜炖粉条,要包干菜包子,包马齿苋饺子……于是,我们就开始期待冬天的到来,也似乎看到了冬天里满餐桌丰盛的“干菜宴”。
姥姥不仅干菜晒得好,更有一双巧手能做出美味佳肴来。到了冬天,这些干菜经姥姥之手,都会变成我们饭桌上的美味。干白菜、干黄家菜、干豆角丝什么的在开水锅里焯了,泡上半天,再沥干水,切成均匀的段,加上红芋条、冻豆腐、炸豆腐或者粉条,放进砂锅里大火熬,微火炖,时间不久便会有一种香气蔓延开来,把黄糕泡在里面,香极了。当然,如果和肉一起熬会更有味道,可惜那个年代我们很少能吃上肉。萝卜缨子、芥菜缨子用开水焯了后,和山药、豆腐一起在砂锅上熬,早晚的时候就小米粥吃也非常可口。整个冬天,干菜团子、马齿苋的饺子、萝卜缨包子、炖干豆角、炖茄子干等轮翻上阵,当然,猪油是不能少的。姥姥说,干菜喜腥,没有猪油,味道就不行了。姥姥还做出了经验,比如,干白菜做团子好吃,马齿苋一定要和白菜掺在一起才会软,炖茄子干一定要有肥肉才行。于是,整个冬天,干菜飘香,幸福无比。
其实,那时候我最爱吃姥姥用干白菜、干缨儿菜做的饭。这些吃起来很便利,以沸水煮过再浸泡一两个时辰,捞起、控干水分,改刀,炸花椒油,然后以葱花、姜丝、干辣椒丝炝锅,炒匀即可。咸香微辣而有嚼劲的炝干菜,就新棒子面饼子吃,就棒子面红薯粥,皆为绝配。至于烙饼卷干菜,那可是招待客人的食谱。干白菜做馅也好,只是要加入适量的熟肉丁。切熟肉丁,最好挑带皮和肥瘦相间的方子肉。方子肉是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煮的,加盐放坛子里封着,能吃上半年。萝卜干做馅,调理的方法跟干白菜相似。
看着姥姥家里红白黄绿的收成,切了片、编成辫、穿成串,铺在笸箩中、挂在树梢上、置于闲房里……看上一眼,就感觉满登登的丰饶,明亮亮的心气儿。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干菜佳肴”的童年。